若是当年他们两个的孩子能平安出生长大，会不会就是这般模样。
明明喜欢吃各种甜味的糕点，却因为觉得是姑娘家才喜欢的东西，从来不在外人面前吃。
就连在王府中，都要借着她的名义让厨房送来屋中，把伺候的人都赶出去，才自己偷偷的吃。
林娇本以为四皇子是成年后才有这样的毛病，没曾想竟是小时就有了。
明明手边就是他喜欢的糕点，偏偏分毫不动反而绕过糕点盘去吃那些果子，只是时不时小眼神要往那糕点盘上瞟一下，着实可笑又可爱。
大长公主摸了下外孙女的手，发现暖呼呼的，这才放了心，端了梨汤给她。
林娇双手捧着，低着头小口喝了起来，原来四皇子从小到大都是口是心非的臭德行。
若是他们当初都能坦诚一些，是不是就不会错过了那么些年时光。
林娇抿唇一笑说道：“我特意让厨娘做了糖蒸酥酪和桂花糖糕，三位表哥尝尝，味道可好了。”
萧靖眼睛一亮，又装作不在意端着茶喝了一口。
大长公主轻轻点了点外孙女的额头：“是你自己想吃吧。”
林娇撒娇道：“是真的好吃。”
萧瑾对这些甜的东西说上喜欢也不会讨厌：“那我们可得好好尝尝。”
林娇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外祖母平时不让我多吃，我也是借着三位表哥的面子才能多吃一份。”
大长公主有些无奈，看着一团孩子气的外孙女，想到皇帝的话，当初她以外孙女年岁小推了，如今却觉得要仔细考虑一下。
这世间最尊贵的就是皇家人了。她还活着的时候，自然不会有人亏待了外孙女，可是她不在了呢？
哪怕选个世家出身的状元，等那状元身居高位也要四五十岁了，在这之前难不成让外孙女出门时不时给人行礼？
而且等她不在，外孙女又不能时常出现在宫中皇帝的面前，人走茶凉后，外孙女的夫家人会不会对她不好？林家是靠不住的，肯定不会给娇娇撑腰，无娘家可依靠，娇娇的日子就该不好过了。
大长公主想到女儿嫁人后的情况，心中都揪着疼，她还活着都没能护住女儿。
如果娇娇嫁入皇家，哪怕她不在了，凭着过往的情分，提起娇娇皇帝总要多照看几分的。
只是嫁入皇家的话，如果皇子真的要纳妾的话，她是不可能插手去管，更是没办法给娇娇撑腰的。
大长公主心中分析着利弊，面上却丝毫不漏。
糖蒸酥酪和桂花糖糕很快就被送上来了，萧靖本就喜欢甜食，吃起来没有丝毫勉强心中还有些美滋滋的，萧瑾虽然没有特别喜欢，可是这东西做的美味，他也忍不住多用了几块。
真正难受的只有五皇子萧琛，对于甜食，萧琛可以说是厌恶的。
林娇也是在后来偶然机会从四皇子那里知道的这件事，因为每次四皇子和五皇子有矛盾了，四皇子就会在人前给五皇子夹甜口的菜。
如今林娇没办法报复五皇子，却不妨碍她在一些小事情上给五皇子找点不痛快。
最重要的是自家的四皇子喜欢这些，可以说是一箭双雕了。
林娇见萧靖他们的糖蒸酥酪用完了，又让丫环给他们端了三碗来。
直到吃饭的时候，萧琛都觉得嘴里有一股子甜腻的味道，那些饭菜吃到嘴里都是苦的，可是他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就像是他不喜欢甜的，却要强忍着把那些都给吃掉一样。
用完饭后，大长公主就带着外孙女亲自把人送上了回宫的马车。
马车里萧靖摸着肚子：“姑祖母家的饭菜味道不错，烧鹅味道也不错，怪不得二哥喜欢。”
萧瑾他们今天过来，也是因为知道林娇痊愈了来探望一下，倒不是说他们和林娇关系好，不过是文帝尊重大长公主这位长辈，他们更多的是做给文帝看的：“表妹平安无事，姑祖母瞧着气色红润，想来父皇也放心了。”
萧琛端着茶水一直喝，没有吭声。
萧靖看了眼，说道：“五弟你悠着点，路上想寻小解的地方可不方便，回宫还要去见父皇。”
萧琛手顿了下，把杯子放下说道：“是，谢谢四哥提醒。”
公主府内，林娇有些好奇问道：“三位表哥怎么忽然来了？”
林娇不记得上辈子有今天这一处，不过当初她也没有病倒，而且去了林府，哪怕三位皇子来了，她也是没机会见到的。
大长公主握着外孙女的手，柔声说道：“陛下担心你的身体，所以让他们来瞧瞧。”
林娇笑了起来，靠在外祖母的身上：“我知道，陛下是担心外祖母。”
如果没有大长公主，陛下哪怕想起她，最多也是赏赐点东西下来，哪里会让三个儿子来探望。
大长公主犹豫了一下说道：“娇娇还记得茹公主和蕙公主吗？”
林娇当然记得这两位公主，和几位皇子不同，她们两个刚满周岁，文帝就赐下了封号，食邑比几位没有封号的皇子还要多。
文帝有五位皇子却只有两位公主，而且林娇记得这两位公主的结果都不是很好。
大长公主看着外孙女：“她们都和娇娇年岁相仿，娇娇想不想和她们一起念书？”
林娇愣住了，看着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笑了下：“若是不想也没有关系，娇娇在家也能学。”
林娇心颤了颤，如今的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孩童了，自然明白外祖母这句话后面的意思。
哪怕她叫几位皇子表哥，其实真算起来，关系已经不算近了，外祖母在的时候，宫中自然会对她多加照顾，可是外祖母没有了，那么感情也就淡了，等以后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外祖母是觉得林家靠不住，想要给她找几个靠山的，一起长大的情分足够这些皇子公主对她另眼相待了。
再加上外祖母上辈子的安排，她最终嫁给了四皇子，如今想来外祖母也是想让她与几位皇子多些相处的机会。
林娇眉眼一弯笑了起来：“好啊，我正觉得自己念书有些无趣呢。”
第3章 另一条路
大长公主看着外孙女一派天真的模样，忍不住轻轻把人搂在怀里：“入宫可不似在家中这般自在了，而且你也要住在宫中，以后隔几日才回来一次。”
林娇闻言心中一颤，又有些不愿意去了：“我想外祖母怎么办？我要陪着外祖母呢。”
大长公主抚着外孙女的后背，娇娇一向贴心，可越是这样，她越要好好为外孙女考虑：“傻丫头，隔几日就能见到，而且我也可以进宫去见你。”
林娇还想撒娇，就听见大长公主说道：“娇娇既然不愿意和林家亲近，那就不亲近，只是外祖母除了你以外，就剩下那些亲戚晚辈了，可是外祖母又不能每日入宫，万一生疏了外祖母该伤心了，娇娇去帮外祖母多和他们亲近亲近好不好？”
听着外祖母的话，林娇吸了吸鼻子，撒娇道：“外祖母骗人，明明是为了娇娇考虑，却偏偏这样说，外祖母是把我当孩子哄呢。”
大长公主被逗笑了，在她眼中哪怕娇娇嫁人了依旧是需要她保护的孩子，没曾想一场病倒是让娇娇长大了许多：“那娇娇听话吗？”
林娇抿了抿唇，从外祖母怀里出来：“外祖母，我听话，以后都听话的，我知道外祖母都是我为了我好。”
大长公主心疼外孙女懂事又欣慰外孙女变得懂事：“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林娇眼神闪了闪，对，她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大长公主让屋中伺候的人都退出去，给林娇整理了一下发：“我以往也没有与你细说过宫中的情况，今日就与你说说，你仔细记在心上就行。”
林娇有些诧异，这又是上辈子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大长公主捏了把外孙女的脸，说道：“太子是先皇后所出，自小被陛下养在身边；二皇子陈妃所出，怕是这两年就该成亲赐爵位了；三皇子生母是个贵人，不过没福分生下三皇子就撒手人寰了，养在赵妃身边，赵妃出身普通性子温和，对三皇子视如己出。”
林娇听的认真。
“四皇子和太子同为先皇后所出，只可惜在四皇子两周岁的时候病逝了。”大长公主和先皇后关系极好，那是一位聪慧温柔的女子，和文帝感情极好：“因为四皇子自幼丧母，陛下对他多有疼爱。”
自幼丧母的还有三皇子，可是陛下也没对三皇子多宽容，想来陛下心中先皇后才是特殊的。
大长公主叹了口气说道：“继后为先皇后的胞妹，幼时因为冬日落水受凉，伤了身子再不能有孕，一直没有出嫁，先皇后死后，陛下就接她入宫成了继后。”
林娇想到继皇后，心中揪着疼，继皇后是把四皇子当成亲子一般的，对她也是极好的。
只是继皇后身子本就不好，后来太子的嫡子因为天花没有了，继皇后哀伤过度也没能挺过去。
而在继皇后死后，文帝就把四皇子带在身边，开始教导他处理政事。
林娇记忆里的继皇后是个很好的女人，就是把所有事情都看得很淡。
大长公主主要想提的是五皇子：“五皇子生母原是贵妃，因为犯了事全家满门抄斩，他就被住在了皇子所。”
林娇有些疑惑，问道：“贵妃是犯了什么事情？”
大长公主犹豫了下才说道：“当年贵妃的弟弟犯了事，对赈灾的银子动了手，还逼死了当地的官员，引得陛下大怒彻查，只是没曾想查出当年先皇后身体有恙，贵妃竟然对先皇后的药动了手脚，陛下与先皇后感情极深自然不会轻饶。”
林娇是相信文帝对先皇后有感情的，但是感情极深……若是真的感情深，哪里会有那么多嫔妃甚至贵妃的存在。
就像是她，在对四皇子没那么深感情的时候，能公平照顾四皇子后院中的妾室，可是等他们相爱后，她只要一想到就觉得心里揪着疼。
“如此一来，五皇子就成了烫手山药，谁也不愿意养在身边。”大长公主叹了口气：“陛下也不太愿意见他，就让他自己住在皇子所，因为贵妃的事情，和贵妃有联系的人一个没留，五皇子身边伺候的也都是后来安排的。”
贵妃做错事的时候，五皇子还没出生，说到底也怪不到他一个孩子身上。
而且大长公主也是在宫中长大的，自然知道五皇子这种明显被厌弃又没有忠心之人陪在身边的，日子会有多艰难，特别是早先五皇子也是千娇万宠出来的，贵妃当年更是气焰嚣张得罪了不少人。
如今只剩下孤零零又年幼的五皇子，宫中作践人的手段有许多，虽不至于伤了性命，却也难免吃些苦头的。
不过那时候文帝在气头上，大长公主也伤心先皇后的死，并没有多劝，只是暗中多照顾几分。
过了一年选了文帝心情好的时候又劝了几次，文帝才肯再召见五皇子，五皇子的日子也就渐渐好了起来，却也不能和以往相比了。
大长公主见着五皇子变得乖巧懂事，不再争风头反而变得有些畏畏缩缩的，心中叹了口气，却也觉得说不得这样是件好事：“这些事情你记在心中就是，万不可和人提起，对待五皇子也不要轻慢了，知道吗？”
林娇说道：“我知道的。”
大长公主又把几位皇子的性子大概提了一点，就说道：“陛下只有两位公主，茹公主和蕙公主，都与你年龄相仿，你们一起念书好好相处就是了，幼年的友情才是最真的，你也不需要特别注意什么，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尽管闹出来，有外祖母给你撑腰。”
林娇听出了外祖母话中的意思，哪怕她和两位公主闹了矛盾，只要不是她的错，就不用害怕也不用特意让着哄着那两位公主。
大长公主神色淡然：“别人看轻你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连你自己都看轻了你自己，你只是进入念书的，不是给她们做伴读的，懂了吗？”
林娇点头。
大长公主笑的温柔：“也到了午歇的时候，先回屋休息吧。”
林娇应了下来，先叫了于姑姑等人进屋伺候，这才带着自己的丫环离开。
于姑姑跟在大长公主身边，大长公主有午睡的习惯，她早已铺好了被褥。
大长公主缓缓叹了口气，问道：“我是不是不该让娇娇这么早接触宫中的事情？”
于姑姑伺候大长公主躺下，因为只有她们主仆二人，于姑姑就说了实话：“公主是有些急了，也不知道姑娘能不能明白。”
大长公主微微垂眸：“前几日我夜里梦见娇娇抱着我的灵位哭，那样的伤心还一直说想我，说很害怕，我知道娇娇一定是被欺负了，我……我护不了她一辈子的，只能趁着我还在，让她多去学一些懂一些，免得等我不在，真被人欺负的只能这般懵懂难过。”
“如今有我在，哪怕吃了亏我也能帮她出头，而且她现在年幼，就算吃亏也是有限的，可是以后吃亏说不得是要命的。”大长公主经历了三朝，其中有许多动荡，失去了丈夫和女儿后，反而看得更明白：“五皇子如今的性子……也不知道是有人指点还是吃了苦头变成这般，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只是不适合娇娇，三皇子和四皇子……我再看看吧。”
于姑姑明白大长公主的意思，其实早些时候文帝就与大长公主提过，让林娇嫁给他儿子，只是那时候大长公主只说孩子们还小，等大些时候再提这件事。
毕竟谁也不知道孩子们长大是什么样的性子，最后又会不会看对眼，早早订下来让他们没有了选择机会，说不得会变成一对怨偶。
当初大长公主和丈夫就是两情相悦的，哪怕丈夫早死，她也没有选择再嫁，而大长公主的女儿也是和林宏彼此有意，大长公主才会把女儿下嫁给林宏的，可谁曾想林宏是个伪君子。
想到早逝的女儿，大长公主神色有些难过，也没有说话的心情，闭上了眼睛。
于姑姑仔细给大长公主掖了掖被子，就安静地坐在一旁做着手中的活计。
林娇并不知道这些，她回到屋中后，躺在床上仔细把外祖母的话在心中过了几遍，却又有些奇怪外祖母态度的变化，上辈子的时候外祖母为什么没有提过这些，更是没有把她送进宫念书的意思？
也可能是上辈子的时候，她太过不懂事，让外祖母放不下心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