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陆寻翻了一下面前的档案,“秦梅英,徐青咏死的那天你说你一直在休息?”
“是。”
“没有出过门?”
“没有,我不是早说过了吗,我需要休息。那天我并没有出门,今天要不是外国的分公司有事,我也不会出门。”
“是吗?”陆寻审视她一眼,“你的房间在一楼的东南面吧?”
“对,怎么了?”
“那里没有后门,但窗户非常大,也很矮,谁都可以穿过去,走到那个山头。”
“确实是的,但是谁会有门不走,要翻窗呢?”
“可能也只有小孩子了,”陆寻笑了笑,“我问过保姆,他们说秦恺小时候喜欢翻窗,就是从你那个房间去山上,一开始路有点难走,但只要走过十几米,后面就容易多了。那还是七八岁的孩子,对大人来说,就更容易了,不过是跨几道灌木丛。”
秦梅英也笑了起来:“小恺一直都很调皮,从小就这样。”
“但是你很喜欢他吧?不止如此,你也很喜欢秦越,毕竟你没有自己的骨肉,亲弟弟生得,也算跟自己有些血缘。你含辛茹苦的养大他们,教导他们……只是没想到,他们长大了,都不听你的话。老大娶了个女演员不说,老二竟然也被个女演员迷得神魂颠倒,哪怕是被欺骗,也心甘情愿。”
“陆警官,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不管是希美,还是青咏,我都觉得很好,只要他们喜欢就行了。”秦梅英仍是很平静。
陆寻并不理会,朝郭俊使了个眼色。
郭俊的心快速得跳了起来,掌心出汗,但他不能让陆寻失望,鼓起勇气道:“你在骗人,你因为张先生的缘故,很讨厌女演员,可秦越和秦恺却跟张先生一样,都喜欢上了女演员,你恨她们,恨那些女演员,恨高希美生不出孩子还缠着秦越,恨徐青咏的报复,你……”他喘了一口气,“后来就想出了一个计划,你知道徐青咏经常会去山头,你趁着这时候偷偷从房间翻窗出去,把徐青咏推下山之后,用她的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给高希美,然后又溜回自己房间。”
“是你杀了徐青咏,”郭俊指控道,“你想一箭双雕!”
小伙子脸色通红,因为说得激动,胸脯起伏。
秦梅英镇定的看着,突然之间大笑起来:“你们警局抓不到凶手,就这样栽赃吗?真有创意!可惜,这只是一个故事,证据不足。”她站起来,“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们秦家从今天起,不会再配合你们警局。”
她想潇洒离去。
陆寻取出张照片,推到她面前:“你认识这个吧?”
那是一只米白色的提包。
秦梅英眉头挑了挑:“这是青咏的,你们给我看这个做什么?有时间,不如去好好查案。”
听说秦梅英有自己的公司,虽然名声不大,却也做得风生水起,这个人果然是不一般,只是,世上从来就没有毫无破绽的案子。
“这提包比较新,我试了一下,拉链很好拉,但如果凶手打开包,取出手机,发短信给高希美,再放入包,这么长的时间,仍很难保证不会出什么岔子,比如,”陆寻看向秦梅英的长头发,“山风大,吹落一根掉入提包,再正常不过。”
秦梅英心头一震,脸皮也变得发僵起来。
第19章
站在外面看着的局长,常锡满意得点点头,跟袁志乐道:“别看他比你年轻,手段比你老辣多了,你也别不服气。”
袁志乐嘴角一扯:“我能不服气吗?”
“得了,谁不知道你暗地里较劲呢?我晓得你资历比他深,你放心,用不了两年这位置还得你坐。”
“哦,那小子是飞到更高处了吧,我见到他,还是他下级。”
常锡笑了:“人比人气死人,你还是往下比。别跟他比,他从小就跟你不一样,要往侦查这一块说,人家比你早学七八年,名师出高徒,你这点资历又不算什么了。眼光放远一点,都是为了查案,为人民服务,不分你的我的。”
“行了局长,不用给我做思想工作,我现在很服气!真心实意的,我得跟郭俊学习,瞧瞧他那狗腿样儿。”
“你啊,从来都不喜欢说好话!你真得学学郭俊,人家小伙子多努力?嘴又甜,别笑话他!”常锡教训一句,转身走了。
袁志乐看着审讯室的几个人,掏出烟抽了口。
那小子是有本事,他刚往秦梅英身上想,没料到陆寻已经门儿清,把人逮到警局了,他坐这位置不冤枉。
秦梅英此时已经乱了方寸,但仍极力控制住自己:“青咏经常来秦家,就算有头发又有什么,我们不是没交谈过。”
交谈需要看包吗?陆寻并不点破,头发只是他用来攻击秦梅英,扰乱她心神的手段,如果真有,不用等到今天才抓秦梅英。他淡淡道:“徐青咏的姐姐是白嘉仪,这件事是你透露给秦恺的……我们查过你的电话记录,你也找过私家侦探。”
秦梅英不否认:“年轻人太冲动,不在乎身份地位,但我们做长辈的肯定要把把关,我查下青咏无可厚非吧?”
“当然。”陆寻道,“这事你没做错,错在你不该杀了徐青咏。”
“你说什么?你最好拿出证据来!”
“五天前,你起了杀人的念头,就在你发现秦恺打算请徐青咏做客,并想补偿她之后,你去买了一双鞋……”
在外面的袁志乐差点被烟烧到手,这又是什么神逻辑?买鞋?
“四天前,你谎称掉了一条项链,让几个保姆到处寻找,他们在大门口,在你房间外面,直至山头,留下了许多脚印,这为你后来翻窗去山头的行为做了掩护。但是你忽略了一件事,哪怕是前后只差一天,脚印深浅也是不同的。”
“当然,这种区别微乎其微,一般人很难注意到,而且几位保姆互有人证,没有动机,谁也不会把她们当嫌疑人。所以你买了双跟其中一位保姆一模一样的鞋子,哪怕犯案留下足迹,你想也不会引起怀疑。更别说你还早早爆出了徐青咏被谋杀一事,让舆论把高希美这个替罪羔羊顶在风头浪尖。”
秦梅英冷笑了声:“你又在编什么故事?我可没有那么时间听你废话,”她早没有来时的镇静,“开门,我要出去!”
“稍安勿躁,”陆寻挑眉,“请坐吧。”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别在这里装神弄鬼!”
她已经很浮躁了,陆寻看时机差不多,转头朝郭俊看去。
郭俊连忙拿出几张照片。
“莲溪市有十家商铺会卖这种鞋,你在其中一家买了一双三十七码的,秦家除了两位女保姆,就只有你穿这个尺码。”
照片不是街上的摄像头拍的,而是从一辆车的行车记录仪里找到的,非常不容易,拍得也很不清楚,但停在商铺外面的,确确实实是秦梅英的车。
“你这样的贵太太,只要露过面,店主没有道理不记得,”陆寻声音沉而静,“秦梅英,你认罪吗?”
“认什么罪,你凭什么说是我?我就算买鞋子又怎么了,我是买给保姆穿的!”秦梅英失控,尖声道,“现在这世道买鞋子都不行了吗,这都会成凶手?”
陆寻没有回答,却突然道:“你当时发短信给高希美,用了几分钟?”
秦梅英又闭紧了嘴。
“不是你的手机,你用起来肯定很生疏,五分钟?十分钟?你怕被人看见,尽量用了最短的句子,中间甚至连符号都没有,呵,”陆寻笑了笑,“可能也是因为打不出来……好不容易发出去,你急着关机,拉拉链的时候因为着急,手指被划了下。”
仿佛在重现当时的情景,秦梅英浑身一颤,下意识拉了下袖子。
“伤口在食指。”陆寻淡淡道,“徐青咏的提包上挂了一个小饰品,如果不是她本人,可能谁也不会注意,你被伤到是正常的。当然,幸好你戴了手套,就算出血,也不会滴落。”
秦梅英略微坐直了些。
“但是在饰品上留下了纤维,技术队已经查证,这纤维并不属于徐青咏,那必然是来自于你的手套。为了防止在手机上留下指纹,你专门戴的手套……而在杀死徐青咏之后,你肯定没有随便丢弃。”
秦梅英紧紧咬住了唇,目光不停闪烁。
“因为我们很有可能会检查秦家当天扔出的垃圾,你不敢冒险。扔在现场的话,这上面也许已经沾染到你的皮屑,而最近几天,你觉得我们肯定会监视秦家的人,所以,你选择暂时放在你的卧房,这是万无一失的。”
听到这里,秦梅英突然笑了笑:“这只是你的猜测。”
言下之意,你没有证据!
陆寻淡淡的看着她。
袁志乐在外面敲门:“搜查令下来了。”
“什么?”秦梅英一下站了起来,惊叫道,“不可能,你们没有权利进行搜查。”
“不,”陆寻凝视着她,“秦梅英,你算漏了一件事,保姆的鞋子虽然只穿了半年,但是因为她经常劳动的关系,鞋底的磨损度非常高,她留下的痕迹跟你的是不一样的,而且,”他眉头挑了下,“你的右腿应该受过伤,所以走路的时候,重量会不自觉得倾向左边。我们在山顶提取到的脚印状况,只符合你一个人……现在,就等着那双手套了。”
一锤定音。
秦梅英再无辩驳的力气,慢慢滑坐在椅子上。
她的脸色像蒙了一层灰,失去了光泽。
自从她发现徐青咏是白嘉仪的妹妹后,她就十分的提防,那白嘉仪差点让秦恺动摇,是她去嘲弄刺激,让白嘉仪无地自容继而投河,谁想到又来了一个徐青咏,那是个狐狸精!
她决不能让徐青咏得逞,她精心布局了一切。
她挑拨秦家两个儿媳的关系,与徐青咏交好,让她放松警惕,再揭露徐青咏的阴谋,甚至杀徐青咏……为了不连累两个侄儿,她还为他们各自安排了不在场证明。
可到头来,她那侄儿竟然仍是死心塌地!那些女演员就那么好吗?他们一个个,为什么非得像她那丈夫一样,被她们勾了心魂!
徐青咏可是要毁了秦恺,毁了秦家啊!
秦梅英垂下头,一行眼泪无声而落。
搜查队很快从秦家归来,如陆寻所料,在秦梅英的卧房上锁的抽屉里,他们找到了一副手套,虽然洗过了,但上面的纤维与徐青咏提包上提取的纤维一模一样。
综合各种证据,秦梅英的谋杀罪差不多是板上钉钉了。
常锡一高兴,挥手请他们吃晚饭。
坐在饭馆里,陆寻打开微信,给戚真发了一条消息:“秦梅英已经认罪。”
差不多是六点的样子,戚真正好在吃晚饭,看到了差点跳起来,急急忙忙回了一条:“真是她呀?怎么抓到的?用什么证据?是留下脚印了,还是指纹了?或者有目击证人?”
一连串的问题。
能想象到她渴求答案的样子,陆寻回道:“你要不要考虑改行?”这种咬定不松口的性格,不做警察可惜了。
戚真:……
她的表情很灵动,周清兰看在眼里,问道:“跟谁在发消息呢,饭都不好好吃?”
“没什么事儿,”戚真立刻保持警惕,“随便说说。”
“哦,是吗?”周清兰慢悠悠道,“我记得上次,你有个朋友送你回家了,你有没有好好谢谢人家?”
这个问题初听简单,其实并不好回答,很容易引起一场深入的交流,戚真认真道:“我请过他吃饭了,但是他实在太忙,饭都不能好好吃。”
“是吗?怎么认识的?”周清兰又问。
“我不是编剧吗,最近在改编一本悬疑小说,有些问题需要专业人士的帮助,所以原作者介绍了一位警官给我。”戚真说到这里,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回答简直天衣无缝。
果然周清兰没有再问,只是惊讶道:“是警察啊,那确实很忙,不过这么麻烦人家,还要请教剧本的事儿,你怎么也得多意思下。”
“好。”戚真答应,却是不敢再发微信给陆寻,省得又引来怀疑。
晚饭吃完,那边也没有消息过来,陆寻有点奇怪,这惯犯不是很在意这个案子吗?竟然再没有动静了。
或许是被什么事情耽搁。
他当然也没有去问,开车回家。
儿子破天荒地这么早下班,陆慎中非常欣慰:“老常总算还有点人性,没有让你天天呆在警局,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才是你家!”
“……”陆寻无奈,“爸爸,你还真打电话给局长。”
“你不听话,我就得打。”陆慎中义正言辞,“老常也说,你是应该把个人问题解决一下,不要像有些刑警,三四十岁还没有成家,越拖越久就成习惯了,到最后孤独终老。”
这方面,陆寻真是没法跟他沟通,因为他并不觉得这个年龄一定要谈恋爱,结婚生孩子,人生可以追求的事情很多。
“你是又要让我去相亲?”
“这倒不是,”陆慎中忽然眉开眼笑,好像心情很愉快,“你前几天不是跟一个小姑娘吃饭了吗?”
“谁?”
“这要问你啊,据说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陆慎中对上儿子漆黑的瞳孔,心头莫名一慌,连忙道,“我听老卢说的,他那天正好路过一个饭馆,说是什么川菜馆,看到你跟一个小姑娘在吃饭。人长得很漂亮,是不是?”
原来在说戚真,至于那老卢,是他父亲的一个朋友。
“是在那里吃过饭。”他没否认。
儿子开窍了,陆慎中一拍手道:“早就应该这样了!”他询问,“这姑娘叫什么,是不是那天打电话的那个,说向你请教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