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心里都明白,皇上这会儿只怕派了人在监视他们,他们最好还是低调一点,隐忍一下。
马车往南行了大约半个时辰,虽然坐车比走路舒服很多,但令言怀着孕,许久没有受过这样的苦了,还是觉得很累。
“咱们下去歇息下吧。”
陆吟朝把令言扶下车,走到茶铺门口,铺子老板一见到他们心里也就明白了,上茶的时候悄悄地说道:“二位便是陆大人与陆夫人吧?陈夫人吩咐的东西小的给藏到了烧饼里,您待会把烧饼带着就行。”
令言点头:“好,来几碗茶,这个给你。”
她把耳朵上的珍珠取下来:“这个给你。”
“哎呀,不用不用,几位是盘缠用光了?几碗茶不值钱的,您只管喝,下回再给!”
茶铺子老板给上了茶,又拿了一包烧饼过来,一文钱也没要,等令言他们走的时候又给了一包烧饼。
令言提了提那烧饼,沉甸甸的,里头肯定不少银子。
想到陈夫人竟然如此煞费苦心,她朝京城的方向看了看,心中一阵酸楚。
陆吟朝握住令言的手:“你若是想回去,我就带你回去。”
“不,我不想回去了,我想跟你一起找个没有熟人的村庄,再也没有什么纷争,不用担心有人陷害自己,咱们带着孩子,自给自足没有什么不好的。”
陆吟朝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
拉牛车的夫妇把他们送到了一处村庄,就告别了,这村庄离京城已经有四十里路了,陆吟朝看了看:“咱们问问看,有没有人家肯收留一晚。”
他们四个人,带着俩孩子,倒是找到了一家人有两间空房子的,还给准备一桌子热饭,虽然都是粗茶淡饭,但也能吃饱肚子。
令言一进屋子就问道:“那送咱们来的夫妻,还有这家主人,都是你的手下吧?”
陆吟朝正在喝茶,听到她问话,回头答道:“没错,但你是如何发现的?他们伪装的很好。”
他手下不知道多少暗哨,平时伪装成各种身份的人,从未被人发觉过。
“因为他们对你有一种难以掩饰的惧怕。”令言断定。
陆吟朝没说话,令言却打量起他来,他这辈子的经历足以写成一本书,他是一定有能力留在京城的,是自己让他选择了这样的生活吗?
难道,他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原本的大计吗?
令言对他拥有一种占有欲,但再一想想,陆吟朝的才能可以造福多少百姓,自己独占了他,这天下该吃多大的亏。
“是不是,因为我……”她有些迟疑地问道。
陆吟朝把手里的茶放下,抓住她的手:“因为不敢失去你。那种见不到你的滋味,我不想再体会更多。言儿,这世上可怜的人太多了,旁人都觉得我是要去可怜别人的人,可只有我自己知道,其实我最可怜。”
他讽刺地一笑:“我为了万事奔波,为黎明百姓而努力,可担心我的人却只有你,这几年我做的够多了,我该把自己交给你了。何况归隐乡下,我也不是无用之人,我脑子里还有许多文章等着我写出来呢。”
令言也笑了:“那你放心好了,我保证会照顾好你了。”
她说完又忧愁起来:“可我总觉得咱们是被人在监视着,这样的日子多少是不舒坦的,不如咱们改个姓名,甩掉那些人吧!”
陆吟朝早已有这种打算,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令言,见她主动说出来了,便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她。
当晚,陆吟朝与令言睡在一个屋子,瑞琴跟碧羽睡在另外一个屋子,俩孩子是跟着碧羽瑞琴在睡。
睡到半夜忽然就起了大火,整个屋子都燃起熊熊的火,陆吟朝把瑞琴碧羽喊了起来,四个人带着孩子逃了出去。
等天亮时乡亲们这才发现这家失火了,大火烧的什么都不剩,只留了几幅白骨架。
好可惜啊!那逃难的一家人也实在是可怜!
暗地里监视他们的人把白骨捡起来送到了京城,皇上并不相信。
“怎么可能?他是那么机警的人,不可能就这么死了!”
朝廷还有许多事情等着陆吟朝来做,皇上是想等着陆吟朝回来跟自己的认错的,这人怎么会死?
“皇上,您看这白骨,不多不少,正好六具,有两具是很小的婴儿,肯定是他们!”
皇上就是不信:“陆吟朝欺君罔上,给我下令逮捕他们!”
陆吟朝跟令言则是马不停蹄地往北赶,过了一条大河,又走了许久,找到了一个隐蔽的村子。
“这村里实在是闭塞,县里估计都很少有人过来关注,咱们先在这里住上一阵子,等过上一两年,再考虑去其他的地方。”
远处是山,山脚下郁郁葱葱的树,时不时有鸟鸣出现在耳旁,空气清新,风景宜人,跟京城完全不一样。
令言心情很好:“这里太好了,我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地方!”
陆吟朝四周看了看,忽然说道:“都出来吧!”
四周忽然跳出来几个人,令言吓了一跳,却瞧见那几个人纷纷跪在陆吟朝跟前,为首的一个人惭愧地说道:“主子,奴才们有错,被主子发现了!”
陆吟朝挥手:“如今我已经不是陆大人,没有银子养着你们,也没有什么需要你们办的事情,你们便都各自散去吧。”
“主子,不要啊!奴才们始终是您的奴才!”几个人齐声喊道。
“我的话,你们不听了吗?”
那几个人互相看了眼,为首的一个从衣服里拿出来一包东西:“主子,这是奴才们凑出来的一点银子,您如今想必很需要这个,奴才们没家没口,也用不到这些东西,还请主子收下!”
陆吟朝忽然变了脸色:“滚!”
那几个人立即害怕了,也不敢给银子了,转身就跑了。
令言无奈了:“你怎么这样吓人家?他们也是好心。”
“我若是不这样,他们还会叽叽哇哇说上许久,一个个的大老爷们,废话怎么这么多。”
他虽然一贫如洗地出来,但也不至于穷到这个地步,身上随便一个东西也能换许多钱。
但当陆吟朝真的拿了身上一块玉佩想跟村里人换些东西的时候,村民们都是摆手。
“你这是啥?看起来好贵,但我只有半口袋高粱面能跟你换,你要不要?”
一块价值三百两银子的玉佩,只能换半口袋高粱面?
陆吟朝脸都黑了:“不换。”
这些村民也都太黑了!
结果,碧羽出去问了一圈,村民们给的这个价格大致也都是这样,陆吟朝没有法子,只得同意了:“那便换吧。”
令言好笑地拦住他:“这是你贴身戴着的玉佩都戴了好久了,还是不要换了,这儿离城里太远,村民们鲜少有去城里的,哪里懂得这些东西的价值?不如我跟碧羽一道出去借=用我娘给的银子买一点粮食。”
这屋子是他们借住的,花的是陈夫人给的银子,陈夫人怕被人发现,也没有敢多给,给了二十两,让他们先度日。
借住的屋子终究不能长久,令言是打算想法子买下来的。
陆吟朝看着她的肚子,起身说道:“我去买。”
令言拗不过他,只能任由他出去了。
乡下的日子跟城里毕竟不一样了,很多事情都需要亲力亲为,碧羽和瑞琴得忙着照顾两个孩子,令言又怀孕了,那么陆吟朝要做的事情就多了起来。
他出去买了些玉米面,原本是想买小麦面的,却发现根本买不到,这里的日子太穷困了,能吃得起细面的人几乎没有。
风景是很好,青山秀水的,可是在是贫困到难以想象。
陆吟朝拿着玉米面回到借住的茅草屋跟前,看着门口的水井,打算亲自下厨做饭。
其实他虽然是在乡下长大的,但并未做过饭,因为一直有钱妈妈照顾,这些事情素来不用操心。
把从外头带来的青菜洗了,陆吟朝又试图去和面。
他见过钱妈妈和面,是加点面再加水,谁知道盆子里的面太多了,水太少,陆吟朝思考了下,再加点水,结果水又太多了,一盆稀泥一样,他赶紧又加面。
就这样,加水,加面,好不容易买回来的小半袋子玉米面就快见底了!
陆吟朝手足无措地站在面盆跟前,额上竟然都有细细的汗了。
因为连着几日长途跋涉,素素有些不习惯,哭哭啼啼的,令言就在屋子里哄她,瑞琴和碧羽也忙着照顾安哥儿,因此也没有人发现陆吟朝在外头和面。
倒是院子外头路过了个人,这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裙子,年纪约摸十五六岁,打扮不算多精致,却也小有姿色,身上一股子在山清水秀之中养出来的纯净。
她在外头看了有一会了,见陆吟朝和面和成了这样,便忍不住走进来。
“你这样是不行的,我来帮你吧!”
她撸起袖子把手洗了,陆吟朝确实被这面弄得非常烦躁,这女孩子抢过来面盆,很快就把面和好了。
“我叫兰娘,你呢?”女孩子眨眨眼,俏皮地问陆吟朝。
陆吟朝这才冷静下来,方才是自己太急了,即使不会和面,也不该让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来和面。
“我姓陆,姑娘,多谢你了,男女有别,你还是快些走吧。”
第122章
兰娘抬头打量起来,眼前的男子生得如画上一般俊朗,是她从未见过的好看,但眉宇之间却有一股威严,让人不敢靠近。
但兰娘是什么人呢?她死人窝里都住过,差一点就饿的吃人肉了,哪里会怕活人?
见陆吟朝气质不凡,穿的衣裳戴的玉佩也都很好,兰娘心里琢磨着这人肯定不会是普通人,心里忍不住有些雀跃。
她早已看腻了村里那些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的臭男人了,做一个男人,就该做眼前这种男人。
兰娘也没有纠缠,大方地笑道:“那行,你们是刚搬来的吧?以后要是有啥事儿,只管去喊我,咱们都是一个村的,不怕!”
陆吟朝低低地嗯了一声,继续研究该如何做玉米面窝头,恰好碧羽出来了,赶紧地接过了活儿。
这天午饭就是窝头加炒青菜,令言让碧羽跟瑞琴也都坐到一起吃饭,她俩推辞半天,最终还是没有一起吃,而是在旁边的小桌子上吃。
看看两个桌子都是一样的饭菜,碧羽有些着急:“夫人,您现在怀着孕,总吃这些东西也不好,不如咱们想想法子吧。”
陆吟朝开口了:“法子肯定是有的,咱们带的有银子,只是这里物产不够丰富,鱼肉之类的也不好买,今儿去村子里问问谁家的鸡肯卖,到时候买两只鸡来给言儿吃。”
有鸡吃自然是好,尤其是村里的鸡可都是土鸡味道很香,营养也非常好。
然而等到了下午,碧羽拿着银子出去溜达一圈,却发现很多人家里不愿意卖,毕竟那些鸡是留着生蛋的,若是卖了哪里还有鸡生蛋?
最终,以正常价格的三倍买下了一只鸡,碧羽回来的时候一边杀鸡一边恨恨地说:“夫人,咱们要不自己养鸡吧!我跟瑞琴学着养鸡,自己养的鸡想吃几个吃几个!”
她身上已经换成了粗布褂子,蹲在地上杀鸡,完全没有了在京城时得体的样子。
若是碧羽没有跟着自己出来,她会一辈子细皮嫩肉的,哪里轮得到亲自杀鸡呢?
她嫁的人也不会是下人,而会是个还不错的小官,为给人做正妻,每日喝着清香的茶水掌管一大家子。
可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令言有些难受,冲碧羽笑了笑,慢慢地回到了卧房。
陆吟朝正在写东西,瞧她进来了,赶紧去扶住她。
“这里不比京城,许多事都不太方便了,苦了你了。”
他声音里都是心疼,令言摇摇头:“我知道,咱们须得低调一些,只是咱们苦也就罢了,孩子们,碧羽,瑞琴,他们都是无辜的,却要跟着咱们一起苦……”
陆吟朝把她搂在怀里:“如今皇上定然在暗中找我,若是咱们太过张扬,被找到是很轻易的事情,言儿你放心等你生了孩子身子恢复好,咱们就往南去,云川一带风景好,美食多,很适合养老生活,且那边地广人稀,咱们若是化名之后皇上也追查不到。到时候再做个小生意,至于碧羽跟瑞琴,她们与你情分深厚,若是不肯回京城,依她们的姿色,嫁个不错的男子也不是不行。”
令言吸吸鼻子,忽然笑道:“你也觉得她们长得不错?但怎么从来没有想过收为通房?”
京城里当家主母的陪嫁被收为通房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在陆府却根本提都没有提。
“你怎么总是一门心思地希望我有什么通房,小妾,言儿,我怀疑你是不是更喜欢女人?”
这是什么话?令言急了,赶紧否认:“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会喜欢女人!”
见她不再瞎说了,陆吟朝才罢了。
“这屋子租下来住也不是个法子,万一哪天人家不想租给咱们了都是问题,我是想着还是买下来较好。”
令言有些惆怅:“买下来是好,可是咱们目前没有地,许多东西都要添置,孩子们慢慢长大也都需要花钱,咱们在乡下也没有什么赚钱的法子,娘给的银子只怕还不够……”
她说着说着眼睛一亮:“但是咱们身上的首饰随便一件都很值钱的,这个倒是不愁了。”
陆吟朝搂紧她的肩膀:“如今首饰不能卖,否则被人追踪到了就是一件麻烦的事情。但你也别担心,我有其他的法子,你瞧。”
他把自己方才写的东西拿出来,打开一看是一副龙飞凤舞的字,但却完全不是陆吟朝往常的风格。
“这……”令言眯起眼看了一会,忽然惊喜:“这是容之的字!”
容之是当朝有名的书法家,他的作品非常地多,因此价格不算特别贵,流传到了全国各地。
“容之的字假货非常的多,但因为他的字体通俗易懂,即使是假货也有许多人买回去研习,尤其是这种闭塞的地方,容之的字非常好卖。回头让村里人带去县城里把这字给卖了,咱们也就有钱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