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陆吟朝握住她的手,指了指虎口处浅红色的一片:“这是怎的了?”
那不细看几乎都看不出来了,令言无所谓:“没事,就是烫了一点点,都看不出来了。”
做饭被烫到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她都不在意,陆吟朝却觉得很严重。
“往后不许再做那些事情了,弄得自己受伤还觉得一点都不重要吗?令言,你是专门跟我作对的?”
令言踮起脚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我喜欢给你做东西吃嘛!”
原本一肚子想要训斥她的话,被这一个吻搞的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甚至还想再被亲几下。
他一颗心软和得不像话,原本想到孙家不太愉快的心情也忽然间变成了碧波一般,这世上再多的冷漠,都与他无关了,他有一位温柔,又懂得怜惜他的妻子。
陆吟朝推开令言的手:“你歇着,我自己换衣服。”
他是怕她累着,另外也是她那双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的他真的有些受不住,真怕下一刻就把她压在床上了。
令言手上没活儿了,便把自己白日里做好的鞋拿出来晃了晃,笑道:“新做的,你穿着看合不合适。”
“我说过……”他原本想说不让她再做,可一想到她辛辛苦苦做了那么久,自己这样她并不会高兴,便闭嘴了。
蹲下去穿上新鞋子,鞋底软和,穿着很舒服,他心中暖暖的,握住了她的手:“我很喜欢。”
令言笑眯眯的,她看得出来陆吟朝不喜欢孙家的人,否则他只怕早就去孙府拜访了。
“表哥,你……你可不可以原谅你外祖母?其实她也惦记着婆母,只是碍于面子冲动了些。”
陆吟朝面色淡了:“既然冲动了这么些年,那便一直冲动下去吧,何苦再来打扰咱们?”
其实令言也不是很赞同孙家人的做法,但她知道这京城之中有多险恶,陆吟朝是有野心的,所以她更怕他将来会出什么意外。
他如今是自己的夫君,他的一举一动,他每受到过的一次伤,都不会是别人口中无关痛痒的一句话,而会是让她牵肠挂肚的东西。
所以,她希望他的身边有更多人可以保护他。
忠勇侯府也好,孙家也罢,若是他肯给几分脸面,关系都不会太差,哪一日万一出了什么岔子,都是可以帮衬一番的。
“外祖母说,若是我觉得无聊,可以去孙家玩儿,你若是得罪了外祖母,我还去哪里玩呢?”
她这话是故意的,陆吟朝倒是听下去了。
“若是你喜欢,那我便不与他们计较。”
孙老太太早就知道外孙回来了,外孙没有第一时间来见自己,她有些伤心,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了,女儿女婿都是极其有骨气的人,生出来的儿子又怎么会没有骨气。
外头年轻的男子走进来,身上是一件明朗的白色锦服,身材高大俊彩飞驰,往那儿一站,周身的气势便是爽朗清举,萧萧肃肃。
孙老太太颤颤地站起来:“你长得很像你的父亲。”
陆吟朝原本是想直接替父亲母亲说几句话断了孙家跟自己的关系的,但想到令言的话,便还是叫道:“外祖母。”
这一声外祖母让孙老太太老泪纵横!
“好,好!就冲你还肯认我是你的外祖母,我必会把亏欠你爹娘的都补到你的身上!好外孙,外祖母对不起你娘!”孙老太太痛哭起来。
陆吟朝有些意外,若是外祖母早些说这些话,他娘也许不会郁郁而终了,但如今再也回不去了。
“我爹娘如今都在一处,想来也不至于孤单,外祖母莫要太过忧心了,珍惜眼下。”
孙老太太擦擦泪:“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只管跟我说,我去找你大舅舅二舅舅,他们在朝中还有些势力。”
陆吟朝是知道自己的两个舅舅的,确实还是可以的,他点点头:“外孙知道了。”
孙老太太又说了些话,这才离开了陆府,陆吟朝在院子里站了一会。
他原本打算是的坚决不与孙府走动,可如今被令言劝了一番,对外祖母有些好颜色,事情似乎又有些不同了。
没站一会,令言就来喊他:“你回来之后晚饭都还没吃,赶紧吃些吧。”
他其实是很听她的话的,便赶紧地吃了起来,令言又觉得有些饿,便也吃了一小碗鱼汤泡饭。
正吃着饭,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小女孩的笑声。
“可是我就是听到了小鸟说话呀!”
“铃铛,不许胡闹!那边是老爷和夫人的屋子,不能吵着他们了!”
陆吟朝皱眉:“这是什么声音?”
“前儿徐妈妈说自己有个远亲家里闹灾去世了,留了个小女孩,孤苦无依想接来照顾,我便允许了。”
其实一般人家都是不许的,下人还主子的府上养孩子,那不是增添乱子么?
但令言想着府上人少,那小女孩也可怜,才四五岁的样子,若是徐妈妈不管,还有谁管呢?
她以为陆吟朝嫌弃小孩子吵,便解释:“你不知道,铃铛可爱着呢,才四岁多,会背诗了!我教她几句她都记得住,她长得也特别漂亮,你还没见过吧?等会我让徐妈妈带过来给你看,扎着两个小辫子,脸蛋儿圆乎乎的,你不知道啊,小孩子真是太水灵了!”
铃铛确实很可爱,令言提起来都忍不住嘴角漫着笑意。
陆吟朝原本想说自己并不介意徐妈妈养个孩子的,但见她一个劲解释的样子,忽然板住脸:“有那么可爱?”
“对呀,那小手特别小一只,软软的,家里的其他人也都很喜欢她,铃铛来了之后咱们家笑声可多了,抱起来也软乎乎的,身上奶香奶香的,我让老宋给她做了鸡蛋羹,她自个儿拿着勺子吃,吃得脸蛋上都是,可好笑了哈哈。”
她想起来铃铛越发觉得开心,陆吟朝瞧着她的笑意,想跟着笑,但依旧忍住了。
他站起来就走,令言赶紧追上去:“你不会是有意见吧?就一个小孩子嘛,也吃不了多少,若是你嫌吵,我让徐妈妈看着点,不让她吵到你。”
她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卖力地夸赞铃铛,直到回了卧房,陆吟朝把门一关。
“真的这么可爱?”他问。
令言赶紧猛地点头,陆吟朝终于笑了,他捏住她脸颊上的肉。
“既然小孩子这么可爱,那咱们不如自己生一个?”他渐渐逼近,笑容里都是甜味儿。
令言一下笑不出来了:“……明儿再生成么?”
第67章
过了两日,令言去了孙府,孙大夫人辛氏做东办了个茶话会,说是自己养的荷花开了,孙府园子大,里头有好几片池塘,辛氏喜爱养花,每每等到鲜花盛放之时都要邀请人去府上观看。
孙二夫人郑氏与首辅家的顾夫人关系好,知道顾夫人自从失去爱子之后便痛不欲生,因此也邀请了顾夫人前来赏花。
辛氏与郑氏都知道了老太太的外孙子竟然是这一期的状元,状元媳妇要来,她们自然都十分期待。
令言一到孙府,先是认了一圈亲戚,一屋子的妇人们都知道她是状元家的娘子,态度都很和蔼。
孙老太太觉得脸上有光,笑得更是乐呵。
然而令言远远地便瞧见了顾夫人,她看着自己的眼神绝对不善。
当初顾嘉远的死跟自己确实有关系,但最根本的原因当然是他自己作恶,可这件事在顾夫人眼里看来就是旁人残害她的好儿子了。
顾夫人紧紧地揪着自己的帕子,远远地看着令言在人群中笑得浅浅的,那模样比池中大片大片盛放的粉喜还要夺目。
呵呵,这个下贱的女子,害死了她的儿子,却还好好地活着,甚至嫁给了状元!
顾夫人正欲掉泪,被孙二夫人郑氏拉住了:“这是孙府,你可不能再哭了,走,去我屋里坐一会吧。”
也是,在旁人的院子哭只会让人看笑话,顾夫人跟着郑氏一道去了二房的院子里,一进门便哭了。
“你不知道,当初她与我儿互相中意,只差定亲了!可她后来水性杨花喜欢上了旁人,便与我儿断了联系,我儿是真心待她啊,却被她伤成了这样!我儿那般单纯,最后又被她污蔑成了杀人犯!白白地损失了一条命!”
郑氏一边安慰顾夫人,一边听着她的话,原来这侄儿媳妇竟然是差点跟顾家结亲的?
她其实在听说状元是自己小姑子的儿子时,有打算把娘家侄女嫁给状元的,可惜状元竟然已经娶妻了!
如今听顾夫人的话,这状元夫人也不是个什么干净的!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要看着你家老爷的面子多保重自己!既然她行事不端,我今日就把她叫过来,我这当舅母的倒要问问她,天底下竟没有公允二字了么?”
郑氏要丫鬟去喊令言,只说是自己作为二舅母想见一见她。
令言正陪着大舅母辛氏说话,辛氏闻言挥手说道:“她既然想见你,你便去吧,我还要招待其他客人,你去了二舅母那里,记得再去瞧瞧你外祖母,她这几日嘴里都是你跟吟朝呢。”
令言点头,从大舅母那里离开。
她早就打探到顾夫人跟郑氏的关系,果然自己一进门就瞧见了眼睛红红的顾夫人,顾夫人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倒是郑氏笑了笑:“侄儿媳妇,这位顾夫人你可认得?”
令言轻轻一笑:“自然是认得的,首辅大人家的夫人,侄儿媳妇就是再眼拙也认得。”
顾夫人再也忍不住,红着眼说道:“你这下作的妖精!我儿被你害死!你就不怕他半夜找你索命么?丧尽天良的东西,当初我待你多好!一心一意想求娶你到我们家,万万没有想到,你竟是这种没有心肝的玩意儿!你赔我儿子的命!赔我儿子的命!”
她忽然间发狂,令言赶紧后退一步,外头的碧羽跟瑞琴听到声音都不管不顾地进来冲在令言跟前挡住她,郑氏也吓坏了,原本只是想让顾夫人羞辱令言几句出气,谁知道顾夫人竟然想打人!
她拉住顾夫人:“消消气消消气,她想必也知道错了。”
一边看向令言:“侄儿媳妇,你认个错,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碧羽脾气冲,正要说道,被令言拉过去,她站出来静静地瞧着顾夫人。
“顾夫人,我敬您是长辈,您骂我的话我就不骂回去了,但有一点我可要说清楚了,顾嘉远当初与我未能定亲,是因着他与忠勇侯府的三小姐当街拉拉扯扯,他丢了性命也是因着您没有教导好自己的儿子,顾嘉远奸污了多少良家妇女,人家也都是有爹娘的,伤心难过不比你少!他手上的人命不知道多少,砍头都算是轻的!你不为他祈福,反倒在此骂骂咧咧,你难道不怕他投不了胎么?该被半夜索命的人是你!顾夫人,我劝您好生积德,否则依照顾嘉远做下的那些孽事,他只怕要下十八层地狱都还不够呢。”
顾夫人惊出一身冷汗,索命?十八层地狱?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儿子做过的事情,现下心里抖了起来。
令言没有多待,似笑非笑地跟郑氏告别,郑氏讪讪的。
顾夫人也没坐一会,心里不停地回想着令言说过的话,想着自己是得多烧些香,也好让儿子早些投胎。
她匆匆告辞,还没出孙府,经过一座花桥时就听到两个丫鬟说闲话。
“今儿来的客人里就属顾夫人地位最高,可我瞧着顾夫人心情不是很好。”
“你不知道,顾夫人的儿子死了,我又听说首辅大人跟驸马爷要一起造反呢,你也不想想,咱们皇上是个那么容易被造反成功的人么?顾大人只要一出手,那就是必死无疑,顾夫人如何高兴得起来!”
“啊,你,你哪里听说的这些?怎么可能!”
“当然是偷听的,咱们老爷同齐大人说话,我偷听到的。”
……
顾夫人僵立在原地,只看得见那俩丫鬟的背影隐藏在树后,浑身冰冷!
她匆匆地回了顾府,一路上都在想着近来的事情,她因为丧子,对丈夫关心少了许多,但也能感受得到丈夫似乎在筹划着什么大事。
若真的是造反,那还得了!
想到顾赞向来的那些奇怪行为,顾夫人冷汗潺潺,她素来胆小,是绝对不允许丈夫造反的!
碧羽跟瑞琴装神弄鬼吓唬了顾夫人一通,都有些后怕,令言叮嘱她们:“这些事情绝对不能让旁人知道,否则咱们都完了。”
她俩信誓旦旦点头。
从孙府吃了午饭回去,令言没有直接回家,她在街上下了马车,打算去采买些合适的丝线给铃铛做两件衣裳。
小女孩正是可人疼的时候,这两日才来府上,穿的都是旧衣裳,也不大合身,瞧着让人心疼,左右自己现在有时间,做些衣裳也不费劲。
挑选好丝线,又额外买了些小孩子喜欢的拨浪鼓等物,令言打算回家,又瞧见一家新开的书铺,忍不住走了进去。
这家书铺倒是规模不小,她进去看得津津有味,碧羽跟瑞琴不爱看书,便在她后头跟着。
看着看着,令言听到隔壁一层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几个男子低声轻笑。
“真没想到,这市井之中还能找到翰林院没有的书,稀奇啊!”
“这有何稀奇?郭兄,你这就有些浅薄了啊,这书啊就像女人一样,大部分的好书都送进了宫里,可也有极少数极上品的书呢,流落在民间,唉,可惜啊,好书花银子便得了,这极品的女子,却是千金难求啊。”
说话的是郭先文与温野鹤,温野鹤这人略有些色色的,出了翰林院说话更是放肆。
郭先文咳嗽一声:“当着陆兄呢,你可要管好自己的嘴。”
温野鹤看了眼在旁边认真挑书一言不发的陆吟朝,故意说道:“陆兄也是男人,好男儿欣赏美人,天经地义,是吧陆兄?”
陆吟朝呵呵淡笑一声,没有答话,温野鹤忽然拿书朝前方一指:“二位兄台,你们瞧!这女子生得当真不错!那脸蛋儿,那纤腰,我想起来一句话是,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不如咱们去搭个话?”
郭先文顺着视线看过去,也觉得不错,但只是笑道:“咱们家中都是有妻之人,还是克制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