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言脸一耷拉:“我想吃的不能吃,那也不能怪我不想吃呀,吃一点点也不行吗?”
见她可怜,碧羽这才去切了半只水蜜桃放在水晶盘子里端过来,另外又切了些苹果,洗了些白玉霓普通一并端来,令言见了胃口好了些,慢慢地吃着。
才吃了两口,陆吟朝就回来了,他一见着她就探了探她额上的温度,温存地问道:“可还好?有没有什么不舒服?今日饭吃得如何?”
令言见着他也很高兴,把手伸出来放到他手心里:“都好着呢,我想吃水果了,就出来坐着吃会水果,你今日可累坏了吧?咱们回屋子里休息。”
陆吟朝小心地扶着她,碧羽跟着把水果端进房里,留他俩说话,自己跟瑞琴则是退了出来。
他洗了把手,坐下来把葡萄一颗颗剥好,让令言吃起来更方便,令言看着他平静的脸色,知道他只怕是有什么事情没说。
“你今日可是遇着了什么事情?”
陆吟朝看了她一眼:“倒是有一件事要同你说。大漯河再次决堤,此番皇上十分重视,要我亲自前去监督施工,这一去,只怕至少月余。”
令言一怔,其实还是有些不舒服的,她这才有孕,并不太想跟他分开。
她知道他担心自己,必然是不愿意自己跟着去的,便有些犹豫地开口:“那,那我能随你一道去么?”
若是没有怀孕,她是愿意自己留在京城的,但如今总觉得有他在身边凡事都安心些,另外也是被上回的事情吓怕了,总怕他再出些什么事情。
陆吟朝拿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水渍:“一路上太过辛苦了些,大漯河离京城至少一天的车程,你的身子只怕受不住。”
令言赶紧说道:“有什么受不住的?乡下不知道有多少女人都是怀着孕下地干农活的,你未免太小瞧了我!”
陆吟朝揉揉她的脑袋:“我如今仕途未稳,今日皇上封了我为工部侍郎,这些事情是我推托不得的,但我想好了,你一个人在京城我是不放心的,跟着我也更危险,大漯河那边人生地不熟,我在城外找了一处宅子,没有告诉过旁人知道,这一个月,不如你去城外暂住,我五六日去看你一回,你觉得如何?”
这样似乎比留在京城好些,令言也知道,自己如今这样子,强要跟着他去大漯河也确实不合适,便只能答应了下来。
她笑了笑:“还没恭喜夫君升官了。”
陆吟朝对此并不在意,工部侍郎在他看来不是多么显赫的官职,不过是他受了重伤换来的而已。
他把令言揽在怀里:“如何恭喜我?”
令言仗着如今有孕他不敢把自己怎么样,便明知故问:“你觉得呢?”
陆吟朝伸手摸摸她的唇,低头吻了上去,热热的唇瓣贴在她的唇上,令言心跳立即快了起来,她轻轻推他一把,呜咽道:“不行……”
他稍稍松开一些,嗓音黯哑:“我不做其他的。”
接着,又是一阵密不透风的吻,最终还是他怕动了胎气,才放过了她,但仍旧有些不甘心:“你记得,回头得补偿我。”
才新婚而已,他就得吃素,心里多少有些不愿。
令言觉得好笑:“还不是你自己急吼吼的,否则如何这么快就有孕了?”
陆吟朝看看她,摩挲着她的耳朵,又在她耳边提醒道:“也莫要以为你逃得掉,大夫都说了,过了三个月,其实是可以……”
这个人!令言气恼地推开他:“你不吃饭的么?整日里脑袋里都想的是什么!”
她说完转身就走,陆吟朝怕她摔着,又跟上去扶住她。
原本有孕一事令言是想瞒着到了三个月再告诉赵老太太和陈府的,谁知道前几日陆吟朝得了几大箱子西疆送来的葡萄,令言便要瑞琴跟碧羽分别给忠勇侯府以及陈府送了些过去,碧羽最快,竟然就在老太太跟前说了出来,瑞琴也经不住陈夫人的拷问,把令言有孕一事交代了。
这下陈府和赵老太太都高兴极了,她们也都听说了陆吟朝晋升一事,得知陆吟朝要去大漯河治水,便都开始忧心令言了。
在陈夫人与赵老太太看来,令言还是个小丫头,若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赵老太太合计了一晚,第二日就亲自到了陆府。
她到的时候,令言正犯恶心,把早上吃的奶酪酥全给吐了个一干二净,面如菜色地躺在那里,虚虚地喊了句:“祖母……”
赵老太太心疼地过去握住她的手:“你可别起来了!怎的就成了这样?大夫没有给开安胎药么?”
“开了的,也许是我身子不好,因此反应就格外大了些。”令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也好让老太太莫要担心。
她年纪大了,不能太过忧心。
赵老太太又问了些话,这才轻声说道:“我此番来,是为着商议一件事,孙女婿要去大漯河治水,你一个人在家里待着我也不放心,你要是跟着过去身子也不合适,大漯河地处环境艰险,常人居住都不方便,更何况你带着身子?我想了想,把你接回去侯府住着,你莫要多想,只管在我院子里安心养胎,等孙女婿一回来再把你接回去。”
这是老太太觉得最合适的安排了,令言在她眼皮子底下她才能放心。
令言想到陆吟朝的打算,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两日她孕吐确实一日比一日剧烈。
说着说着,外头丫鬟通传,说是陈夫人也来了。
陈夫人见了赵老太太还是很恭敬的,赵老太太待她也颇为和气:“我正说着呢,想把言儿接回去侯府住上几日,我想她想得紧。你也帮我劝劝,好不好?”
陈夫人笑眯眯的:“赵老太太,今日咱们原是为着同一件事,我也是想她了,打算着趁姑爷外任接言儿回去小住几日,不知道言儿可愿意?”
因为陈夫人是令言的亲娘,赵老太太也不好争,便说道:“言儿,你娘来接你,你去同她住也行,反正侯府与陈府,你只要点个头,住哪里都比你自个儿待在这里强,你自个儿是怎么想的?”
令言觉得心中暖暖的,有亲娘和祖母疼爱,她无论去哪里都是很好的。
她想了想,说道:“娘,祖母,我还是问问我夫君的意思吧。”
陆吟朝知道之后当下就沉默了,他其实知道无论如何令言都是受委屈的,要怪只能怪他如今事业未成,不能时刻陪伴着她。
他想了半日,说道:“不如你去忠勇侯府吧,祖母凡事都更会拿主意些。”
令言点头:“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
她若是真的按照陆吟朝一开始的打算跟着他去城外先住着,那他必定日夜挂怀,岂不是影响了他做事?
令言安排丫鬟大致收拾了些东西,老太太都说了,她那里什么都有,令言什么都不必带。
令望得知令言要回来了,很是开心,提前帮着她收拾屋子,特意去吩咐了厨房多采买些新鲜好吃的蔬菜水果,侯府上下因着大小姐要回来住些日子都忙碌了起来。
赵侯爷连着俩月运气极差,心里极度怀疑是因为令言不在了的缘故,此番令言忽然要回来,他也有些期待,想验证一番是不是因为令言的缘故自己的气运才这般差。
因此赵侯爷也吩咐人仔细着准备大小姐要用的东西,王氏也极其用心,她从夫君赵明坦那里知道陆吟朝已经升为三品工部侍郎了,再想想自己夫君辛苦了好几年才是六品署正,不由得极其羡慕令言。
短短时日内从七品升为三品,这不是常人可以做到的。
王氏也格外用心,侯府上下忙成一团,赵夫人也得知了这些,心中更加难受。
她已经病了好些日子了,每每想起来那日赵老太太着人鞭打赵令语,赵令语望向自己时那可怖的眼神,她就忍不住暗自神伤。
老天待她不公,才让她们母女都受到了这样的偏待。
赵夫人连带着开始恨令言,若非令言从中作梗,老太太跟侯爷怎么会这样待自己与赵令语?
可惜如今她大势已去,手中也没有什么银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太太和赵侯爷为了迎接令言回来小住而各种大肆采买。
赵令语自那日受伤之后就躲在晋王府没有出门,她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推说身上起了风疹不便见人,就连与七皇子说话也都戴着面纱。
那日受到的屈辱,她会一点一点地报复回来!
“侧妃,赵夫人求见。”丫鬟上来回到。
赵令语躺在美人榻上,正在往脸上涂祛疤的膏药,一动也不动:“叫她进来。”
赵夫人病怏怏的,她身上那件名贵的葡灰色缂丝八团花蝶纹袍子也盖不住从里到外的丧气。
“你来做什么?”赵令语冷冷的,语气像是带刺。
赵夫人赔笑:“语儿,娘想你了,来瞧瞧你可好。”
赵令语面颊上赤裸裸的几道伤痕,脖子上也留了几道痕迹,看得触目惊心。
“语儿,你的伤……可还疼么?”
赵令语胸中的火气蹭地上来了,她直接从榻上起身,一挥衣袖指着她:“休要对我虚情假意!你若是真的担心我,那日为何不拦住他们?”
“语儿,娘也想呀,可是,可是娘在赵家早就没有容身之处了!”
“呵呵,是么?可惜啊可惜,你一心想着的是你那个便宜女儿陈令言!若你真的心疼我,自然有护着我的法子,你竟还有脸来我跟前?滚出去!”
赵夫人眼泪咕噜噜掉下来:“语儿!娘只有你了,你怎可这样对娘说话?娘今日来,是带了些东西给你,这些是娘偷偷藏起来的,从嫁妆里扣下来的,没有交到公中,你拿着也好防身……”
她拿出来一只包袱,里头是她当初嫁到赵家之时带来的一部分东西。
赵令语如今身在晋王府,七皇子不知赐过她多少贵重的东西,哪里看得上这点子物件?
她想起来那日陈夫人闻言自己女儿受伤了,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跑了出去,那日之事若是换了陈夫人,只怕会上去抱住女儿替女儿挨打,而眼前这位呢?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挨打,什么都没做,现在跑来告诉自己,她在意自己。
真是笑话!
赵令语围着她走了一圈,眼神中都是不屑于嘲讽:“你若是真的在意我,就去好好整治一番那个贱婢!来我这里说些无用的话做什么?”
赵夫人脊背一僵:“语儿,娘,娘是……怕哪一日见不着你了,所以才来瞧瞧你。这几日你爹跟你祖母都在安排着接她回来小住,听说她怀孕了,陆吟朝要出外任,娘看着心里难受,心疼你受到的委屈,你明明是娘……”
“闭嘴!”
赵令语听到她说令言怀孕了,心里猛地一难受。
“她怀孕了?”赵令语阴森森地问道。
赵夫人总觉得赵令语似乎哪里不对劲了,但也说不上来,她有些害怕,但还是点点头。
“很好,既然她怀孕了,陆吟朝又要出外任,那你们可要好好地照顾她呀。你方才不是说心疼我么?那你可心疼你才两个月就没了的外孙?若是你真的心疼,不如替他寻个伴儿,如何?”
赵夫人有些愕然:“你是说,她肚子里的孩子?”
赵令语一身绛紫色的长衫,显得她气质更为凌厉,戴着一整套闪闪发光的头面,走动时发出耀眼的光芒,她眼中尽是兴奋。
“没错,若是你真的知道自己是如何亏欠我,那便去毁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否则,你我不再是母女!”
赵夫人心中大跳,她原本就瘦得沟壑纵横的脸此时也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你说的对,是她害了咱们,我会寻些机会做了这件事的,横竖,我这条命也不值钱了……”
赵令语没再听她说些什么,不耐烦地赶走了赵夫人。
陆吟朝没几日就出发了,他亲自把令言送到了忠勇侯府,虽然只是小住一个月,但总怕令言住得不舒服,她日常要用的东西装了几大箱带过去。
令言到侯府的这一日,赵侯爷犯了好久的牙疼竟然好了,他下意识觉得这是令言的功劳,忍不住去找令言说话。
因着怀了孩子的缘故,令言性子柔和了许多,看什么都会想到肚子里的孩子,便想着做事情都大度些,因此对赵侯爷说话时语气也还不错。
跟令言说完话回来,赵侯爷就收到了消息,说是他新纳的妾氏白姨娘有孕了!
赵侯爷跟赵夫人的关系早已降至冰点,因此前些日子才新带回来个妾氏,忽然有孕让赵侯爷心花怒放。
听到这消息,赵夫人原本就染了病,一下子气得吐出来一大口鲜血,身子骨更加虚弱。
王氏原本发愁家中的铺子遇到的些问题不知道如何处理,令言这么一回来,她便找令言商议,令言比她聪明得多,随便一指点就帮王氏解决了不少的麻烦。
全府上下都紧着令言为主,赵明宽日日朝老太太的屋子里跑,惹得老太太笑他:“你这都要当舅舅的人了,亲事也该定了!”
赵明宽心里咯噔一下,若是按照风俗他早该成亲了,之所以迟迟没有成亲,是因为他几年前买通了一个算命的,那算命的告诉老太太,赵明宽命格不顺,需要迟些成亲才好。
令言也帮腔:“二哥哥,像你这般大的的确都已经成亲有了孩子了,祖母帮你相看了好几个不错的姑娘,你不如考虑考虑。”
赵明宽看了看她脸上的笑意,手指在手心里摩挲了两下,声音沉稳了下来:“那便听言儿的吧。”
赵家开始为赵明宽相看姑娘,而赵令语则是抽时间去了趟宫里,太后见她脸上淡淡的印子,问她这是怎么了,赵令语笑说是风疹流下来的,太后也没怎么在意。
这几日太后心里有一件烦心的事情,怡太妃曾帮过太后一把,如今求着太后给她的表侄女崔燕燕指个人家,可她的表侄女家世一般,太后又能给指多高的门第呢?
赵令语听说了此事,轻轻地说:“太后,令语倒是有个提议,只是不知道当不当说。”
太后瞥她一眼:“你只管说,咱们祖孙两个,还有什么不可说的?”
“崔姑娘生得花容月貌,若是指个寻常的男子未免也太委屈了些,我听闻崔姑娘自小便喜欢文人,不如把她指给咱们今年的状元郎陆吟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