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假是要扣工分的,徐来娣是那种生病也要坚持上工的人,半个工分也舍不得不要,就为了送她去报道请个假,太划不来。
新衣服有些土气,很有时代特色,腰宽裤腿肥,穿到身材丰盈的林蚕蚕身上也还是有些大,不是显身材的那种,但也看得出来,林蚕蚕身材极好。
林蚕蚕其实不胖,她骨架子小,上称也不重,但就是有肉,尤其是该有的地方,一点也不少,还有得多。
跟林蚕蚕一起同批来报道的女同学,大多也是差不多的打扮,大家都捡最好的衣服穿上,个个喜气洋洋,朝气蓬勃脸上发着光,瞅着也特别好看。
但林蚕蚕是最出挑的那一个,这个时候,一般身材好点的姑娘,都习惯含胸驼背,林蚕蚕上辈子青春期的时候也这样,但现在她芯子已经是个三十岁的成熟女人了,哪里还会不好意思,再说了,身材好从来都不是错处。
林蚕蚕五官精致,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自然而然流露的自信,特别替她争光添彩,目光清澈又坚定,有种说不出来的好看。
已经来报到的队伍里,不光有男同志在偷便瞄她,还有好些女同志偷偷看林蚕蚕。
林蚕蚕是那种女孩子也喜欢的长相,她现在的气质,也特别吸引女孩子想跟她交朋友,总感觉她很厉害,跟她在一起会很安心的感觉。
这次分配到厂里的人员足有两百多名,大半是各地招上来的知青,还有一部分是县里的初高中应届毕业生。
林蚕蚕不是县高中唯一被招进来的学生,但和其它被安排到车间的学生不一样,林蚕蚕是工会主席点名要的宣传干事。
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后,林蚕蚕对未来是有规划的,两个世界的历史大致相同,林蚕蚕估摸着过不了几年,形势就会慢慢变好。
因为上辈子的经历,林蚕蚕比较向往安定的生活,做生意她是没太多想法,她打算高中毕业后先找个当老师的临时工先干着,等恢复高考考大学,然后等毕业分配,以后再做些投资,就妥了。
被招到农机厂完全是个意外,当时厂领导“微服私访”到县高中招收毕业生,林蚕蚕正在换黑板报,正巧几个厂领导从校长办公室里出来看到,就在旁边驻足了一会儿。
上辈子林蚕蚕上学时大官没当过,但因为从小跟着爷爷学写大字,一手字写得特别好,黑板报的板书也写得很漂亮,从小学起,一直当了十来年的宣传委员。
当了宣传委员,自然要学画粉笔画,林蚕蚕别的画不好,黑板报常用的那些图案,像红旗、国家广场、雷峰同志的画像之类,都画得得特别好。
这在上辈子没什么,但在这个时候,可是非常亮眼的才能,哪怕她是个文盲,就凭这一手画,在这时候都能出头。
当场,工会主席就问了林蚕蚕的名字,直接点名跟校长要了她。
本来厂里这次招工都是招城镇户口的学生,林蚕蚕是农村户口,家还就是厂门口边上,哪怕她成绩优异,也是头一个被剔除档案的,当时老师还挺可惜的。
知道林蚕蚕就住厂门口时,几个厂领导好像还争论了一番,要不要招林蚕蚕。
不过林蚕蚕家庭、社会关系和个人政治上完全没有问题,工会主席点名要人,又有本就替林蚕蚕可惜的老师担保推荐,林蚕蚕就这么被招上了。
林蚕蚕倒是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出板报的时候,校长陪着几位领导在围观,好像还夸了她几句,然后没两天班主任就通知她被分配到农机厂里来了。
人员多,事先就有几个干事拿着花名册等着了,点到的人就跟着那个干事走,林蚕蚕是在中间被领走的,负责安排她们这二十来人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大姐,她自我介绍是厂妇联何大姐。
“我先领你们去宿舍安置,下午你们可以在生活区转转,不要乱跑,有什么问题就去妇联办公室找我。”何大姐个子不高还胖,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嗓门很大爱笑,笑声十分爽朗。
林蚕蚕她们这二十个,全是女同志,大家伙这时候都特别乖巧,何大姐让她们别吵,都乖乖应声不再说话,老实跟着何大姐往宿舍去了。
农机厂虽然离石碑岭大队很近,但面积是石碑岭的十倍有余,据说占了好几个山头,好些车间和办公室都在深山里,不是她们这些新职工能接触得到的。
生活区也很大,到处都是三四屋的楼房,平房也有,据何大姐介绍说是早前最早建厂的那批元老住的地方,以前的泥坯屋,现在大多已经修整成了独门独户的小院子。
因为厂子建在山里,上上下下的台阶特别多,随处是极其高大的树木,路边还有不知名的野花和职工们移种的栀子花、金银花这些,正是开得灿烂的时候,鸟语花香地,环境非常好。
尤其是现在,正是上班时间,厂里大多都是双职工家庭,生活区里安安静静的,只有零散几位老人,带着年幼的孩子,见到她们过来了,会好奇地打量几眼。
真是个养老的好地方,感觉上辈子对退休后生活的设想,可以提前实现了,林蚕蚕默默地想。
女同志们对厂里的环境显然也很满意,胆子也渐渐大几来,临近的几个,边走边互通了姓名,低声地讨论起一路的见闻来。
林蚕蚕也没有例外,她性格是比较独立,但也是要需要朋友的,多认识几个人没有坏处,何况走在她旁边,叫何喜庆的短发小姑娘,长得娇小可爱,连说话也细声细气,软乎乎的。
两人正聊着呢,林蚕蚕就听到一连串响亮的口哨儿声。
抬头望过去,四五阶的小台阶上方,五六个男青年或坐在石头垒成的矮篱笆上,或靠着大树站着,正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她们一行呢。
“流氓!”何喜庆只抬头看了一眼,就把头给垂下去了,脸红通通的。
林蚕蚕也觉得这几个男青年流里流气的,不像什么好人,但她上辈子早习惯了这样的目光,只挑了挑眉,直接就跟领头的男青年对上了目光。
明明这几个男青年,或坐或站,看不出主次,但林蚕蚕就是直觉,领头的就是扯着档单脚踩在篱笆上,裤脚还补了块特别丑的补丁的那一位。
对方也在看她,两人的目光不避不让地触到一起,互相打量,久未分开。
“何大姐,这都是咱们厂里这回新进的女职工啊,瞅着年纪都不大呀,诶,姑娘,处不处对象啊?”男青年身后,一个把军挎包直接吊在脖子上的男青年嬉皮笑脸地同何大姐说话,还冲何大姐身边的女同志挤眼睛搭话,把人女同志臊得不行。
“魏敢!你这混小子,又领着人在这里给我找事,赶紧走!小心我回头告诉你妈去!”何大姐气得,理都没理开口的那男青年,直接指着跟林蚕蚕目光对视的男青年训开了。
魏敢这才收回目光,看向何大姐,笑,“何姨,我可一句话也没说啊,咱可不兴打小报告。”
果然是领头的那一个。
何大姐又骂了两句,就招呼着女同志们赶紧跟着她走了。
也是巧了,何大姐带的这二十来人,基本都是这回招的初高中毕业生,全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一个个都特别害羞,心里又有点儿好奇,都悄悄地打量着这几个男青年。
别的不说,拦在这里的几个青年个个都长得人模人样儿的,尤其是那个魏敢,剑眉星目,嘴唇薄薄的,笑起来坏坏的,唇角只往一边勾,特别痞,但是吧,又有那么些勾人。
林蚕蚕目光一扫过去,有好几个小姑娘都在偷偷打量他呢。
估摸着何大姐也怕这些小姑娘被迷惑了眼睛,也没再介绍厂里的事儿,一路都在叮嘱她们,别被那些男青年三言两语给骗了,进了厂里要好好工作,不要想七想八,尤其不要搞自由恋爱。
到了宿舍放下行李,林蚕蚕问明了食堂的方向,就拎着热水瓶去打热水去了,她被分到两人间,另一张床位已经有人住了,另半边的床是空的,已经空置了很久,上面全是灰,得好好搞一遍卫生。
这边林蚕蚕从宿舍下楼,那边魏敢心里也在琢磨她呢,长得挺俊的姑娘,胆子也大,挺有意思的,越是琢磨,魏敢心里就越是有点说不出的痒痒,就跟猫爪子在挠似的。
正想让小跟班们去打听打听林蚕蚕的情况,又见着林蚕蚕拎着热水瓶过来了。
心里想着要好好跟人姑娘打个招呼的魏敢,下意识地就吹出了一声悠长的口哨声。
挺有内容的一声哨儿。
怎么形容呢,就跟春天到了,蠢蠢欲动的动物们,向异性散发求偶的信号似的。
第五章
跟着魏敢的男青年们的目光瞬间就全放到了林蚕蚕身上,厂里这两年来来回回可招了好几批人,年轻漂亮的女同志也不少。
他们这些人呢,闲,没少在路上堵漂亮女同志吹口哨儿,再逗上两句。
但魏敢从来没有参与过,魏敢是跟他们一起混着,到处晃悠,但像吹口哨啊,调戏女同志这些,是从来不干的,当然也没阻止过他们就是。
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他们敢哥给女同志吹口哨了。
还别说,他们敢哥看上的女同志不得了,不光长得漂亮,身上还有股别的女同志没有的劲儿。
林蚕蚕脸上没有半丝羞色,目光直接跟魏敢对上来,跟班们瞅见,立马吹起口哨,怪叫着起哄起来。
但只看了一眼,林蚕蚕就收回目光,面不改色地直接从他们面前过去了。
连个眼角余光都没分到,正瞎起哄的跟班们,“……!”
“这要不是敢哥看中的姑娘,我就……”先前跟何大姐搭话,挎包吊在脖子上的男青年叫韩文辉,他嬉皮笑脸地看了魏敢一眼。
就怎么样?他没说出来。
魏敢扫了韩文辉一眼,扭头目光又落到走远的林蚕蚕身上,舌尖抵着发炎的后槽牙微微旋了一下,唇角一勾,心里那只猫爪子,更挠人了。
别的女同志,遇着他们这群混子流氓,不是立马拐道走,就是满脸通红羞愤而逃,当然,看着软乎,脾气火爆的姑娘也有,不过这样的朝天椒,他们一般也不会去招惹。
后头的跟班叼着根狗尾巴草,凑到魏敢身边问,“敢哥,这新来的姑娘咱样?”
“胸大屁股翘,极品!”魏敢咂巴着嘴,吊儿郎当地道。
才走出不远的林蚕蚕,瞬间又听到身边传来一阵鬼哭儿狼嚎的地起哄声,她微皱了下眉头,没有理会。
不管是上辈子遇到的,还是现在这些混混样的小青年,其实都一样,越是给脸越是蹬鼻子上脸,你不理他们,他们反而觉得没趣,自然也不会再招惹你。
当然,真要有那犯贱的非得上来招惹,林蚕蚕也不怕,上辈子要不是近视眼,她就去考公安大学了,打架她其实挺擅长的。
吹个口哨而已,就当是夸她美了,要对方真敢言语调戏,林蚕蚕肯定煽他大嘴巴子。
眼看着林蚕蚕走远,魏敢收回目光,站起身来,抬手直接勒上韩文辉的脖子,拖着他往前走,“瞎起什么哄,走,吃饭去!”
韩文辉一个踉跄,手舞足蹈地甩了好几下,才找到平衡,没给魏敢拖地下去,等他挣开魏敢,再回头时,已经看不见林蚕蚕的身影了。
剩下的小跟班们对视一眼,一时摸不到魏敢的心思,这到底是看上了,还是没看上呢?
要说看上了吧,哪怕他们是混子,也知道刚魏敢那话挺不尊重人姑娘的,但要是没看上,韩文辉也不过是多看了两眼。
林蚕蚕并不知道后头发生的事儿,她打了热水再回宿舍,魏敢一行人已经不在那处篱笆那里了。
接下来的三天,是新进职工培训和动员大会,主要学习聆听厂里的血泪史,奋斗史,鼓励她们这些新职工,学习前辈们,为建设美好祖国,奉献青春,奋斗终生。
国营农机场,□□年勘测选址,六五年正式建厂,到如今的历史也不过十年而已。
十年的时间,国营农机厂已经是占地两百多万平方米,光是职工住宅宿舍的建筑面积,就有三十多万平方米的大厂,全厂职工共有近两万名,且还是不停地扩充中。
建成这样一个大厂,放在林蚕蚕上辈子那个时代,她一点也不觉得稀奇,但在这样一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还是在这深山老林里,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了解完厂史后,接下来就是专门的保密教育。
林蚕蚕开始还天真地以为,这真是普通的国营农机厂呢,上了保密教育课才知道,国营农机厂是对外的名称,本厂代号三零二六,是军工企业。
也不怪林蚕蚕没察觉到不对,知道她家的住址后,临时手写给她的通知书上地址是正确的,但其余被招进来的知青和学生,都是统一被解放大卡车接进厂里来的。
那些知青和学生在来之前,倒是知道自己是被招进了军工保密单位,但对厂址及厂里的情况,都一无所知。
保密教育正式结束后,大家就被分配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去了,林蚕蚕也接到通知,第二天就要正式去工会办公室报到。
“蚕蚕姐。”何喜庆就是进厂第一天时,林蚕蚕觉得可爱的小姑娘,此时正哭丧着一张小脸坐在林蚕蚕的椅子上。
现在的学制是五年小学,初高中各两年,林蚕蚕是因为林父过世,家庭太过困难,休学了两年,毕业这年正好十八岁。
而同批进厂的初高中毕业生,大多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何喜庆高中毕业,还没满十六岁,在林蚕蚕眼里还是个半大孩子呢。
“春节放假还是可以回去的。”林蚕蚕安慰何喜庆。
厂里规定,新职工进厂前三年内不许回家探亲,春节假期除外,本来就舍不得离家的何喜庆因为这,心情低沉了小半天了。
听到林蚕蚕的话,何喜庆眉毛搭耷得更底了,“我问了我们车间的大姐了,春节假期不停产,新职工根本就排不上假。”
不光不能回去探亲,家人也不能来探望她,要知道,厂内外通信,都是要经过审查的,而且地址还不是给的正确地址,而是厂里在外头的一处联络点。
林蚕蚕拍了拍何喜庆的肩膀,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至于林蚕蚕自己,厂里这些限制对她来说没什么用,厂职工出厂活动是不受限制的,只不过厂区生活设施极全,大家鲜少出去而已。
顶多是周末年轻人约着一块儿去附近的山头爬山游玩,或者去周边农民家庭购买一些产出。
到底年纪小,何喜庆郁闷了一阵子,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林蚕蚕的室友身上。
她们这批进来的职工,不论男女,几乎都是被分到了八人或十二人的大间,像林蚕蚕这样,被分到两人间的就林蚕蚕一个。
厂里对应届生招人的标准是要“根正苗红”,何喜庆她们这批进来的,大多是县里各部门领导干部的子女的,但就是这些干部子女,也没有能分到两个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