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玉珍嘴里发苦,林蚕蚕这样的儿媳妇,她可不敢去指点什么,万一她跟魏敢告一状,怕是京市她都去不了,得换个山旮旯里呆着。
“她这些举措也是为了厂里好,环境改善好了,大家不就能更舒心地工作了吗?”肖玉珍笑着打哈哈。
“现在厂里生产任务那么重,搞那个三超一合格的是她,现在要求放下生产先整顿的也是她,您说说,她到底是想要干什么?”有职工拍着大腿,一脸气愤地问。
肖玉珍只是笑笑,不附和。
“就是,上班一天已经累得够呛了,她居然还要求我们把机器上的污垢擦干净,要求全车间一眼望得通,地上不能有油污,她怕是办公室坐久了,不知车间疾苦了她!”说话的是个小干部。
“可不是,咱们厂投产这么么年,不都是这样过来了,就她事多,老厂长也跟着她胡闹!再这样下去,职工同志们就都要受不了了!”
“肖工,您帮着劝劝吧,她一个工会干部,手实在是伸得太长了!”
“就是就是!”
……
好说歹说把这些人送走,肖玉珍犹豫了十来分钟,最终还是决定去找林蚕蚕谈一谈。
结果去工会没有找到林蚕蚕,在车间里找到了她,看着林蚕蚕拿着废砂轮蘸着水一点点地擦那些顽固污渍,肖玉珍皱着眉头说不出话来。
“肖工?”林蚕蚕没注意到肖玉珍来了,还是车间职工示意她抬头看才发现的。
肖玉珍看着林蚕蚕,头一次放下成见打量林蚕蚕这个人,入眼还是漂亮,尤其是林蚕蚕现在经过两次升职后,工资涨了,更有条件打扮自己后。
这次去沪市照顾魏敢,林蚕蚕有时间在外头逛,魏敢又跟他以前的同事同学聚了两回,弄了不少外汇,给林蚕蚕买了些化妆品,林蚕蚕平日里就都用上了。
魏敢去西北是保密的,林蚕蚕就是陪着魏敢身边接到的通知,也只知道魏敢是要北上工作,具体位置,做些什么,一概不知。
肖玉珍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魏敢此时不在厂里,短时间内大概不能回来。
想到魏敢不在,林蚕蚕还打扮得这样漂亮,肖玉珍心里就十分不满,她觉得魏敢对林蚕蚕那么好,林蚕蚕起回也要回报一二,平日里的衣着打扮,说话举止,都要注意才是。
“你这是下车间工作,不是登台唱戏,还描眉涂唇的,不像个样子。”肖玉珍出口就是训斥。
林蚕蚕直接听笑了,她化的妆是很淡的,别看魏敢离开那天她睡好了,可这之后几天她一直在失眠,为了让气色好看点,也就是往脸上擦了点鸭蛋粉,涂了点口红。
再说了,化淡妆在林蚕蚕看来,是最基本的职场礼仪,之前是没有条件,现在有条件了为什么不化。
整个厂里,也不只她一个人化妆,现在流行大红唇,好些女职工都爱把嘴巴涂得鲜红鲜红的,配上一头卷发,心里都可美了。
“肖工找我有事?”林蚕蚕笑意淡淡,看肖玉珍的目光很是平静。
肖玉珍特别烦林蚕蚕这样波澜不惊的样子,总是让她想起斯曼,以前斯曼也是这样,“是找你有点事,出去说吧。”
“有话直接在这里说,我很忙的。”林蚕蚕拒绝。
以往林蚕蚕其实都是愿意给肖玉珍面子的,因为她是魏敢的母亲,虽然每次都因为肖玉珍不配合不欢而散。
现在一开始就不愿意给肖玉珍面子,是因为肖玉珍依然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她是魏敢的母亲,但也仅此而已。
虽然之前林蚕蚕也把肖玉珍气得不轻,但这样直怼拒绝还是第一次。
“你!”肖玉珍脸上浮起怒气,然后隔了几秒,肖玉珍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阿敢知道你是这样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人吗?他在的时候,你一口一个肖工,倒是尊敬得很,现在你又是什么态度!”
眼看着这两人像是吵了起来,车间里在忙活的职工都不大敢抬头瞧,不过耳朵却是竖得高高的,听着这边的动静。
“知道又如何,我想魏敢更了解她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林蚕蚕神色淡淡地看着肖玉珍。
肖玉珍气得心口起伏,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不要以为魏敢不听我的,就可以这么猖狂,我要是,要是!”
要是什么,肖玉珍因为太过生气,或是因为有什么顾忌,没有说出口来,但眼里的威胁不是假的。
林蚕蚕眉眼间闪过一丝凝重,她看着肖玉珍,“先是利用魏新是一张白纸,任你作为,现在又利用魏敢仁厚性情,想要以死相逼?”
肖玉珍说不出话来,只眼神锋利地盯着林蚕蚕,眼底疯狂。
“如果你一意孤行,非要那么自私,我无话可说。”林蚕蚕觉得肖玉珍真是有些疯了,特意跑到这里来,就是想以死相逼吗?
“妈!”就在气氛僵持的时候,魏新匆匆地跑了过来,一手拉住肖玉珍,然后才看向林蚕蚕,乖顺地喊她,“蚕蚕姐。”
肖玉珍眉头一皱,她知道魏新开始认魏敢这事,也知道魏新原谅了魏俭国的背叛,但她从来不知道,魏新连林蚕蚕这个狐狸精都认同了。
“妈,咱们回去吧,书房里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呢。”魏新拉着肖玉珍就想走。
肖玉珍看看林蚕蚕,又看看面带哀求的魏新,愤恨地瞪眼看向林蚕蚕,“你到底给我儿子们下了什么迷药?”
“妈!”魏新吼了一声,然后可怜巴巴地看向林蚕蚕,“蚕蚕姐,对不起,我带我妈先走了。”
林蚕蚕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刺激人的话,她特别想建议魏敢带肖玉珍去看看心理医生,肖玉珍这明显是心里状态出了问题。
但想到现在国内还没有心理医生,心理出问题只能看精神科,被定性为精神病,林蚕蚕就没有开口了。
看着肖玉珍被魏新拉走,林蚕蚕叹了口气,转身回去继续工作。
把车间基础卫生搞完,工作组就开始整设备,像是那些机构不灵、附件不齐、内脏外污的设备,进行清理、修整和配齐。
林蚕蚕忙活着各项活动的时候,肖玉珍带着魏新静悄悄地离开了工厂,魏父原想去送她,但被肖玉珍给骂了回去。
“妈,我还在你身边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别难过。”魏新握住汽车上频频往后看的肖玉珍的手。
肖玉珍点点头,眼泪落下来,紧紧地抓住了魏新的手,“妈妈只有你了,你要乖乖的,好好听妈妈的话。”
“好。”
……
“林主任,您这手也伸得太长了吧,我们这里是供应科!”韩文辉年前也升职了,不再往外跑,而是主管厂内三十二个库房。
韩文辉是厂职工子弟,高中毕业后就在厂里工作,好几年了,跟林蚕蚕坐火箭往上升不一样,他是一步步上来的。
“别别别,我就是来送个通知。”林蚕蚕摆手,把通知递给韩文辉,“全厂的总库,分库和各车间的村料、单件、工模具三间,一个月内,做到排列有序,归类成行,过目知数,没问题吧。”
“……”韩文辉,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
他才上位,就搞这么大的动作,这不是让他来得罪人么!仓库这种地方,本来就拉帮结派严重,他还没完全收服人心呢,林蚕蚕就来逼着他搞事。
林蚕蚕扬唇一笑,敲了敲桌子,“韩科长,底下的人太过团结,很无力吧,动一动,机会就来了,错过可就没有了。”
韩文辉咬了咬牙,把通知收好,“你跟老厂长说,保证完成任务。”
除了仓库,还有食堂,也开始了全面整改,搞了那么多事,先从安抚职工们的胃开始,食堂其实不好动,林蚕蚕没伸手,只提了建议。
大概是厂里这股雷厉风行的整改风吹得太裂,其余各单位对风吹到自己身上来,倒也适应良好。
紧接是后勤,等把福利也提了上来,原本怨声载道的职工们,渐渐察觉出整改的好处来。
车间干净了,换班制度合理了,仓库领料不用等不用求人不用受气了,食堂清洁饭菜口味也变好了,还有职工福利,好像也比以前要多了……
第九十九章
一开始,很多人都觉得林蚕蚕办不成事,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干事,进厂还不到一年,就想动这动那,这不是开玩笑么。
但大家忽略掉了林蚕蚕身后一直站着的老厂长,厂里什么情况老厂长最清楚,形势好转以来,老厂长一直就想要动一动。
可惜他们这些所谓经历了大风大浪的元老,都已经被大风大浪给吓怕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完成上头的生产任务就是万事大吉。
原本老厂长自己的打算是退了,换新的领导来,但关键时候,林蚕蚕出现了,小同志不光有能力,还有破开黑暗的勇气和魄力。
“后生可畏啊。”袁代表跟老厂长做在一起,看着林蚕蚕交上来的成绩表,惊叹道。
老厂长点头,看了眼袁代表,意味深长,“小魏比起小林来,差得还是有点远啊。”
说实话,林蚕蚕身上的能力和气势,真不是林家这样小门小户能够培养出来的。
林蚕蚕身上很有一种见过大世面的从容,就连那些世家出身的年轻一辈,都难得有几个能比得上林蚕蚕的。
“话可不是这样说的,魏敢是搞科研的,方向不一样,魏敢的个人能力不用我多说吧,您这是偏心。”袁代表赶紧替魏敢说话。
他也是真不容易,林蚕蚕身边这些长辈,个个以娘家人自居,胡英姿就总明里暗里刺他,现在换了老厂长来,居然也瞅着魏敢不顺眼了。
老厂长摇了摇头,不置可否,袁代表抹了把汗,“这小年轻处对象,不看谁强谁弱,就看他们能不能融洽是相处,性格是不是合适,我看我们魏敢就很好。”
也不知道魏敢这一去要多久,可一定要快点回才行啊。
两人正说着话,林蚕蚕找了过来,她是来找老厂长谈管理班子的事情的。
这是要把刀挥到干部管理层来了。
“这会不会太冒进了一点。”袁代表不担心别的,就是担心林蚕蚕树敌太多,别看他们现在能护着林蚕蚕,可他跟老厂长年纪都不小了,再护又能护着几年。
就怕林蚕蚕还没成长起来,他们就先退了。
林蚕蚕其实也不想把手伸得这样长,但她不过提了句改进干部作风,倡导干部多往基层走一走,老厂长就问她对厂现实制度的看法。
事实上,上辈子大学里,林蚕蚕选修课上有将国企改制作为案例讲过,但真正到了这个时代,林蚕蚕也知道,现行的才是做适合的,当然改变在未来也是势不可挡的。
在厂里呆了也有这么久,林蚕蚕当然有自己的一点想法,结合实际林蚕蚕提了两点建议,老厂长考虑两天后,就让写她写现状分析和具体对策了。
上辈子林蚕蚕一直在竞争激烈了私企工作,说实话,领导安排的任务,很少有人能有说不的权乎,怎样又快又好地把事情做好,才是员工应该考虑的。
哪怕林蚕蚕后来也算得上是几把手之一,但她还是习惯了接过领导交待的任务出色完成,极少有推脱的时候,除非领导安排的事极不合理,违背了她做人的原则。
老厂长交待的这个任务,林蚕蚕只是稍考虑,就接了下来,得罪人的事总要有人去做,反正她之前已经做了那么多了,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是我让小林琢磨这些的。”老厂长摆了摆手,厂里领导班组的问题多得很,当然这不是一两天的问题,而是长久以来的问题。
机构冗杂设置不合理,办事效率低下,人浮于事互相推诿责任等等,全是问题。
袁代表示意林蚕蚕把资料放下,他打算好好跟老厂长谈一谈。
林蚕蚕一出办公室,老厂长就摆了摆手,“老袁,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这事我准备自己来。”
这话其实也是说给林蚕蚕听的,林蚕蚕才掩上门,这话肯定是能听见的。
这也是老厂长的爱才之心,林蚕蚕再是把好用的刀,硬骨头砍多了,也会有钝的时候。
袁代表原本是想让老厂长再培养人出来的,没成想……
“别看我,先看小林写的计划。”老厂长摆了摆手,他这一辈子,毕竟心血都献给了三零二六,最后将三零二六往上推一把的事,他也不想假手于人。
林蚕蚕写的计划很中肯,考虑到现在国家经济还是旧的经济体制,林蚕蚕并没有大动厂的根本,提出的建议都是比较温和,老领导们比较能够接受的方案。
她这份方案可能不太符合老厂长的心理预期,但绝对是现行最好的改革方案。
“一上来就激进,想要把所有沉苛都砍掉,最终的结果只有‘不成功’三个字,这是个庞然大物,只能慢慢渗透,慢慢改变。”林蚕蚕难得有空,被何喜庆拉出去跟黄大柱、陈旭东几个聚。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何喜订也跟他们玩得好了,经常在一块儿玩,魏敢那帮子兄弟,因为魏敢谈恋爱的关系,散了大半,只剩下黄大柱他们几个特别铁的。
林蚕蚕到的时候,他们饭都做好了,还温上了酒,虽然过了年,但现在山里天气还冷着呢,喝点酒暖暖也是好的。
“蚕蚕姐,你累不累啊?何喜庆看着林蚕蚕都觉得累得不行,人又不是机器,上好油就可以不休息的。
林蚕蚕摆了摆手,“还好吧。”
怎么可能会不累呢?上辈子那样拼搏,是不拼不行,稍一泄气,就会被人迎头赶上,要想长久地站在高处,只能不断地学习,不断地进步,打了鸡血一般地工作。
现在固然也有林蚕蚕自己想要往上走的原因,但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太想念魏敢了。
明明这个恋爱也没有谈得多么轰轰烈烈,但魏敢离开后,林蚕蚕也不知道怎么着,就特别想他。
但这人不是你想就能出现在你面前的,最好的缓解思念的方法,就是把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去。
“蚕姐,您别光喝酒,吃菜。”黄大柱不敢给林蚕蚕挟菜,不过他能把好菜往林蚕蚕面前换。
林蚕蚕看着黄大柱这样子好笑,知道黄大柱也就是在他们几个面前这里,在车间里可是说一不二的小组长,生产标兵,能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