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吃疼,浑身又是一麻,膝盖一软,跌倒在地。小寒趁机连声大喊“救命,有刺客!”同时往门口跑去。
大汉大怒,爬起身来,一把拽住小寒的裙摆,骂道:“贱人,我要叫你不得好死!”
小寒大惊失色,正在此时,突然从内室传来一声箭响,“嗖”地一声,射在了大汉的手臂之上,力道极大,穿透一条手臂。鲜血溅起,弄湿小寒的衣裙。
大汉“砰”地一声跌倒,他不成想屋内还有人在,下意识地转身过去看,就见一人推着轮椅,缓缓地出来了,看不清表情。
此刻,外头守夜的侍卫也冲了进来,将大汉压在地上。
盛和光阴冷的声音从黑魆魆的内室传出来:“问一问,究竟是何人指示的。还有,把他的双手砍了,眼睛挖了。”
大汉早已是魂飞魄散,被拖出去时,不停地哭喊着:“大爷,大爷,饶命啊饶命!是有人要害我,给我说了假话!姑娘,我有眼不识泰山,求你饶命啊!”
崔嬷嬷点亮了灯,就看到屋里地板上血污满地,小寒的裙角被扯破了,也是染了血,屋里一片狼藉。
小寒此刻,正坐在外间榻上,神情有些呆滞,瑟瑟发抖。三爷则收好了袖箭,一双眼看着小寒,目光沉沉。
“崔嬷嬷,让人烧了热水来,给小寒梳洗沐浴。”盛和光命令道。
他的双眼掠过小寒的双手和腰肢,那该杀的贼人!竟敢碰他的人!
崔嬷嬷心疼不已,忙叫人去拿热水,自己倒了一盏热茶,递给小寒,柔声道:“小寒姑娘,喝点水吧。”
小寒接过来,想朝崔嬷嬷笑一笑,却始终笑不出来,只扯了扯嘴角。
她喝了几口热茶,感觉好了些。热水此时也送了进来,崔嬷嬷亲自绞了热手帕,递给小寒:“先擦擦脸。澡盆子里也加了水,一会进里头洗洗,把衣服换了吧。”
小寒拿着帕子,轻轻捂在了脸上。热气腾腾的帕子,叫她舒服不少。
好半晌,小寒感觉自己冷静下来了。她取了帕子,起身入内沐浴。方才那贼人靠近她,对她又搂又抱,还抓了她的手,小寒想着,浑身不舒服。
全身泡在热水里,温热的水熨烫着她疲惫困倦的身体,小寒不由得靠着桶壁,闭上了眼睛,舒服地叹息了一声。
等小寒出来之时,房间已收拾干净了,崔嬷嬷也领着人出去了,屋里静悄悄的。此时已是五更天,很快就要天亮。
“过来我看看。”内室忽而出来盛和光低沉的声音。
小寒一怔,走了进去,盛和光仍旧坐在轮椅上,正看着她。“三爷,您怎的不休息一会?”
“过来。”盛和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带着隐隐命令的口气说道。
小寒走到他面前,两人之间隔了一臂的距离。盛和光上下打量着小瘦马。她头发微湿,带着水汽,面庞娇艳,穿着一件宽松的外袍,更显身材的纤细修长。
“这回是真的吓坏了吧?”盛和光望着她,问道。
小寒点头,道:“又可怕又恶心,多亏三爷出手。”
“很快就会查出幕后主使之人,我定要叫他吃不完兜着走。竟然敢这般,欺负到你头上。”若非小寒机警,若非他在屋里,这贼人恐怕就会得逞了。盛和光握着扶手的手掌紧了紧,若是如此,他非千刀万剐此人不可。
“多谢三爷。”小寒笑道,“三爷的箭术学了多久呢?这般厉害。方才屋里黑魆魆的,贼人又在动,您却是准确无误地射中了他的手臂。”
随时随地,不忘记恭维这位未来的权臣。
盛和光有些自嘲地笑笑,道:“我行动不便,为了自保,就命人做了袖箭,又练了匕首,实则用处不大,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若非是屋内昏暗,贼人早看见我了,无论袖箭或匕首,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小寒见盛和光语带伤感,默默地蹲了下来,双手抚上他的双腿,仰头望着他,道:“三爷,我说过的,一定都做到。到时候,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到时候,无论骑马还是射箭,你肯定都是佼佼者!”
少女的面庞娇艳如花,双眼里满是仰慕与诚挚之意。盛和光不由得低声笑了:“我就等着那一天。”
少女甚少见他笑,此刻他就在她面前一笑,叫她的心跳快了几分。
“你方才说,你在守活寡?”突地,面前方才还在温柔笑着的男人,长指一伸,勾起了她的下巴。笑容敛去了,目光中有说不出的咄咄逼人的神色。
作者有话要说:三爷发怒了!
第30章
小寒想起方才说过的话,脸庞刷地涨红了,结结巴巴道:“并没有。那是为了叫贼人放松警惕。”
她一张脸都在发烧。她也不知道自己怎地说起那一番话来能说得那么流利顺畅。
“沧海院若是将来有别的侍妾,你就要去偷人了?”盛和光并没有就此放过她,而是继续追问。
小寒忙道:“并没有。三爷,我那都是瞎说的!”
盛和光哼了一声,有些不快地道:“可我看你,说得跟真的一样。莫不是在心里想过许多次了?”
小寒发现盛和光此刻好似赌气的孩子,有些哭笑不得,道:“三爷,我要是说得不像真的,那就没办法拿到银针刺他了!”
盛和光好半晌方道:“这一回就算了!可是,你惯会做戏!对着旁人,我不追究!若是对着我……”他的话没有说完,只一双眼睛盯着小寒。
小寒忙表忠心道:“三爷您尽管放心!我对您的真心,天地可鉴!”
她只盼着他早日康复了,自己云游四海去。
“如此最好,来日,我必不亏待你。”
他心想,既然小瘦马这么害怕守活寡,那么等他身子好些了,必不会叫她守活寡,让她一辈子安安心心待在他身旁。
两人心里打的主意是全然不同,面上却达成了奇异的和谐。
主仆俩说完这一番话,天空泛起了鱼肚白,窗户投入熹微晨光。
阿旋在外头通报,盛王爷来了,就在外头,要见盛和光。
小寒推着盛和光出去,院子里已是站着崔嬷嬷等仆妇随从,低头肃立着。盛王爷立在院中,满面怒容。
看到盛和光出来,他大步走过来,抬手就是一个巴掌要打下去。侍立一旁的崔嬷嬷眼疾手快,抬手猛地抓住了盛王爷就要落下的手掌。
“王爷,三爷还在病中,昨晚也受了惊吓,但求王爷宽恕吧!”崔嬷嬷顾不得主仆之分,劝道。
盛王爷气得胡子发抖,一把推开崔嬷嬷,道:“本王教训儿子!你不过一个奴才,竟也敢拦我!”
正要叫人去处置崔嬷嬷,盛和光却是开口了。他的语气恭敬有礼,诚惶诚恐:“父王息怒。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父王您这般生气?若是儿子的错,不要说是给父王打一个耳光,就是为了父王断手断脚乃至偿命,又有何不可?”
儿子如此识趣,盛王爷那一巴掌就打不下去了,只冷哼一声,道:“你出生之时,便有道士说了,你就是个孽障!克父母,克家族!当初你母亲苦苦哀求,不愿弃你。本王一时心软,留你在此。岂料,这一回,你竟至于叫天火烧了先祖的佛堂!”
盛和光看着盛王爷狰狞的脸,有些了悟。盛王爷笃信道教,与有好几个城外头山林里的老道都过从甚密。
“原来我出生时还有过这样的命数?”盛和光若有所思,道,“依父王说,儿子该如何才能消除罪孽?”
盛王爷道:“你出生之时,本该送去道观里养的,才能消除罪孽。你母亲死活不肯,留在身边,生生把自己克死了。”
盛和光目露哀伤之色,半晌道:“意思是说,只要儿子不在王府,一切就可以安好?既如此,又有何难?恰好前些时日,姨母来信,叫我入京,说家中来了名师,我可跟从学习一二。若是父王同意,我过些时日就入京了。”
盛王爷一怔,看儿子神色不似做伪,又看了一眼他的腿脚,道:“你要入京?”
入京,就少不得和五皇子打交道。爵位继承,世子册封始终是盛王爷的一桩心事。一时,盛王爷暂将佛堂起火之事放到了一旁。
“儿子愿意为父王分忧。既然儿子必须离开,家宅方可安宁,儿子当然会听从父王的安排。”
盛王爷一想到盛和光与五皇子及贵妃的关系,心中的怒火倒是退去了不少。盛和光有疾在身,不可能册封世子,但是,他却可能有机会帮助自己。
于是,盛王爷转了语气,道:“既如此,你就去吧。父王命人备礼,送给四皇子和五皇子府上。”说罢,转身带着随从出去了。
小寒忙走过去,将跪在地上的崔嬷嬷缓缓扶起。
“三爷,您要去京城?”崔嬷嬷显然并不知道盛和光有如此安排,面露忧色:“圣上迟迟没有册封世子,大约对西北另有打算。如今,西北军政都有朝廷派来的都督主事,圣上何必又再封王?您若是入了京城,我就怕将来……”
盛和光打断了崔嬷嬷的话:“嬷嬷,你不必太过担心。我得去一趟京城。至于盛王府,将来怎样,又与我何干?我恨不得圣上夺了他的爵位才好。”
“天天说盛王府父慈子孝,父慈子孝!可父亲既然不慈,如何能要求儿子孝顺?昨夜大火,不止烧了佛堂,还烧了我住的院子。父王却是半句都不曾问过。从前,我还希望他能看顾我一二,全是妄想。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说话的声音,平静而淡漠,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他命令崔嬷嬷重新做块崔氏王妃的灵位,又命众人做完最后两日的法事再回去。
一切安排妥当,便有人前来回禀贼人之事。贼人招架不住审讯,将来龙去脉仔仔细细地说了。这贼人家有些许产业,游手好闲,最爱的就是哄弄妇人。
十几日前,偶尔从一个日常同耍的泼皮处得了一副美女图,看着就心神荡漾,恨不能一亲芳泽。泼皮便告诉他美人准备到白马寺上香做法,有的是亲近的机会。贼人偷良家妇女,已是惯犯,根本没有多想,就接了下来,守在白马寺中,每日伺机靠近。前面几日,院子守备森严,他混不进来。直到大火烧起,院子各处乱糟糟的。他寻到了机会,跑了进来。
侍卫说着,把一副美人图卷递给了盛和光。
盛和光接过,一打开,里头画的还真是小寒。小瘦马独自倚靠在桃花树下,巧笑嫣然,妩媚天成,人面桃花相映红,说不出的诱惑。一旁还写了几句艳诗,暧昧多情。
盛和光抓着画卷的手微微一紧,脸色铁青,直接把画卷丢给了小寒:“你觉得,这是谁画?”
真是当他沧海院好欺负么!
小寒没接住画卷,那画卷“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小寒弯腰,捡了起来,打开一看,微微诧异,将她画得这么像,必定是时常见到她的人。
她默默地在盛和光面前跪下,道:“三爷,我不知道何人究竟与我有如此深仇大恨,非要这般害我。那心思,着实是歹毒!这是一个连环计,先是让贼人上门,若是成了,我必死无疑。若是没成,贼人招供就会供出这幅画,看了这画,叫三爷您误解。”
“我自入沧海院,就没有去过桃花林。作画之人,其心可诛!”
作者有话要说:刚刚遇了劫,砍了人,血淋淋的。掐指一算,还不适合吃肉~
第31章
盛和光早已命人监视小寒的一言一行,知道她入府后确实不曾与人往来过密,也不知何人,对她有这么深的敌意。“你有怀疑的人?”
小寒想了想,道:“我猜,这泼皮估计同二爷院里的白露有联系,这画可能是她所作。她一直仰慕三爷,觉得我霸占了她的位置。”
盛和光不由得笑道:“仰慕我?”
“是的。她说三爷乃是风度翩翩佳公子,又洁身自好、不近女色。”
也是,要爬床的丫鬟,从来不少。无论如何,他是盛王府正经的爷们。
盛和光沉着脸,命人入城去找那泼皮。
底下的人办事利索,到第二日,果然将泼皮抓住了。泼皮大概见势不妙,正在港口处等船,想要南下。这回被逮了个正着,早已吓得两脚发软,先前还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待侍卫把断了手挖了眼的大汉扔在他面前时,他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
果真是白露给了钱银,命他如此行事。
“小人贪图银子,一时迷了心窍,做下这等错事!求爷饶命!”泼皮不断地磕头。
盛和光想了想,对侍卫道:“将这两个人交给侧妃,问她该如何处置白露。”
陶氏最近一段时日过得甚是舒心,王妃被禁足,二爷不育,三爷遭天谴,只要再加一把火,这爵位未尝不是自己的。
大爷盛霁光对母亲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年母亲让我韬光养晦,我那时候年轻气盛,不懂母亲您的苦心。如今,我算是清楚了!”
陶氏露出欣慰的笑容:“我儿,当年崔氏刚死,马氏这个贱妇得宠,借机上位。王爷那会对她,可真是言听计从,千依百顺。若是当时我不退避三舍,只怕你我都不能保全。好在老天有眼,圣上始终没有准许王爷册封世子的折子,否则还真叫她得偿心愿了!如今,唐氏上位,看着她被冷落,真是不要太痛快了!”
盛霁光问道:“为何圣上迟迟不准册封世子?”
陶氏面色凝重,道:“虽说韬光养晦,朝廷动向你却该多了解打听。朝廷有好几家异姓王,别人都立了世子了,唯独我们不曾册立。早些年,我看是王爷对老二老三不上心,待老四出生,那是真心宠爱,可是册封折子上去,圣人没准,大约是于礼不合。”
盛霁光又问:“如今马氏还是王妃,母亲准备怎么做?”
陶氏微笑,带了些许神秘之色:“一会你就知道了。若是事成,马氏就该废了。”
母子俩刚说完话,外头有人禀报,道沧海院派了人来。
盛霁光一怔,对望母亲一眼:“难道他察觉了……”
陶氏斥道:“休得胡说!莫要自乱阵脚!且去看看。”顿了一下,又道,“或许,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