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侯不疑有它,抚了抚她的背,安慰道:“好了,有我在,你就靠着我,睡觉吧。”
冯氏渐渐放松下来,便由永宁侯抱着,想要养些睡意出来,好尽快睡着。
然而,就在她快睡着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冯玉莲,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冯氏心里发毛,眼睫毛一直在抖个不停。
那声音轻笑了一声,道:“冯玉莲,你竟是连看我一眼都不敢?你若是不睁开双眼,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照。冯氏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就看到白日那个女子站在床榻前,笑道:“冯玉莲,你害我孩儿性命,你说,该怎么办呢?”
冯氏心中惊惧更甚了。明明自己已经从梦里醒过来,这里应该是现实,可是为什么她还是看到了与沈氏相似的人?
冯氏苍白了脸色,看着那站在床前的女子。
那女子盯着冯氏,笑得十分狰狞,道:“冯氏,我必定叫你血债血偿。不过,我不会杀你,你该在地牢里,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
冯氏瑟瑟发抖,只得摇晃着永宁侯的手臂。永宁侯已经被吵醒一回,这是第二次被吵醒,脾气就上来了。他坐起身来,耐着性子问道:“又怎么了?”
“侯爷,那里有人!快赶她出去!”冯氏指着床榻之前的虚空,语气急促地说道。
永宁侯环顾四周,微微皱眉,道:“阿莲,这屋里没有别人了。只要你我在此。”
冯氏连连摇头,道:“侯爷,你没看见么?她就在你的身后!她要吃人了!”
永宁侯再看了一遍,无任何异常。只得对冯氏道:“你心中究竟藏了什么?说出来。否则,根本不从对症下药。”
冯氏自然是不会说出真相的。可是,沈氏的模样,着实可怕。永宁侯将冯氏拥在怀里,说不出的爱怜。然而,沈氏便靠在永宁侯的后背和肩膀之上,摩挲着衣袍上考究精美的刺绣,看着冯氏,笑道:“冯玉莲,余侯爷乃是世间难得的真汉子,我可舍不得由你独占。你享受了这么许多年,这一回到我享受享受了。”
冯氏大怒,挣脱了永宁侯的怀抱,随手拿起一茶杯,一把扔了过去,然而,那沈氏本是靠在永宁侯的后背之上,这么一来,永宁侯也被热水泼到。
冯氏一直在嘴里喊着:“贱人!快快离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我请白马寺的寺院的和尚把你给收了!”
永宁侯听着满嘴胡话的冯氏,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冯氏再这么下去,恐怕就要失心疯了!
到了下半夜,冯氏累极了,才抱着永宁侯昏睡了过去。到了天亮时分,冯氏醒来,却发现室内一片明亮,沈氏早已不见踪影。
如此反复了好几日,只要是夜里,冯氏就犯病。她自己疲惫不堪,诸事都不能料理,连着余香云成亲的大事,也交给了崔氏操办。
然而,屋陋偏逢连夜雨。这一日,从前根据冯氏命令观察永宁侯行动的人回禀了,永宁侯与一富户的遗孀有了首尾,已经两年有余。
冯氏乍闻这个消息,一口血涌到喉头,吐了出来,整个人摇摇欲坠,几乎昏厥。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更来了~
今天随大流去看房子,地理位置实在好。无奈房价太高,看来还是买不起一|
第65章
正在一旁侍奉冯氏余香云也是又惊又怒,忙扶住了冯氏,又回头斥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贱人,敢做这样的事情?”
她的婚期不过只有十余日了,如今知晓父亲在外头养了女人,若是传扬出去,她和母亲的脸面往哪里搁!婚宴那日满京城的太太小姐恐怕都要看她的笑话!尤其是那些嫉恨她嫁入五皇子府的小姐们,更是要在背后嘲笑她了!
那打探的人自是已经查清楚了,回禀道:“乃是一个寡妇。前头的夫君从江南入京的富商,前几年去世了,留下了些许好地和几个店铺,收着租子,日子还算殷实。”
冯氏此刻已是坐在了榻上,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双目赤红,显是气得不清。她盯着回禀的仆人,问道:“那女子娘家是谁?”
仆人道:“不过是乡野里名不见经传的平头百姓罢了,几乎不曾往来。”
冯氏随手一挥,将案几之上的茶盏扫落在地上,发出重重的撞击之声,上好的白瓷应声而碎。冯氏咬牙道:“走!去把这贱妇揪出来,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看她是活腻了!”
说罢,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杀气腾腾地走了出去。余香云也跟了出来,一路走,一路叮嘱下人:“多带些侍卫,到时候,守住那林府的大门,一个人都不许放出来!也不许别人知道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余香云陪冯氏在马车上坐着,后面跟了一群豪奴,浩浩荡荡地往林府而去。到了林府,自有带头的侍卫前去敲门,砰砰砰地响着。门房不知发生了何事,打开了一条门缝,话都尚未问出口,就被腰粗膀圆的侍卫推开了,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问道:“你家主人在哪里?快快带路!”
门房是个老汉,早已吓得战战兢兢,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家夫人去……去白马寺上香了……”
领头的侍从将他扔在地上,回去复命,道:“夫人,那女子去白马寺了。”
冯氏冷笑,喝道:“你们给我进去搜!给我砸!看她出不出来!”
侍从头领得令,带着一群人进去,一番打砸,将好好一个居所弄得面目全非。林府虽也又几个护院,却如何是侯府侍卫的对手,不一会就被打趴在地上。机灵一点的仆从也看出来,这是永宁侯府的侍卫。心中暗暗叫苦,只怕自家夫人与永宁侯私通之事,叫侯府大妇知道了,这才打杀上门来。
林府周围都是些殷实人家而已,何曾见过这般阵势?听得动静,都不由得多留了一只眼睛,盯着外头看。也不知这林府得罪了何人?只不过那马车里头的人始终不曾下车,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了。
闹了半天,里头却真的没有人出来。
侍从首领将那门房揪了起来,前去冯氏马车前回禀,道:“夫人,屋子里头确实没人,恐怕真的去了白马寺了。若要去白马寺,就叫这老儿带路,寻他家主子。”
冯氏此刻简直是满腔怒火,这些时日来的不快,恨不得全部发泄出来。她阴沉着脸,道:“好,去白马寺!”
余香云看着冯氏阴沉的脸,着实有些害怕。她劝道:“娘,这必定是那女子妖妖娇娇,勾搭父亲!只要你好生同父亲说了,让父亲断了便是!白马寺乃是寺庙,只怕在那里闹开,并不是好事。”
余香云最怕的是自己沦为京城众人的笑柄!
冯氏捏着拳头,咬牙切齿道:“你放心,娘自有分寸!今日,我就要叫她知道我的厉害!”
冯氏的腮帮子紧紧咬着,牙齿几乎格格作响。她昨夜还觉得永宁侯对她温柔体贴,岂知,今天就来这么一个晴天霹雳!什么情深意重、多年夫妻,竟都是做不得真!想来,他这些日子所说的,留宿京郊大营,只怕也是个幌子!竟是欺骗她至此!这口气,她怎么也咽不下去!
待见到了那贱人,必须叫人押住了,亲手扇上几个巴掌,给那贱妇毁了容颜,才能解了她的心头之恨!
马车行驶得飞快,很快就到了白马寺山门之外。冯氏下了马车,跟着那门房,疾步往后院的禅房而去。门房战战兢兢的,道:“我只知道我家夫人常住的院落,可是,这次她未必就住在那里……”
“少废话!带路!”侍从头领踢了他一脚,道。
门房只得哭丧着脸,带着众人往香客居住的禅房而去。
依旧是前几日冯氏走路经过的幽深道路,但是,冯氏此刻心中全然无暇他顾,全副精力都在想着,见到那勾搭人夫的贱妇之后,定要给她好看!先扇几巴掌,毁了容貌,再等寻了机会,悄悄弄死!想来,这般无依无靠的女子,也无人会给她出头!至于永宁侯那里,只要儿子是世子,女儿稳坐着侧妃的位置,他也奈何不了她!
那门房来到了秦氏常来的院落外,正要敲门,却是恰好门就开了,一个婆子打扮的人,正搀扶着一个女子,两人面上带笑,走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秦丽卿和陈嬷嬷。
冯氏几步上前,一把推开那婆子,就要一巴掌打下去之时,秦丽卿仰面而笑,道:“冯玉莲,你可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冯氏看到女子的一刻,已经愣住,再听到这句话,高举的巴掌僵在了半空,继而颤抖地指着秦丽卿,惊恐地问道:“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
秦丽卿凑近冯氏,轻笑一声,道:“我是谁,你难道不知道么?我为什么在这里?自然是为了我的孩儿而来的!”
冯氏血色尽褪,看着秦丽卿,力竭声嘶地喊道:“沈氏!你不要妄想,以为这样就能回到侯府!侯爷早已休弃了你!你不过是一介弃妇!快给我滚出京城!滚回苏州乡下!”
余香云万没料到母亲这般失态,忙去拉她,可是此时冯氏先是受神梦香数月,精神极差,幻觉频现,后又受到永宁侯养外室的刺激,早已神志不清,状若疯控,余香云根本拉不住她。
秦丽卿退后一步,笑道:“我同侯爷往来已有两年了,侯爷说了,不必回乡下了。而且,我的肚子里,如今可是有了侯爷的骨肉呢。今日,我就是来给他上香祈福呀。”她说着,轻轻地伸手抚着自己的小腹。
冯氏闻言,真是激红了双眼,犹如喷火一般,盯着秦丽卿的小腹,冷笑道:“就算了怀孕了又怎样!你从前的孩儿,还不是都死掉了!我想要他们死,他们就都得死!坠崖也好,强盗也罢,总叫他们死得干干净净的!这个孽种,自然也不能留!”说着,她冲上前去,去就要推秦丽卿。
陈嬷嬷却从旁边冲出来,紧紧地抱住了冯氏,呼天抢地道:“救命啊!永宁侯夫人要杀害我家夫人和少爷啊!好歹毒的心肠啊!救命啊!”
陈嬷嬷的哭声凄厉响亮,整个后山仿佛都起了回声。今日又恰好是十五,来上香的人家不知多少。听到这么一嗓子,都提起了心来,派人来看动静。
余香云心焦不已,想要去拉走自己的母亲。可是,冯氏又如何肯走?一边踹着陈嬷嬷,一边指着秦氏,向身边的侍从命令道:“把那贱人给抓住了!按在地上给我狠狠地打!怀了孩子就了不起了?我要她的孩子一个个都死掉!再把她扔进河里,跟她的孩子去做伴吧!”
那侍从又不傻,这女子现在是侯爷的外室,又有身孕,岂敢随便乱动?只犹豫着,也不敢上前。
余香云叫苦不迭,余光里看到周围有好些别家的仆人在围观,更是心急。她喊道:“夫人受了刺激,说话失了分寸。你们几个,快来扶夫人回去休息!”
几个侍从上前,将冯氏和陈嬷嬷分开。冯氏大怒,道:“好啊,你们一个两个,都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看到沈氏回来了,你们就不听我的?别忘了,世子是我的儿子!她的儿子早就死了,变成水鬼了!”
余香云忙上前,想要掩住她的口,然而,还没掩上,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这是怎么回事?快带夫人回去!”不是别人,正是永宁侯!
余香云回头,只见父亲阴沉着一张脸,快步走到那秦氏身边,道:“你受惊了。”秦氏摇摇头,泪光隐隐,道:“夫人不能容我,直说要杀了我腹中孩儿。但请侯爷为妾身做主。”永宁侯拍了拍秦氏的手,道:“不用担心,那只是说说,她不敢的。”
秦氏前两日确诊,乃是喜脉。永宁侯中年得子,心中自然欢喜异常,对着秦氏又多了几分看重。
冯氏眼睁睁看着永宁侯越过自己,走到了那女子身边,已是心如刀绞,再看二人你侬我侬的模样,心头怒火丛生,她冷笑道:“我怎么不敢!我就敢!她怎么就那么能生!都弄死了两个,还不甘心!还要再生一个!”
永宁侯听到此处,便知事有蹊跷,撇下秦氏,走到冯氏跟前,一把拽住她的手,拉着往一旁的禅院而去:“有什么话,进去说!”
终究女儿成亲在即,在外头闹起来,也不好看。
冯氏冷笑,还要嚷嚷,却被永宁侯大掌捂住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两人入了禅房,关了门,隔绝了外头好奇的目光,永宁侯方一把把冯氏摔倒地板之上,厉声道:“冯氏!你刚才究竟在说什么?那两个孩子的死,跟你有关系?”
他问话之时,额上青筋隐隐暴起。永宁侯自然期望自己多子多孙。沈氏去世后,接那两个孩子上京,也是自然。又怎会料到,竟然在上京途中遭遇山洪,坠崖身亡。
然而,听方才冯氏的语气,竟是冯氏所为!
冯氏脑袋还晕乎乎的,只以为是沈氏回来争宠,道:“是啊!那两个孽种,凭什么到侯府来?就该死得干干净净的!你看,如今沈氏又怀孕了!阴魂不散!我非要她的孩子都死掉!”
永宁侯气急,一巴掌打在冯氏的脸上,瞬间便肿得高高的。“你……你……我不知道,你竟然是这般恶毒!你这样,你叫阿云日后如何在五皇子府立足!”
冯氏眼冒金星,心中恨意迸发,道:“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那两个小孽种出事后,你在做什么?你就派了几个人去现场看了一眼,连找都没找!如今你又装什么深情?沈氏怎么还会回来找你啊?”
永宁侯闻言,恼羞成怒,三两下撕下一块布来,将冯氏的嘴巴塞住,道:“冯氏,我看你是失心疯了!”
冯氏支支吾吾,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小寒站在暗处,看到全部的过程。永宁侯带走冯氏后,陈嬷嬷也扶着秦氏入了自己的院落。留在原地的各家仆人犹在窃窃私语,传递消息,人人眼中都难掩兴奋的神色。
“天啊,原来这贤良淑德的永宁侯夫人是个蛇蝎毒妇啊!竟然将前头夫人的孩子都给杀了!”
“啧啧,都说永宁侯夫妻鹣鲽情深,却也抵不过年轻貌美的小娘子啊!”
“哎,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这么说,永宁侯前头还有位夫人?真是造孽咯,竟是都被害死了!”
……
小寒没有再听下去,而是捏着拳头,默默地走了。路经大殿,她顿了下脚步,走了进去,焚了三炷香,虔诚地跪在了佛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