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外头没有人,她就有机会逃离。
唐四推开门,将小寒一把推了进去,这是一间精致小巧、清新雅致的茶室。唐四急不可耐,几步走上前来,就强抱住了小寒。他闻到小寒脖颈之间有一股馥郁的香气,不由得多闻了几下。然而,吸了好几下之后,他忽然意识到了问题。他好像喝醉酒了一般,眼花脚软,手上无力。
唐四大惊,眼看着小寒轻轻松松挣脱了开去,将自己推倒在地上。小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上带着笑容。唐四双目圆睁,就要喊人,却发现说出来的话也是软绵绵的,没半分力气。他更加惊恐了,道:“妖女!你想做什么?”
小寒一脚踩在他的脸上,连踩了好几脚,方觉的解恨,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倒出一颗丸药来,对唐四道:“这儿有颗药,吃了你下半辈子就可以做个正人君子了。”说着,就往唐四嘴里放。唐四如何肯依,咬着牙,不开口。
小寒笑吟吟地,也不知手指点了哪处穴道,唐四的牙关一松,张开嘴来叫了一声。丸药自然也就趁机被放了进去,囫囵吞了下去。
唐四害怕至极,想要出声发问,却发现喉咙发不出声音来了。
小寒道:“这一瓶子的药,都是随意搭配的。有的是叫人七窍流血、皮肤烂尽而死的剧毒,有的是叫人若不能合欢就得死亡的欢喜毒,有的却是叫人一辈子都不能人道的,还有的是叫人肝肠寸断而亡。至于究竟是哪一种,就看公子你的运气了。”
唐四一张脸,吓得青白青白的。
小寒伸手,去将他身上的盔甲剥下来,这乃是军中常用的款式,她穿上去,随着人流,先离开是非之地,再做打算。
她在房门之后侧耳倾听了一阵,确定外头并异样,方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昔日繁华精致的后花园已经洗劫过了一次,一片狼藉,此刻渐渐安静下来了。
唐四赤身裸体躺在地板上,如烂泥一般,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动弹。再想到最后吞下的那颗丸药,简直如同在水深火热之中,几乎吓破了胆。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种毒药,无论哪一种,都叫人生不如死。唐四眼睁睁看着小寒离开,孤身一人躺着,脑海中轮番上演自己的死状,冷汗冒了一阵又一阵。
小寒一路走着,也无人注意自己。眼看就要到了客院,她正站在院墙之下,观察那边的情形,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干嘛鬼鬼祟祟的?”
小寒一惊,几乎跳了起来,转过头来,却是一个士兵,正在打量着自己,目光之中带着狐疑神色。
小寒压低了嗓音,道:“我怕外头又有别的人进来。”
那士兵有些诧异地道:“那里头如今都是我们的人,怕什么?”目光更添了三分怀疑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觉得唐四该中什么毒呢('?')
第71章
小寒正要说话,背后传来一个声音,道:“都杵在这里做什么?”
先来的士兵与小寒齐齐向发声之人看去,只见一个看似小头目模样的人,领着两个士兵,押解着一人,正要去往客院方向。士兵恭敬地喊:“顾校尉!”
小寒侧身站在士兵之后,恭敬行礼。
那士兵看了一眼小寒,对顾校尉道:“顾校尉,此人有些面生,不知是哪一队的……”
小寒胆战心惊的,后背都微微冒着热汗,只怕一不小心就要露馅。她想再逃一次,可就难了。
孰料,那顾校尉打量了一下小寒,道:“是唐四公子带过来的人,放尊重点。你们,跟我走吧。”
小寒一怔,跟在顾校尉的士兵之后,一起入了客院。这顾校尉语气笃定,毫无怀疑,是真的认识唐四的人,还是已看出端倪,却不动声色?
好在危险暂时远去,事已至此,只能步步为营。
在入客院之时,她抬头一看,却险些惊得被台阶磕到。刚才她太过紧张,未曾细看。这顾校尉押解的人,不是阿楼,却又是谁?
阿楼头面之上有伤,衣衫也已破损,露出半条丰腴的胳膊。她来显是早已看到了小寒,此刻两人眼神想接,她眼神微微示意,叫小寒静观其变。小寒收敛心神,尽量让自己不要太紧张。
顾校尉入了客院,此处乃是对外的门口,守着七八个士兵,正在闲话。
“听说里头遍地都是金银珠宝,美人侍妾,你我却被放在这里守门口,真是郁闷至极!”
“什么脏活苦活都是我们干,分钱的好事却没我们的份儿!”
“这院里的女人该是又白又软吧,啧啧,一会儿问问进去搜查的几个家伙,他们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顾校尉听得如此污言秽语,厉声斥道:“这门口看守好了,自然有你们加官进爵的时候。金银珠宝,美人艳女,不都是手到擒来?”
众兵丁回过头来,见是顾校尉,连连点头哈腰行礼。
顾校尉再一次叮嘱众人,要好生看着门口,不能让任何人漏出去:“如今,侯府老夫人、夫人和姨娘,一个都没找着,你们可得好好守住了,若是被你们逮着了,那就是天大的功劳!”
众人都应下了。
顾校尉便道:“这儿有个混在侯府奴婢之中的要犯,正是四殿下追寻已久的。我得将此人送到侯府前门的重要人质集中处。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这里不能出岔子。”
说罢,他伸手一点小寒,道:“你,跟我一起送人质过去。”
小寒微微一怔,但很快就走上前去,押着阿楼,跟在了顾校尉身后。
到了门外,外头系着几匹马,应是这些士兵用来传递信息之用。
此时天色已是大亮,顾校尉低声对小寒道:“上马,拉着阿楼,让她在后头追着走路。”
小寒知道,押解犯人,向来如此。
她将扣着阿楼的锁链系到马鞍的扣搭之上,翻身上马,随着顾校尉驭马前行,阿楼在后头不得不跑着,才能跟上。小寒不敢走得太慢,怕被旁人看出端倪来。
她跟着顾校尉大摇大摆地穿过街道,随处可见往来的士兵军官。永宁侯府这一片乃是京中大臣权贵居住之地,应该也是昨夜战斗最为激烈的地方,不少宅院的门口都是一片狼藉,隐隐约约传出些女眷的哭声哀求声。
待要离开这一区域时,顾校尉遇到了士兵的盘查。“你们是哪一队的士兵?这是要去哪里?”
小寒只低垂着眉眼,在后头一言不发。天知道她一颗心早就要蹦出胸膛了。
顾校尉却是镇定自若,从怀中取出来令牌,出示给士兵,道:“我乃是禁卫军李将军麾下的顾炎,奉命将这犯妇带入宫中。”
那令牌确实是禁卫军的令牌,士兵看了看,终于放行。
顾校尉带着二人,从大街转入坊市之中,行了一会,路经一处院落,顾校尉翻身下马,一脚踢开了大门,道:“犯妇!速速进去,找出东西来!”
小寒也下了马,推着阿楼进了院中。顾校尉极快地将门关上,拉着二人,往后院而去。待入了后院,关紧了院门,顾校尉方吁了一口气,道:“小寒,幸亏及时找到你,不然我都不知该如何跟师父回话。”
正是耿江天熟悉的声音。小寒一颗心放下了大半,却还是依照着门规,与他对了一边暗号,确认无误,小寒终于放心了,一把抱住耿江天,道:“昨晚真是……太可怕了!”
耿江天拍拍她的肩膀,道:“你做得不错了!现在不必担心,一切有我。”
小寒知道自己失态,放开了耿江天,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耿江天带着二人到了后花园的一处茶室,推门进去,在地板上摸索一番,便打开了密室的门来。他引着二人入内,道:“先在这儿等一等。很快,京郊的王师就要回来平定叛乱的。到时候,再出去也是不迟。”
入了内室,耿江天给二人递过水杯,道:“昨晚应该都吓坏了,先喝点水。”
内室之中,储存着清水和食物。
阿楼听出来,这乃是浮香堂伙计江天的声音,然而,听到他这般说话,她忽而明白过来,这江天与小寒恐怕关系匪浅。她脸上微微浮现失望的神色,只得道:“多谢救命之恩。麻烦帮我解开锁链。”
方才,就在一众士兵将她捆绑起来,意欲侵犯之时,有人出言阻止了。阻止之人,自称奉命寻找与五皇子暗卫有关的人和线索,她功夫了得,恐怕知道内情,故而要由他讯问。此人在军中似乎地位颇高,众人任由他行动。
她想着待人少之时,再行反抗,逃脱出去。岂料,中途偶遇小寒,这顾校尉所说的话,分明是有意维护小寒。阿楼的心,倒是渐渐安定下来,猜测起这顾校尉的身份。然而,她万万没想到,面前这个威风凛凛的顾校尉,就是浮香堂那个憨厚的伙计江天。
他与小寒姑娘乃是旧识,她二人显是情谊深厚,叫他如此冒险去救人。
耿江天道:“多谢阿楼姑娘舍命相救!我不过是投桃报李。”他嘴上说着,从怀里拿出一瓶药来,道:“这是伤药,给治疗面部的伤口正是合适。女孩家可不能刘疤痕。”他一边说着,一边给阿楼解开锁链。
阿楼一失去禁锢,当下伸手对着耿江天就是一个手刀,然而,就在这一刻,她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力气!她惊恐万分,道:“你是何人?究竟意欲何……”
话没问完,却被耿江天轻轻一点,整个人晕了过去。
耿江天将药瓶放在她身侧,对小寒道:“盛和光把你看得太紧,我都找不到机会去救你。这一次乃是浑水摸鱼。你若是决定要离开,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了。”
小寒一时踟蹰,沉默不语。
这一回,盛和光作为盛王爷之子,也一同去了郊外皇庄。因为她正与盛和光闹别扭,他出门之时,也并未与她道别。对于叛乱,他是否已有情报?如果已有,又为何就这般任由自己陷于险地?
恰好此时,耿江天冷笑两声,道:“盛和光消息灵通,自然是早已知晓四皇子的计划了,只是为了让四皇子按照计划行事,竟是装作不知,让你置于危险之中。永宁侯也是如此,自己老娘和正室都放在侯府里,倒是那怀了身孕的小娘,一早借口天气闷热,出了城去。”
小寒咬咬牙,道:“走吧。我不要再回去了。”
她想起来,盛和光本是命阿亭阿楼在今日带她出城,去郊外的别院避暑的。想来,四皇子提前发难了。可是,无论盛和光是不是考虑到了她的安危,这已经不重要了。
盛和光太过专断独行,自己总不能真的一辈子就这么被他困着,听他的命令,说往东就往东,往西就往西。这般活着,又有什么滋味?何况,如今自己正是青春芳华,他对她自然是好。待到将来美人迟暮,他早忘记了她,却仍将她困于内院,那自己岂不是做了囚徒?
耿江天站起身来,带着小寒出来。小寒低声问道:“阿楼她在这里没事吧?”
“没事,密室很安全。”耿江天一边引着小寒到了一处院墙,找到一处秘密的小门,入了另一处宅院。从这宅院里推门而出,在狭窄的后巷里,空无一人。
耿江天在前面带路,走了没几步,拉着小寒推门闪身入内。
“去梳洗一番吧。待到合适的时机,我们再离开京城。”
“什么时候离开?”
“若是我料得不错,今晚到明日,京郊的王师就要回来镇压叛乱了。此时你我就先不要动,待到局势稳定下来,防备松懈了,再离开京城。”
“若是有人排查,该如何是好?”
耿江天笑笑,道:“京城住户,超过万户。这一片民居众多,要想找人,谈何容易。何况,盛和光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找人的。我听闻,盛王爷似乎身子出了问题。待到局势稳定,他恐怕就该回西安了。此外,这段时间,你要易容,避开盛和光麾下的暗卫。”
小寒点点头,才彻底放松下来,前去清洗。此刻日头高照,她这一晚又惊又怕,浑身已是污浊不堪,很快去取水来,清洗干净。
与耿江天所料相差无几。第二天夜间,城门之外响起了炮火之声,王师攻城。鏖战半宿,天刚蒙蒙亮时,叛军不敌王师,出城投降。众人奉命抓捕叛军首领四皇子。
四皇子仓皇出逃,手里拿着永宁侯的老夫人齐氏和冯氏,与五皇子、永宁侯对峙,要求五皇子必须放自己出城。
齐氏早已是面无血色,浑身发抖。她如何料到自己享福的后半生,竟还有如此波折,被几个大汉从密室中抓走,一天一夜都水米不进,此刻更是被大刀架在脖子上,刀锋冷冰冰的。
冯氏更是憔悴不堪,一张秀美的脸早已扭曲,狰狞。见到永宁侯,想到这人前几日借口秦氏怀孕,不耐暑热,故出城前往自己别庄避暑,心中更是充满怨毒。
他分明早知道四皇子会叛变,可是,却就这样任由自己落入虎口!大概,自己要是在这场叛变中死去了,才是最合他的心意了!架在脖子上的刀锋随着冰冷锋利,却远不如永宁侯的所作所为叫她伤得厉害,那才是真的刀剑,诛心,一刀刀刻在冯氏的心上,鲜血淋漓。
四皇子踢了一脚齐氏,道:“快点,让你儿子开门!不然,本宫就先削你一根手指!”
齐氏嘴唇轻颤,颤巍巍地道:“我儿,救我!”声音里头真是说不出的恐惧。
永宁侯站在城门之上,看着母亲与妻子,双目已是赤红。四皇子叛乱,他自然是早已知道的。他本是安排着让齐氏、冯氏出城白马寺礼佛。然而,谁也没想到四皇子竟然提前发动了叛乱,并且还策反了他麾下的禁卫军李将军一系。李将军一系,本就是他为了在叛乱中保护母亲妻儿而安排的,李将军一投敌,侯府便如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四皇子见永宁侯伫立在城头,岿然不动,又踢了一脚冯氏,道:“你也喊!不然我让人剥了你的衣裳!”
冯氏当即泪如雨下,哀婉地喊道:“余郎,我知道你有命在身,你万不可为了我的性命,而放了叛徒出去!妾身不过一条贱命,死了就死了。若有来世,你我再续前缘!”说着,又跪了下去,连连磕头,道:“五殿下,我最放心不下的,乃是我的女儿。她天真烂漫,不同俗务,但请殿下多多包涵!”
她此刻,实则恨不能骂余为奸猾小人、喜新厌旧。可是,骂人没用,唯一有用的,是表现自己的大度与肝胆心肠。五皇子既然以贤德仁厚闻名,就不会让自己的岳母和忠臣的妻子就这么死去。便是自己命该如此,真的死了,也能为着儿女多得几分父亲和君上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