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人知面不知心。”
俞通海冷淡道,“若非事情真相摆在面前,我又如何敢相信?”
“把人带上来。”
一声令下,仆从领命,按照俞通海吩咐让两个婆子把一小丫鬟押到正厅。
葛氏看清楚那个小丫鬟的脸。
她认得这人是朱倩院子里伺候的丫鬟,不由大骇。
……
宋嘉月仍需在床上躺着静养。
俞舒宁听说她醒来,得到俞景行允准后,过来寿康院看她。
突然之间发生这么大一件事,俞舒宁接受得十分艰难。那盒糕点是从她这儿递出去的,如果不她让紫杏送过来的,恐怕她大嫂不会这么毫无防备。
每每想到这一点,俞舒宁心里难受极了。
无论如何,她都有责任,甚至差点儿成为帮凶,谋害一个对她很好的人。
宋嘉月今天清早从俞景行口中得知事情始末。她大概了解怎么一回事,想不通的地方确实很多,尤其是朱倩为什么要对她下手……但是又不认为非要弄个明白。
害人的理由向来千奇百怪。
有时候可能只是因为一点小事而已。
她更想知道朱倩是否受人指使,然而俞景行没有提过。人证、物证,她醒来以后都没有接触过,不可能凭空胡乱的猜测。她现在能做的事只剩下好好休养。
俞舒宁陪坐在床榻旁,因为觉得宋嘉月会闷,特地带几本话本过来。
从话本里找出几个有趣的故事,她一一念给自己大嫂听。
“哎……舒宁,你喝点水。”
宋嘉月看她太过卖力,忍不住出声提醒。
“好。”
俞舒宁一笑间搁下自己手里的话本,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杯,喝下一杯水。
将茶杯递回给丫鬟,俞舒宁却没有之前讲故事的心情。她一双眼睛巴巴的望住宋嘉月,看她此时人在病中,脸色发白,精神不济,怯生生喊:“大嫂……”
“我在呢。”
宋嘉月觉察到俞舒宁情绪上的波动,微笑答应她一声。
然而到得此时此刻,看着宋嘉月的笑脸,俞舒宁忽然绷不住情绪。她一时间扁一扁嘴巴,眼眶跟着红了一圈:“大嫂,我差点害了你……我真的好怕……”
“你要是有事,我要怎么和大哥交待、和爹娘交待?”
“我当真无颜见你。”
俞舒宁一面说一面哭,说完这么几句话,彻底崩溃,趴到锦被上痛哭起来。她在自己闺房里已经偷偷哭过好几场,可是看到宋嘉月不怪她,根本控制不住。
宋嘉月没有开口安慰俞舒宁。
她中毒了,她清楚这不是俞舒宁的错,但这些恐怕无法安慰这个小姑娘。
宋嘉月伸手轻拍俞舒宁的背,以期给她一点安抚。
发泄出来也好,比憋在心里要好,哭过这一场,能从阴影里走出来便很值得。
“至少我现在没事。”俞舒宁哭够以后,宋嘉月一边用帕子给她擦泪,一边低声和她说,“往后是得更小心一些……但论起来怪不上你,别太自责。”
“是你大哥训斥你了吗?”
俞舒宁闻言,连忙带着哭腔否认:“没有,大哥没怪我。”
她的大哥太讲道理,压根不怪罪她。
她甚至希望她大哥训斥她,狠狠骂她一顿,那样或许她心里还好受一些。
“是不是突然发现你大哥也挺讲道理?”
宋嘉月一句调侃却正巧落入刚回来的俞景行耳中。
“我什么时候不讲理了?”
俞景行抬脚走进里间,看到俞舒宁,见对方同自己问好,略略颔首。
宋嘉月看向他,笑道:“我刚刚是夸你啊。”
俞景行不置可否,走到床榻旁,侧身在床沿坐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俞舒宁见状,怕耽误他们说话,连忙领着自己的丫鬟开溜。
宋嘉月示意秋月去送一送,才回答:“没有不舒服,也不怎么累。”
“办妥了?”
俞景行点一点头:“他们不敢不认。”
朱家仰仗俞家鼻息太多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即便是为了朱家的利益,他们都不会保朱倩。一个小娘子生在这种家庭,被当作货物一样,自然可怜,但是那点可怜抵不了她害人的过错,他不可能为此心软。
宋嘉月垂眼想得片刻,问俞景行:“朱倩会怎么样?”
“我不会要她的命。”
俞景行伸手摸一摸宋嘉月的头:“怕你心里有负担,所以没有做得那么绝。只是她会被送回祖籍宗祠,从此诵经念佛。朱家承诺终身不会让她踏出祖籍半步。”
“他们做不到的。”俞景行捏一捏宋嘉月的脸,“离得那么远,我们难道能派人去监视么?无非是避过这几年的风头,到时候照样恢复自由身。”
“只是回不来邺京?”
俞景行笑一笑:“是,只是不能回来邺京。如若侯府倒了,他们也不怕。”
宋嘉月感觉俞景行这话意有所指。
她当下又多看两眼俞景行,压低一点声音问:“你在想什么?”
“没有。”
俞景行矢口否认,仍是笑,“当真没有,即便有,也是不打算告诉你的。”
宋嘉月:“……”
这么看来,他是真的在谋划什么啊。
“不说就不说。”
含糊嘀咕过一句之后,她又不放心提醒,“你往后也小心些。”
“我知道。”俞景行眼底含笑,指腹划过宋嘉月的眉,继续说,“但你现在不是操心我的时候,你好好休养、好好喝药,得快点儿好起来,我们才好搬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都不会少,稍安勿躁<(ˉ^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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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不是什么美食作者啊233333
不过昨天刷胖圈被安利了冬瓜茶,也很容易做的样子(陷入沉思
第63章 撩人
自己的侄女对儿媳妇下毒,这种事对朱氏而言,是十分不可置信的。
然而证据确凿,容不得她不相信。
她想不通自己的侄女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却没有办法问。
大哥走的时候那么生气,心里定然记恨,可是面对那些铁证她又能怎么办?
朱氏想到这些便止不住的头疼。
她侧身躺在小榻上,红翠站在她身后,替她按摩头部,以缓解痛楚。
“夫人也不必太过发愁……”
红翠小声安慰,“毕竟不是夫人的过错,总不能怪夫人身上。”
“我们朱家对侯府也是高攀的,侯爷晓得我常常帮着朱家,从来不过问,也没有说过什么。如今闹成这样,便说朱家恩将仇报,我一样不知道如何辩解。”
“大哥大嫂那个性子,只怕心里憋着劲儿……”
朱氏说着,又忍不住叹气,“侯爷心里恐怕同样不舒坦。”
她不得不承认,作为丈夫抑或父亲,俞通海都可以说是十分不错的。
纵然俞通海心里一直惦记着的人是顾氏,却也谈不上对她不尊重、不谅解。
“倩姐儿往日那么老实的性子……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呢?”红翠手中的动作顿一顿,“过得阵子想必便会好转的,夫人不要太过忧心,免得损伤了身子。”
傍晚,俞通海在书房单独叫的晚膳。
朱氏得知消息,等到亥时不见他回来休息,终是过去书房寻他。
俞通海没有不见朱氏。
只是见到她时,表情稍显冷淡。
“老爷……”
书房里没有仆从在,朱氏行至俞通海面前低声问道,“您还不休息吗?”
“你困了便早点儿休息。”
俞通海说话间慢慢抬头望向朱氏说,“对了,有件事知会你。”
朱氏拽紧手中帕子看着他:“老爷有什么吩咐?”
“不是吩咐。”俞通海重新低头,“行哥儿过几天会搬到外面住。”
朱氏一惊:“这、这是为什么?”
俞通海沉默不语,朱氏心中变得了然,反而噤声。
“这事你不必管。”
朱氏明白“知会”二字的意思,没有多言。她应下之后,沉默退出书房。
……
翌日,朱嘉芸听说朱倩被送回祖籍,颇有些好奇俞景行使了什么手段,竟让朱家愿意屈服。只是,此番看到朱倩出事,她失了一个帮手,不免有点儿可惜。
不过这也算是她预期里最坏的结果。
至少没有波及到她身上,即便变成这样她亦不大要紧。
她和大皇子之间早已借着朱倩的手重新联系。
他们甚至今日约好要见面的……
朱嘉芸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那一张脸,一时勾了勾嘴角。今日见面,势必要大皇子答应帮她离开侯府不可。这个地方,她现今也当真是待不下去了。
这边厢朱嘉芸前脚出府,那边厢俞景行已然收到消息。
他只吩咐自己的人继续跟着,转头便又继续去了忙搬家的事情。
宋嘉月靠着引枕半坐半躺在床榻上,一双眼睛隔着纱帐一直在看俞景行指挥丫鬟收拾东西。他似乎下定决心要在外面很住上一段时间,要带走的东西不少。
“有没有发现什么被遗漏的?”
俞景行撩起一侧纱帐,问宋嘉月道,“若是遗漏了,得提醒他们一声。”
“真忘了什么要紧的,总不会不能回来取。”
宋嘉月对此有几分不以为意,因为她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有什么必须带上的。
“过来坐。”她伸手招呼俞景行,等他在床沿坐下,她拉着他胳膊问,“爹娘晓得我们要搬出去么?看起来应该是晓得?所以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也不用那么麻烦。”
俞景行伸手将宋嘉月颊边的碎发拨到耳后,“知会过一声便是了。”
“嗯?”
这般说法和宋嘉月的想象差别太大,她不确定问,“就这样?”
俞景行点头:“就这样。”
“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没有拦我们的理由。”
所以长辈会以为,是因为她出事,俞景行才坚持要搬到外面去。等他们从侯府搬走,外头定然挡不住风言风语,好在他们两个都不是会被这些影响的性子。
“没有吵架就好。”
宋嘉月摸一摸俞景行的脸,又笑,“我没有话要问了,你去忙吧。”
……
等到宋嘉月身体好转,他们便搬家了。
那处宅子同在邺京,离得谈不上远,多准备几辆马车,东西一次运过去。
这地方既然是宋嘉月买下来的,她当然不是第一次到。宅子久不住人,有些旧,后来出钱找人修葺过一遍,如今再来发现处处都齐整不少,很是古朴典雅。
马车停在宅院门口。
宋嘉月被俞景行扶着从马车上下来,两个人入得院门,穿过庭院,步上了回廊。
青石板铺就的小道两侧生长着绿油油的苔藓。宽阔的庭院花木扶疏、草木蓬勃,凌霄花藤缠绕攀上廊柱,鲜红而繁茂的花朵在翠绿的叶片间迎风而绽。
“这儿看起来是不是也不错?”
宋嘉月手指拂过凌霄的叶片,笑吟吟问俞景行一句。
俞景行看她一眼:“所以这么好的地方,你当初光想着藏私?”
“可现在不也是和你一起住进来的么?”
宋嘉月说话的语气很是有恃无恐。左右被发现了,遮遮掩掩不过多此一举,索性大方承认。如果俞景行准备和她计较到底,今天自然不会和她出现在这里。
穿过回廊走到他们住的房间,俞景行牵着宋嘉月的手进去。
当看清楚房间的模样时,宋嘉月却瞬间愣住。
一整个房间被布置成新房的样子。墙壁上新贴一个大大的囍字,下方的桌案上正烧着一对大红蜡烛,另供着各式果品。红光浮动中,床榻上鸳鸯喜被喜气洋洋。
这是做什么?
宋嘉月满心不解,扭头看俞景行,才发现对方也在看她。
“后来一直想补给你。”
俞景行微笑,牵住宋嘉月的手往前走,“可惜不能像当初那样大操大办。”
宋嘉月根本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
哪怕是这样小小的、属于她和俞景行的婚礼,她同样从未想过。
难怪非要磨蹭到下午才出门……
宋嘉月忍着泪,小声埋怨:“你该早点儿告诉我的。”
“告诉你还算是惊喜么?”俞景行笑,让宋嘉月坐到床头,扶着她的肩,“虽说只有我们两个,也要像模像样才行。我让秋月进来,帮你梳洗沐浴,好不好?”
宋嘉月咬唇点一点头。
俞景行俯身在她脸颊印下一个吻,方才走得出去。
半晌,秋月领着两个小丫鬟进来。
宋嘉月知道这是要做什么,因而不声不响,任由她们摆布。
沐浴过后,在秋月的服侍之下,她换上一身大红喜服,复又梳妆打扮一场。大红盖头落下来的时候,眼前光线变得昏暗,她一颗心莫名跟着紧张起来。
“小姐,我们在外面候着。”
秋月小声说罢,领上两个小丫鬟退出房间。
未几时,有人推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