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表小姐——寒花一梦
时间:2019-09-08 08:42:32

  老仆颇为无奈摇摇头,“这身体的毛病越拖会越严重,当真使不得呐。”
  俞景行一路安静的听。
  宋嘉月偷偷看他,见他含笑瞥向自己,不由跟着笑一笑。
  老仆将他们引到正厅外面。
  俞景行示意麦冬把他们带来的饭食交到老仆的手里,
  老仆眉开眼笑。
  他连声道:“俞大人当真是菩萨心肠。”
  “俞大人,俞夫人。”
  老仆欢欢喜喜和麦冬一道提着食盒往厨房去,罗承宗和罗夫人正巧出现。
  俞景行循声望去,牵着宋嘉月上前去和他们问好。
  宋嘉月这一次见罗承宗这位夫人。
  罗夫人身形高挑瘦削,却是一张圆脸儿,乌发盘成堕马髻,束发带,发间不见任何簪子首饰之流,十分朴素。她身上有一种稳重气质,说话的语气却非常柔和。
  “里边坐吧。”
  罗夫人招呼俞景行和宋嘉月到正厅坐下吃茶。
  吃得一盏茶,寒暄半天,罗家的下人也已把午饭张罗好了。
  他们几个人又到饭厅去用饭。
  简陋的饭厅里,一张四方木桌上摆满各色的菜肴。
  宋嘉月坐下来看一看,便明白为什么俞景行会专门说带些饭食过来。
  罗家不但住得地方有些简陋,饭也吃得简单。虽然添了一只烧鹅、一碟酱牛肉、几道小菜、两屉小笼包,但饭桌上的大部分吃食还是他们方才带来的那些。
  宋嘉月让厨房准备了八道菜——
  清蒸武昌鱼、珍珠丸子、粉蒸牛肉、红菜苔炒腊肉、葵花豆腐、酸菜炒春笋、清炒苋菜以及排骨藕汤。另外也捎上了一些新做的藤萝花饼和榆钱窝窝。
  她在心里默默叹气。
  罗大人高中榜眼,如今在刑部做事,只要他想,便不必过这种日子。
  饭桌上,众人默不作声,安静吃饭。
  直到一顿饭用罢,丫鬟奉上热茶,这稍显冷淡的气氛才被打破。
  “我瞧着有些人已经盯上你了。”
  挥退丫鬟仆从,罗承宗开口对俞景行道,“你知不知道?”
  “知道抑或不知道,罗大人不也都让我们进门了么?”俞景行的语气云淡风轻,他甚至还反过来劝告罗承宗,“你之前办的那几桩案子,有些人也不会罢休。”
  罗承宗生病之前,查出几个官员的问题。
  他上奏后,永平帝罢免了那几个人,然而这些人都是三皇子的簇拥。
  大皇子和三皇子两派的势力早已经遍布朝野上下。随便动两个人,轻易便会是他们其中一方的人,罗承宗和俞景行一样,既不被大皇子拉拢也不帮三皇子做事。
  他们两个不一样的地方是——
  由于性格和身份,朝堂上愿意帮罗承宗的人不多。
  其实,大臣之中来自湖广的官员也不在少数,而且很多时候,来自一个地方的官员或学子都会互相照顾帮衬。可惜,罗承宗始终不肯为此和其他人走得近。
  这么多年待在官场上,罗承宗依然是最初那副清高的品性。
  他倒似乎看俞景行顺眼不少。
  “我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情罢了。”
  罗承宗语气淡淡,“倘若谁都不肯做、不敢做,那才是真正的烂透了。”
  宋嘉月听着这样一番话,心觉这位罗大人可真敢说呐。
  不仅敢说,也敢做,是以叫人敬佩起来。
  当然,那些心里有鬼的人,不但不会敬佩他,还会打压他、攻击他,甚至背地里会想要他的命。因为他们害怕和担心,有一天罗承宗反而会要了他们的命。
  饭厅里有几息的静默。
  罗夫人忽然道:“我自己种的两株山茶开了,俞夫人要不要同去瞧一瞧?”
  宋嘉月悄悄地看了一眼俞景行。
  随即,她含笑点点头,接受来自于罗夫人的提议。
  她们先一步从饭厅里出来。
  不久之后,俞景行和罗承宗到书房去了。
  罗夫人说的那两株山茶花就在廊下,是用的细瓷花盆栽种。
  一株是大红的,一株是粉白的,繁茂的翠绿叶片衬得花朵越发娇嫩艳丽。
  “俞大人这样刚直不阿,俞夫人会不会觉得累?”
  视线落在山茶花上,罗夫人低声问。
  宋嘉月听清楚罗夫人的问题,心里倒是不认为这算得上是一个问题。
  她想一想,反问道:“罗大人如此,罗夫人累么?”
  “难道不会觉得累吗?”罗夫人扭头看向宋嘉月,眼底带笑,“我嫁给他的时候,他家境贫苦,不知将来会如何,日子过得十分清贫,那时以为以后就好了。”
  “到得如今才晓得,还是一样的。”
  罗夫人说,“担惊受怕、吃苦受累根本避不了,他这样的性子……”
  “这两个花盆和这两株山茶花,是他买给我最贵重的物品。”
  “一共得十两银子呢。”
  “但是我同别人说,她们都会觉得我太傻。十两银子,买点儿别的不好么?或者让他多拿些银钱回家来,省得还得日日都这样省吃俭用、清苦不堪。”
  “夫人却没有和罗大人说过那样的话,是不是?”
  宋嘉月嘴角微翘,“其实我听夫君提起过,罗大人和夫人都是高义之人。”
  她之前听俞景行说起罗承宗用自己的俸禄资助湖广的贫苦学子。今天见识过,才明白大部分俸禄恐怕都用在那种地方,否则他们不至于必须过这样的日子。
  宋嘉月自认没有他们这种魄力。
  她愿意在能力范围内,努力做一点这样的事情,但却会先保证自己。
  “方才罗大人说,‘倘若谁都不肯做、不敢做,那才是真正的烂透了。’其实正是这样的道理,如果人人都当这是烫手山芋,畏缩不前,便是助长歪风邪气。”
  “我们改变不了别人,那么,至少可以从自己做起。那些认为不好的东西,可以尽自己的一份力去改善,哪怕只是朝着好的方向前进一点点也值得。”
  “他不这样做,恐怕心里会不安。”
  宋嘉月说,“所以有句话说,做人要对得起天地良心。”
  “自己问心无愧便好。”
  “所以我也还没有因为这些觉得累……”
  “而且——”
  顿一顿,宋嘉月声音稍微低下去道,“我恰恰是看中他这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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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受用
  交浅言深似乎是大忌。
  宋嘉月觉得自己说得有一些过头,便也到此为止。
  另一边。
  俞景行跟着罗承宗到他的书房。
  这处书房如同整座宅院一般的简单,不过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书架上一排排书册子整齐排列,书案上的笔架、宣纸、书籍、砚台、笔洗等都摆放得井井有条。
  罗承宗绕到书案后面,他略略翻找,又从案上一角的一摞纸张里抽出几张,递给俞景行。那是属于一份卷宗里的部分记录,这桩案子,俞景行也知道。
  “等结案的时候,又会有官员被革职。”罗承宗说,“这几年的时间,周相失去太多臂膀,今年的会试,陛下选择他做主考,他恐怕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即使周相觉察到永平帝对他猜忌和忌惮,他在这个时候大概依然会借机拉拢一批人为自己所用。这是罗承宗对周相的看法和猜测,又或者应该说是私心的判断。
  “却也未必。”
  俞景行道,“说不定反而会比往日做得更加公正一些。”
  “他大约已经注意到,陛下不单单是针对谁。这一次,既然陛下命他主考,而他也接受了,明面上多半会做得周道,不会轻易让人抓住任何的把柄。”
  周相做主考是既成的事实。
  皇帝陛下的用意自然不是特地给周相开方便之门。
  虽说周相可能会对现在的形势着急,但再着急也不见得会明知是错非要做,毕竟远没有被逼到绝路上,需要这样慌不择路。何况,正因为着急,反而更不应该。
  “纵然周相会有拉拢这批新的学子的想法,想让他们帮自己做事,却不会不明白等他们能说得上话,是需要时间的。他现在未必能有那么多的时间。”
  “此番不少年轻官员得到提拔,在这件事情上,风险肯定比往常大许多。”
  “陛下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却也不敢下定论。”
  俞景行斟酌道,“万一周相糊涂一时……便说不好如何。”
  罗承宗年纪比俞景行要大上一轮。
  尽管如此,面对不同意自己看法的俞景行,他并没有表现出不愉快。
  罗承宗是认可永平帝的。
  但他不看好大皇子,也不看好三皇子,因而没有心思支持他们其中的谁。
  五皇子和六皇子平素更看不出来有多少优秀之处。
  事实上,倒不见得必须得多优秀才行。
  能集思广益、广开言路,懂得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的道理,愿意诚恳改正自身的不足……至少可以稳固朝纲,可是罗承宗觉得自己没有从皇子们身上看到这些。
  最近,永平帝的身体又有些不适,接连数日不曾早朝。
  罗承宗想到这里,暗暗叹气。
  俞景行和罗承宗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宋嘉月正和罗夫人晒着太阳赏着花,喝着茶水吃着点心。当下各自瞧见自己的夫君,两个人先后起身,迎得上去。
  未几时,俞景行和宋嘉月告辞回府。
  他们乘马车回去。
  “罗大人方才怎么愁眉苦脸?”
  回想起罗承宗从书房出来时的表情,宋嘉月随口问道。
  “大概是因为有些悲观。”
  俞景行说,“陛下身体抱恙,谢道长又被召进宫,会试在即,事情太多。”
  宋嘉月不疑有他,一贯不继续追问。
  她只是在心里默默感慨,罗大人当真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性子。
  “夫君好像很乐观?”
  沉默几息,宋嘉月把注意力转回俞景行身上,笑着问。
  她虽然不清楚他们两个人聊过些什么,但绝不是针锋相对。
  一个人满面愁容是因为悲观,那么另一个人云淡风轻便大约是因为乐观?
  “这话听着怎么像是有暗示?”
  俞景行轻轻挑眉,“还是夫人很希望我也愁眉苦脸?”
  “那自然没有!我当然希望你每天都心情愉快啊。”宋嘉月笑嘻嘻,往俞景行身上蹭一蹭,“不过这样挺好的,与其愁闷,不如尽力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他们回到宅院。
  马车停稳,俞景行从马车上下来,又伸手去扶宋嘉月。
  宋嘉月脚才沾地站稳,忽然有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蹿到他们面前。
  那人上来便躬身抱拳与他们行礼:“俞大人,俞夫人!”
  俞景行已下意识一个动作,将宋嘉月护在身后,梁红梁玉移步上前。
  他拧眉看着眼前的人,脸色微沉,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宋嘉月从俞景行身后探出头来。
  俞景行侧眸,将她塞回自己的身后,与此同时,他们面前的人终于抬头。
  “什么人竟在我们大人和夫人面前放肆?!”
  梁红呵斥一声,语气凌厉。
  实则站在四五步开外的人瞬间一怔,随即连忙赔起不是:“在下无意惊吓冒犯俞大人和俞夫人,若唐突了,实在抱歉,请俞大人和俞夫人见谅。”
  意识到俞景行未必仍记得自己,这人立刻自报家门:“在下徐茂林,河间府的那一桩案子,不知俞大人是否还有印象?多亏当时俞大人秉公执法,我才得以洗脱罪名,恢复清白身。”
  三言两语唤醒俞景行的记忆。
  徐茂林这个名字,他发现自己尚且记得,也记得徐茂林在那时便是秀才。
  “你此番是来邺京赴考?”
  俞景行思索过几息时间,沉吟中问徐茂林道。
  “是,我准备参加今年的会试。”
  徐茂林咧嘴一笑,“但没有俞大人当初还我清白,我不会有今日。”
  “只是做我该做的事罢了。”
  俞景行道,“你也不必如此一再与我道谢。”
  “不过,既然你此番前来赴考,到底是该道一声恭喜。”
  徐茂林乐呵呵的:“俞大人吉言!”
  寒暄过几句,徐茂林便径自离开了,没有多留。
  俞景行牵着宋嘉月走近院子里。
  “河间府的那桩案子,我好像记得。”
  宋嘉月想一想,问,“是不是被诬陷谋杀丈夫的那一桩案子?”
  “嗯。”
  俞景行颔首,宋嘉月看他一眼,小声说:“我的夫君可以改变别人的人生。”
  “因为有我夫君这样的人,才有更多人肯相信世间仍有公道可言。”
  见俞景行看过来,宋嘉月又笑,“真的很厉害。”
  善恶总是并存的。
  有些时候,甚至没有绝对的善,和绝对的恶,但仍有不该触碰的底线。
  只有很多人都愿意去坚守这样的底线,才可能有和平安乐的环境。
  这需要有人为之付出巨大努力。
  “最近好像总夸我?”
  俞景行斜眼,“夫人该不会是无事献殷勤?”
  “想夸所以多夸几句不行吗?”
  宋嘉月不满的哼哼两声,“我夸我夫君,你凭什么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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