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则让厨房炖一些用来帮俞景行补身体。
大年初五,六皇子刘煜和去年一样陪俞舒宁回侯府拜年。
他们带了一马车礼物。
俞舒宁见到宋嘉月才知她怀孕的事。
她忍不住抱怨自己大嫂没有早一点儿说,遗憾自己没有准备好礼物。
“送礼物也着急?”
宋嘉月笑她,“那你可以放心,你要是送了,我不会不收的。”
“要是不收,我还不答应了呢,难道我能心疼那点东西?”
俞舒宁笑嘻嘻地说,“我小库房里宝贝多得很。”
她现在是六皇子妃,吃穿用度又很不同。
逢年过节收到的好东西,无疑一茬接着一茬,不会少。
“多好。”
宋嘉月也笑,“我家崽崽还没出生,就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姑姑呢。”
一句话说得俞舒宁浑身舒畅,尾巴快要翘上天。
用过饭,两个人躲到闺房里去说话。
俞舒宁的闺房仍保持着她出嫁前的模样。
朱氏让丫鬟婆子隔两天打扫一次,这样女儿随时回来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屋里烧起炭盆,暖烘烘的。
俞舒宁把一只彩瓷手炉塞到宋嘉月怀里,拿起个烤得热热的蜜橘剥起来。
“这是进宫的橘子,特别甜,而且吃起来没有一点儿渣。”
“大嫂,你必须让我侄儿尝一尝。”
三两下剥好一个橘子以后,俞舒宁把果肉搁到干净的白瓷盘子里。之后,她一面催宋嘉月尝一尝,一面又继续剥起来第二个:“紫杏、秋月,你们先退下吧。”
“我有事和大嫂说。”
“没喊你们,你们都不许进来。”
紫杏和秋月应声,领着其他一众小丫鬟们退到了外面。
她们两个人同梁红梁玉一起守在房门口。
“大嫂,你听说宫里的事了么?”
俞舒宁表情变得严肃,声音压得极低,问宋嘉月。
“听说了一些。”
宋嘉月颔首,慢慢想一想,又问,“你在宫里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我没什么。”
俞舒宁摇摇头,“外头那些对我没什么影响,何况还有我夫君挡在前面呢。”
“只是自从陛下生病,宫里风言风语一直挺多的,关于储君人选的传言更是层出不穷……前两天,我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在凤鸾宫凑巧遇到大皇妃。”
“她夸我和夫君明白利害,不做蠢事。”
俞舒宁微微瞪大眼睛,“大嫂,这话听着当真渗人得很。”
“而且,你知道吗?我在那个瞬间,脑子里闪过的就一个想法,我感觉她似乎对那件事特别有把握、特别成竹在胸,但以前不是这样……以前常常愁眉苦脸。”
陛下旨意未下,如何会突然这样有把握?
宋嘉月觉察到俞舒宁大约是在和自己传递某一种信息。
“我不知道我的担心是不是多余,但是大嫂,我很担心爹爹和大哥。”俞舒宁停下剥橘子的动作,垂着眼轻声对宋嘉月道,“经历过才明白娘当初为什么……”
“这些事原来比我曾经想得要更不简单、不容易。那个时候我看不明白,现在才有所体会,虽然不至于后悔,但现在感觉很能理解娘亲最开始的不支持。”
“希望我们大家都能好好的。”
俞舒宁抬头,勉强一笑,“大嫂,我现在真的觉得,平平安安最好了。”
“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宋嘉月动作很轻抚摸俞舒宁的发顶,“大家都会平安的。”
刘煜和俞舒宁用过晚膳才回宫。
夜里,梳洗过后,宋嘉月和俞景行准备安置。
“舒宁真的长大了很多。”
宋嘉月对俞景行提起白天两个人的谈话,“而今真正为家人着想。”
“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感觉她还一团孩子气,就是个小姑娘那样的。因为是小姑娘,也觉得有点儿小性子不要紧。那时也想不到现在会这样呢……”
“长大了是好事。”
俞景行笑,“一直一团孩子气,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我看看我们囡囡长大一点没有……”正经话没说上两句,俞景行看着宋嘉月逐渐圆滚滚的肚皮,止不住伸手摸一摸,“要他长大点儿才好呢,省得你辛苦。”
话音刚落,宋嘉月便感觉到胎动。
她看一眼俞景行笑说:“你家崽崽抗议了,还不把手收回去。”
“怎么是抗议?”俞景行笑容愈深,却绝不收手,甚至得寸进尺说,“说不定是在同意我方才说的话,我们囡囡也疼自己的娘亲,乖着呢,对不对?”
最后三个字,是在问宋嘉月肚子里的孩子。
宋嘉月:“……”
她恍惚已经看见,倘若确实是个女儿,这个人绝对、妥妥会变成女儿控。
绝对!
“哎,我明明要和你说正事的。”宋嘉月发现自己被俞景行带跑偏了,“舒宁的想法也是我的想法。我和她一样,希望大家都可以平平安安,不要有事。”
“我舍不得我还没出生的孩子,更舍不得我家夫人。”
俞景行一双眼睛含笑看着她,“不敢有事,不会叫我家夫人伤心。”
这段时间,宋嘉月感觉得到侯府其实给了俞景行一层保护。
因为他是宣平侯府的嫡长子、是当年的探花郎、是大理寺的官员,时至今日,大皇子和三皇子依然只想拉拢他为自己所用。越到现在这种时候,他反而安全些。
宋嘉月从俞景行的语气与态度里,发现他似乎颇有成算。
这个时候,除了相信他,她没有更好的选择。
她知道的结局,毕竟还是好的。
纵然害怕生出变故,不过她也不想自己吓唬自己,愿意相信一切会顺利。
不说她现在不是一个人。
宋嘉月不想把那些不好的情绪传递给肚子里面的孩子。
朝堂上风风雨雨。
心思平静的宋嘉月依然在宣平侯府安心养胎。
直到六月前夕,看似平常的一个清早,钱敬信忽然带着傅夫人、罗夫人、阿水等一些人到宣平侯府。她看到钱敬信拿出来的那一封信,她认得是俞景行的笔迹。
钱敬信说,他是来保护他们的。
宋嘉月便忽然间意识到,外面恐怕正在发生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一百章达成╰(*°▽°*)╯
第101章 逼宫
宣平侯府出门办事的仆人回来之后,都是一脸惊慌。
他们在大街上见到了许多官兵。
据说那些官兵个个持着刀枪,凶神恶煞般,对路上行人不停大声呵斥。他们不许百姓们在外面随意走动,直接暴力把大街上的所有人都统统赶回家去。
长街两侧的商铺齐齐被迫关门,摊贩们慌慌张张收拾物什,生怕慢一步要在这些官兵手上倒大霉。出门采买的仆从说,外头无论什么东西都价钱立时翻了几倍。
“府里今天来了不少的客人,虽然东西价格比平时贵一些,但不知怎么个情况,怕后头几天东西不好买,所以还是多买囤了些肉菜鸡蛋……”
管事和朱氏汇报着今天采买的情况。
都买了些什么,因情况特殊,也一一二二和朱氏说得一遍。
“多囤点也好。”
朱氏同样意识到不对劲,没有为难管事,“你去吧,让厨房好生准备饭食。”
外头乱,府里更不能乱。
即便希望俞通海或者俞景行可以回来主持大局,他们却显然回不来。
安顿好傅夫人、罗夫人等人之后,朱氏特地过去看宋嘉月。她现在已经是有九个月身孕的人了,随时可能发动……府里虽说提前做了准备,但也怕现在……
“母亲,我挺好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宋嘉月伸手摸一摸自己的肚子,“反倒是觉得他今天比平常要更乖一些。”
“如果有什么异动一定要说。”
朱氏叮嘱她,“在院子里走动也要让丫鬟跟着,不要一个人。”
宋嘉月一一点头应下了。
虽然这些她都知道,但是这样的唠叨她不会觉得厌烦。
“母亲,让护卫把下人也看紧一点吧。”等朱氏交待完,宋嘉月开口,“外头一旦有什么事,咱们府里边要是慌起来,不定会闹出什么……还是得警醒点儿。”
宣平侯府的仆从不少。
平日里,大多数人确实老实勤快,遇到特殊时候却也多少难说。
一则是倘若有人在仆从里流传些耸人听闻的谣言,那些人信了便会不安,可能会生事。二则是万一变得混乱,怕混进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趁机从侯府捞好处。
“我已经交代过管家了。”
朱氏对宋嘉月说,“这些事有我来操心就好,你多注意些自个的情况。”
“你现在也是到关键的时候,千万不要太勉强。”
宋嘉月又点头:“母亲,我省得。”
朱氏依然不怎么放心,按捺不住反复地叮嘱宋嘉月许多话。
要说她现在最担心、最怕什么,肯定是怕宋嘉月和孩子会有什么事。
过得一会儿,还有许多事要忙的朱氏离开了。宋嘉月忽然觉得困乏,秋月便扶她到床榻上躺下来休息。她本想躺上片刻,不想闭上眼,仍旧很快睡着过去。
……
皇宫,勤政殿,书房。
永平帝被大太监扶着在龙案后坐下,一张脸几无血色。
三皇子和孟贤妃随即快步上前,当下两个人围在永平帝的左右。
书房里的人只有他们几个而已。
孟贤妃没有喊宫人进来,亲自挽起袖子研墨。
三皇子刘景在一旁犹似苦口薄心劝永平帝:“父皇,现在情况真的很危急。”
“今天早朝,大哥把所有大臣都困在殿内,其他各处的臣子,也被他们的人控制住了,甚至邺京城里到处是他们的人……您还是下旨吧,否则儿臣要怎么办?”
永平帝闻言却开始剧烈的咳嗽。
孟贤妃抬眼看他一眼,丢开墨锭转而去帮永平帝顺气。
“臣妾知道,陛下定然又失望又伤心,只是这个时候不能只顾着这些。”她语声温柔,隐约带着某种隐秘的诱哄意味,“我们景哥儿到底有什么不好呢?”
“五殿下不在邺京,六殿下如今年纪也还小,陛下若一再犹豫,我们便都不知道要怎么活了。大殿下今日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实在荒唐到令人难以置信。”
“可是他终究这么做了。”
孟贤妃不动声色轻轻握住永平帝的手。
“只要陛下将玉玺交给景哥儿,这一切便会结束。”
“届时,他出城去调兵,那么整个皇宫、整个邺京都会迅速恢复秩序。”
“陛下……”
孟贤妃附耳过去,“您告诉臣妾,玉玺现下究竟在哪儿?”
……
殿外,两方势力剑拔弩张,正互相对峙。
几排张弓拉弦的将士个个目光如炬,神色肃杀,浑身透露出紧绷的情绪。
大皇子刘昭身穿甲胄,腰间佩带一柄长剑,在数名官员的簇拥下,匆匆赶到勤政殿外。然而,他终究来迟一步,以致于叫三皇子刘景将永平帝带到了这个地方。
一点点微小的疏漏都可能导致功亏一篑。
何况现在殿内是什么情况,他们在殿外的人根本什么都不清楚。
“到底怎么回事?!”
刘昭有些暴躁,也沉不住气怒骂,“一群废物,竟然能让他们进去了!”
“我不是派人来守这儿了吗?!”
周相在大皇子旁边,冷静提醒他道:“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正事要紧。”
大皇子余光扫过周相的脸,看清楚他眼底的警告,不由得悻悻噤声。
他心里却十分不痛快。
“确定陛下和三殿下都在殿内?”
周相直接抓一人过来盘问,“能不能探明白里面的情况?”
“殿内的门窗紧闭,各个窗户都有士兵把守。我们这边试图派人潜进去,已经有好几个人受伤,这条路子走不通,也没办法摸清楚殿内现在是什么情形。”
情况不明,越拖情况便越会对他们不利。
周相沉声对大皇子刘昭说:“大殿下,不能继续拖下去了,只能强攻。”
刘昭也清楚这个道理。
他今日竟然当真做出这么一个选择,意味着绝无退路。
一旦失败……
刘昭不希望自己失败,因为那表示他会失去所有,甚至包括他自己的性命。然而走到这一步,他明明也是被逼无奈。如果父皇直接将皇位传给他,他何必如此?
每次他犯一点小错都提心吊胆。
哪怕提心吊胆也换不来什么,只会次次被责骂得厉害。
老三又比他能好到哪里去?
偏偏他的父皇每次对老三那么纵容,好像根本舍不得责罚一样!
连之前流民出了那么大的事,也没有见他这个弟弟怎么受到冷落和惩戒。
实在不公平极了。
他父皇如今恐怕一日比一日老糊涂,已经不能指望了。
刘昭觉得,他只能靠自己,唯有靠自己。
“还是赶紧把父皇‘救’出来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