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姑姑便上前扶着她的胳膊，两人走到霍秀儿设置的实验室外，一股风从窗子里吹来，带来浓重的血腥味。
兰姑姑握住霍秀儿的手腕，看着那门上的锁，肯定道：“小主，这锁被人撬过了。”
“我方才闻到血腥味了……”霍秀儿深呼一口气，两人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沉重。
“您在这别动，奴婢先去探一探。”
“嗯。”霍秀儿点头。
门上的锁早就是虚挂着了，兰姑姑将锁取了下来，她推开大门的一瞬间，霍秀儿已经好奇地从窗缝里看了去，吓得她当场后退两步，腿一软差点坐在了地上。
“兰姑姑……”霍秀儿声音微颤。
兰姑姑到底见识多，这种事情也不少见，她沉稳地迈出房内，快步过来扶住霍秀儿，声音低低道：“是白雪。”
白雪！
这不可能！白雪不是让郑公公带走了？
“你说……这世上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霍秀儿咽了咽口水，心里慌乱得很。
兰姑姑怕她受惊过度，手上用力将人往回拉，带着霍秀儿走回厢房。
可就刚刚短短的一秒，已经将画面深深地刻在霍秀儿脑海中了。
身着绿色衣裳的宫女吊死在房梁之上，胸口还插着一根玉簪，霍秀儿记性不错，那玉簪是上次皇上来时，随寿礼一同带过来的。
白雪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子往外突，脸色苍白，嘴角却还带着一丝笑意，看着着实诡异。
霍秀儿越是不去想，偏脑子里满是那画面。她哪里见过这种凶手场景，就在她眼前，地点还是她熟悉的实验室，她被吓住了。
兰姑姑很快遣了人去宗乾宫，而并非去找了侍卫们，在这宫里，贵人能靠的，只有皇上。
当天晚上，天就变了，狂风大作，很快雨就落了下来，霍秀儿当晚发起了热，急坏了守夜的红棉。可这雨夜，没有手令，如何去请太医？
隔壁的尸体被郑公公带人提走了，可那满地的鲜血还在，整个承欢殿的人都绕着那边走，连井都不敢用了。这样的雷雨夜，红棉心里又怕又急。
轰隆隆一声雷响，红棉看见墙上出现一个影子，女人的头被悬挂着，身子晃晃悠悠的，缓缓的，她抬起了双手。
红棉尖叫一声，顿时晕了过去。
夜幕之中，一抹黑影翻墙而出，朝着北方跑去。
第28章
郑公公举着油伞快步小跑着，却依旧难以赶上景孝帝的步伐，景孝帝步子迈得急，那伞根本就挡不住什么雨，衣裳下摆已经尽数湿透。
小杜公公淋着雨跟着小跑，淅淅沥沥的雨声差点淹没了他的声音。
“皇上，皇上您慢点，保重龙体啊皇上！”
景孝帝唇角抿紧，好看的双眉蹙得高高的，满脸阴郁而担忧，他沉声问道：“可宣了太医？”
“已经宣了。”郑公公接过话，伸手抹了一把飘到脸上的雨水，眼看着马上就要到承欢殿了，犹豫片刻，还是道：“皇上，那偏殿厢房里的东西，一会您可千万别看。”
郑公公现在都还记得景孝帝征战回来后的某一天夜里，那守夜的人划伤了手而不自知，滴了血在地上，景孝帝向来少眠，多梦容易惊醒，醒来看见那血整个人几乎都发狂了。
景孝帝上过战场的人，身上独有的那股子杀气，一般人难以招架，再加上他是皇上，守夜的人被掐也不敢反抗，那天晚上，差点没被掐死。
后来还是郑公公将人调走，又悄悄处理了，才将这事给瞒了下来，这整个皇宫，也只有郑公公一个人知道这事。
此后，郑公公特别警醒，不让景孝帝看到一滴鲜血。可小杜子盯着承欢殿，深夜来报信说霍贵人病了，发了高热，整个人都神志不清的，景孝帝听了，非要去一趟承欢殿。
郑公公是真没有想到皇上对霍秀儿竟然用情如此，冒着雨夜都要去看望佳人，他只是一个内侍，皇上的时候他哪里干涉得了？只好出声提醒了一句，那死在偏殿里的女人，还是他去收尸的，满地的鲜血可没来得及收拾，郑公公生怕皇上瞧见。
“行了，你们管住自个的嘴便是，朕心里有数。”景孝帝心里很慌，紧张得手心里都有了汗意。
他仿佛回到了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那还是上辈子的事儿了。他一个现代灵魂，哪里经历过战争？可他是皇帝，他不能退，只得硬着头皮指挥战争，甚至亲自带兵。
杀着杀着，他麻木了。
他杀的第一个人，一刀下去，还温热的鲜血顿时迸发到他脸上，很快又被雨水冲刷掉。这一幕在他脑海了好几年，画面都还十分清晰。
景孝帝知道自己心理得了病，并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现在他几乎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只要闭上眼，就会出现战场的画面。
承欢殿的事很是蹊跷，景孝帝明白秀秀是被人盯上了，这些事情几乎是一个串着一个发生的，留下的线索也不多，就好像是故意惊吓秀秀一样。
想到这里，景孝帝有些自责和心疼，他自以为他能替秀秀顶住，实则不然，当小杜公公将承欢殿的消息传来，说秀秀发了高烧，还没办法请太医，他的心呐，跟刀割似的。
他为什么非要见秀秀一面呢？景孝帝喟叹一声，将后悔的念头压下。
景孝帝一脚跨进承欢殿，这么大的雨，他还是闻到了一丝空气里的血腥味，似乎还有一种奇怪的香气。
“郑峰，那厢房里有香味？”
郑公公赶紧走到景孝帝的左边来，试图用身体挡住那死人的房间，“奴才来收拾的时候，确有一股异香。贵人身边的人说，这间厢房是贵人制备那些新鲜玩意的地方，有香气倒也是正常。”
景孝帝点了点头，有香味正常，但这香味怎么闻都不是现代那些瓶瓶罐罐的香气。
相对于这空气中的异常，景孝帝更加担心秀秀的情况，走到霍秀儿睡觉的厢房前时，景孝帝心里的担心忽然变成了恐惧。
“郑峰，霍贵人……不会死吧？”
郑公公微微侧头，黑夜中看不清景孝帝的脸，心里划过一丝古怪的感觉，忙道：“皇上放心，今儿在太医院值守的是辛院判，他医术高明，一定不会让贵人有丝毫损伤的。”
景孝帝示意小杜公公和郑公公在门口候着，便推门而入。小杜公公使劲闻了闻空气里的香味，打了个喷嚏，伸手揉了揉鼻子，低声道：“师父，这香味好像……”
“闭嘴。”郑公公眯着眼看着从屋檐下滴下的成串水珠，“你去隔壁厢房瞧瞧，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香。”
“是。”小杜公公摸着黑往南边走去。
景孝帝将灯点上，守夜的红棉晕死在床边上，霍秀儿安静地躺在床上，小脸汗涔涔的，嘴唇因发热而更加娇艳，她秀眉蹙进，显然极其的不安。
景孝帝坐在床沿，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烫人的温度让他心里更加焦虑起来，视线触及一旁的红棉——她穿的鞋，鞋面上大红色。
眼前突然有些恍惚，他的耳边响起了千军万马的声音，敌军的低吼声，刀□□入身体的声音，还有那鲜血迸发的声音……
景孝帝使劲晃了晃头，伸手扶住头的一侧。
战场？怎么会，他明明是在秀秀的厢房里……
眼前一个敌国将领从马上飞扑下来，景孝帝低头看着双手，呆呆地想，他的武器呢？没有武器，他只有双手，敌人近在眉睫，他缓缓伸出双手……
霍秀儿浑身都滚烫着，她难受得很，伸手将被子掀开一些，舔了舔干涸的唇瓣，一个男人背着光坐在她身旁。
霍秀儿浑身都软软的，大脑一片浆糊，什么也记不清楚，放在心底里那个人便在这个时候跑了出来。霍秀儿对床边的男人笑了笑，口齿不清地呢喃出声。
“阿翊……”
好像有些不满男人离她太远，仿佛两人遥不可，霍秀儿伸手抓住男人的伸手的一只手，顺着手撑起身子，可她真的没有力气，浑身往男人身上一倒。
景孝帝下意识勾住她的腰身抱紧了她，霍秀儿手臂顺势环抱住他的脖子，软软的脸颊在他颈侧蹭了蹭，声音因发烧带着鼻音。
“我好想你。”
景孝帝突然就清醒了，眼前哪里是什么战场？身前也没有什么敌人，只有怀里那具软又烫的女人。
“秀秀……”景孝帝十分恐惧，声音都在颤抖，他看着自己微微抖动的双手。
就在上一秒，他差点就掐了秀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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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怀里那具身体滚烫得惊人，她嘴里还呢喃着细碎的话语，景孝帝深呼一口气，方才因为杀意渐起而有些发红的眼睛湿润了几分，他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人，内心无比的庆幸。
幸好，秀秀唤醒了他。
然而下一秒，景孝帝便眯了眯眼睛，眼里闪过一丝戾气。他除了回宫之后犯过一次病后，在郑峰刻意的安排下，景孝帝几乎没看见过能够刺激到他的东西，这宫女穿的鞋子虽然是红色的，但到底并非真正的血，竟然能够刺激他犯病？
若不是鞋的原因，还能是什么？
景孝帝轻轻放开霍秀儿，像对待珍宝似的将她放下，可霍秀儿不愿意，小手软软地揪住他后背的衣服，嘟囔两声，在他怀里找了个更加舒适的位置靠了过去。
景孝帝伸手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叹息一声，选择妥协。他身上的衣裳还是湿的，景孝帝便伸手将锦被圈住霍秀儿，再箍住她的腰肢，将人放到腿上来抱着。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裳，小脸的热度透进胸膛，景孝帝不由得有些急躁，这么热不会烧坏脑子吧？
医疗条件这样跟不上的古代，发烧一不小心可是会死人的，由不得他不急。
“郑峰！郑峰！”景孝帝高声喊道：“快去瞧瞧辛院判来了没有，若是没有，你亲自给朕将人带过来，要快！”
“奴才这就去。”郑公公担忧地望了一眼还在厢房内的小杜公公，接到皇命耽搁不得，便举着伞趟进雨里，肥胖的身躯跑起来却十分快速。
过了一会，郑公公气喘吁吁的带着辛院判来到承欢殿，在路上便叮嘱了他，皇上在里头，说话时莫要冲撞了圣上。这辛院判医术高明是高明，就是那嘴，得罪了太多人，要不是景孝帝看在他医术确实不错的情况下，辛院判还只是一个小太医呢。
辛院判打定主意尽量少说话，可一脚踏进承欢殿，便嗅到了一股子异香。
“咦？”辛院判抽着鼻子使劲儿又闻了几下，快五十岁的人了，跟个小孩似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郑公公握拳放在嘴边咳了几声，压着声音道：“别忘了刚才你答应了咱家什么。”
辛院判讪讪笑了笑，也学着他压低声音道：“郑公公啊，不是我忘了，而是……这香味不对劲啊。”
郑公公心头一震，难不成真的是他疏忽了？他本以为这香味是霍贵人炼制的那种奇特的护肤品，便没有让人追查，可辛院判如此神情，那异香……不是普通的东西啊。
他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先帝在的时候入的宫，那会后宫争斗，郑公公什么没瞧见过？当下心就沉了下去，皇上已经闻到这香味了，这事瞒不住。
“辛院判，快些进去给贵人瞧瞧，皇上担心得很。瞧完之后，把这异香的事情好好跟皇上说说。”郑公公白胖的脸上挂起笑容。
辛院判点头，“这是我的职责所在，郑公公也不用自责，这异香啊，那不是一般人认得出来的，我会跟皇上说清楚。”
“那咱家就先谢过院判了。”郑公公低语：“霍贵人虽然身份低微，但在皇上那里……”
他伸出一只大拇指，“是独一份的。”
这般，辛院判心里有数了，只闻那位贵人深受皇上喜爱，但到底是听闻，有了郑公公的提醒，这事八九不离十，甚至可能比传闻里的更加受宠。
只得祈祷贵人娘娘不要病得太重咯。
辛院判提着他的药盒，咬牙走到厢房外。
“臣辛……”
话未说完，里头一道携着一丝焦急的清朗声音响起。
“免礼，进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