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兰妃是真的腿都软了，她唇瓣微微发着抖，方才还红润的面色一下变得惨白。
“兰妃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霍秀儿端起那杯热茶，用杯盖拂过茶梗，然后抿了一口。
兰妃家里那是相当有钱，这茶跟宫里的都大不一样，喝着满口茶香，很合霍秀儿的口味，她又接着喝了一口。
兰妃还想狡辩几句，奈何她被这事吓住了，这会脑中竟然是空白一片，她用冰凉的手捧起热茶，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不是我！”她开口便喊道：“是周贵人！”
周贵人！
霍秀儿放下茶杯，淡淡道：“兰妃还是莫要挣扎了，那周贵人没钱没势的，如何说得动你？”
“引诱你去御花园的主意就是她给我出的。”兰妃急了，“当时咱们几个一个房，三个人都不喜欢你，怎么就没有理由了？再说，她算计你可不止一次！”
兰妃总共才算计她几次呀，这么一说，霍秀儿顿时明了她说的是何事。
怕霍秀儿不信，兰妃语速飞快将那两件事说了。
“本来我看你不顺眼，但想着你是个傻的，家世又低微，一开始没放在心上，是周薇儿时不时在我面前感叹你长得多美云云，我才动了心思。行动那日，周薇儿却是无意间发现了我的计划，我威胁她之后她才答应没说出去，然后她又担忧似的说你要是提前离开了，就不能喝景和公主撞上了。”
“这才有了找德天下狠手的事儿！”兰妃皱眉道：“是了，我想起来了，就连德天都是周薇儿引荐给我的！”
好一个周薇儿！霍秀儿脸彻底冷了下来，“那另一件事呢？”
“就是去见西太后的事儿，那衣裳也是她让我准备的。”
“难怪她手里会有那般好的衣裳。”霍秀儿眯了眯眼，当初去见西太后的时候，霍秀儿尚在装傻，兴许是觉得她是真傻，周薇儿也没怎么掩饰，她那时……确实很不对劲。
只是这些到底也知道兰妃的一人之言罢了，至于其他的，还是得多番审讯。
兰姑姑就站在霍秀儿身旁，这些事听完兰姑姑脸色已经是极其不好看了，当时这些人的小动作可都是当着她的面做的！她竟然一时疏忽，一丝一毫都没发现。
“姑姑，你去偏殿问问云嫔，情况你都知道了，知道怎么问吧？”
云嫔向来和兰妃走得近，兰妃的事情，云嫔十有八九是知道的，她今日来得这般突然，两人就是想提前串供也是不能的。只要云嫔说得和兰妃一致，那这事就有结果了。
一想到困扰了她那么久的幕后凶手，终于快浮出水面，霍秀儿心情就十分轻快。
“奴婢知晓。”兰姑姑微微福身，然后崩着脸走了。
霍秀儿看兰姑姑的背影，竟然隐约看出一股子杀气，想来是被气得不轻吧。
“行了，你也别紧张，若事情真不是你做的，我会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两句的。”
霍秀儿就冷眼看着兰妃对自己感恩戴德，那样子，哪里还是之前那嚣张无比的兰妃？
一炷香时间后，兰姑姑回来了，她对霍秀儿点了点头，霍秀儿伸手让白心扶她起来。
“该问的都问完了，我就走了，你好自为之。”
秀妃来去如风，搅浑了这承欢殿的水，竟然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偏兰妃还说不出一句讨饶的话。人一走，云嫔就失魂落魄地过来了。
两人对视着，心里脸上都是苦得不行。
也是赶巧了，霍秀儿刚回拾翠殿，就感到一股热流喷涌而出，是她每月一次的大姨妈来了。
霍秀儿立刻弄好月事带然后躺下，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她苦笑道：“幸好是处理完事情后再来的，不然这事就只能指望皇上了。”
“小主就别操心了，等着皇上的好消息吧，奴婢已经让人将兰妃所说之事告诉郑公公了，想必这事很快就能了解了。”
霍秀儿闭上眼，“不，没这么快。只凭以前的两件旧事就处置了周薇儿不大可能，只能等到周贵人再次对我动手才行。”
她忽而睁开眼，双目一亮，“兰姑姑，让郑公公散步一个消息。就说肖贵妃请皇上提周贵人的位分，秀妃因不满皇上对她另眼相看，出言阻止此事，皇上尚在考虑此事。然后找几个碎嘴的宫女当着周薇儿的面刺激她。”
“您如今来了小日子，若周贵人当真让人再刺杀您，这一不小心……”兰姑姑焦急道，霍秀儿伸手让她打住。
“姑姑多虑了，真让她的人再刺杀我一次又有何用？要抓，自然就得人赃并获，那周薇儿谨慎得很，我只是逼她一把，其余的就是皇上的事儿了。”
舆论的力量，就是再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住不生气，就更别说那年纪轻轻心里藏着傲气的周贵人了。
兰姑姑听了，这才放心，找来白心，将事情交代下去，当初刺激兰妃就是她做的，也没人抓到她的小尾巴，至今都没人知道那事是白心传出去的呢，这事交给白心，再适合不过了。
霍秀儿交待完事宜，痛意就将她整个人淹没了，她只好乖乖揣着暖炉，闭着眼小憩，竟是没一会睡了过去。
第48章
“她怎么样了？”景孝帝轻声询问道，目光落在那个侧躺在小榻上的身影。
兰姑姑叹息着摇头，“还是疼得厉害，也不知道辛院判的药什么时候才能有用。”
“你好生盯着秀秀，药不准再断了。”景孝帝心知霍秀儿不大爱喝药，可她这毛病实在太严重了，这药怎么也不能断。
兰姑姑：“是。对了，不知奴婢让人送去的消息，皇上可是知晓了？”
“嗯，朕知道秀秀什么意思，最近会多派些人手过来以防万一，剩下的你们不用操心，只管好好照顾你们主子便是。”
“奴婢知道了。”
秋天一到，大宗国骤然降了温，国都在北方，外头的风都凉凉的，霍秀儿便也不爱出门，整日窝在拾翠殿做做护肤品，又或是看几本闲书。
到了十月中，周贵人果然是按捺不住了，在和其兄长再次密谋刺杀霍秀儿之时，被景孝帝逮了个正着，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直接将周贵人的兄长押了下去，至于周贵人，霍秀儿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总之几天之后，周贵人便被打入了冷宫，听到这一消息，先前极力赞同将周贵人升为嫔位的肖贵妃，可是吓着了，不多时便生了病，西太后似乎也有些疲惫，竟也学着东太后免了早上的请安。
霍秀儿对这一令乐见其成，天也凉了，早上还真是难以起来。
只是她没料到，到了月底，周贵妃在冷宫自缢了！她一时之间也分辨不清楚，到底是周贵人自己心灰意冷选择自杀，还是宗熠给逼的。
“姑姑，人真的死了？”霍秀儿人还是懵的，她来到这里之后，接二连三就会见到谁谁死了，可周薇儿……
她和周薇儿虽然不熟，但到底是有过交往的，更重要的是，她今年才十五啊。
一条鲜活的生命消逝在眼前，霍秀儿实在是有些接受不了。
兰姑姑用披风裹住她，“小主莫要多想，或许死亡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霍秀儿看向她，兰姑姑垂着眼帘，语气淡然道：“周家兄妹刺杀皇上和后妃，已经按谋逆罪处置，周贵人便是自己不自刎，律法也不会让她再活下去，等到那时候，迎接她的除了死亡，还有屈辱。”
对一个世家小姐来说，还有什么比颜面更加重要呢？
霍秀儿心中闪过一丝愧疚，她竟然下意识怀疑这是宗熠的手笔，只是因为他如今是皇帝。
或许，她心中也有着那么一丝不安吧。现在她所能依靠了，也就一个宗熠。
霍秀儿勉强转移了注意力，问道：“对了，近日有什么好玩的事儿吗？”
兰姑姑笑道：“听说武官们都请求皇上定下冬猎的日子呢，这前几年都未曾进行过，今年皇上是躲不掉了。”
“冬猎？”霍秀儿皱紧了眉头，宗熠的病啊……那狩猎的时候，见血是必然的，他能撑得住？霍秀儿很怀疑。
“是呢，瞧这天越发冷了，再过些时日只怕就要下雪了，小主可要去？”
霍秀儿不想去，可她还是担心宗熠，犹豫片刻点了头。
“姑姑早些做准备吧，冬猎我是一定要去的。”
冬猎不仅武臣会来，文官也会，霍秀儿眯了眯眼，那些弹劾她的人，她一直都没机会见，这下可算是有机会瞧瞧那些道貌岸然的嘴脸了。
“是。”
霍秀儿本以为宗熠会答应的，可没想到他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去的那天愣是将她瞥下了，没有皇上命令，后妃怎能被放出宫？
霍秀儿想闯出去，也被人拦了下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霍秀儿眉头皱得紧紧的，“皇上分明是答应了我的。”
兰姑姑亦是同样不解。
宗熠撇下她自己走了……？霍秀儿不太相信，她深呼一口气，吩咐道：“姑姑，差人去宗乾宫看看，有没有熟人留下，若是有，带回拾翠殿，我有话要问。”
兰姑姑当即扭头让红秀去跑一趟，没过一会，还真领回来一个熟人。
“小杜公公？”霍秀儿正喝茶，惊讶地将茶杯搁下，“你怎么也没去？”
小杜公公脸色不大好看，看起来有些紧张，他啪的一下跪在地上。
“秀妃娘娘！奴才有要事禀报，还请秀妃娘娘屏退左右。”
霍秀儿心中一个咯噔，果然宗熠留下她的原因不简单，将身边的宫女都遣了出去，只留下兰姑姑一个人，小杜公公这才爬了起来。
“兰姑姑不是外人，小杜公公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
小杜公公愁眉苦脸道：“皇上受到密报，这次冬猎，肖家要对皇上下手了。”
“你是说……”霍秀儿瞳孔猛地缩小了一圈，“肖家反了？”
“正是。”小杜公公这会六神无主，生怕皇上出点什么事，说起事情来有些乱。
“就在一个月前，西太后请肖丞相进宫，寿安宫中有皇上的眼线，可两人聊的内容实在让人疑惑。后来皇上又找来几位将军，奴才也不知道具体说了什么，皇上今天走前，只说是他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只是人心难测，若是过了巳时皇上还未回宫，就请娘娘，拿着皇上的手令，去请樊老将军。”
什么万全准备！
霍秀儿深呼一口气，宗熠胆子忒大了！居然用他自己做诱饵，只是为了除掉肖家！
沉寂许久的0258惊呼出声：怎么可能，历史上肖家根本就没有谋逆！
霍秀儿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0258：这个时间，景孝帝只是和肖家闹翻了而已，可今日若肖家当真犯了谋逆大罪，那就不是闹翻二字可以轻描淡写带过去的。
霍秀儿又问：对历史有影响吗？
0258犹豫了：我也不知道。
霍秀儿：算了，都这个时候了还管什么改变不改变历史的，人命要紧！
只是小杜公公对宗熠的计划说得也是不甚清楚，霍秀儿想要推测宗熠的谋划也不简单。
既然宗熠提前召见过几位将军，那今天的事情，可能会直接和肖家刚，也可能是宗熠使诈，让几位将军假降。他说的也不错，人心是最难把握的，若是几位将军真的降了呢？
霍秀儿顿时便急了起来，“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已经辰时六刻，皇上是辰时三刻出发的，这会只怕刚到猎场呢。”小杜公公迅速回应。
还有两个半小时！霍秀儿如今能做的只有等了。
霍秀儿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飘下的雪花，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肖家为何这么想不开。”
小杜公公硬着头皮小声道：“奴才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肖家手中的权势和皇上想比，也不差多少了，这还是这几年皇上和肖家各种斗争后，才保全的势力。”
似乎是霍秀儿的表情实在有些难看，小杜公公又道：“不过娘娘也别太担心了，一来，皇上今日也带了西太后和肖贵妃去了，勉强也可算两个人质了，想必肖家会多些顾虑。二来，皇上这两年领兵，军中上下无一不服，想来背叛的可能不大。”
小杜公公说的第一条，实在是有些强行安慰她了，霍秀儿心知，西太后和肖贵妃两人，在大业面前，算得了什么？至于第二条才是真正让她安心了不少。
宗熠那般努力，亲自上阵杀敌，若还是个男人，是个武将，谁人不服？
只是她这心呐，自打知道肖家要谋逆之后，就突突突地跳得飞快。
“不知，皇上在皇宫内有何部署？”这话却是兰姑姑问的。
霍秀儿猛然惊醒，愣是吓出一身冷汗，虽然皇宫里对宗熠或者对他那个皇帝的身份来说，重要的东西不多，可她，着实算得上最重要的那个。
若是真没有什么部署……
霍秀儿倒是不怕死，她只怕自己会被人抓去要挟宗熠。
小杜公公摇摇头，“皇上没那么粗心，宫中早有安排，秀妃娘娘莫怕。”
可霍秀儿还是觉得心慌，不仅如此，听完小杜公公的话，竟是连右眼皮也开始跳了。
“不行，我不能呆在这里，咱们现在就去樊老将军府上。”既是能被宗熠当做最后的底牌，这樊老将军定然不用怀疑。
霍秀儿总觉得这宫中并不安全。
“小杜公公，你去看看今日可有一位叫关景离的侍卫当值，若是有，让他来见我。”霍秀儿立即又对兰姑姑下令，“姑姑，让红棉她们给我找一身合适的宫女衣裳，再让她们几个好好把自己乔装打扮一下，务必不要让人看出来她们都是我身边的人，一会大家一起出宫。”
小杜公公领命，脚下生了风似的跑去找人。
“小主为何会如此慌张？”兰姑姑疑惑道：“皇上做事小心，必然不会漏算您这个软肋的。”
“这会他在猎场，若是真出什么事，他鞭长莫及。”霍秀儿已然行动起来，她伸手就将头上的发饰拽了下来，语气坚定道：“我相信我的直觉，先前只是周贵人和她的兄长手里那点势力，就能在宫里行刺我，更别说肖丞相了。皇上对他自己的安排有自信，但他却忘了，有一计，叫调虎离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