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氏恨铁不成钢的看她一眼。
魏城那个人,从小儿就是个冷漠,不好亲近的,对着自己唯一的同胞妹妹时尚且容色平淡,给她挑的婆家也不是什么家世显赫的人家,难道还要指望他会怎么好好的对待魏秀蓉?
而且魏城以前还没有发迹的时候,魏秀蓉对魏城可是没有什么好颜色的,经常在魏父面前告状。
就气道:“你就给我老实些吧。难道非要搞的你大哥真的生气了,将我们娘儿三个都撵离侯府了你才高兴?我可告诉你了,你大哥就是个冷心冷肺的人,这样的事他做得出来。”
俞婉云见她发脾气,忙站起来劝说着:“表妹还小,姑母您消消气。”
魏秀蓉却不领她的情,转过头看着她嚷嚷:“要你劝什么劝?娘不过是将你接过来迷惑大哥的,可这都大半年的时间了,大哥每次看都没有看过你一眼。但凡你争气些,现在林清瑶也进不了我家的门。倒真将自己当成我们侯府的表小姐了。你看看你自己,哪里配了?”
俞氏家里原就是卖豆腐的,俞婉云的父亲后来也一直没有改行,在魏秀蓉心里,她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千金小姐,俞婉云只是个卖豆腐摊贩的女儿,哪里会认这个表姐?所以言辞间从来没有对她客气过。
俞婉云一张脸涨的通红,右手紧紧的攥着衣襟,说不出话来。
俞氏这下子确实气到了。
姑娘家的脸皮总是很薄的。就算她们几个心里都明知道为什么会将俞婉云接到侯府里面来,可怎么能当着她的面就这样的直白的说这些话呢?这让她往后还怎么哄劝俞婉云去接近魏城?
就喝叫魏秀蓉:“看看你一个姑娘家,嘴里说出来的都是些什么话?哪里有半点侯府小姐该有的矜持?还不快给我回房去反思。”
也没有叫魏秀蓉给俞婉云道歉。知道魏秀蓉肯定不会道歉的。而且,在俞氏的心里早将自己当成是侯府尊贵的老太太了,也不大瞧得上娘家的那些人。
这些人里面自然也包括了俞婉云这个娘家侄女儿。
不过现在她也确实要用得到俞婉云。
于是在魏秀蓉转过身气冲冲的回房之后,俞氏就叫俞婉云过来,伸手拉着她,挨着自己在罗汉床上坐了。
“好孩子,你是知道你蓉表妹的,一生起气来说话都不过脑子,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会说。刚刚只是她的气恼之语而已,其实她心里面不是这样想的。还是很喜欢你这个表姐的。”
俞婉云是个聪明的人,既然现在俞氏给她台阶下,她便也顺势下了。
就笑道:“我明白的,姑母。我心里也没有怪蓉表妹。”
“那就好。”
俞氏一边拍了拍她的手背,一边打量她。
相貌生的是很秀丽的,人看着也很柔婉,这世上应该没有男子会不喜欢这样的女子的吧?
原本看魏城年近26了都还没有娶亲的打算,身边也没有个丫鬟伺候,只以为他是个不喜欢亲近女人的,没有想到现在还是成了亲。
即便他现在再怎么喜欢林清瑶,可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魏城还能一直喜欢她,一点儿都不变心?
而且,这男人一旦开了荤,知晓了男女之事的趣味,只怕再也不会过像以前的清心寡欲了。哪怕魏城以往再不和女人亲近,往后也肯定会有变化的。
俞婉云这样的一个妙人儿,就不信魏城会不喜欢。
虽然正妻的位子现在被林清瑶占了,但是俞婉云也是可以做个贵妾的。往后但凡她有福气生下个儿子来,在这淮安侯府站稳了脚跟,她这个做姑母的日子也会轻松一些。
索性就将自己心里的这番算计说给了俞婉云听。
以往还可以让俞婉云慢慢的来,但是现在魏城都已经娶亲了,这层窗户纸还是早点捅破的好。
就说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姑母为什么将你接过来你心里肯定也是清楚的。”
俞婉云低着头不说话,面上满是红晕。
这就好比家里来了个媒人给她说亲,父母非但不让她回避,还让她坐在旁边听他们询问媒人说的是哪家的小子一样,她怎么能不害羞?
俞氏看到她这个样子,就觉得她太小家子气,一点儿都上不得台面。
想起刚刚林清瑶一直面上带笑的落落大方模样,两相一对比,俞氏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但很快的她眉头又松开来。
落落大方有落落大方的好,这腼腆娇羞也有腼腆娇羞的好。像魏城那样硬朗冷峻的男人,其实想想还应该最喜欢像俞婉云这样看着就楚楚动人的姑娘。现在他只是一时被林清瑶的好皮囊给迷了眼罢了。
就笑着继续劝说俞婉云:“你难道不喜欢你大表哥?还是你只想嫁给寻常人家的男子?若你真这般想,那你可是个傻的了。”
俞婉云自然是喜欢魏城的。其实看到魏城的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了。
高大挺拔的身材,英挺阳刚的五官,看着就让人觉得很有安稳感。更何况他还是位高权重的淮安侯。
是她以前想到不敢想的人。要是能做他的女人,哪怕没有名分她都是甘愿的。
就羞红着一张脸叫了一声姑母,然后低下头,手指不停的绞着自己的衣带。
俞氏自然明白她的心意。
这世间的女子哪有不爱有权势的男人?就是林清瑶,她以往在苏州府的时候也是听说过的,心悦谢家的那位大公子,彼此还定了亲事,何曾喜欢过魏城?但现在见着魏城位高权重,不还是心甘情愿的嫁给他了?
更何况她这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娘家侄女儿了。
就拍了拍俞婉云的手背,笑着说道:“你放心,既然你有这个心,姑母一定会帮你达成。”
看她头上只簪了一支珍珠钿儿和一朵粉色的堆纱绢花,身上穿的衣裙式样也不时新了,就吩咐珍珠:“你去开我的首饰匣,将那支凤首步摇和那支蝶恋花的簪子拿过来给表姑娘。再有,明儿叫个裁缝来,给表姑娘做几身时新的新衣裙。”
珍珠应了一声是,转身进了内室,不一会儿就手中捧着这两支簪子回来了。
俞婉云起身站起来,推辞不要:“这个太贵重了。上京之后姑母已经给过我好几样首饰了,现在我如何还好意思再要呢?衣裳姑母也不用给我做,我够穿了。”
俞氏笑着叫她坐:“姑母都已经这把年纪了,还要这些首饰做什么?倒是你这样年轻的姑娘家,很该好好的打扮一番才是。”
又意有所指的说道:“你只说这两样首饰贵重,等往后你跟了你大表哥,比这贵重的东西不晓得有多少,只怕姑母到时还要靠你提携过日子呢。”
第44章 侯爷的信
想是魏城临走的时候吩咐过, 所以府中但凡有什么事下人都会先过来问一问林清瑶。她同意了他们才会去办,她若不同意了, 任凭是谁发的话都没有用。
这次就是俞氏遣了她院子里的一个小丫鬟, 去二门外叫了个小厮,让他去外面请个裁缝回来做衣裳。小厮不敢擅自行动,就先过来禀报林清瑶。
林清瑶听了小丫鬟的传话, 点了点头, 让她出去转告小厮,按照俞氏的话去做。
等到小丫鬟挑开帘子走出去,丁香就说道:“我听说府里有份例, 这夏衣是早就做了的,秋衣还没有到做的时候, 现在这不尴不尬的,老太太叫裁缝来给谁做衣裳?”
林清瑶正在看府里的账册。
魏城有他身为知枢密院事的一份俸禄, 也有他身为淮安侯的一份俸禄, 再加上皇上年节时和偶尔的赏赐,收入还是很可观的。
不过现在来看,魏城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东西和银钱, 倒是有一大半儿用来给她置办嫁妆了。
难道给她置办嫁妆也是为了他自己的面子,还是他其实对她......
林清瑶放下账册,抬手捏了捏眉心。
对于丁香说的话,她心中有一些猜测,不过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这是她的事。只要不劳烦咱们,就随得她去好了。”
左右不用她出银钱给俞氏那些人做衣裳就行。而且目前来看, 俞氏也没有要公中出钱的意思。
丁香却没有她这样的无所谓。趁着林清瑶午膳后歇息的功夫,她轻手轻脚的走出屋子,叫了个小丫鬟去前院打听。
于是等到林清瑶午休刚起来,丁香就过来跟她说这件事。
“......老太太竟是叫裁缝过来给表姑娘做衣裳的呢。听得说做了一件藕荷色和一件水红色的褙子,一件杏色的衫子,一条白绫挑线裙子和一条浅碧色的罗裙。啧,老太太今儿可真是大手笔。”
丁香已经打听过了,知道俞氏是个吝啬的人,今儿肯这样给自己的娘家侄女儿做衣裳,不说她,府里其他的下人也都觉得很纳罕。
林清瑶整个人还是懵的,坐在临窗榻上,望着炕案上面摆放的那架紫檀木嵌螺钿绣芍药的小座屏出神。
夏日便是这样。明明才刚午休了一个时辰,可起来的时候依然觉得整个人很累,四肢乏力。脑子好像也有些不受控制。
因为她刚刚竟然在想,也不晓得魏城这会儿领军到了哪里。京城离着西北千里迢迢,到了那里之后又要平叛,只怕年前魏城都不一定能回来的吧?这样俞氏还给俞婉云做那么多夏衣做什么?简直就是浪费。
等到反应过来自己想了什么,林清瑶不由的笑着摇了摇头。
这可真是。她还替俞氏和俞婉云担心上了?
就对丁香笑着说道:“你管她给谁做衣裳,做几套呢,反正跟咱们不相干。”
昨儿她去敬茶的时候俞氏跟她说过,往后也不用日日过去给她请安,逢着初一十五的时候过去跟她坐一坐,娘儿两个说说话便罢了。
林清瑶原也没想过以后会真的每日过去请安。昨日不过是嫁到淮安侯府的头一日,类似于拜山头一样,过去走一走而已,早就想着后面要找了借口偶尔才过去一趟。既然俞氏先说下这个话来,她也乐得顺水推舟,推辞了一番之后就应承了下来。
如此,她和俞氏两个人一个住在前院,一个住在后园子里面,倒真的跟两家人一般。心里也确实觉得俞氏她们跟她是不相干的。
丁香听了,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便也不再理论这件事,只每日跟着林清瑶熟悉这淮安侯府里的人和事。
淮安侯府是仁宣帝赏赐给魏城的宅子。听说原是一位郡王的宅子,可惜后来这位郡王坏了事,仁宣帝便将这宅子赏赐给魏城了。
宅子不但地段好,也很大,里面的奴仆也很有些。
等到林清瑶将这些都熟悉起来,也已经到了八月秋风凉的时候。
院子里面的一株金桂开的正好,丁香推开雕花窗子的时候,林清瑶鼻尖就闻到了一股幽幽的甜香。
桃叶刚给林清瑶梳好发髻,正在询问她今儿想戴什么首饰。
就听到林清瑶说道:“今日我要去给父母上坟,你挑些素淡的首饰给我戴上即可。”
林母是四年前的八月十三这日没的,今日就是八月十三。林清瑶又是个孝顺的,每年父母的祭日都会亲自去坟前拜祭一番。
桃叶应了一声,挑了几样银器给她戴上,又服侍她换了一身素淡的衣裙。
一应要祭奠的瓜果和酒食纸钱等物丁香早就已经叫人准备好,叫个小丫鬟拿着,就在外面等候,只等林承平过来,就可以启程了。
可是遣去叫林承平的小丫鬟迟迟没有回来,倒是桃枝高兴的拿着一封书信回来了。
“夫人,侯爷来信了。”
魏城的信?
林清瑶原本还坐在榻上看窗外的那株桂花树,闻言怔了一怔。
然后她才回过头来,从桃枝的手中接过信,慢吞吞的拆开看。
纸上只有寥寥几个字:七月二十四已到西北。
不像是信,若在前面再加个臣字,倒像是章奏了。
而且算算这封信在路上走的时间,魏城这是刚到西北就立刻给她写信了吧?
这是在给她报平安?
丁香见她拆开书信之后面上表情一怔,就问道:“夫人,侯爷在信上说了什么?”
自打知道新婚之夜魏城和林清瑶竟然分房睡之后丁香心里面就一直很担心,这会儿看到魏城给林清瑶来信,她心里也很高兴。
林清瑶不说话,直接回手将信递给丁香。
丁香跟在林清瑶身边好几年,也是认得几个字的。原本以为魏城在信上会跟林清瑶诉说别后衷肠,没有想到一看之下才这么几个字......
难怪刚刚夫人看信的时候会面上一怔了,这搁她也得怔啊。
侯爷这也太言简意赅了吧?
林清瑶已经手扶着炕桌起身站起来了。
看外面的那株桂花开的实在是好,她就走过去折了一枝。
母亲在世的时候是很喜欢桂花的,经常给她念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这几句话。还会叫丫鬟摘了桂花晒干泡茶喝,又或者是加糖一块儿做成糖桂花吃。
现在看这树桂花开的这么好,是肯定要带一枝去插在母亲坟前的,让她也欢喜欢喜。
林承平终于过来了。一副没有睡好的样子,哈欠连天,眼底下也有一圈淡淡的青色。
林承平虽然是男眷,但因为年岁还小,又是林清瑶的亲弟弟,知道林清瑶不放心他,所以魏城特地让人将后花园东南角的一所小院落收拾出来给他住。
不过自打他上了兰安学堂,一旬才有一日休假,所以现在林清瑶见他也见得少了。
原本今日是要叫他过来一起用早膳的,但是遣出去叫人的小丫鬟回来禀报,说是少爷还没有起床,也不想过来用早膳,林清瑶也只得罢了。
现在看到他恹恹的,林清瑶就关切的问他怎么了,昨晚没有睡好?
林承平抬手抹去眼角打哈欠流出来的一滴眼泪水,回道:“昨夜我温书温的太晚,睡的迟了。”
林清瑶本能的不相信他会这样的用功,但是又很想相信。
不论如何,林承平要是肯收心好好念书,哪怕他最后真的不能考□□名那也没有关系。
就没有说什么。叫上丁香桃叶桃枝她们,再有两个小丫鬟跟随,一块儿出了后花园子往外走。
邵潜早就在大门外面等候了,一看到林清瑶出来,连忙对她躬身行礼,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夫人。
林清瑶以前每次看到魏城的时候,都会看到邵潜跟随在他身后,知道这是他最信任的侍卫。但是没有想到魏城竟然会将邵潜留下来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