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见得真的是殷商时代珍贵的古董,但确实是用铜做的,分量很足,自然也就很重。
江静云眼角余光看到,当即想都没有想的,扑过去就双手抓住了这只青铜鼎底部的两条腿儿,然后高高的举起来,就要去砸吟秋。
要是真的被这只铜鼎给砸到,那肯定会受伤。
吟秋也不晓得是吓傻了,还是过于惧怕江静云的缘故,竟依然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旁边的丫鬟也呆若木鸡一般,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更不说劝阻了,只呆呆的看着江静云。
谢蕴这时实在是被气的忍不住了,大步的走过来,挥手就的对着江静云的胳膊用力的甩过去。
江静云双手举着这铜鼎原就吃力,不提防现在又被谢蕴重重的打了一下,手中不稳,铜鼎立刻就落了下来。
虽然她急忙闪躲,但可惜还是不慎被铜鼎给砸到了右脚。当即只痛的尖叫出声,面上清秀的五官都变了形。
她带过来的贴身丫鬟想要上前问问她怎么样了,但是看看她现在凶神恶煞的模样,还有谢蕴一脸愤怒的样子,最后还是悄悄的低下了头,屏息静气的,只当没有看到。
是因为谢蕴忽然出手阻拦江静云才会被铜鼎给砸到脚的,剧痛过后,江静云自然饶谢蕴不得。扑过去就对着他又抓又挠。
她平日是从来不做活的,又极为爱惜自己的外在形象,所以养的一双手的指甲都足有三寸长。上面还涂了鲜红色的蔻丹。
留这样长指甲,其实平日也有不便之处,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下,这十根指甲可就是天然的利器了。
但凡挨着,不说流血,那也会立刻破皮。
又加上这会儿是这么个不管不顾,形如疯魔的抓挠法,于是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哪怕谢蕴一时躲闪,但两边脸颊上,还有脖颈间,都开始觉得有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传来。
都不用照铜镜,谢蕴就知道定然是这些地方被江静云给抓挠到了。
一时愤怒的眼角都微微的泛红。就伸手牢牢的握住了江静云的手腕,用力的将她往旁边一推搡。
谢蕴到底是个男人,真的动手起来他的力气肯定要比江静云大的。更何况还是在现在这样愤怒的情况下。
江静云不敌,立刻在他的这推搡之下跌坐到地上。上半身因为收势不及的缘故,额头还重重的磕到了炕沿上。
这几年江静云也是养尊处优的,皮娇柔嫩。这一磕,额头那里立刻就破了。有猩红的鲜血沿着她雪白的脸颊流淌下来。再配上她此刻因为愤怒而变形的五官,看起来有一种令人触目惊心的惊悚。
谢蕴实在是厌恶看到她这个样子,转过身就要往外面走。
江静云见了,心中的愤怒和狂躁越发的挡不住。一边用手重重的拍着地,一边歇斯底里的大喊:“谢蕴,你这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夫,孬种!你要去哪里?你给我回来!”
谢蕴充耳不闻,抬脚继续往前就走。
江静云见了,只觉心中似有千万把把子在同时搅动一般,眼睛都在充血。
然后她忽然大喊一声,猛的起身站起来,往谢蕴那里就冲过去。
看样子完全就是想要跟谢蕴同归于尽的架势。
不提防谢蕴察觉到,猛的往旁边一让。
而季氏这时听了丫鬟的禀报,知道他们两个闹的这样大,急忙走过来要劝说。不想才刚走进屋里,就见有个人影往她这里疾冲过来。
她躲避不及,哎哟了一声,整个人立刻就被撞飞到了一旁。
偏偏旁侧还放了一只花架,上面摆放了一盆杜鹃花盆栽。季氏就正好撞上了这个花架。花架摇了几摇,上面放着的杜鹃花盆栽不稳,眼见着就往下落了下来。
第101章 婆媳互呛
其实谢蕴往旁边闪躲的时候, 眼角余光是看到有人正从外面走进屋来的。不过当时情况危急,就没有看清楚是谁。
后来听到那一声哎哟, 才知道来的人是他母亲。
想要叫她躲开, 但已经来不及了,江静云冲了过来。
随后就是季氏倒地,背撞上了旁边高高的花架。眼见得花架上面放着的杜鹃花盆栽摇晃几下之后摔落下来, 谢蕴吃了一惊。
杜鹃花植株不小, 相应的底下这盆可是只白底大圆瓷盆,里面还装了压的很憨实的一盆土。这要是砸到季氏的头上,身上......
谢蕴不敢想。连忙一个箭步冲过去, 伸手就去接这盆盆栽。
可惜这瓷盆滑的很。又因为正在快速下坠的缘故,谢蕴压根就接不住。
好在被他这一通搅合, 这瓷盆到底没有正对着季氏和身子砸下来,只碰到了她的右脚。
但只这一下, 也痛的季氏叫了起来。
随后又是哐当一声响, 瓷盆裂开为几瓣,里面乌褐色的泥土滚了半间屋子。
这突然的一下变故,江静云被成功的镇住了。她看着季氏没有说话。
季氏却是开始由痛转化为愤怒了。
任凭是谁, 忽然遭到了这么一个飞来横祸,那都得愤怒呀。更何况这些日子她对江静云也很不满意。
看着相貌生的温婉柔弱的,但谁能料想得到竟是个风雷之性?一发起疯来家里就都鸡飞狗跳,没个安宁。
若知道她是这样的一个人,当初还不如让谢蕴娶了林清瑶呢。至少前些时候她偶然见到了林清瑶一次,竟然惊讶的发现林清瑶现在看起来极娴雅端方的, 哪里是江静云现在能比得上的。
脚上这一痛,心里再这么一怒,季氏往日对江静云的忍耐就悉数没有了。
脸一沉,对着江静云就大声的喝叫着:“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你这又发的是哪门子的疯?成天到晚的叫别人看笑话!”
江静云原本还被瓷盆砸到地上发出的那一声哐当声给镇住了,整个人呆呆的坐在地上,没有再发疯了。但是现在忽然被季氏这么一吼一骂,就如同刚刚好不容易才合上的堤坝瞬间又决堤了一般,洪水汹涌而下。
她也没有站起来,坐在地上伸手指着同样坐在地上的季氏就骂道:“我怎么又发疯了?还有,别人看什么笑话了?就算是看笑话,那也不是看我的!”
说到这里,转而伸手指了指谢蕴,挑了挑眉,对着季氏嘲讽的骂道:“你看你生的一个‘好’儿子。平日瞧着是个正人君子的样,实际上是一肚子男盗女娼。以前说什么吟秋只是他的侍女,他们两个人之间清清白白的,再无半点瓜葛。可刚刚我过来,亲眼看到这一对狗男女剥光了衣服躺在一起。我气不过,骂了那个不要脸的贱、人几句,你这个好儿子竟然护着她,过来骂我,打我。你看看我脸上被他打的。”
将自己的左边脸颊凑到季氏的跟前去,让她看。又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还有我这额头上,被他推搡着撞到了炕沿上,都磕出了血来。竟然还敢写休书给我!我是不管了,今儿你不让你儿子给我下跪赔礼道歉,再将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打一顿赶出去,我立刻回家告诉我爹娘。”
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好像笃定了季氏肯定会按照她说的这话去做。
不过也确实。因着她父亲官位比谢蕴父子都高的缘故,自打她嫁过来,季氏是从来不敢给她一点脸色看的。反倒自己几次给季氏脸色看,季氏虽然不高兴,但也都默默的忍了。
季氏挺惊讶的。她转过头看着谢蕴。
对着她的目光,谢蕴微微的抿了抿唇,没有解释。只走过去,弯腰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搀到旁边的一张椅中落座。
这就相当于是默认了。
季氏见状,心里越发的惊讶了。
她自己的儿子她了解,在女色上面一向淡漠。这吟秋一开始就是她自己挑选了放在谢蕴身边的,就是存了想要给谢蕴做通房丫鬟的心思。
甚至可以说吟秋完全就是她按着谢蕴的喜好挑选出来的。但是这吟秋在谢蕴身边伺候几年了,也不见谢蕴对她动半分心思。
只以为谢蕴这是不喜吟秋,但是没想到现在......
而且,谢蕴自小从来没有跟任何人动过手。更不说女人了。但是现在他竟然对江静云动手,甚至还写休书......
但是很快的,季氏就注意到谢蕴脸颊上,还有脖颈上的那些抓痕。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抓痕是谁做的好事。
于是季氏心里的那些惊讶立刻都没有了,转而全都是对谢蕴的心疼,和对江静云的愤怒。
再怎么着也不能这样抓谢蕴呀。明儿他要去翰林院应卯当值,到时还让他怎么见人?
就沉着声音对江静云说道:“你瞧见他跟吟秋睡在一块儿又怎么了?哪家的公子老爷身边没有个姨娘,通房丫鬟的?这是件多大的事,就值得你将他的脸和脖子抓成这样?明儿还怎么让他出去见人?”
见江静云要开口反驳,季氏冷笑一声,立刻又说道:“我知道你想说要回去告诉你爹娘这件事。每次无非都是拿你爹娘来吓唬我们罢了。但就是你爹,难道就没有个姨娘,通房丫鬟的?只怕都有好几个。我就不信你真将这件事回去告诉你爹娘,你爹娘会上我家门来问罪的。就是真的闹将起来,我们家也不怕。难道娶了你家的女儿,一辈子还不让人纳妾?天下间就没有这个理。”
说着,又赌气似的叫吟秋:“你过来。你也不用怕,今儿我还就做主了,将你抬做公子的姨娘,往后就近身伺候公子。”
吟秋刚刚被江静云那一阵打骂,只以为今儿肯定肯定会被卖出谢府去,再想不到竟然有做谢蕴姨娘的一天。
一时震惊住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只怔怔的看着季氏。
片刻之后又小心翼翼的看着谢蕴。
谢蕴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将吟秋抬为姨娘的,但是现在既然母亲已经开了这个口......
就没有说话。
江静云也没有想到季氏今儿竟然在她面前拿出了婆婆的架子了,很有些不敢置信。
待听到季氏说要将吟秋抬为姨娘,就越发的不敢置信了。
等到反应过来,立刻就要发疯。
不过谢蕴这一次对此早就有了提防,见她从地上爬起来,立刻吩咐屋子里站着的丫鬟仆妇:“将她拉住,送回她自己的院子里去。”
屋里的丫鬟仆妇不敢不听。忙走过来,七手八脚的拉住了江静云。
江静云就算力气再大,那也经不住这么多人拉着。很快的就被众人拉出了屋子。
季氏听着她大喊大叫的声音,一直叹气:“作孽啊,家门不幸啊,怎么就娶了这样的一个儿媳妇!”
转念想到这个儿媳妇当初是她自己硬要谢蕴娶的,只好讪讪的闭了嘴。
转过头看谢蕴依然一脸冷漠的样子,就问他:“她刚刚说的什么休书,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句话问的很小心翼翼。
自打上次谢蕴知道了和林清瑶退婚的真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她这个母亲就再不如以往那样的恭敬了。
以前但凡出门必定要过来跟她说一声的,无论从哪回来,也必定会先过来见她。早晚请安自不必说。但是现在,不说早晚请安了,轻易都不往她那里去。有的时候她自己过来他这里,谢蕴对她的态度也很冷淡。
现在又......
谢蕴看她一眼,目光平淡的让季氏心惊。
但是接下来谢蕴说的话让她更加的心惊起来。
“我要休了她。”
第102章 初现端倪
季氏听了谢蕴说的这句话, 大吃了一惊。
虽然她确实也很不满意江静云这个儿媳妇,但她的父亲现在到底位居四品。
谢蕴虽然是青年进士, 现在也是翰林院的编修, 未来可期,但翰林院里面的那些个人,哪一个不是饱学之士?若朝中无人, 谢蕴往后的仕途肯定不会很顺畅。
就放柔声音劝谢蕴:“这夫妻间哪里有不吵架的?她虽然性子不好了些, 但确实一片真心对你。不是娘说你,你若要吟秋,悄悄儿的便罢了, 做什么要让她当面瞧见?她原就是个不能容人的,一时气恼也是有的。你怎么就能说起休妻的话来?休妻是件很有脸面的事么?往后可别再起这个心思了。”
说到后来, 季氏的声音渐渐的严厉起来。显然是想要在季氏面前摆母亲的架子。
这若是在以往,季氏这样说了, 谢蕴肯定会听她的话的。从小到大, 哪怕是谢蕴再不愿意的事,但凡季氏和她丈夫开口,谢蕴都会选择听从。但是这一次, 谢蕴却仿似半点儿没听到季氏说的这话,依然语气坚定的说道:“我要休了她。”
说这话的时候,他垂在身侧的一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可见他此刻内心的激愤和坚决。
季氏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正要再次劝说,或是再次威逼时,就听到谢蕴又在说道:“从小到大我所有的事都听你和父亲的,哪怕是我自己不愿意的事, 我也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反对的话,但是这一次,我自己的事,我想由我自己来做主。”
说这番话的时候,谢蕴是背对着季氏的。季氏不晓得此刻他面上是什么神情。
但是能听得出来他声音十分的平静。若再细听,仿似还带了一丝自嘲和嘲讽。
季氏也不晓得为何,心中没来由的就开始觉得一阵发慌,手掌心里面都有冷汗沁了出来。
她好像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个儿子,再不会像往前那样听她的话了。只怕往后,这个儿子待她也绝不会像从前那样的亲近了。
*
韶光易过,转瞬间清明已过,墙角的一架荼蘼开着簇簇拥拥的白色花朵。
林清瑶正坐在临窗木炕上面做针线。
她做的是一只布老虎。
前几天她才刚去陶家看过魏秀菱。
算算魏秀菱怀的月份已经有八、九个月了,肚子瞧着圆滚滚的,跟踹了一只大西瓜般。
因着月份大了,魏秀菱行动也不方便。日常不过在屋子里面院子里面走几步,其他的时候多是坐着,或躺着。
好在她气色看着不错,而且人瞧着也较以往丰润了不少。
因为腹中的胎儿随时都会出生,所以魏秀菱已经在忙着准备衣物了。林清瑶心想她好歹也算是这孩子的舅母,怎么也要准备些东西的。
于是回来之后就叫人去银匠铺子里面打了一只赤金的长命锁。又寻了两块上好的软绸出来,用心的做了两套小衣裳和两双小鞋子。想了想,昨儿又开始做起布老虎来。
小的时候她也有一只布老虎,是母亲给她做的。她记得她七八岁的时候还会抱着这只布老虎一起睡,后来上京的时候不小心将这只布老虎给丢了,她还伤心了好些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