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昂凝视着黑板上的那两个大字——“郝甜”。
细细地品味着她的笔锋与每一划地走势,在心中头一次因为一个人的字写得好看,而多看了那个人一眼。
“大家好,我叫郝甜,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一起学习进步。当然,也可以一起玩呀。”
很稚嫩的女声,带着丝甜腻的气息,陆昂表情仍旧平淡无波,只一秒,就收回了目光。
但他却永远不会知晓,这个名字未来会印在了自己的户口本之上。
——
在又一次的期末考试中,陆昂再一次了解到,这个叫郝甜的女孩,不仅字写得好看,成绩也相当了得。
只不过,仍旧排在他之后。
于是,按照班里的规矩,按成绩分座位,他们两人理所当然地成了同桌。
两人成为同桌的第一天,陆昂就收到了女孩的主动示好。
那是一份三明治,里面的食材简直多到惊人。
陆昂收到这份“礼物”的时候,也疑惑了很久,这东西怎么和他在外面买到的全都不一样?
按她这个三明治的做法,不出三天,这家店就得倒闭吧?
又是午餐肉又是鸡蛋,又是培根又是生菜,关键是还有鸡排。
这是什么新吃法?
混在一起不会串味吗?
他怀着一颗对新事物的好奇之心,瞟了眼身边的同桌,迟疑了数秒,还是决定不懂就问,“……你这是在哪儿买的三明治?”
女孩很骄傲地拍了拍胸脯,“我妈妈自己做的。”
陆昂,“……”
难怪食材这么多,果然是他想多了。
“你快吃吧。我妈妈做的三明治可好吃了,吃了这个三明治,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陆昂嘴角抽了抽,总觉得眼前的女孩思想太过跳跃,他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来。
所以说,他为什么要吃了她的三明治,和她做朋友?
还有,为什么吃了她的东西以后,就得和她成为朋友?
直男癌晚期的陆昂实在是搞不懂小女生的心思根本就没他想象中的那么复杂。
郝甜也只不过是想和新同桌搞好关系,以便接下来的学习罢了。
不过,搞不懂归搞不懂,起码的礼貌还是要有的,“我早上已经吃过了,谢谢。”
这回轮到郝甜无言以对了。
她早就听班上的女同学们说过,陆昂话少,平时基本上没有朋友,上课下课全都一个样,不是在学习,就是在看他们这个年纪根本就读不懂的书。
这回她算是真正领教过了。
还真是……很难相处呢。
不过,小姑娘别的本事没有,一颗乐观包容的心还是有的,她完全不介意陆昂的拒绝,微抬下巴,轻笑道,“没关系,你放着中午吃也可以。现在天冷,不容易坏的。”
陆昂微微蹙眉,暗道:这姑娘还挺执着的,死活要把她家的三明治给推销出去。
这么想着,他微微吐了口气,低低“哦”了一声,算作回答。
郝甜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敷衍,也不在意,笑着耸了耸肩后,自顾自地翻开了一本新东方英语,练习起了口语。
路过的学生全都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在心中惊叹着:老师让他们这两学霸坐在一起,还真是对了!全都学习超纲,学霸中的战斗机说的就是他们这一类人吧。
果然,学霸的世界他们不懂。
陆昂当然也听到了郝甜的英文发音,两个词概括,那就是——
纯正、流利。
他莫名就对身边的女孩产生了一丝兴趣。
成绩好、字写得好、英文发音纯正,除此之外,她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有意思。
想不到他的同桌还是个宝藏女孩?
郝甜见陆昂盯着自己陷入了沉思,不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陆昂,你想什么呢?”
“啊?”
“你怎么看着我发呆啊?”
“哦,就是好奇你以前是不是出国学过发音,听起来挺标准的。”
“我大姑在国外定居,我小时候跟着他们一家生活了三年,可能有些耳濡目染吧。”顿了顿,郝甜突然惊诧地瞪大了双眼,“陆昂,你是在夸我吗?天哪,你居然夸我发音纯正了。”
班里谁人不知,陆昂这个天才,别说整个学校的学生了,就连老师、校长都不一定能得到他半点的夸奖,更何况是她这个刚来不久的转校生呢?
对此,郝甜真的是比在地上捡了钱还要开心。
毕竟是小女孩,谁不希望得到他人的夸奖与肯定。
郝甜一下子就乐开了花,整双眼都亮了。
陆昂不自在地干咳了几声,残忍回复,“我只是就事论事,你想多了。”
郝甜,“……”
夸她两句会死啊?
这人真的是很容易失去朋友啊。
也是因此,郝甜对陆昂的友谊小船就这么说翻就翻了。
毕竟年纪小,做不到那么宽容大度,一点小事就能引发同桌之间的冷战。
只可惜,说是“冷战”,也只是郝甜单方面的置气。
陆昂还是如从前那般,该怎么展现他的高冷人设,就怎么展现。
他甚至都没察觉出郝甜生气了,这些天完全就没同他说过话了。颇有一种将直男癌进行到底的意味。
这么坚持了几天,郝甜也觉得有些没意思了,索性和他摊了牌,“陆昂,我问你,你是不是很不喜欢和我做同桌?”
陆昂一头雾水地望着她,不知该如何回复。
其实和谁做同桌不是做?
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喜恶,只要对方不要太过聒噪,影响他学习就够了。
但是很显然,眼前的女孩除了这几天出奇的安静以外,之前的日子里,都是话多到令他头疼。
可是对方毕竟是女孩,他要是直话直说,很容易就伤了同学的心。
于是,他只得委婉回复,“也没那么讨厌。”
只是,在陆昂心里已经够婉转的话到了郝甜的耳朵里,就解读成了另外一种含义。
没有那么讨厌,那就是说其实还是有点讨厌的。
反正谈不上喜欢就对了。
这么一想,从来都是笑脸迎人,乐观开朗的郝甜同学,“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吓得陆昂手中握着的书都掉到了地上。
这……这怎么就哭了?
第72章 七十二分可爱
陆昂曾听陆星辰说过,这女人啊,哭起来就没完没了,所以他平常就是让着他妈妈在,并不是因为他怕她,而是因为最后弄哭了还得自个儿哄。
陆昂这一刻才算是彻底明白他爸的意思了。
女人哭起来还真不是盖的,就跟西湖的水决堤了似的,可怕得厉害。
“你……你别哭啊。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啊。”
他这话说得就跟结巴了似的,前言不搭后语,也没弄明白自己究竟想表达些什么。
郝甜也不说话,就是直直地瞪着他,一个劲地哭,好似要把她这么多天以来在他这里所受的委屈全都哭尽。
“行行行,你就说你想怎么办吧。”陆昂实在是没辙,就差举双手投降了。
这女人啊,还真不能惹。
没想到他爸那个蠢到无可救药的男人,居然也能说出一句真理。
郝甜断断续续,满是哭腔地回应道,“我……我也不知道……我……我就是想……想哭。”
陆昂,“……”
他叹了口气,索性任她去哭。
上课铃打响,同学们陆陆续续走进了教室,来来往往的人都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睇着他和郝甜,那模样仿佛在说:冷面鬼陆昂把郝甜给欺负哭了,他真是太坏了,我们以后都不要跟他玩了。
接收到这样的目光后,陆昂生无可恋地扶了扶额。
“郝甜同学,你怎么哭了?”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班主任老师也注意到了这边。
郝甜闻声起立,抽噎道,“我……我同桌……貌似……貌似不太想和我做同桌,庄……庄老师……您……您能不能把我换……换走……我……我不想勉强陆昂同学。”
陆昂,“……”
很好,从这一刻起,他那孤高冷傲,难以相处的性格,恐怕又要在这个班里,更为深入人心了。
他还真是要托了她的福啊。
“陆昂同学,是这样吗?”班主任下意识反问。
被cue到的陆昂只觉一个头两个大,“郝甜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没有讨厌她的意思,和谁做同桌我都可以,只要不影响到我的学习就可以了。”
他几句话说得条理清晰,不卑不亢,眼神也足够诚恳,竟是令郝甜奇迹般地停止了哭泣。
“行了,既然是个误会,郝甜同学你也别哭了。同桌嘛,就该互相帮助,共同进步,你们俩是我们年级的一二名,代表着我们年级最优秀的学生,能够和这么优秀的人做同桌,你们都应该感到高兴和自豪。知道了吗?”
郝甜低低地“嗯”了一声,过后又觉得态度不够诚恳,连忙加重语气,一字一顿道,“谢谢庄老师,我知道了,以后我肯定会和陆昂共同进步的。”
“嗯,行了,你坐下吧。”
课程开头的这点小插曲,学生们一下课也就全都抛在了脑后,唯有郝甜一人耿耿于怀,总觉得自己方才那一瞬真的是丢脸极了。
好好的,她到底是为什么要哭啊?
哭就哭吧,还把自己哭得这么丑!
这一刻,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兔子般的大红眼,又肿又滑稽,鼻头还被她拧鼻涕给弄得通红,活像杂技园里的小丑,真的是丢脸丢到家了。
只是,让郝甜没有想到的是,这段小插曲不仅让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也给陆昂的心理上带来了极大的阴影。
至此以后,他发誓,再也不惹女人哭了。
大不了就躲起来还不行么?
两人各怀心事,一直到放学都没和对方说过一句话。
回家后,陆昂将这件事当做“世间奇闻”一般讲给了陆星辰听。
陆昂,“爸,没想到你平时智商还不到三岁,说出来的话居然也有在理的。”
陆星辰,“你小子怎么说话的呢?找抽是吧?”
陆昂,“爸,您听我把话说完啊。”
陆星辰摇头叹息,“行吧,算我怕了你,你和你妈就是我上辈子的债主,这辈子我就是来还债的。也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天天被你们嫌弃智商不说,还得跟两个祖宗似地哄着供着。”
陆昂,“爸,我现在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理解你为什么总是要让着妈妈了。”
陆星辰,“嘿,不错啊小子,你这思想觉悟还挺高的。说说看吧,你到底体会出什么来了?”
陆昂,“女人真的是不能惹啊。那哭起来真的是太可怕了,你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就是一个劲儿地哭,哭到最后都抽噎了,我就在一边看着,生怕她一口气没提起来,当场背过气去。你说这世上有没有女人是哭死的?我觉得一定有,她们简直就是一种可怕得不能再可怕的生物了。”
陆星辰听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眼睛都瞪圆了,简直是不敢置信他那个平时连个屁都放不出来的儿子,今天居然一连串地说了这么多话。
所以说,他到底是招惹了什么女人?
欸,不对啊,他学校里的不都是女同学吗?
难不成他小小年纪还把老师给气哭了?
“说吧,你在学校究竟是干了什么坏事,把老师给气哭了?是和同学打架了,还是翘课翻墙去网吧了?”
陆昂完全理解不了陆星辰的脑回路,朝他狠狠地翻了个白眼,“爸,我看……您说的这些都是您小时候干过的混事吧?”
陆星辰心虚地干咳了几声,“我们现在是在谈你的问题,你少和我转移话题!”
“我怎么可能气哭老师?他表扬我还来不及,要不是我,我们班的平均分能那么高吗?”
“那你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说起女人不能惹,哭起来很可怕这种话题?”
“那是因为我的同桌今天就哭得死去活来,我被她给吓到了,所以才有感而发。”
“同桌?臭小子,你同桌那叫女人吗?人家是女孩,你这表达就不能清楚一点吗?”
“女孩和女人不都一个意思吗?女孩总有一天会长大,长大后不就成了女人吗?”
陆星辰,“……”
他实在是跟自家儿子沟通困难啊。
“哎呀,女人还是女孩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哭了,而且很能哭。”
“所以你很害怕?想换同桌了?”陆星辰本能反应。
“想是想。但她今天就是因为我说我不算特别讨厌和她做同桌,她才哭的。如果我真的和老师提出要换座位,我怕她会天天下课什么也不做,就对着我哭。”
陆星辰嘴角不禁抽了抽,“……”
有没有那么夸张啊?
你当她是水龙头呢?一拧开就不停流啊?
人家好歹也是个姑娘吧,难道这点自控能力还没有吗?
“爸,您不会是觉得我说话太夸张了吧?您别不信,我同桌就是个哭也莫名其妙,笑也莫名其妙的女生。”
“所以呢?你现在终于明白你爸的难处了?”
“不是理解,而是太理解了。您这些年真的是辛苦了。”陆昂摇头叹气地拍了拍陆星辰的肩,“这样的日子,您还有几十年要过,挺住啊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