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在罗市长家里见过,知道这位是罗市长追求对象的闺女,也就是未来的女儿。
说白了,他们就是一家人。
和贵族一家人?
余庆当场就吓得一个激灵,连滚带爬从家里面跑出来,将警署所有放假的人都召了回来,终于在两个小时内赶到了现场。
余庆半喘着气:“市长,您没事吧?”
“余署长,辛苦你跑一趟。”罗明瑞语气平和,“我们市之前来了位贵族,想必你也知道。”
余庆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属下是听到了一些风声,只是警署罡风期消耗太大,这几日刚好放假,就没有……”
“眼下这些都不重要。”
罗明瑞打断了余庆的话,伸出手,将余庆有些歪了的警冒扶正:“现在重要是,要把楼里这群叛逃的人抓住。”
余庆身体一震,抖了抖嘴唇:“叛逃?市长您是不是弄错了,那位可是贵族。”
“就是因为是贵族,他才叛逃的。”罗明瑞拍了拍他衣领的灰尘,“储君死了。”
每次立储大典前,觉得自己是去送死的低等级贵族中,总会有人选择放手一搏。
虽然逃出去的概率不高。
可万一呢?
余庆整个人都是蒙的,一直到罗市长被医护人员推走,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的心腹从不远处跑来,站在余庆的身侧,低声汇报:“署长,那群应招来的驾驶员中,有几个我们通缉的,要不要现在进行逮捕?”
余庆冲着心腹抬腿就是一脚:“你脑子里塞都是沙子吗?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还不去把一队二队三队召集过来,马上对楼内的叛逃人员发起强攻。”
十分钟。
第一小队破门而入,被眼前的景象镇住。
一个微胖的成年男子双手背在身后,被绳索五花大绑绑住,跪在大厅正中央,半垂着头昏死过去。
他所跪着的方向,帝国的旗帜正迎着门外吹来的风,猎猎作响。
——
储君死了。
楚笑点了根烟。
她并不抽烟,只是有些怀念烟草的味道。
上辈子在一线,部队有禁酒令,但是对于烟基本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时候伤亡率高,很多年轻的孩子都在压力下学会了抽烟,卷烟慢慢的在队伍里成了硬通货。
每次从战场上回来的时候,活着的人要么三五成群在一块,也不说话,安安静静抽着烟。
又或者带着烟去烈士陵园,抽几口烟,和墓碑说说话。
大战后的几天,所有人身上都是一股烟味。
邵三找到她的时候,就见到她坐在台阶上,半身都是血迹,手指夹着一根烟,形象全无。
他走出广场,去路边的零食车前买了一根棒棒糖,花朵形状,花瓣是五颜六色的。
然后回来,坐在楚笑身边,用手里的棒棒糖换下了她的烟:“抽烟对身体不好。”
楚笑咧着嘴笑了一下:“邵先生,你也太小气了,就拿个棒棒糖打发人。”
她说归说,还是接过糖果,剥开糖纸塞进嘴里。
浓郁的水果甜味瞬间弥漫在整个口腔。
一旁的邵三视线落在不远处,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后悔了?”
后悔?
在得知储君死后,后悔暴露自己去救人?
楚笑没说话,只是抬头看着天空。
当年敌我双方对战实力悬殊。
后悔这种情绪,在前线一次又一次战败中,成为了最无用的战斗力拖累。
大家慢慢的学会了只往前看。
一旦做了决策,执行后,就没有“假如”。
两个人继续沉默着,一直到楚笑起身。
“今天谢谢你的糖。”楚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也谢谢你最后一击。”
邵三抬着头,灰色的眸子有些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最后一击的那台机甲,是我驾驶的?”
楚笑一本正经:“诈你的。”
邵三低声笑了起来。
他的声音略微有些低沉,笑起来没有年轻男人的爽朗,也没有年长者的沉暮,年轻的声音中带着些沧桑。
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楚笑正想着,就见邵三笑着从台阶上站起来:“明天或者后天,航站如果通行,我就要离开13号行星了。”
他伸出右手:“有机会的话,首都星再见。”
二十岁出头的贵族,在录入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去帝国军校就读。
以便他们以后能够更好的投入战场。
楚笑同样伸出手,两只肤色差几个度的手交握在一起。
“再见。”
——
陈渝远远的就发现了角落里的楚笑。
她抱着一件风衣,从一堆机甲驾驶员里挤了出来,小跑的来到楚笑的身边,将自己的风衣罩在了楚笑身上,掩盖住了衬衫上的血迹。
“刚刚有警员来询问,被我打发了。”陈渝将口袋里的一本册子拿出来,递给楚笑,“这是登记目录,63幅雾金,还剩下二级雾金1幅,三级雾金2幅,我都给您放回陆行车舱内了。”
楚笑没有翻看,直接将册子塞进自己的口袋:“多谢陈小姐。”
“还有一件事。”陈渝表情露出些无奈来,“六十位驾驶员,走了有三十几位,现在还有二十来人不愿意走,说是等您回来,想投入您的麾下的近卫。”
贵族是有养近卫军的传统,但那也仅限于有领地、有收入、有需要管辖的各种事情的贵族。
楚笑自己光杆司令一个,攒了这么多年的家底今朝耗尽,剩下最值钱的就是陆行车里那些了。
自己都快养不过去了。
哪里还养得起近卫?
楚笑有些哭笑不得:“你就去回了他们,说我现在没有招近卫的打算,感谢他们的抬爱。”
“我之前就觉得不靠谱,把这托付给回了。”陈渝表情露出些无奈来,“但是他们非要让我来试一试,说知道贵族招近卫,不是军队退役就是军校出身,再不济也是警校毕业,他们也不求奢求您马上就答应,只是希望留下个联系方式,以后万一哪天有需求了,可以找他们。”
楚笑认真细想了一下。
她从册子后面撕下一页空白页,然后在上面写下自己一个邮箱地址,写完后递给陈渝:“你告诉他们,这是我的邮箱,回去把介绍和联系方式发给我。”
“好的。”陈渝接过纸张,低头默念了一遍,对着她笑,“明天的新闻头条我们已经写好了,您要是能空出五分钟……”
陈渝的话没说完,被身后的一声暴喝给打断了。
“楚笑!”
罗启元沉着一张脸,踩着霸王龙的步伐,仿佛一高抬头,就能喷出火来。
现在的他,基本上就是看见红布的一头牛,你跟他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
楚笑往后退了半步。
准备拔腿就跑。
只可惜她脚腕受伤,跑步速度不如从前,又被罗大少爷一声暴喝给镇住几秒,反应也不够迅速。
这边刚摆起姿势起跑,那边就被罗大少爷几步追上,一把死死拽住。
“楚笑。”罗启元双眼泛着火气,沉默了一会儿,才从从喉咙挤出来一句话,“我真想一口咬死你,一了百了。”
楚笑动如癫疯,试图把罗大少爷的爪子撸下来,没成功后又准备以理服人:“这么多人看着呢,罗同学你注意下形象,你就是不注意你的形象,你也注意下罗叔叔的形象——”
现在心虚了?
罗启元冷笑一声。
一手拽住楚笑的手腕,一手抄起她的膝盖弯,将她打横公主抱起。
楚笑全身僵住,想了半天,这打也不能打,喊也不能喊。
她唯一能用的手段居然是:“罗启元,你别逼我打小报告。”
罗启感觉到楚笑身体越来越僵,双腿都会直成一条线了,听到她这话翻了个白眼,将她倒转几十度。
然后一手拎着她后背的衣服,跟拎猫崽似的,往肩膀一扔,当麻袋扛走了。
他走到救护车里,在小护士诡异的眼神中,将楚笑往床上一扔,居高临下看着他:“你不是要打我小报告吗,打呀?”
坐在一旁的罗明瑞收回自己被检查的手臂,对着身侧的人说:“我没事,你快去看看笑笑。”
楚笑看清穿医生大褂的人是谁,
秒怂,呐呐开口。
“妈。”
第十五章
第二天的头版头条,各大媒体都像是商量好似的,只重点了描述罗市长死里逃生,对楚笑雇佣机甲的事情却只字不提。
但是私底下,无论是政府还是贵族的名号,都限制不了网名的言论。
各大视频网站和论坛的流量在第二天上午,冲到的定点。
不仅楚笑直播时的视频,被各种角度剪辑,在社交网站和软件上裂变式的扩散,她的家庭、她的真实身份也被各种人扒了个干干净净:
姓名:楚笑
年龄:21
身份:综合大学材料系学生(隐藏的贵族)
经历:以全市笔试第七名,保送进综合大学,大一特等奖学金获得者。
接着,自媒体们凭借着敏锐的行业嗅觉,开始发布追热点的各式文章。
【扒一扒贵族等级和财产的正关系】
【史上最魔幻事件:我的同学是贵族。】
【退役老兵自述:给我六十幅雾金,我能组建一支精英先锋队。】
……
加上吃瓜群众不嫌热闹的围观,和其他为了各种目的四处散播谣言。
一时间,网上黑的、白的、真的、假的 ……各式各样的消息都汇集在了一块,掀起了13区的一场全民式狂欢。
罗明瑞越看越生气,干脆将手中的电子阅读器往床上一扔,揉着被气的发疼的脑袋。
连有人走进来都没有发现。
谭浅云走到罗明瑞的病床前,低头扫了一眼电子阅读器,上面硕大标题十分吸引人的目光:
【新进贵族情史知多少?疑似包养的多名小男友浮出水面。】
底下还特地附上了不少年轻男孩子照片,大多是二十来岁的年纪,大多半场不断的头发,白皙的皮肤,戴着耳饰。
模样长的不错,就是有些娘了吧唧的。
笑笑绝对看不上这种。
罗明瑞见到来人是谁,连忙把电子阅读器又捡了回去,反扣着屏幕,放在了自己的枕头旁。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半转移话题,一半表功道:“今天我推掉了工作,遵照医嘱好好休息。”
谭浅云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我又不是你的主治医生,不负责查房。”
罗明瑞:“那你来看我?”
谭浅云没有否认。
罗明瑞试探着去拉她的手,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被挣开,他笑了笑:“你这样,我突然又有勇气求婚了。”
虽然前几次都以失败而告终。
谭浅看着这个等了她二十年的男人,语气难得软了下来。
“求吧,我嫁。”
——
罗市长在休息一天之后,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却以一种极为饱满的精神状态,投入了政府工作中。
他做事风格向来雷厉风行,工作效率十分高。
不仅第一时间安抚好从地下室救出来的工作人员,还将一系列涉案人员都捉拿住,一一审问,做好笔录,等外太空的罡风结束再往上呈报。
甚至空出手来,对一些在星网内散布谣言的网站和团体进行整治,罚钱的罚钱,拘留的拘留,劳动改造的进行劳动改造。
杀一儆百,效果显著。
虽然楚笑事情的热度居高不下,但是造谣和抹黑却慢慢消停了下来。
外面,风停雨歇。
病房里,母女情深。
“脚趾骨折、腕关节脱臼、腿骨骨裂,一处刀伤、多处钝伤……”谭浅云将视线从检查报告上移开,看向病床上自家女儿,“对于这样的伤势,阁下,您还有哪里要补充的吗?”
楚笑:“谭医生,我想要申诉一点。”
谭浅云:“说。”
“这次打架,我充分护好了脸,一道印子都没有。”
谭浅云把单子合了起来,拍了拍她完好无损的左腿:“你要是连脸都没保护好,这条还能蹦跶的腿,我早就给你卸了。”
她生气归生气。
生气完上药时,看到伤口却又心疼起来。
楚浩死在战场时,笑笑才几个月大。
死之前他死死抓着她的手,气若游丝的告诉她,他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孩子和她。
如果楚笑长大后不是闭脑,希望能给她能给孩子一个选择的机会。
一个自由选择自己爱好和追求的机会。
她可以少年热血,以一腔热忱进阶贵族,征战星河,建功立业。
她也可以选择做一个普通的人,上学、工作、找一个她爱也爱她的人,相扶相持过一辈子。
却没有想到,最后会是在这样的时机下,被逼着做了这样的选择。
谭浅云换纱布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一块纱布拆了包,包了又拆,许久:“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楚笑反而是最轻松的那个,抱着枕头,语气里有了几分无赖:“能拖一天是一天。”
谭浅云:“然后等到规司找上门,给你关两个月禁闭”
楚笑抿着嘴唇,没法辩驳。
她也知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晚走不如早走。
储君刚死,规司正乱着,现在去录入,他们也没有那么多人和精力去把自己调查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