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子从小用药养到大,小的时候常常让人抱着,走不了远路。本以为就这样了。但到了孙珩身边两三年后,病莫名其妙就好了。
大概是因他喝的药都是救命的药,所以才缓了她的痛苦。
“确实已经有十几年了,”庄夫人唉了一声,摆手又让丫鬟都下去,关上门后,“你父亲欠梁王许多,现在他的部下做这种事,我心中又怒又不安。”
怒的是他们恩将仇报,不安的事梁王泉下有知会怪责他们。
“母亲,”庄怀菁有些无奈,“庄月如今好好的,他若是知道,感激父亲还来不及。”
梁王旧部借刀杀人,想要相府破败,如果不是皇帝念着和庄夫人的兄妹情谊,相府其他人也早就入了天牢,再无翻身之地。
以命换命,谁也怨不得谁。
庄夫人说:“你父亲同我写你知道月儿的事,无妨。月儿的身世没和她提过,只说是从外面抱来的,等去豫州安定下来,再给她找户好人家,平安过一辈子,也不用卷进这些事。”
如果没有当初梁王的提拔,以庄丞相的身份,不一定能娶得上庄夫人。庄夫人也念着这点,默许了庄丞相抱回庄月。
庄怀菁点头道:“她性子胆小,这样做也好。”
“这事记得藏好了,”庄夫人打了个哈欠道,“谁也信不得,要是传了出去,要掉脑袋。”
庄夫人还不知道敦亲王离京去过玢州,以为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
庄丞相打定主意什么都不说,告诉她也不过是平添麻烦,就算庄月是前朝的公主也同样,如今已是嘉朝,律法严苛。
“母亲要是还没睡醒就先睡会儿,”庄怀菁转头问庄丞相,“轩儿是不是还没起?”
庄丞相点头。
庄怀菁对庄夫人说:“待会再让人把他叫起来吃饭,要不然得饿着了。”
“让他再睡会儿,他正是年纪小长身子的时候。”庄夫人看了眼庄丞相,“相爷昨晚辗转反侧,一夜没睡好,大清早又起来练字,也不嫌累。”
庄丞相捂耳朵不听,庄夫人拿他没办法,转了话说:“以我对陛下的了解,他今天应当会让人送来赏赐,你父亲在天牢中毒至今还没有水落石出,他或许还会让太子严查。”
太子的人已经有了头绪。
庄怀菁没敢在她面前提昨天听赵统领说过的话,便仔细斟酌回道:“陛下慷慨,前几天赏了那么多,也不知道今天会怎么样。等下人出去看看再说,想这些也没用,不如先好好歇一段时间。”
“歇也歇不了,你父亲执意回去,我也拦他不得,”庄夫人瞪了庄丞相一眼,“只能随他前去。”
庄怀菁忍俊不禁,自庄丞相回来之后,庄夫人身子好了许多,连性子也恢复了一些。
他们说了好一会儿,一家人少有的平静,最后庄鸿轩都过来。他揉眼睛打哈欠,丫鬟喂他吃东西,他乖乖张口,吃了下去。
庄鸿轩陪着庄夫人,庄怀菁有事问庄丞相,和他一起到了书房。
庄丞相坐在书房主位,案桌上摆纸墨,底下还有个烧着的小炭盆。庄怀菁在一侧坐下,窗牖两侧摆青植,因为照料不当,叶片有些微黄。
“有一事我藏在心中已久,一直不敢问,”庄怀菁皱着眉,手搭在案桌上,“父亲,您还记得陶家吗?”
庄丞相为官数十载,遇见的人太多,他仔细回想了一会儿,除了陶临风外,没记起有什么姓陶的,摇了摇头。
庄怀菁心倏地一沉,陶家与庄家有世仇,她没有办法时硬着头皮求他几次相助,他都应了,没曾想庄丞相竟真没了印象。
官场之中的尔虞我诈庄怀菁知道一些,庄丞相做事有自己的风格,她也不可能管得了。
她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以庄丞相的手段,他定是倾向于斩草除根,若是害了陶临风,她于心着实难安。
可这种事哪里拖得?万一到时候两边都出事,这又该如何是好?
庄丞相说不出话到底是麻烦了些,他写出来,问庄怀菁怎么了。
庄怀菁手微微攥紧,没提陶临风,只是开口道:“有人同我说您在大应朝为官时,有位姓陶的官员因您误信他人,一家含冤而死……”
庄丞相有些诧异,不知她从哪听的,他手点着案桌,想了想,还是没记得自己身边有过什么陶姓的官员。
一家死于冤狱的……庄丞相脑中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突然站了起来,眼睛瞪大,看着庄怀菁。
庄怀菁也没隐瞒是谁说的,回道:“是那位。”
庄丞相嘴唇颤抖,庄怀菁看见他慢慢点了头,又立即摇了头。
她不明所以,正巧这时小厮来报,说皇宫来了位公公,带了圣旨,庄怀菁便朝外说了句知道了。
庄丞相闭了眼,呼出口气,在纸上写道:“往后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二更
推文:《九重春色》by鹿时眠
最受帝王宠爱的平阳公主闹死闹活。
终于求得帝王把宁国公府嫡长子晏昭廷,强聘为驸马。
却不想大婚当日。
洞房花烛。
平阳公主一觉醒来,拔剑指着驸马爷的鼻子:“思来想去,这门亲事,你是极不愿意结的!”
晏昭廷看着眼前面如芙蓉,纤腰玉润的女子。
他眉眼间似笑非笑,然而掌心却是稳稳一握。
突然间哑了嗓音:“结都结了,殿下还想离?”
于是成婚当晚。
平阳公主便带着公主府的下人,浩浩荡荡的杀回皇宫去。
再次闹死闹活要和离!
第36章
正如庄家所预料, 皇帝此次果真大手笔, 相府的院子摆满了用红绸布捆的箱子, 贴着喜字, 庄怀菁脚步微顿。
泉云领着庄鸿轩出来, 他小跑到庄怀菁旁边, 看着眼前的仗势,有些好奇。庄夫人腿脚有疾, 便没出来。
来宣旨的公太监见庄丞相和庄怀菁出来, 顿时喜笑颜开, 他上前行礼道:“相爷, 庄小姐,恭贺双喜临门。”
双喜临门?庄怀菁转头与庄丞相对视了一眼,皆有疑惑,问道:“这位公公何出此言?”
那太监笑而不语, 转过身,让后边的一个小太监上前, 小太监手里捧一个长条木匣。太监双手恭敬捧出里边的明黄圣旨, 在场众人跪了下来。
无人再出声,周围一片安静, 屋檐上的脊兽獬豸威风凛凛, 红柱高立, 横杆上的纹理清晰。
庄怀菁低着头,面庞白皙,纤细的肩膀搭乌黑的长发, 心脏突然跳得快速。庄丞相要走,皇帝会不会念着名声特意留下他?
那个太监清了清嗓子,声音尖细,打开圣旨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庄丞相在位数年,励精图治,鞠躬尽瘁,误被小人冤枉,坚贞不屈,朕深感真情,特赐封号宣平,授予一等侯爵之位。长女庄怀菁,温婉贤淑,德才兼备,品貌端正,为父申冤,立下大功,现待字闺中,特将其许配给太子为太子妃,交由礼部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赐庄丞相为一等宣平侯,立庄怀菁为太子妃。
确实是大赏赐。
在场的庄府人都没预料会有后面一条,庄怀菁呼吸一屏,她小口微张,显然也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
封爵给庄丞相好说,为什么会庄怀菁赐婚?
这太监笑眯眯合起圣旨,交到庄丞相手上,抬手扶起他。
“这可是几世都修不来的福分,皇恩浩荡,圣上荣宠,庄家以后可就是皇亲国戚了。陛下还托奴才带句话,您现在余毒未清,上朝一事不着急,在府内安心养着就行。”
皇帝先封了一个虚职,又让庄丞相好好歇息,摆明了是要夺他手上的权力。
庄丞相没做过多表示,拱手谢礼,要张口时,这个太监又忙制止说:“相爷身子不好,奴才都知道,您不必多说。”
他又弯腰扶起一旁的庄怀菁,庄鸿轩随她起来,这太监眉笑眼开说道:“大小姐以后就是准太子妃娘娘了,太子说您查叛贼有功,证据确凿,所以大理寺才能那么快破案,陛下还称了一句奇女子也。”
庄怀菁敛下眉,倒也没敢露出不好的脸色。她心中仍然如波涛的浪卷,激起层层巨浪,现在都没平静下来。
皇帝要夺势,又要保全名声,确实没有比赐婚要更合适的打算。
她是庄家的大小姐,德行品貌自然挑不出毛病,为救庄丞相又向太子举发罪贼,立了大功,配得上太子妃之位。
到时庄丞相不仅是宣平侯,还是未来的国丈,就算手上的权力被夺了,但这份恩宠也是旁人求都求不来。
没人挑得出毛病,庄家也没有拒绝的权力。
庄怀菁手攥着庄鸿轩的手,庄鸿轩抬头,奶声叫了句姐姐,她回过神,才忙松了力气。
皇帝如果赐婚,必会问及太子,他那里怎么会松口?
不应该的,难不成他还想从庄家得些什么了?他知道庄月的事,拿这事要挟便行,何必多此一举?
要是事事顺利,那太子妃,可就是一国的皇后,开不得玩笑,他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她让自己镇定下来,回道:“谢圣上恩典,怀菁斗胆问一句,太子殿下可有说什么?”
庄怀菁没那么天真,太子没可能会喜欢她,最多的最多,他也只是好她的这副柔|媚的身子。
她次次都忍着心中的羞|辱感,对他说那些见不得人的话,床榻之上更是迎|合居多,说的下|流之语,怕是青楼的女子,都要逊色她几分。
男人的喜好一直都放在表面,太子在那方面折腾的力度一向磨人。
庄怀菁攥了拳头。
“这奴才倒没听见。”那宣旨太监说,“魏公公在宫中藏匿那么多年,还想给陛下下毒,亏了小姐太子才有头绪,他定是十分欣喜这门亲。”
太子性子淡漠,旁的心思不知道,但欣喜二字绝对谈不上。他不常去皇宫,宫中的太监对他也不可能了解太多,只捡着好听的话说。
她让人打点一番,送这些人出去。
庄怀菁的手在颤抖,先不论皇帝是怎么想的,太子又是怎么想的,更大的事还在前头。
太子与她有过亲昵,成婚前两个月皇宫会派嬷嬷来教导礼仪,如果查出她早已经没了干净身子,这当如何是好?
她要是遮遮掩掩,迟早会被发现异常,要是随她们任由她们检查,事情也一定会暴|露。
她丢不起那个脸。
宽敞的院子两侧种着花花草草,现在换季,花匠也才换上新的应季花。
庄怀菁抬头道:“父亲……”
庄丞相看了一眼院子里放的东西,摇了摇头,让她回去再说。
皇帝赐婚属实是突然,在此之前他根本没透过要给太子选妃的口风。如果庄怀菁与太子没发生过别的,她自是没现在这样慌乱。
庄鸿轩年纪小,听不懂那太监说的话,天真问道:“姐姐,是出了什么事吗?”
庄怀菁轻轻咬了咬唇,她到底不是慌张的人,深呼了口气,抿唇道:“没事。”
小厮跑过来问:“小姐,这些东西该放哪儿?”
庄怀菁抿嘴开口道:“先收进库房,不得动里面东西。”
庄夫人听到这事时,惊得话都要说不出,她明显是高兴的,拉着庄怀菁的手说了半天。
床帏挂起,窗牖打开一半,微凉的风慢慢透进来,丫鬟拿了碗药过来,提醒庄夫人该喝药了。
庄夫人让她先放下。
“你性子好,会管家,别人家夫人和我说起你时,都是赞不绝口,”庄夫人抹眼泪同她说,“要不是二皇子,你早就觅得良婿,如今也算不错。”
她和皇帝自小一起长大,虽说庄丞相的事有些影响,但他们还是互相了解的。
早逝的德仁皇后是她手帕交,太子性子冷,她不好亲近,但这一次如果没有他,庄丞相还不一定回得来。
庄怀菁勉强笑了笑,只道:“即是陛下御赐,自然是好的。”
庄夫人不知道她和太子的事,以为她是太过紧张。
“太子虽是性子冷,但他洁身自好,你不用担心,我再劝劝你父亲,让他留在京城。”庄夫人眼眶微红,“好歹给你做个靠山,不要让别人欺负了。”
“母亲先喝药,这事不急,圣旨才刚下来。”
庄怀菁知道庄夫人是为她好,便没提起别的,和庄夫人随便说了会话,又去看了庄丞相。
庄丞相什么都没说,只让她安心,不会出事。
庄怀菁心道这哪里是嘴上说说的没事,如果闹大了,整个庄家都要受辱。
她不知道太子有什么打算,想了许久都没想通,今天的事让她始料未及,震惊之下,连陶临风的事都忘了追问。
……
这件事着实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仅是庄家被惊了惊,连想要看戏的旁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庄怀菁去求太子时,被拒在东宫外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他们以为庄家再也翻不了身。
庄家的门槛被踏了遍,都是来送礼套近乎的。
庄丞相和庄夫人身体都不好,见不了外人,庄怀菁也没打算见他们,让万管家看着来就行。
经皇帝这一圣旨,庄府举家离京的想法不得不暂时搁置。礼部挑了三个月后的黄道吉日来问庄家,语气不容置疑,皇帝已经打定了注意。
她找着机会想去见太子,但太子这几天都歇在大理寺,庄怀菁好几日都没机会见过他。
太子忙于处置魏公公及其党羽,敦亲王回了京,又呈递上在玢州找的证据,没人知道他查了什么,只是听说他查的是魏公公专门为了陷害人而布下的局。
御林军在魏公公宫外的屋里查出让庄丞相中毒的药,发觉他不仅设计庄丞相,还打算将别的大臣也拉下水。他们顺着魏公公一直往下查,查到了不少前朝造成的冤假错案,只为升官加爵。
前朝的冤假案件自然不如现在的惹人讨论,但太子让人继续往下查。
二皇子府虽被揪出前朝探子,可他平日安分守己,只是罚了些银钱了事。
但他听说皇帝指婚一事后,去了皇宫好几次,次次都是沉着脸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