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云四下看了眼,并没寻着自己的衣裳,依稀记得昨夜是被萧元景扯下随手扔到了地上,想来是已经被侍女给收了起来。
她抿了抿唇,而后唤道:“白芍?”
声音中还带着些沙哑,她轻轻地咳了声,又拢紧了锦被,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娘娘醒了。”白芍应当是一直在外边候着,一听到动静后,立即招呼了白芷进了卧房来。
这两个侍女是柳嬷嬷挑来的,办事很妥帖,也知道分寸。
见南云牢牢地裹着被子,便也猜到三分,知道她如今怕是害羞得很,不欲被人看,便迅速将早就备好的中衣放到了枕旁,又借着去端水的功夫出了卧房。
南云松了口气,飞快地自行将那中衣给穿了。
她身上看起来就没多少好的地方,再加上她的肌肤原就白皙细腻得很,一眼看去,只觉着“触目惊心”的。
疼倒是不怎么疼,只是看起来格外扎眼些。
等到她穿好了中衣,白芍端着水进了门,同她回禀道:“白芷在外边招呼,娘娘梳洗之后,便能用上热饭了。”
南云点点头应了声,仍旧没用白芍来服侍,自己动手将外边的衣裳也穿了。
这是件鹅黄色的襦裙,样式也是当下时兴的,针脚细密,精致得很,正是前几日萧元景着人添置的衣裳之一。
料子很好,南云虽叫不上名字,但也知道应当是价值不菲。
看着这满室的东西,她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点好奇来——萧元景究竟有多少家底,能经得住他这么败?
南云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在梳妆台前坐定,由白芍帮着梳了发髻,簪了珠花耳坠。
优哉游哉的,倒也不急。
这宁王府中旁的不说,有一点好,那就是不必侍奉公婆。
若是在旁人家,她想必是要一大早就起来,过去立规矩的,如今倒是什么都不用想,清闲自在得很。。
虽说如此,但南云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今后若是我迟迟未醒,你们可以来叫醒我,不必有什么顾忌。”
“好,”白芍先是毫不犹豫地应了,而后又解释道,“今儿是王爷着意吩咐了,不准打扰您,由着您想歇到什么时候便歇到什么时候,所以便没敢来。”
经白芍这么一提,南云方才回忆起清晨迷迷糊糊的记忆。
她昨夜虽累得厉害,可睡觉是一向轻的,萧元景起身的时候她便有所察觉,强撑着睁开眼看了下。可还没等她看清什么,萧元景便抬手挡在了她眼上,语气很是温柔地说了句什么。
她原就累,再加上眼前一片暗,身侧也是熟悉的味道,随即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南云回想起今晨的事情,愣了下,后知后觉地问了句:“王爷呢?”
“王爷说是有事,要出门一趟,晌午便会回来。”白芍尽职尽责地转述着萧元景的话,“他说让您好好歇息就是,旁的事情不必多虑。”
南云点了点头:“知道了。”
白芍替她梳好了鬓发,又从梳妆匣中挑了宫花与发簪出来,簪在了发上。
她原是想要再替南云上妆的,但南云却抬手拦了下来:“不必这么麻烦。我饿了,吃饭去吧。”
南云昨日压根没吃什么东西,因着那面纱的缘故,只用了些糕点。加之昨夜又折腾了许久,如今早就是饥肠辘辘的了。
一出卧房,就见着了满桌子丰盛的菜色,其中还有她喜欢的几道菜,顿时食指大动。
柳嬷嬷在一旁候着,见她出来后,含笑问候了声,而后笑道:“这些菜是殿下专程嘱咐了,着小厨房备下的,娘娘可还喜欢?”
这些天来,南云一直是陪着萧元景用饭的,她虽不会挑剔饭菜,但平素里也是有所偏颇的。萧元景又是个细致的,稍一留意,便知道她最爱吃的是哪几道菜了。
“劳他挂念了。”南云微微一笑,客客气气地回了句。
南云吃饭的时候是不喜欢旁人伺候的,便将人都赶了,拿了筷子,慢条斯理地吃起了这顿迟了许久的早饭。
如今这天色,或许说是午饭都更合适些。
今日的天气正好,阳光明媚得很,院中栽种着的各色鲜花正是怒放的时节,微风吹过,坐在屋中都仿佛能嗅着那股子清香。
南云用了饭后,侍女们将碗筷盘碟撤下,柳嬷嬷则是沏了茶来,同她道:“娘娘可要见一见这院中伺候的人?”
这话是询问意见,也是提醒的意思,怕南云对这些事情不大了解,给忘了。
南云点点头:“自然,那就有劳嬷嬷了。”
柳嬷嬷原是被指来操持这次的事情,事情过了之后,也就用不着她了。但清晨萧元景又亲自问她愿不愿意留在这风荷院,她短暂地犹豫了下,便应了下来。
横竖她在府中也没旁的事,整日领着月钱不干活,心中也着实难安。
萧元景是怕南云管不来这后院的许多事,又想着她是在宫中呆过的老资历,便想着让她来帮着南云,能免去不少麻烦。
柳嬷嬷心知肚明,所以便不动声色地提醒着南云。
不多时,这风荷院中的人便都聚齐了。
南云原就不是什么雷厉风行的性子,所以也没想过要给这些人什么下马威,只让她们各自报了名姓,叮嘱了几句规矩,便赏了些银钱让人散了。
柳嬷嬷见此看在眼中,面上虽没表露什么,可心下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的。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王爷会着意让她来这边帮衬伺候了——这位姜侧妃娘娘的性子实在是温柔,若是这些下人都是安分守己消停的,倒还好,可若是有那等不安分的,见着她这般好说话,怕是就要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了。
如今这王府后院中只有一位侧妃,倒还不显得什么,可若是将来多了人,只怕姜侧妃未必斗得过……
柳嬷嬷是在宫中呆过的人,所以便不由得想了许多,都快排演出一场大戏了。但她若是清楚南云的性子,便不会这么想了。
南云性子虽温柔,但却并不是那种软弱的滥好人。她只是对诸事都不上心罢了,若真是谁踩了她的底线,她必定也是不会容忍的。
萧元景也清楚这一点,毕竟有当初天水碧衣裙被毁南云不依不饶的事情在,他心中自然也是有数的。会调柳嬷嬷过来,也是因为知道南云懒得费心,所以替她省些麻烦。
南云并不知道柳嬷嬷心中是如何想的,她遣散了随从后,又喝了半盏茶,便到院中去看花了。
“说起来,”南云忽而想起一桩事来,偏过头去问柳嬷嬷,“雪团带来了吗?”
她先前收拾好的东西,昨日便从正院搬来了风荷院,但雪团却是不在其中的。
在正院那些天,她每日都会按时按点地喂雪团,如今突然没了它在身旁,还有些不大习惯。
柳嬷嬷愣了愣,方才想起她说的雪团就是正院养着的那只白兔,答道:“是我疏忽了。这就让人去将它给带过来。”
“好,”南云含笑应了声,又嘱咐道,“记得将它的窝也一并……”
这话还没说完,她余光瞥见院门口的萧元景,直接卡了壳。
说来也巧,萧元景怀中抱了个毛茸茸,正是她心心念着的雪团。
可如今她却是顾不上雪团了,一见萧元景,便不可抑制地想起昨夜的种种,脸颊绯红。
第052章
南云原就是个脸皮薄的人, 原以为嫁后能好些, 可一想到昨夜的种种, 却是更难为情了。分明并没上妆,但却像是抹了胭脂似的, 平添了三分艳色。
萧元景原本并没多想的, 可见着她这模样, 却不由得被勾着想起了昨夜的事。
泼墨般的长发,滑腻的肌肤,强行压抑着的破碎喘息……无论是哪个,都让他目光沉了些, 食髓知味大抵如此。
早些年他不近女色时, 颇看不上太子的作风, 如今倒是有些能理解了。
南云同萧元景对视了眼,见着他那暗潮涌动的目光,莫名生出一种想要躲避危险的感觉。但她也知道这么做不妥, 所以犹豫了片刻后, 慢慢地走了过去, 一时间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是抬手摸了摸雪团。
雪团在萧元景怀中时,温顺得很,就只一动不动地呆着。
如今被南云轻柔地抚摸后,下意识地偏了偏头,在她掌心蹭了蹭,看起来很是乖巧。
“先前我还说这是个蠢兔子, ”萧元景将这前后的差异看在眼中,眯了眯眼道,“如今看来,它还是挺会看人下菜碟的。”
也不知道是何缘故,他才一开口,雪团就立刻僵在那里,也不敢再跟南云卖乖讨巧。
南云笑了声,又在它背上揉了把,轻声道:“它倒像是有灵似的。”
其实倒不是有灵,只不过这种越胆小的小动物,直觉就越准些罢了,虽不明白是何缘由,但却是能觉察到萧元景不喜它去太过亲近南云的。
南云着人去拿些新鲜的菜叶子来,原本想要亲自来喂雪团的,可萧元景却将雪团随手递给了一旁的丫鬟,吩咐道:“带下去随便喂喂就是。”
没等南云说什么,萧元景就直接勾住了她的手:“陪我用饭去。”
经他这么一说,南云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今已经差不多晌午,是该用午饭的时候了。
“我方才吃过早饭不久,并不饿。”南云解释道。
萧元景回头瞥了眼,似笑非笑道:“看来我走后,你又睡了许久?想是真累着了。”
他虽没明说什么,可无论是这神情还是语调,都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南云:“……”
她并不想同萧元景探讨这种问题,便乖乖闭了嘴,跟了进门。
萧元景来了风荷院,柳嬷嬷便吩咐人去小厨房传了话,直接将饭菜都送来了这里。
南云很是乖巧地坐了下来,并不说话,垂眼沉默着,间或端起茶盏来喝一小口茶,同萧元景耗着。萧元景也不多言,只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他这目光赤裸裸的,不加掩饰,南云很快便觉察到,然后在这样的注视下,脸颊又不争气地泛起红来。她虽想装没注意到,可却到底撑不下去,不自觉地抬头瞪了眼萧元景。
萧元景的确是有意为之,等到南云忍不住有些羞恼后,总算是移开了目光,忍不住勾了勾唇。
仿佛是将人给当成了一只温顺的白猫,非要逗着她亮出爪子来才高兴,就算是挨了不轻不重的一爪子,也不见着恼,反而自得其乐。
萧元景自己都觉着幼稚得很,他好歹也是个王爷,平素里要什么有什么,可却偏偏要这么寻乐子,也不知究竟图个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他却还是乐此不疲。
柳嬷嬷在一旁伺候着,将两人这你来我往的反应看在眼中,抿起唇来,无声地笑了笑。
她是自小看着萧元景长大的,也了解他的脾性,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会同哪个姑娘如此这般。
这样新婚小夫妻的模样,若是贤妃娘娘看了,想必也是会舒心的。
等到侍女们将饭菜都摆上来后,萧元景便将侍女们都给打发了,屋中便只剩了他与南云。
这菜色仍旧丰盛得很,但南云却并不觉着饿,便没动筷子,只同萧元景道:“我当真是一点都不饿。”
萧元景平淡地“哦”了声,自顾自地夹了个笋片,理直气壮道:“那你看着我吃就是。”
南云算是彻底没了脾气:“好。”
她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看着萧元景吃饭,目光在那满桌子的菜色与萧元景之间徘徊,慢慢地就又放了空,开始想些有的没的。
萧元景的相貌随贤妃娘娘,生得极好,面如冠玉身若松竹,气质高邈,让人见了便不由得生出些喜欢来。论及才学文识,也不差,尤其是那一手字写的好极,在南云生平所见之人中算得上数一数二的。
又因着出身的缘故,身上多少带着些贵气,可却又不是那种仗着身份就肆意跋扈的纨绔子弟,称得上是温和……
他这样的人很讨喜,姑娘家见了,难免会意动。
南云也不能免俗,她如今就这么看着萧元景,心中便也觉着喜欢得很。
只不过因着种种缘故,早就暗自在心中画了根线,无论如何都不会逾越过去。她可以欣赏萧元景,也可以好感喜欢,但却不能动真感情,以免将来后患无穷。
像现在这样,不远不近的,就很好。
萧元景并不知道南云心中是如何打算的,只知道她正在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中还带了些笑意。对于方才开荤,食髓知味的人来讲,这已经算得上是“勾引”了。
他放下筷子,在南云眼前弹了弹指,意味深长地问道:“想什么呢?”
南云被他突然贴近的手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来,懵然地看着他,随后莫名心虚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萧元景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尚未褪去的淤青上,顿了顿,眼中的情欲倒是减了不少。
他自己也知道昨夜失态了,下手的时候失了轻重,南云又是个肌肤柔嫩的,怕是会留下不少痕迹。如今亲眼见着后,心中难免愧疚起来。
“疼吗?”萧元景轻轻地点了点她的手腕,声音也放轻了些。
南云愣了下,随即放下手去,将衣袖抚好遮住了那些痕迹。
她不敢与萧元景对视,错开目光,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小声道:“先前是有些疼,现在已经过了。”
其实若说起来,手腕上那些疼相对而言压根不算什么,她昨夜甚至都没留意到。真正疼得她落泪,仿佛半条命都折进去的,是另一种疼。
只是她脸皮薄,半句都没敢提。
萧元景先前数次未得,昨夜彻底没束缚后,情浓难以自抑,所以下手时重了些。那种时候是压根没道理可讲的,还能当做是种别样的情趣。
如今有衣裳在见不着,但他很清楚,南云腰上必然也留了这样的淤青。
可如今冷静下来回过神,这些就都成了无声控诉的罪证。
“昨夜是我失态了,”萧元景放低了声音,安抚她道,“你别怕,今后不会这样了。”
南云似嗔似怨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迟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