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不过陛下有意封她皇贵妃,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养好身子,可千万别耽误了册封典礼。”
“若我是许贵妃,听见要封赏的消息,怎么也好了。”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进宫看一看,毕竟是龙凤胎,沾沾喜气也是好的。”
“也等不了多久,得了龙凤胎呢,这么大的福气,若是我……非得把全京城的人都请来不可。”
皇帝自然也是开心的,等孩子满月之后,又有太医看了,说身子健康,皇帝心中那点担忧总算是去了不少。
他下旨免了明年三成的赋税,又在京城施粥,从小年夜开始一直到二月二龙抬头。
“不过一个宫女生的贱种!”
观心殿里,太后怒气冲冲地诅咒道。
这儿靠近太庙,风也大,虽然屋子里烧得暖暖的,可跟慈宁宫相比,差得太远了。
慈宁宫是太后荣养的地方,外头还有专门的小花园,周围是太妃太嫔们陪着。
可观心殿呢?
旁边是太庙,里头放着列祖列宗的灵位,这是大祭祀时候,给来祭祀的内命妇住的地方。
又或者……是惩罚。
“娘娘。”宋妈妈轻声劝慰道:“皇子跟公主是陛下的孩子,再者他们出生的时候,许氏已经是贵妃了,陛下还下了升她做皇贵妃——”
太后啪的一拍桌子,“你非要跟哀家顶嘴不成!”
“娘娘,您想开些——”
“你叫哀家怎么想开?皇帝把哀家丢在这等地方,寝宫还没有以前的净房大,哀家从进宫到现在,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还不如当初——”
当初怎么样?太后没说,宋妈妈听得心惊胆战。
太后皱着眉头想了很久,轻声道:“她不能当皇后,她这样的性子脾气,又生了皇长子……她要是当上皇后,没人能把她拉下来。”
“太后娘娘。”宋妈妈跪了下来,道:“您是太后,可皇帝不是您肚里生出来,纵然是母子,也得细心维持着,您这样陛下如何跟您不离心?”
“滚!”太后一脚踢了上去,“你一个当奴婢的,哪里来的胆子敢在主子面前撒野?”
宋妈妈一个踉跄朝后倒了过去,太后站起身来,一边往内殿去,一边喃喃自语道:“傅氏、魏氏、齐王郡主、新罗王女,还有宫里的荣亲王,拿着哀家的东西也不办事儿!还叫她生下一对龙凤胎,都是些不中用的东西!活该被废!”
过了小年夜,宫里的事儿外头的人也都听说了,虽然不知道细节,可许贵妃早产生下一对龙凤胎,太后以思念康平帝为由去了观心殿,这事儿难免不叫人多想。
孩子洗三没有办,满月也没有办,小年夜的时候不管是外命妇还是内命妇都没见着许贵妃,虽然皇帝说是因为太冷,怕她们吹了风生病的缘故,可这难道不是因为体弱?
若是身子健康,谁会连年都不过了?
至于体弱……也就只有生产的时候伤了身子。
这么一想……
“太后动手脚了?”
这一点都不难猜,太后原本就对许贵妃不满意,康平帝还在的时候,太后就多有为难许贵妃,后来许贵妃也从来不带忍让的,所以这两位一直有仇。
再者太后思念康平帝?虽然换了两个皇帝,可说白了也就才两年,多数还是康平帝的旧臣呢,当年康平帝还在的时候,两人可是相敬如冰的,对,不是宾,是冰。
说太后思念康平帝,也没人相信。
这分明就是太后动了什么手脚,又被皇帝查了出来,这才叫她去观心殿思过了。
这么一分析,朝中大臣没有一个多嘴的,毕竟这事儿发生在谁身上,都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结果。
当然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原因,那就是康平帝还在的时候,太后对柳家忽然出手,叫柳家满门抄斩了。
纵然是因为钦天监算不得正经大臣,只能算是皇宫辅臣,可当时太后打了个措手不及,朝中不少大臣都被她恐吓过,尤其是当时在宫里的几人。
能在过年留在宫里的,都是皇帝器重的大臣,位高权重,当时想着不过是观望,哪儿知道太后就这么迅雷不及掩耳地把事儿都办完了。
这对自诩清高的文臣来说,算得上是一生的污点了。
所以到了现在,满朝文武百官,竟然没有一人站出来替太后说话。
非但如此,胡太妃,也就是原来的六王爷,现在的奉国将军的母亲,还出来踩了一脚,说太后为后不仁,为母不慈。
这么一搞,连去太庙祭祀的宗室和大臣们都避过了东边,生怕吹到了观心殿过来的风。
到了腊月二十七的早上,许元姝忽然接了个很是奇怪的消息。
郑夫人想进宫给她请安。
郑夫人?许元姝皱着眉头看了许久,请安的帖子上写的是前石岭郑留守之长子媳,说明年春天楚王就成亲了,她想进宫谢恩。
郑守备……许元姝微微叹了口气,原先要说给陛下的那一家。
“叫进吧。”许元姝想了想,郑姑娘最后成了楚王的正妃,里头太后出力不少,说不定郑夫人知道什么。
而且她这个时候想进宫谢恩……时机也很巧合。
许元姝想着便要站起身来,见郑夫人肯定是不能在乾清宫见的,她想回去看看长乐宫。
只是还没走到明间呢,就被皇帝拦住了,“外头冷,等天气暖和再出去。”
许元姝睁圆了眼睛,“天气缓和?天气暖和要到二月了,你这是要困着我到二月不成?”
皇帝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说:“你都在屋里待了快两个月了,外头越来越冷,你就是想出去,也得慢慢适应。生了孩子难免气虚血虚,万一生病怎么办。还有孩子呢。”
这话说的许元姝也有点心虚了,皇帝又道:“要出去也得先在明间开着门吹一吹,等适应了再往外头走。”
许元姝叹了口气,拉着皇帝又到了里间,无奈的说:“肃王妃家里人想来商量商量成亲的事儿,还要谢恩。”
皇帝想了想,叹道:“肃王的母妃……是姜太妃?早年是个嫔,也没什么经验,叫她办怕是要坠了皇宫的面子,这么说来还是得你来,长嫂如母啊。”
最后一句带了点调笑的意味,许元姝笑道:“我还没肃王大呢。”
皇帝眼睛一瞪,道:“那也是长嫂,辈分在哪儿放着呢。”
不过笑归笑,皇帝又道:“就在宏德殿见就成,也不用出去,就是抄手游廊那一段路,回头叫他们用幔布围上,放了火盆烤热了你再去。”
“唉……”许元姝也叹了口气,“听着有些祸国妖妃的架势了,可听见你这么待我,我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第430章 陈年旧事里头的大坑
第二天未时,郑家的长子媳石氏由宫女带着进宫了。
外头没有皇宫的堪舆图, 没人知道皇宫里头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石氏也是第一次进宫,可郑家也不是一般人家, 作为长子媳的石氏她不仅识字, 还能做两首对仗工整,但是没什么灵气的诗词。
虽然是一路低头往前走,不过乾清宫上下两层,又是建在丹台上的宫殿,在皇宫里头, 是除了太和殿之外最宏伟壮观的建筑。
不用抬头就看见了。
石氏脚步一顿,她倒是没觉得许贵妃能住在乾清宫,坤宁宫就在乾清宫后头,她想的是许贵妃难道现在就占了坤宁宫了?
还是要在交泰殿召见她?
毕竟这也不是许贵妃第一次用交泰殿了。
可是……皇后虽然去了西苑, 可毕竟占着名分,若是她真的在坤宁宫看见许贵妃了……她是该低头, 还是该奉承?
一时间石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好在最后宫女没带着她往坤宁宫走, 而是带她去了乾清宫的配殿。
石氏原本在嗓子眼的心才掉回肚里去,现如今又飞到了嘴里,似乎一张嘴就又要飞出来了。
许贵妃还没到,这没什么,原本就是该她等着娘娘的,考虑到她们家姑娘原本差点去了鲁王府当正妃……只要许贵妃没叫她往两三个时辰等,这都不算什么。
石氏稍稍镇定下来, 想着正好趁着许贵妃还没来的这段功夫,过一过她原本要说的话,可是思绪还没沉浸下来,她忽然又惊呆了。
屋里的火盆有点多,只是想到许贵妃才生了孩子,这也算是正常,可是外头抄手游廊上围着的幔布……
是从乾清宫过来的!
许贵妃住在乾清宫里!?
一时间石氏竟然发觉自己情愿许贵妃在坤宁宫见她了。
不知道愣了多久,外头忽然有了声音,石氏忙站了起来,垂首而立,然后就见一宫装丽人缓缓走了进来。
外头是一身大红色的披风,帽子还有下摆一圈都用白狐狸皮出了一圈毛,一进来就有宫女帮她去了外头衣裳,然后石氏就看了一眼,立即便弯腰屈膝行礼。
“贵妃娘娘安好。”
许元姝笑着点了点头,道:“你坐吧。”
石氏低头坐了,脑海里还是方才那惊鸿一瞥,身上穿着朴素,也没什么首饰,可那张脸上的表情,一看就是被人——被皇帝好好捧在心尖宠着的。
“恭喜娘娘得了一对龙凤胎。”
听见有人赞她的孩子,许元姝自然也是很客气的,道:“孩子都挺好的。”
见石氏还想客气两句,许元姝直接把话题引到了肃王身上,她原先不觉得,可是这还是她头一次离开孩子,虽然孩子就在旁边,可心里还是不太安定。
“肃王翻过年就要二十一了,只是他前头还有个哥哥,因此他的婚期要等到明年秋天了。”
石氏叹道:“只要别等到后年,别的一切都好。”说着又隐隐约约提了家里几位老人家。
“她祖父身子健康,一直等着她出嫁,她祖母倒是有些忧愁,不过想着是配给王爷,所谓好事多磨,也不是不能等。”
这就是说,没什么意外,到明年秋天成亲之前,不会再有守孝什么的事儿发生了。
许元姝点点头,道:“虽然还没成亲,不过定了亲就是一家人了,过两日我安排太医去您家里看看——您别推辞,武阳伯家里也是这个待遇。”
话题又引到了武阳伯身上。
石氏脸上闪过一丝庆幸,又有点幸灾乐祸。
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表现?其实并不难猜。
武阳伯家里的姑娘……许元姝还记得叫做玉棠,是头一个要说给当年的鲁王爷的,若不是最后王爷被太后下药病得要死了,武阳伯家跟太后心照不宣的悔婚了,别说后来的郑守备又或者大长公主府,就她许元姝,想冲喜都没有门路。
所以跟武阳伯相比,只是进入鲁王正妃人选的郑姑娘,也算不得上是失落了。
这么一想,就连自己也得谢一谢武阳伯的。
“武阳伯家里,是该好好看一看的。”石氏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点的幸灾乐祸,许元姝听出来了。
既然听出来了就不能不利用,许元姝担忧地问:“怎么?本宫听说武阳伯是武将出身,家里想必也是注重骑射的,听说玉棠姑娘还会使鞭子,怎么他们家里有人身子不好吗?”
“明年春天她可就要过门了。”
石氏脸上有淡淡的笑意,高门内院里头说话,可不得各种暗示吗?
皇宫里头虽然只有这许贵妃一个人,不过听说当初鲁王府后院的人也有几位,这一位娘娘说话的功夫可没拉下。
原先跟她说话的时候用的是“我”,到了武阳伯身上,就是“本宫”了,显然也想看武阳伯的笑话。
可不是吗,丢了西瓜捡了芝麻,若是当初武阳伯家里能坚定一些,现如今坐在坤宁宫里的可就是武阳伯家里的玉棠了。
石氏笑了笑,没说玉棠,反而恭维了一句皇帝,“想想陛下,真是应了一句老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石氏原本想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不过想想死这个字儿用在皇帝身上是犯忌讳的,最后便换了个说话。
恭维过了皇帝,石氏又恭维了一句许贵妃,道:“娘娘有情有义,过了当初的苦日子,现如今也要开始享福了。”
许元姝听懂了,她笑了笑道:“当初过得也不苦。”
“我该掌嘴。”石氏装模作样的在自己脸上轻轻拍了两下,心情比方才进来的时候轻松了许多。
贵妃娘娘明显也是个中好手,石氏斟酌了语句,慢慢说了此行的意图。
许元姝陪着石氏坐了快一个时辰,等她走了,迫不及待的回去乾清宫,一进去,就又看见皇帝趴在床上,逗着孩子。
许元姝换了衣裳又洗了手,这才坐在孩子边上,把两个孩子一一抱过,“想不想我?”说着又问皇帝,“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还没到申时呢。”
皇帝看她一眼,慢条斯理道:“我这可不是为了你,我这是为了孩子,这不是昏庸,这是父爱。”
许元姝笑着瞪他,“难道不是因为小年夜开始就封笔了,我记得要到正月十五才又开始处理政务。”
“娘娘的确敏锐。”皇帝叹了口气。
“多谢陛下夸奖。”许元姝装模作样福了福身子,又道:“既然小年夜就封笔了,那前两日陛下做什么去了?也不见你回来陪着孩子。”
这次轮到皇帝笑了,“你吃醋了不成?”
许元姝得意地看了他一眼,“我吃谁的醋?这宫里有谁值得我吃醋不成?”
皇帝又半真半假的叹气,道:“前两日微服出游了——”
“不带我?”
皇帝搂着她安慰道:“下回带你。”说着皇帝又唏嘘一声,“施忠福的确是没有六斤好用,带着他出去,他那谨小慎微又有点卑躬屈膝的,稍稍有心的就能看出他是个太监,六斤倒是不太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