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谢明曦命人放出的流言!
早知今日,当初她真不该犹豫忍让,痛下杀手要了谢明曦的命,便是落个恶毒的嫡母名声,也比此时此刻落入全然被动强的多……
“大嫂,我该怎么办?”永宁郡主心神慌乱,六神无主,全然没了平日的骄傲:“父王命我装病,不准我出府半步。我也无机会撇清流言。大嫂,我现在该怎么办?”
淮南王世子妃声音冷淡:“这等丑事,一旦曝露,想遮也是遮不住了。我生平也从未应对过此类之事。等父王和世子回府再行商议吧!”
到底忍不住刺了永宁郡主一回:“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郡主既不喜男子,又何必嫁给谢钧,还弄出个女儿来。岂不是现成的把柄落在谢家?”
谢家忍了多年,现在忍无可忍,将此事曝露出来。永宁郡主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永宁郡主心乱如麻,更深的隐忧和惊惧在心头涌动。
她异于常人的癖好被世人知晓,会不会紧接着有人疑心到宫中李太后身上?
……
“郡主,二小姐回来了。”
门被敲响,门外响起瑶碧恭敬的声音:“二小姐要见郡主!”
永宁郡主此时哪有心思应付谢云曦,扬声怒道:“让她回白鹭书院,安心读书去!”
瑶碧只得应下。
府中消息再闭塞,淮南王世子妃一登门,该知道的事也知道了。瑶碧此时心绪同样纷乱,和神色晦暗的点翠对视一眼,心中各自长叹一声。
瑶碧打起精神,去了谢云曦面前,委婉地传了永宁郡主的话。
不出所料,谢云曦立刻涨红了脸,杏眼喷出火星:“母亲怎么会不见我?一定是你这个贱婢拦着我,不让我见母亲!”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
瑶碧无辜挨骂,心头火起,不冷不热地应道:“奴婢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拦着二小姐。二小姐若不信,自己去郡主门外问上一问便知。”
话音未落,谢明曦已冲了出去。
瑶碧话一出口便后悔了。谢云曦闹腾起来,永宁郡主便会动怒。到最后,挨罚受苦的还不是她这个出气筒?
瑶碧暗暗咬牙,追了上去想拦下谢云曦。
可惜已经迟了。
谢云曦已飞速冲到了永宁郡主的门外,用尽全力拍门嘶喊:“母亲,母亲!我是母亲的亲生女儿,她们一定是胡言乱语,故意污蔑于我。”
“母亲,我要见你!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她们说的都是假的。我分明是出自你的肚子,我是谢家嫡女,绝不是陪嫁丫鬟生的……”
谢云曦一边喊一边哭,泪水早已夺眶而出。
喊到后来,她已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声音嘶哑。
她喊哑了嗓子,捶肿了拳头。
那扇门,至始至终,都未开。
……
莲池书院。
有关永宁郡主和谢钧的流言在短短两日间喧嚣尘上,学舍里一众同窗看谢明曦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微妙。
奈何谢明曦依然从容自若,看不出半分羞恼愤怒。
难得有此良机,李湘如自不肯放过,故意当着众人的面问谢明曦:“近日听闻谢家出了不少事,谢妹妹竟不为所动,安然无常地留在书院。这份镇定,着实令人佩服!”
谢明曦似笑非笑地瞥了李湘如一眼:“岁考将至,李姐姐有余暇关心谢家这点闲事,还不如温习课业。免得第二名的位置不保。”
李湘如:“……”
第444章 嫡庶
第二!
对别人来说,能考这等名次不知怎生高兴。对心高气傲的李湘如来说,却是常年被压一头,一直耿耿于怀。
谢明曦一张口就戳痛处,李湘如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事关谢家,更事关谢妹妹名声。我关心一二,也是应该的,岂能算是多管闲事?”
谢明曦闲闲应了两句:“父亲已和郡主和离,郡主之事,和我没什么关系。李姐姐要关心,也该关心盛姐姐才是。”
憋了两日闷气的盛锦月:“……”
永宁郡主出自淮南王府,如今闹出这么不名誉之事,淮南王府少不得受牵连。盛锦月身为淮南王府嫡女,闺誉清名也受了不小影响。心里不知多郁闷。
谢明曦一张口,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盛锦月的身上。
盛锦月胀红着脸,瞪了众人一眼:“你们都看我做什么!这等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一众同窗里,盛锦月的人缘最差。
“心直口快”的颜蓁蓁仅次于盛锦月,皆因一张口就是讨人厌的大实话:“和你怎么没关系!永宁郡主可是你嫡亲的姑姑,她癖好有异常人,也不知是不是天生的。大家都在琢磨,你会不会像你姑姑那样呢!”
盛锦月恼羞成怒,挥舞拳头就要揍颜蓁蓁:“叫你乱嚼舌头!今日我饶不了你!”
颜蓁蓁嘴贱了一回,惹怒了盛锦月。不过,她可不是乖乖挨揍受欺负的脾气,立刻一挺胸膛:“要动手就去练功房,我还怕了你不成!”
众人:“……”
此时是休息时间,夫子们俱都不在。盛锦月和颜蓁蓁闹腾不休,根本无人阻止。
谢明曦没能去练功房看热闹,扶玉神色有异地来禀报:“二小姐来了!闹着要见小姐,奴婢只得前来禀明。”
谢云曦来意为何,谢明曦不用想也知道,讥讽地扯了扯唇角:“领着她去我寝室。”
她可没兴致在同窗们面前演一出姐妹反目。
……
一盏茶后,谢明曦推门而入。
谢云曦不知哭了多久,一双眼睛红肿得不成样子,满面泪痕。
一张口,嗓子犹如被巨石碾压过一般,沙哑难听:“谢明曦,我问你,流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谢明曦淡淡瞥了谢云曦一眼,气死人不偿命地应道:“如果是假的,你何必哭成这样?”
谢云曦:“……”
谢云曦用力咬了咬嘴唇,将嘴唇咬出深深的印记,眼眶迅速泛红。
心里满是绝望。
一切都是真的。
永宁郡主一直闭门不出,任凭她哭了半日喊了半日,也未开门见她。
以永宁郡主的骄傲,若被人污蔑至此,焉能不怒?此时这般作态,皆因心虚。所以,根本不愿见她……
她浑浑噩噩地离开永宁郡主府,本想去谢家,不知为何,却来了莲池书院。
直至见了谢明曦的这一刻,她才霍然窥见自己心底那份恼恨不甘。
她原本是谢家嫡女,常以庶出二字轻贱羞辱谢明曦。现在才知,自己的生母尚且不及为贵妾的丁姨娘,不过是个陪嫁丫鬟罢了……
她唯一能胜过谢明曦的出身,不过是一场谎言。
她自以为是的骄傲,也不过是一场笑话!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谢云曦哭喊着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等着今日看我的笑话?”
谢明曦难得有耐心理会谢云曦的无理取闹:“我确实早就知道。不过,我从未等着看你笑话。我要忙于课业,忙于习武,忙于孝敬师父,忙着和好友来往。哪有闲心笑话你!”
你真的想多了!
你在我眼里,早已不值一提!
世间最大的羞辱,不是敌视辱骂,而是冷漠无视。
谢云曦心里的怨恨几乎化为实质的怒火,喷出眼眶。
奈何谢明曦未受半分影响,安然无常:“你既知自己真实身世,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谢云曦眼中继续喷火。
“父亲和郡主已经和离,再无和好的可能。”
谢明曦今日对着谢云曦耐心极佳,前所未见:“你虽不是郡主所生,生母却是郡主的陪嫁丫鬟。你想跟着郡主,便改了姓氏,叫盛云曦便是。如果你要回谢家,就得彻底和永宁郡主划清界限,再不来往。”
“你要怎么选?”
谢云曦恨不得以眼中火焰喷死谢明曦:“我怎么选,和你无关!”
谢明曦慢悠悠地说道:“当然有关。你若跟了郡主,以后我们两人再无姐妹之称。你若是想回谢家,虽出身不及我,总是比我年长一岁……”
那一句“出身不及我”深深刺痛了谢云曦。
谢云曦红着眼眶怒喊:“我绝不回谢府!”
她绝不屈居谢明曦之下!绝不对着谢明曦低头!
谢明曦淡淡道:“这是你的选择,日后别后悔。”
谢云曦咬牙道:“我当然不会后悔。”
这是谢云曦一生中最重要的抉择!
事后数年,每每想及这一刻,谢云曦都会痛彻心扉。她怎么就一时冲动,跳了谢明曦挖的坑?
……
谢府。
谢老太爷听闻流言,顾不得全身疼痛难忍,命小厮扶着自己去了谢钧的床榻边。
谢钧头脸俱被重重包住,露出眼鼻口耳,看起来颇为凄惨,好在说话无碍:“父亲怎么不好生养伤?”
谢老太爷眉头几乎拧成了结:“阿钧,你老实告诉我。外面那些流言,是不是你命人私下传出去的?”
谢钧无奈苦笑,扯动了脸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算是吧!”
谢老太爷沉默了片刻,低声问道:“是不是明娘所为?”
谢钧嗯了一声。
谢老太爷又沉默了,半晌才叹道:“这么一来,你和郡主再无和好可能,只能彻底翻脸了。”
很显然,这正是谢明曦的目的之一。
谢钧在床上躺了两日,倒是想明白了,低声道:“趁着这回,彻底撕破脸也罢。儿子这些年,也实在受足了窝囊气。”
“七皇子待明曦一心一意,对我这个岳父也恭敬有加。日后七皇子封王就藩,我们厚颜跟着一起去藩地。还愁没有好日子过?”
……
第445章 登门(一)
世上没有两头下注的好事。
谢明曦和永宁郡主,只能选其一。
谢钧果断地选了女儿。
不管如何,到底是自己的血脉。日后身份贵重,提携娘家也不是难事。永宁郡主目中无人,颐指气使,动辄翻脸。这等窝囊气,何苦受一辈子。
谢老太爷深以为然:“你说的没错!罢了,一切都随明娘便是!”
父子两人想到了一处,商议片刻,又说起了谢云曦。
“云娘是嫣然所生。”谢钧沉声道:“论出身,不及明娘。她若是不愿回谢家,跟着永宁郡主,我便只当没这个女儿。若她回来,我定要好生管束。”
谢老太爷轻哼一声:“依我看,云娘怕是不会回谢家了。”
永宁郡主一走,谢云曦就跟着离开谢府。
如今,又以何等面目回来?
谢钧如今又有了一双庶女庶子,对谢云曦也不如何看重:“她不回来也无妨。”
……
淮南王知晓流言后,一张老脸气得煞白,却未怒骂出声。坐在椅子上,一动未动。
做惯了出气筒的淮南王世子反倒心惊肉跳起来:“父王,你有气只管发出来,别闷在心里。”
可千万别被气昏!
淮南王世子颇有自知之明。淮南王府全仗着淮南王撑着,一旦淮南王倒下,便彻底失了势。所以,他是宁愿挨打挨骂啊!
淮南王依旧煞白着脸,过了许久,才闭上双目。
原来如此!
怪不得谢钧铁了心要和永宁郡主和离。
一日夫妻百日恩。假凤虚凰的夫妻,能有什么情意?谢钧忍了十几年才闹腾开来,便是他这个前任岳父,也无话可说了。
还怎么给女儿撑腰?
他这张老脸,算是被一同揭下扔到了地上。
明日上朝,不知要有多少异样的目光看他。尤其是临江王那只老狗,绝不会放过这等落实下石的机会……
耳边响起长子殷切的劝慰声:“事情到底如何,总得问一问妹妹才知。父王不必轻信外面那些谣言……”
淮南王睁开双目,额上皱纹深深。短短片刻,便似老了数岁:“以永宁的性子,如果这些传言不是真的,她岂肯受半分窝囊气。早闹着来找我撑腰了!”
淮南王世子哑然无语。
淮南王目中露出浓浓的无奈和苦涩:“儿女都是前世债。罢了!谢家那边,我亲自去一趟!”
淮南王世子一惊,脱口而出道:“父王何等身份,如何能亲去谢家!”
“不去谢家,此事定然难了!”淮南王收敛了所有的愤怒失望,面无表情地说道:“要平息流言,最快的办法莫过于干净利落地和离。”
“这流言,定然起于谢家。也只能止于谢家。”
淮南王世子立刻道:“那就由我前去。”
“你去了有何用?”淮南王冷冷道:“莫非还要去谢家闹上一场?还嫌不够闹腾,继续给我添乱!”
只会添乱的淮南王世子又被臭骂了一顿,不敢再多言。心里对永宁郡主却生出了前所未有的不满和怨怼。
嫁了人就该好生过日子,有娘家这般撑腰,还能闹到和离的地步,如今连父王这张老脸也赔上了……
淮南王似是窥出了长子的不满,沉声道:“我这个做父亲的,自会罚她。你身为兄长,不可多言。”
淮南王世子咽下心头不满,气闷地应下。
……
淮南王舍下老脸,当晚便命人备礼,去了谢府。
谢府门房管事两日前被淮南王世子痛揍一顿,还躺在床榻上养伤。守着门房的是一个年轻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