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人肯定很少,他们说民政局下午都没人。”
可惜以往百依百顺的男孩今天脾气渐长,闻言立刻瞪着眼,指向前面人群长龙,“你想输给别人吗?结婚这种头等大事,难道不应该拼了命去争个第一吗!” WWw.8Yue.ORG
……
“争了第一,你的结婚证是能镶钻还是开光,”木少倾捏着指甲漫不经心,对他莫名胜负欲感到不解,“下午来有什么不好,清清静静的。”
“我不管,下午领证不吉利,我就要今天上午领。”
说着,余江枫直接耍赖蹲在那儿,一副“我要在这长蘑菇”的坚决坚定脸,还带了那么点儿愤慨。
没办法,只能跟着他一起等。
木少倾摸着肚子,早知道应该在家里拿个包子来。
/
轮到他们时已经上午十点,木少倾睡着又醒来,见证了前面两对情侣当场分手然后互换领证的社会热点新闻后,又睡了过去。
大手拍着她的脸蛋,木少倾被一股兴奋劲打醒,睁开眼就对上他的兴致勃勃。
余江粉拉着她站起来,恨不得直接跳到登记窗口,扯着她往拿走,脸蛋红扑扑,红到耳后根。
拍照前有宣誓环节可以选择,这种中二羞耻时刻,木少倾打心眼里是拒绝的。
但是禁不住小朋友软磨硬泡,最终只能点头。
“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上孝父母,下教子女,互敬互爱,互信互勉,互谅互让,相濡以沫,钟爱一生!”
“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们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我们要坚守今天的誓言,我们一定能够坚守今天的誓言!”
读到现在,木少倾才有种结婚的真实感,好像这件理所当然的小事变得庄重而严肃,尤其是看到余江枫那双小狗眼居然……
红了?
免得他真哭出来,她赶紧抓着他凑到相机前面,头对着头,被印在一张两寸照片里。
鲜艳红底前是相配白衬衣。
木少倾抿着嘴微微笑,余江枫却是兴高采烈。
大白牙明晃晃的,就差把“高兴”二字写在脑门上。
婚姻很复杂,从今以后,他们财产共有,家庭融合,成为对方父母的孩子,然后也会拥有自己的小孩,组成大家庭中的小家庭。
但其实又很简单,只是这个红本本,敲定了一切。
余江枫蹲在车旁边傻笑,一手一个红本,看完左边看右边,叨咕叨咕反复黏着有数的那几个字。
他举起来,很乖很乖地说,“姐姐,你知道吗,这就是我梦想中,你穿着白衬衣,长发挽在耳后,笑得特别漂亮,然后出现在这张照片上。”
那是最单纯的梦想,在无数次渴望中闪烁。
长夜漫漫,他终于把孤独的女孩从悬崖拉回来,名字写在一起,拥有最值得期待的未来。
木少倾拿过来,早起困倦和排队疲惫通通消失,心上听了一只鸟,展翅欲飞。
免冠照太普通又过于干净。
她拿着,看了看旁边眼眶又红了的男孩。
伸出手,太阳在两人身上画出光晕。
“那以后请多多指教了,我的余先生。”
“为您服务,木太太。”
这世上不会有永远,早晚都会分开,或许他先走,或许她先走,但是好在有生之年能遇见彼此。
在昏暗无光的生活里,有人携风而来,吹散阴霾,冲她敞开怀抱。
然后带她前往一片繁盛。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出现的番外。
第65章 番外
王厚松每年都要跟自己的好友们聚一聚, 遍布大半个中国, 他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玩过去,近两个月才能回来。
干脆给徒弟们也放了假, 三个光棍对此兴致缺缺, 放不放假都是光棍, 也没有区别。
倒是唯一有伴的, 甚至突然领了证的小师妹收拾好行李,说要带新婚老公回家乡看看。
常然听她提过一嘴, 很有兴趣,当即举手表示, “我也特别想去柳镇, 你把我也捎上呗。”
很快他又被大师兄锁喉带走了。
当电灯泡什么的肯定不允许, 二师兄冲木少倾眨了眨眼, “别搭理他, 这家伙脑袋里有坑,好好玩,路上注意安全。”
跟大家告别,余江枫的车子已经等在路边, 见她出来, 主动下车帮忙搬箱子,一副二十四孝好老公的样子。
两个人先去了高铁站, 把车放在停车场就走,男孩一个人推着两个箱子,取票安检都不需要她动手。
自从领证之后, 他沉稳了许多,虽然私下里还是喜欢吃飞醋或者无理取闹几回合,但大多时候,他都带着成熟男人的底蕴。
说话办事有条理很多,有种谈判桌上下来的老油条样,喜怒不形于色,喜欢在背后动手。
他把与慕发展很好,今年破天荒,余照升主动提起余氏要跟他合作,父子俩冰释前嫌,倒是缓和许多。
从临市到柳镇直达高铁四个半小时,木少倾睡着时,他还在加班加点处理工作,雕刻般的侧脸线条在高速的光下棱角分明。
再醒来时,她的小桌板上已经摆了盒饭。
四个小时说慢不慢,吃完饭她跟小朋友研究了一下最新收购的剧本,再转头,车窗外的景色已经少许熟悉。
又有点陌生。
她也很多年没回来了,好在小地方变化不大,老旧建筑很多都还留着,南方已经葱葱郁郁,路过汨汨河水,恍若今生。
拽了拽旁边人的手,她轻柔地说道,“马上就到了。”
这次回来她没告诉顾漫云,木氏卖掉后有一半的钱木少倾都给她了,经过歇斯底里的争论,顾漫云也看开了。
干脆带着那些钱到处旅游,跟女儿断绝了往来。
所以当然也没人来接他们,从出口出去,出租没几辆,都是些私家车,两人随手找个了面善的大哥就上了车。
自从到了柳镇,木少倾变得沉默寡言,总是出神望着窗外。
很久,她主动开口,“我在这里待到十三岁。”
余江枫听出她语气中悲伤,一时间拿捏不住,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或许此刻陪伴最合适,他握着她的手,温热传递在彼此之间。
倒是司机大哥先开了口,他他们这些跑车的,是真喜欢聊天,不然每天走在路上还关着话匣子那真是要闷死。
“咱们镇这几年评文化古镇了,好多人来旅游,原本要拆的老院子,上边都给钱叫他们不要拆。”
“但是外来人多了,我们也挣钱啊,破房子翻修一下改成民宿,可火热了。” WWw.8Yue.ORG
他絮絮叨叨地,车子停在了他口中所说的老院子最聚集的地方。
听说不少钱是本地人,他要价亲和不少,还塞了张名片,说哪天去高铁站可以再找他。
余江枫跟他寒暄,收下了卡片,然后从后备箱拿出东西。
再抬头时,他看见木少倾站在一扇木门之前。
踌躇大过激动,眼底盛着细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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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漫云对生活质量有要求,院子比周围那些都要新,装修更精致,从进门的第一块砖开始,都使她精挑细选。
可惜就是太空旷了,听见他们进来的响声,从白墙后探出一个人。
两鬓已经斑白,先是有些警惕地打量他们。
下一刻,惊喜的声音已经响起来,“木木!是木木回来了!”
木少倾浅笑着迎上去,转头跟他介绍,“这是许阿姨,从我小时候就在这侍候我外婆,这些年都是依仗她的照顾。”
许阿姨看向余江枫,见他人高马大,长相俊秀,透着骨子矜贵,当即笑得合不拢嘴,拽着人往屋里迎,“听说木木找了姑爷,没想到这么俊,你外婆要是还认人,定是要高兴坏了。”
这话让人的脚步一顿。
坐在竹椅子上,穿堂风从屋前后来,夹着在座几个人。
木少倾抬起眼皮,“阿姨,我想去看看我外婆。”
说罢按住了余江枫,示意他现在这里等会儿,然后就跟着许姨往别屋去。
江南青瓦白墙的院子像水墨画,脚下青石板被隔夜的水打湿还未全干,涸出斑驳深浅色,木少倾穿着黑色长裙走在湿润空气中。
背影挺得很直,看得出她很紧张。
余江枫错觉间觉得,她的背影也是被画出来的。
即使没见过,也能从中窥见,她儿时的身影。
十三岁的木少倾。
大概就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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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天色渐暗,小院子被抹上浓墨重彩的橘黄色,衬着灰青色在空气中飘摇,余江枫用平板电脑处理公务,直到许阿姨来叫他。
“木木让你过去,”许姨脸上笑容依旧恬淡,在围裙上擦着手,“除了厅堂往右拐第一间屋子,她在那等你。”
说完,就扭头去了厨房,步履匆匆。
按照指示的方向,他将东西放下,借着微弱天光前去,便看见了小窗子里的老人和女孩,被定成一格框,像是电影情节。
余江枫在回廊站了很久,看见女孩跟老人低头说着什么。
可惜老人眼神空洞,很少回应她。
走过去时,屋里传来阵阵艾草味道,木少倾已经看见他,从窗子探出身,“进来吧,外面湿气大。”
屋里只开了一盏床灯,光线昏暗,老人眼神不为所动,看着窗外虚无景象。
看出她的异样,余江枫用眼神询问。
木少倾没回答,只是握着老人的手,抚摸上面起伏经络,“外婆,这是你外孙女婿,我们上个月领证了,他父母对我很和善,他对我特别好。”
说着,她又牵来余江枫,将他推到外婆面前,挡住窗子。
这时,那双浑浊苍老的眼睛终于堪堪摇动,望着面前陌生男孩,脸颊沟壑抖动,良久,没能说出话,只是笑了笑。
“我外婆七年前查出阿尔茨海默症,谁也不认了,”木少倾站起身,有些出神抚摸老人苍苍白发,嘴角噙着苦涩笑容,“但是她潜意识也许很高兴。”
屋子就这么大,站了两个腿脚好的成年人,还坐着个轮椅上的老人。
逼仄衬托岁月悲凉,她白发被一丝不苟梳起在耳后,别着黑色发卡不至于掉落,侧开头,她又从男孩高大身影旁的空隙往外看。
黄昏像火烧,弥漫整个天际。
“今晚就在这儿吃好吗?”木少倾忽然开口,语气温柔,“我想陪外婆一起吃。”
责无旁贷地点头,余江枫作势就要出门去寻找厨房。
拦住他,木少倾按着他坐在椅子上,“我去吧,你在这等着。”
说罢就钻进了橙色光芒里,步伐很快,跳着跨过门槛,拐弯消失在目之所及处。
坐在那儿也没事做,余江枫起身观察屋内摆设,这是典型的南方水乡人家,红木高床,褐色桌椅,脚下是打扫干净的石灰地。
他看着老人还在热切张望,心中好奇,凑了过去,也跟着她视线走。
“外婆,您到底在看什么?”
木少倾端着食盘回来时,就看见这副光景,小朋友不知从哪找来一张小马扎,坐在轮椅旁边,和她外婆身高持平,或许还要高一些。
他指着窗户外面,说起有片瓦碎了,又说院子里有一只小青蛙。
外婆难得转过头看着他,眼睛里也都是疑惑,或许想知道那张嘴巴为什么有那么多话,但是嘴角的笑容出卖了老人。
她是高兴的。
心底最柔软处被触碰,木少倾把食物放下,走到一老一少身边。
声音带着细微哽咽,“吃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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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江枫把轮椅推到桌边,主动把一些细软好嚼地食物放进那张大白瓷碗,老人不记得人也不说话,但是吃饭很听话,拿着勺子埋头苦吃。
他这才轻声问,“外婆到底在看什么?”
这个问题困扰小朋友许久,惹木少倾低笑,她夹起一只鸡翅给他,慢慢解释道,“我外公七年前跟合作伙伴去贡东做生意,走前说,回来时会带那里的时兴玩意儿给她。”
“后来他再也没回来,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欠了钱偷渡出国了,我们报了警,也再也没有音信。”
没想到剧情发展,余江枫咽下嘴里的东西,湿漉漉的眼睛望着身边人,“所以外婆在等他?”
“大概是吧,因为以前外公总是这个时间回来,所以她就天天在这里往窗外看。”
饭桌一时变得安静。
男孩说不准,他应该安慰吗,但是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应该谴责吗,但那毕竟是小姐姐的外公。
不说话,却又感觉怪怪的。
倒是木少倾,面不改色说完这些,突然又自嘲笑起来,“她丈夫失踪了,到妈妈的丈夫也失踪了,有时我在想,我们家是不是被诅咒了。”
下一秒,她执着筷子的手被人握住,力道紧张,带着些许颤抖。
余江枫深邃黑瞳直直撞向她琥珀色眸子里,掷地有声道,“我不会。”
很值得相信。
夹了一颗馄饨塞进他嘴巴,看见他因为不被重视而懊恼神情。
木少倾看向还在与晚饭对战的老人家。
外婆,你瞧。
你外孙女婿对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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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许阿姨过来帮外婆收拾卫生,老人睡得早,便把小夫妻赶了出来,“带姑爷在附近转转,柳镇晚上最漂亮。”
这话不假,尤其是商业开发后的柳镇,四处掌着红灯笼,晚上有游船项目,因此河边也挂上一串串小灯泡,在徐徐晚风下,船儿摇摇晃晃很适合发呆。
但是排队太长,两人合计了一下还是放弃,沿着河边往外走。
错过商业区就是老旧居住区,除了一排排平院小房后,余江枫眼尖,先看见了操场围栏,他指着那,“这是学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