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凌枝寒淡定地撒谎道:“没事。”
萧衍听她的语气根本不可能放心:“没事?”
“姚筠帮我买了机票去仙霖,我问到航班号就告诉你。”凌枝寒直接讲出自己接下来的安排,并不想在之前的话题上多做停留,她突然改变了心意。
萧衍知道她的脾气,能自己解决的事,她绝不会求援或者假手于人,只好放弃追问,转而提出别的要求:“回来的时候把结婚戒指带上,戴手上!”
凌枝寒想骂人——门外站着的,是一身西装革履的林佑桦,身后站着五六个保镖,停了几辆黑色的豪车,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来者不善。
但好在他们不敢真的私闯民宅,如今都在门外老老实实地站着。
萧衍这个混蛋!要她现在找吗?!
好在凌枝寒大致记得婚戒放在哪里,从衣柜里挑了一身与自己平日的风格极为不符的嘻哈装扮,戴了个鸭舌帽,来到车库坐上车,发动油门,开车从后门大摇大摆地出去。
车开到小区门口时,凌枝寒按下车窗问保安,换上了一副寻常的微笑表情:“刚进来几辆车,都是挺好的牌子,在您这儿登记了吗?”
如果没有小区内的住户认识访客,保安不会轻易放人进来。
“登记了呀,”保安看着访客记录说:“他和32号户主认识,刚打电话确认过了。”
32号和凌枝寒的房子隔得远,她和户主更是没打过照面,不过林佑桦是本地人,认识这里的住户,找借口来拜访不奇怪。
而且姚筠说的是林佑桦通过真人秀拍摄到的场景推测到的地址,看来32号的户主也不是什么多话的人,只是碰巧被林佑桦利用罢了。
保安对这样的情景也觉得不安:“好几辆车,车上的人还都戴着墨镜,看起来怪瘆人的,凌小姐,他们难道是冲着你来的?要不要报警?”
“小矛盾,闹不出人命,而且他行事谨慎,故意让我抓不到证据。”凌枝寒云淡风轻道:“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这里的住户你都认识,但是没听过我的名字。”
保安赶忙答应下来:“好,凌小姐你自己也要小心呐。”
“嗯。”凌枝寒笑着颔首道:“多谢。”
凌枝寒开车出了小区门口,把导航的目的地设定为姚筠的公司。
夏日的阳光刺眼,她抬手放下挡光板,目光扫过自己的左手无名指,看到结婚的钻戒正安稳地戴在那里,不禁感到一阵唏嘘。
面对萧衍提出复婚时的她,和当年面对萧衍提出结婚时的她相比,真是没有半分长进。
唯一做的还算不错的事,大概就是她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一打开书柜就成功找到了钻戒,没浪费什么时间。
事情还没办完,她没有多少机会悲春伤秋,轿车在姚筠公司的停车场停下时,她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所有情绪。
凌枝寒来到前台,对前台的工作人员说:“你好,我是凌枝寒,找你们的策划总监姚筠,之前有过预约。”
工作人员核对过访客信息,向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总监在六楼,你可以坐电梯上去。”
“谢谢。”
凌枝寒之前没来过姚筠所在的公司,但通过指示牌很轻易就找到了姚筠的办公室,而且此刻姚筠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正好出来。
凌枝寒身上的衣服和平日里的装扮实在是两个极端,连姚筠都没认出来,她望着被鸭舌帽和方框墨镜遮了大半的脸问:“请问你找谁?”
凌枝寒把墨镜取下一半露出眼睛:“是我。”
姚筠震惊地望着她:“你这身衣服哪儿来的?”
凌枝寒非常不想回忆却又不得不说:“年轻不懂事的时候买的。”
姚筠憋笑说:“你先进我办公室里坐一会儿,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就过来。”
凌枝寒坐在姚筠办公室喝了三杯菊花泡出的茶水,总算冷静了思绪,姚筠也终于办完事情回来:“你的行李就你背的那个包吗?”
“嗯,”凌枝寒说:“我连笔记本电脑都没带。”
那可是她的身家性命。
姚筠向她再次确认:“你下定决心和我一起去仙霖找你前夫了?”
凌枝寒说:“他今天打电话给我,要我和他复婚。”
姚筠满脸揶揄:“心有灵犀啊。”
凌枝寒又说:“我刚才在家收拾东西的时候,林佑桦在门外按门铃。”
姚筠满脸惊恐:“毛骨悚然啊。”
凌枝寒放下一次性纸杯:“你对我和萧衍的婚姻究竟持什么态度?为什么我有时候觉得你的立场相当不坚定?”
“什么态度?”姚筠疑惑地重复这几个字,在自己的办公椅上坐下:“我的态度很重要吗?”
“你是我的好朋友。”
“那我也不能对你的选择说三道四不是?”姚筠坦言道,“再说你这么有主见,我要真提了什么意见,你会听吗?去仙霖找你前夫这个意见看似是我提的,也要你自己答应啊?”
凌枝寒望着姚筠,欲言又止。
姚筠的手机屏幕亮起,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对于姚筠的工作来说,接到陌生号码倒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于是她当即按下接听键:“喂?”
姚筠在听到电话内容的几秒钟后脸色大变,赶紧看了一眼凌枝寒。
凌枝寒看到这个眼神,心下了然:打电话的人是林佑桦。
接下来,凌枝寒有幸见到姚筠发挥出了可能是她此生最精彩的表演:“凌枝寒?呵,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凌枝寒在哪儿,我和她闹掰了!”
凌枝寒又默默捧起了一次性纸杯喝水。
“什么?!”姚筠那副反感对方明知故问的语气仿佛浑然天成:“我为什么和她闹掰?因为她脑子拎不清啊!知道她老公出轨的时候跑来跟我哭,哭完和我一起骂渣男,骂完以后她自己跟个没事人一样,现在还要跟渣男复婚!换你你不生气?不和这种人绝交?”
这戏演的,让凌枝寒自己都快忍不住相信,自己是不是真的表现得如姚筠所描述的那样,是个脑子拎不清的混蛋朋友。
“我不想再听到有关这个人的任何一句话,别再打电话给我了!”姚筠愤怒地按下手机上象征着结束的按钮,抬头看向凌枝寒的时候,换上了另一副表情:“你说他信了吗?”
“你贡献出了奥斯卡级别的表演,最起码也能让人半信半疑。”凌枝寒由衷赞叹,实事求是道:“不过我觉得他还是会来你公司确认一下我在不在。”
凭林佑桦的脑子,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姚筠扶额,起身边收拾东西边道:“走走走赶紧走,免得夜长梦多。”
姚筠打开办公室的门,恢复了工作中干练的精英模样,朗声对自己的组员说:“大家把手头的事都处理一下,现在九点,我去楼下叫司机,那个……处理不完回来再做也没事,不过回来以后大概只有三天,你们自己安排,觉得时间不够就把要带的文件带上。”
第51章
姚筠所在公司的司机开着车把这一堆人送到以后, 就原路折返了回去。
此刻在机场候机厅内, 年轻的组员把空包放到座位上, 转身问姚筠:“总监, 怎么突然这么着急?现在离起飞还有两个半小时。”
姚筠想不出好的说辞, 憋了半天反问道:“提前给你们放假不开心吗?”
“开心是开心但是……”
“那就像其他人一样, 开开心心地打游戏刷微博,别再纠结这种问题了好吗?”姚筠亲切地笑望着年轻的组员。
“哦。”年轻的组员被忽悠回去了。
姚筠和凌枝寒在两个相邻的座位上坐下,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 姚筠看到凌枝寒一副心事重重连手机也不想玩的样子, 主动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有兴趣看看这个吗?”
姚筠递给她看的是一段视频, 节选自萧衍最近参加的那部综艺。
暑假期间,保证毛毛能合理完成当天的作业量一直是个大问题,萧衍对此可谓是使尽了浑身解数。
视频当中的萧衍正在看书,毛毛手里拿着玩具, 好奇地走过去问:“爸爸你在看什么呀?”
萧衍抬起书展示封皮给儿子看:“《拖延症的产生与治疗》。”
毛毛丝毫不察是陷阱,天真地问:“什么叫拖延症呀?”
萧衍说:“拖延症就是做事没有计划, 把原本该今天做的事拖到明天后天甚至很久以后, 到了最后的截止期才开始疯狂补救——比如你把作业留到暑假最后几天,就叫拖延症。”
毛毛若有所悟道:“哦……这样啊?”
萧衍循循善诱:“这上面写了几个方法治疗拖延症, 我们来试一下好不好?”
“爸爸, ”毛毛主动出击:“你说‘治疗’, 也就是说拖延症是一种病?”
萧衍翻着书道:“还没到病这么严重的程度……”
“我也觉得,”毛毛严肃地点头:“我不做作业,说到底就是懒, 不算拖延症,比如今天该玩的游戏,我都玩过了。”
萧衍呆愣的表情,配上了身旁后期加的花字:打击。
毛毛继续说:“今天该喂的金鱼,我也喂过了。”
花字变为:打击×2
毛毛再接再厉:“晚上要去看电影,我也把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花字再次变为:打击×3
“所以,”毛毛最终得出结论:“我没有拖延症,我很有计划性。”
毛毛不等萧衍反应,拿着玩具安然离场,萧衍略显萧索的背影被配上冷风吹过的声音,并幽幽飘过一句话:寒风飘逸洒满我的脸,吾儿叛逆伤透我的心……
至于毛毛远走的动作则配上“溜了溜了”几个字。
凌枝寒看着看着,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姚筠问:“你觉得谁好笑啊?”
凌枝寒下意识地回:“我老公和儿子都好笑。”
“哦?”姚筠状似无意道:“这么快就改口叫回老公了?”
凌枝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既然都决定要复婚,怎么可能还不改口?”
“你原谅他出轨的事了?”姚筠拿着手机,一下一下地敲打着自己的左手掌心:“不管老公是否出轨,只要他能照顾好孩子并且不把小三的事闹到我面前,我就不介意——这种心态只适合我这种没心没肺的人,不适合你,你明明很爱他。”
“我爱他,所以干脆随自己的心意来,那件事既然已经被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我当然要通过离婚来表明自己的态度,让他知道后果会有多严重。”凌枝寒努力保持着平稳的声调,继续道:“而且现在外面还有个变态在找我,就像你说的,在这种时候我就该把麻烦带给我那个前夫,让他来解决,顺便再花花他的钱,弥补我的心理损失。”
“干得漂亮!”姚筠举起手,示意凌枝寒和自己击掌。
凌枝寒迟疑片刻,和姚筠击过掌后,姚筠说的话又几乎能把她吓出一身冷汗:“戏演得比我还好,不过还是没能骗过我,你心里应该装着更深的计划,不方便告诉我,没事,我不多问,等你能告诉我那一天,亲自来向我揭晓谜底。”
姚筠这样的朋友,真是太可怕了,凌枝寒感到自己在她面前简直毫无秘密可言。
凌枝寒不甘示弱地反击道:“那你且等着吧。”
姚筠笑着看向凌枝寒身后,脸色陡然一变:“枝寒,把帽檐压低,动作自然一点,跟我去趟卫生间。”
凌枝寒模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按姚筠的话起身,两人都装作心情轻松的样子,一路说说笑笑去往卫生间。
正值航班高峰期,厕所隔间几乎挤满了人,洗手池这边反倒无人问津,姚筠和凌枝寒站到角落的地方,这才开始交流刚才的情况。
“希望是我看错了。”姚筠抱着侥幸的语气,转身和凌枝寒一起面对着墙壁:“林家公子这几年在媒体上有过几次露面,身边的人我也算看得眼熟,刚才看那个人在机场四处找人的动作我就觉得奇怪,仔细看了一下还真的跟林佑桦身边的人特别像。”
凌枝寒做出自己的推测:“这么说他找到了你的公司,确定我去过,又一路跟到了机场……他会知道我们要坐什么航班吗?”
“我们这次出差身兼要务,哪是能随便告诉人目的地的。”姚筠骄傲地扬了扬下巴:“知道的几个人如果看到有人特地来问是肯定不会说的,现在才找到这里……多半是司机送我们的行程被泄露了,不过你放心,机票是我买的,除了我,没人能提前知道航班号。”
姚筠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距登机时间还有四十五分钟,照这家航空公司的做法,一般会提前半小时开始登机,反正我们的座位靠前,干脆等到其他人都登机了我们再去,免得在排队的时候被林佑桦的人看见。”
凌枝寒问:“你的行李怎么办?”
姚筠点开聊天软件发着消息:“叫组员帮我带进去,还好就一个包,你的包背在身上是吧?”
凌枝寒“嗯”了一声点头确认:“我们用得着这样如临大敌吗,这里是机场,公共场所,他能对我怎样?”
“林家公子污蔑人的手段一等一的,最好别让他或者他的人近身。”姚筠用手机撑起下巴,回忆着道:“我记得有一次他想找人谈事,那人不愿意跟他过去,被林佑桦污蔑偷了东西,结果那件东西当着警察的面被搜出来了,你说可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