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好合——咬春饼
时间:2019-09-13 08:26:06

  倪蕊白眼翻了几道,赵西音的手背青筋凸起。她是真杀红了眼,直到赵文春声音发颤地叫了她一声:“小西。”
  如梦初醒,理智续了命。
  手劲一松,倪蕊便挣扎着翻身,嘶哑着嗓子爬向丁雅荷,口齿不清,干呕不断,极度恐惧,“妈,妈。”
  赵西音背对着所有人而站,静默数秒。
  周启深见赵文春脸色实在不妙,便伸手扶了他一把,等再转过头看赵西音时,彻底愣住。
  赵西音侧颜绝美飘摇,她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变化,沉静而木讷,唯一活着的,是她眼底无声涌出的两行清泪。
  身后的丁雅荷抱住倪蕊,心疼着安慰:“乖,乖,妈妈在,妈妈在。”
  赵西音瞬间就崩溃了,她转过身,苍白的一张脸,“我也是你女儿啊。”一遍之后,她歇斯底里大叫:“我也叫你一声妈妈啊!”
  丁雅荷下意识地颤了下肩膀,神色有那么一秒的退缩。
  赵西音视倪蕊为眼中刺,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她冲过去,抓着倪蕊的头发又往地上拖,她是真逼急了,力气大得谁也拦不住。把倪蕊往赵文春面前一按,按着她的脸贴住地面。
  “我爸五十岁,百年过半的老人,你对他有没有一点尊重?你姓倪,我姓赵,这是我赵家,你有什么资格上这儿来发疯?你打我爸,推我爸,你要不要点脸了?倪蕊,我话搁这儿了,从此往后,我要再劝你一个字,我明天出门立刻被车撞死。我要认你这个妹妹,我这辈子不得善终。你给我听好了,就算我真的陪吃陪喝陪人睡,那也跟你一毛钱关系也没有。听见没,所有,任何,通通都没有!”
  赵西音的毒誓十分发指,甚少有这么狠绝的时候。
  语毕,她用力拽住倪蕊的头发,将她脖颈往后,然后猛地一按,就听见——
  “咚”。“咚”。“咚”。
  三声,赵文春脚边,倪蕊额头磕地的重响。
  倪蕊哭得惊天动地,被羞辱得脸色通红,屋里鸡飞狗跳,动静之大,引来邻居在门口探头侧目。赵西音整个人都是炸的,气血翻涌,双目赤红。
  刚才一通扭打,碎瓷片扎得她肩膀、脖颈遍布细小血口。手背一蹭,血渍漫开,十分妖冶。
  周启深向前一步,站在她背后,然后伸出右手,一把勾住她往怀里带。另只手从后往前,宽厚温热的掌心轻轻盖住她的眼睛。背后胸膛滚烫,坚硬,有力。是一隅天地,是方寸栖息地,是血战而归时最后的温暖家园。
  赵西音几乎瞬间就软了铠甲。
  周启深沉静安定的声音在她耳边萦绕,重而有力,怜而温情,“小西,靠着我。”
  然后只听见一声重响,出其不意的,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
  赵文春一头栽去了地上。
  ——
  十一月末,深秋白日由长渐短,六点不到,天色就暗了。
  又等待两小时,医生给赵文春做了第二次复检,走出病房,告诉周启深人没事。年纪大了,心脑血管疾病容易复发。让病人多注意休息,主要是别太着急上火,情绪一定要平稳。
  周启深拍拍医生的肩,“谢了,改天请您吃饭。”
  “客气,咱俩之间不说这个。”医生笑了笑,两人边走边聊了会,等周启深再回来,赵西音坐在走廊的椅子里依旧一动不动。
  “爸爸没事儿了,好吗?”周启深在她面前蹲下,轻声耐心。
  赵西音低着头,手指缠着手指,指尖仍在微微发抖。
  周启深一把包裹住,用力握了握,“小西,看着我。”
  刚开口,他就皱了眉,指尖传来的手感不对劲。周启深抬手往她额头上探,心惊:“你在发烧。”
  赵西音没说话,一点一点往前栽,脑袋栽到他肩膀,整个人的重量都挪去了他身上。她额头发烫,透过薄薄的西装外套和内搭的衬衫,渗透进周启深的皮肤,他们的体温一点一点融合接近,一种微妙的亲密。
  静了几秒,周启深哑声,“小西,我抱抱你,好不好?”
  赵西音埋头于他肩膀,没吱声,但双手慢慢上移,轻轻环住了他脖颈。
  周启深微微起身,稍弯腰,不费力地将人抱了起来。赵西音眼睛红肿,模样并不完美好看,周启深跟哄自己孩子一样,八辈子的温柔都用在了她身上。
  “看医生,打针,退烧,不许哭,好不好?”
  赵西音点点头,脸颊贴着他心脏位置,听见男人的心跳在大动干戈。
  “吊了水,护士刚量了,三十七度,在退了。”医生从病房出来,也是挺无奈,“你这一天也不轻松啊。”
  周启深微微一笑,“没办法,拖家带口的,自己人,总得费点心。”
  说这话时,他心里忐忑,又跃跃欲试,在外人面前炫耀,还有那么点小窃喜。这医生是他熟人的朋友,还是能吹一会儿牛皮的。
  医生也笑,“行了,进去看看女朋友吧。”
  周启深认认真真纠正:“是老婆。”
  牛皮吹破天,管他的,挺爽。
  病房里,赵西音和衣而睡,病了,脆弱了,防备心也没了。她侧躺蜷曲,面色白皙,五官温婉恬静,这个姿势就像初生的婴儿。周启深挨着床沿坐下,逆着暖黄灯光,就这么安静看她。
  赵西音翻了个身,正面朝上。
  周启深下意识往后坐了十厘米,见她仍是熟睡,便又大胆凑近,俯身低头,面对面距离缩短。女孩儿的呼吸都是甜的,那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感与幸福感,让周启深差点眼热。
  入迷半刻,赵西音慢慢睁开眼。
  周启深懵了下,来不及躲了。
  四目相对,他一时找不到解释的措辞,抓心挠肺之际,赵西音却只是半睡半醒,朦朦胧胧地伸出手,本能反应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周启深没稳住重心,被勾得又往下近了三分,左脸贴着她的右脸。
  赵西音动了动,嘴唇便刮过他的耳垂。
  火花闪电,噼里啪啦,周启深五指一抓,狠狠揪紧了床单。
  赵西音无意识时,会带点奶音,就这么迷迷糊糊地叫了他一声,“……爸爸。”
  这声爸爸很精准地戳中了周启深脑子里的某个点,他的兴奋来得莫名其妙,低声诱哄,“乖,再叫一遍。”
  等了几秒,赵西音梦里听明白了,头一偏,轻轻枕住他的右肩,再叫了一遍……
  “……臭老头。”
 
 
第33章 断舍离(3)
  “周老头”倍感受挫, 年龄这个坎儿是过不去了。
  赵西音病着, 他也没敢乱来,把人放下便离开病房。
  周启深又去看了一下赵文春, 睡得还算踏实,吸着氧, 手上扎着针。两头都照顾好后, 他才走去外边打电话。秘书等他电话已经很久,几乎一秒接听。
  周启深问:“都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和平台方的明总打了招呼, 那几个营销号都涉嫌违规被封了。转发一定数量的,也由我公司法务部出具了律师函。其中两个托人联系我, 大意是求情, 希望网开一面。听明总说, 都是在校大学生,平时也靠这个赚点补贴。”
  “成年人,就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这是教训。”周启深冷言, 追究到底的态度十分坚定。
  秘书一一答应, 又问:“她妈妈那边?”
  “这妇人目光短浅,脑子就是个摆设。”周启深拧着眉头,嫌弃至极。丁雅荷当初也没少多事, 对他和赵西音结婚颇有微词,酒宴人数不满意,婚礼规模不满意, 周启深当时顾着旧情,极尽礼数往丁雅荷那也送了礼金,丁雅荷鸡蛋挑骨头,范儿起得十足,典型的蹬鼻子上脸。
  “她现任丈夫是永恒电子的倪兴卓副总。”周启深语气平静。
  秘书应:“倪兴卓这人最好脸面,顾着丈夫,丁女士肯定不会再追究闹事。”
  周启深一声冷笑,“这个她说了不算。”
  秘书愣了愣,“嗯?”
  “闹不闹,追不追究,是我的人说了算。赵西音如果要追责,就让祈宇明的律师团队全程协助,赵西音如果不解恨,你让小六待命,带着他的人随时听吩咐。”
  秘书听得心口一跳。
  祈宇明是周启深这三年的私人法务,他个人名下的投资分红以及固定资产都由祈律师负责审核。祈宇明在整个北部地区闻名遐迩,他的律师事务所对外业务十分精简,最擅长处理经济刑事案件。周启深开了这口,若真由祈律师出面,丁雅荷那一家就难过安生太平日。
  赵西音退烧后清醒,睁眼盯着天花板,脑子一片混沌。她口渴想喝水,费劲支起身子,手还没够着,周启深推门进来,快步走近拦了她一把,“我来。”
  赵西音跟从水里捞上来似的,高烧余热未完全消退,骨子里的寒意阵阵外渗,人依旧难受得厉害,也没矫情拒绝,喝了水,说:“谢谢。”
  周启深也不说话,等她缓过这波难受,才问:“是不是想去看赵老师?”
  赵西音眼皮都烧出了三道褶,眸子晶莹似水,跟林中小鹿似的望着他。周启深笑了下,说:“走吧,去看爸爸。”
  赵文春也醒了,医生刚给他量完体温,加了药。周启深没跟着进去,带上门,把空间留给父女俩。他守在门口,背靠墙壁,身体微微下垮。折腾了一天,身体疲惫不已,头疼下午就犯了,强撑着没敢休息。周启深估摸着时间,去护士站要了一盒布洛芬。
  小护士说:“给你倒杯水吧。”
  周启深低着头,熟练拆开包装和铝膜,抠了两颗就往嘴里塞。干嚼两下就这么吞了下去。
  小护士喊都没来得及,“哎!你吃药不喝水的啊?容易伤食道呢。”
  周启深习以为常了,吃得多,也就没那么多讲究。“没事,谢谢。”
  转个身,就看见赵西音站在不远处。
  周启深愣了下,“这么快就出来了?”
  赵西音嗯了声,“就看看他。”
  周启深快步走过去,手臂抬了抬,虚虚护着的姿势,“别站外头过风,烧还没完全退,去休息。”
  到了病房,他又接了个电话,等再进来时,桌面上多了半杯温水。赵西音指了指,嗓子还是嘶哑的,“你把水喝了。”
  周启深站着没动,没当回事。
  赵西音声音一提高,哑得更加厉害,“吃完药不喝水,这习惯你改不了了是吗?”
  姑娘生气了。
  周启深还挺回味。
  他这恶习确实从小就有,就他那样的家庭,温饱都成问题,更别提这些温情自然的生活之道了。周伯宁从不管他,酗酒要命,赌博成瘾。周启深小时候身体并不好,营养不良,经常生病。他妈舍家出走后,再没人对他嘘寒问暖。那年出水痘,在家里烧得都快死了,还是邻居给发现的,慌慌忙忙把人送去卫生所。
  周伯宁怪他费钱,吊了半天水,胡乱买了些药就拎人回了家。
  童年没死,是命大。周启深一直这么觉得。
  后来功成名就,有些习惯也养成了,吃药随随便便,嚼糖似的干吞活咽。结了婚,赵西音就是一弯清泉水,冬暖夏凉,脉脉温柔。周启深从骨子里贪恋她,非容颜,非品性。不过是倦鸟归巢人返家,日暮轮回月升空,是他寂寥人生里稀缺的星火与慰藉。
  周启深顺从地喝完半杯水,赵西音才坐在床边,神情漂游不在状态。
  “赵叔怎么说?”周启深蹲下,微仰头,注视着。
  赵西音眉眼之姿安宁,瞧不出情绪动荡,平声说:“她们就吃死了我爸老实。”
  能怎样,还能怎样?
  方才在病房,赵文春病态疲倦,额上皱纹又深了几道,赵西音一看见赵老师这模样,心里愤恨不甘的火焰就砍了半截。
  赵文春只说了一句话,“妞妞,算了吧。”
  所谓息事宁人,不过是担心闺女做傻事。丁雅荷再十恶不赦,那也是她亲妈,多占理的事情,都会受世俗偏见变得没理,赵西音落不到一个好名声。
  “你呢,你怎么想的?”周启深早知赵文春的意思,并不意外。
  赵西音默了两秒,声音依旧平静,“我想让她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周启深干脆利落,“好。”
  赵西音心弦狠狠一拨,眼睫动了动,和他目光对望。
  周启深笑了笑,“没事,有我在。”
  也是奇怪,他递了一个笑容,赵西音就觉得无比踏实了。这种感觉怎么形容,杀敌有人给你传刀,报仇有人给你搭桥,受欺负了有人给你撑腰。
  赵西音不是什么圣母老好人,被周启深这一挺,想法就更坚定了。
  “需要律师,我帮你引荐,需要人手,我帮你找。团里那边你不用担心,身体恢复好了,想回去就回去,没人敢刁难你。赵西音没错,赵西音做得好。”周启深覆上她手背,轻轻拍了拍,然后很快收回。
  赵西音鼻子发酸,迅速低下了头,瓮声叫他,“周启深。”
  “在。”
  深夜安静,两人之间连呼吸都如尘埃落地。
  赵西音低切问:“你这两年,身边有过别人么?”
  周启深挑了下眉,也没马上回答,一反常态地站起身。这态度让赵西音莫名紧张,一边是懊悔说错了话,一边是真心实意地紧张了。
  沉默让人遐想,周启深攻的一出好心计。离开之前,他陡然交待了一句,“没有别人,只记着自己人。”
  门关,人走,门缝钻进来的风扑了赵西音一脸。
 
 
第34章 断舍离(4)
  周启深做事四平八稳, 效率极高, 次日准时八点,律师事务所的电话就打给了她。了解具体情况, 记录重要信息,有条不乱的,真是干大事儿的架势。
  电话持续十来分钟, 那边才礼貌客气挂断。
  一分钟不到,敲门声响起, 赵西音转过身, 戴云心已经推门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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