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好合——咬春饼
时间:2019-09-13 08:26:06

  空气流速缓慢,上一秒还躁动的气氛如尘埃轻飘,定定落地。
  老程和顾和平,都不吭声了,也都明白了。
  事情一茬茬地出,全是身边最亲近的人,换作谁都受不了。周启深瞒着赵西音,是讳莫如深,也是于心不忍。
  “不是不告诉,是等她结束手头的工作,再一起面对。”周启深难得相求,“这个忙,你们一定得帮。”
  炭火炉上的茶壶水分已被蒸干,咕噜咕噜叫嚣着热气。顾和平越想越心烦,操的一声,“这他妈都什么事!”
  周启深的预料十分精准,次日上午,他被警方带去西城区一个分局内协助调查。极简短的问询之后,警方告知,当事人庄邱,提供确凿证据,验伤证明,合规合法,欲以故意伤人罪对其进行起诉。
  几乎同时,祈宇明律师团队第一时间接手,并由祈宇明本人亲自担任周启深的辩护律师,进行调查取证。
  周启深住城东,偏偏被传召去了西边。庄邱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的根基就在西,打定主意是不让周启深好过的。
  周五,距事发相隔两天。
  孟惟悉返回北京,司机候车在机场,人一上车,坐在副驾的关谦立刻汇报:“孟总,周启深这次,可能真的有点麻烦。”
  孟惟悉眼神冷淡,肩上的寒气未消。
  “庄邱和他不对付已久,多少年的恩仇积怨了。这几年周启深是一家独大,顺风顺水,庄邱拿他没辙。好不容易抓着这个把柄。我打听过了,庄邱在局里插了关系。周启深那边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的律师,是祈宇明。”关谦言简意赅说重点,继续道:“但这事,从一开始周启深就落了下风。就是耗,庄邱也想把他给耗死。”
  孟惟悉久不吭声,端坐着,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在青海就听到北京传来的消息了。他也留意过赵西音,表现正常,应当是不知情。而庄邱的心思,孟惟悉一猜一个准,真想把周启深怎么着,不至于。论实力,姓庄的和他不在一个层次,两败俱伤的结果,庄邱自己也大伤元气。
  纯粹就是添堵,摆周启深一道儿,泄泄心头之恨。
  关谦汇报完毕后,等着孟惟悉发话。
  原以为,以这俩祖宗的爱恨情仇,孟惟悉应该助庄邱一臂之力,彻底让周启深不痛快才是。但车往公司开的这四十分钟里,他没有一句话表态。
  下车前,才突然说:“联系祈宇明,我要见祈律师。”
  ——
  当天下午,西城某拘留所。
  顾和平和老程终于得以见周启深一面。
  之前倒也不是见不着,而是周启深一直不愿见。顾和平上来就是一顿流畅的京骂,“样儿大了你!特本事了是吧!面也不见,话也不传,怎的,您是想羽化登仙还是真想判个十年八年蹲去平顶山啊!”
  周启深被他说乐了,眉梢斜飞,精神倒是惬意的很。
  老程看着他,没换制服,穿的仍是自己的衣服。周启深应该是打过招呼的,除了瘦些,仍是那副英俊模样,没有半分落魄萎靡气质。
  老程丢了支烟过去,“抽吧,都安排好了,监控也关掉的。”
  周启深只问了问烟味,就放下了,他先是看向顾和平,“不见你们,有我的考虑。”
  “你考虑个屁!”顾和平一听就来气,“我要你考虑什么?不就是不想连累我们,不想我们麻烦吗?周启深,是我们平时太惯着你、哄着你了是吧?十几年的兄弟白当了对吗?”
  周启深笑而不语,神色微微动容。
  “笑你个几把!”顾和平恨不得踹死他,“抽你丫的!”
  老程嫌他聒噪,掏了掏耳朵,“你能不能安静点,耳屎都给震出来了。”而后目光落向周启深,“没人为难你吧?”
  “为难个鸡毛。”顾和平说:“你看他脸色,皮肤比之前还要好。”
  周启深笑出了声,意气风发,轻松恣意的,没事人一个。
  顿了顿,他说:“最多一礼拜。”
  老程认真:“有把握?”
  “嗯。”周启深淡声,“我让徐锦联系了和庄邱有业务来往的几个主要公司。庄邱目前的所有供销链以及渠道,都由京贸出面,重新签订合同。货源一断,他撑不了多久。”
  顾和平心领神会,“他手上有个桥梁钢材的项目还等着审批,你放心,他过不了审。”
  老程摁熄还剩一半的烟,平静道:“庄邱在会所乱搞的照片,过几天就会寄到庄老爷子手里。他既然这么喜欢来事,就好好去处理一下家里的事。”
  周启深没什么反应,胜券在握的从容不足以让他分心。只问:“小西那边呢?”
  “你放心,派了人去青海暗中护着。她这两天早晚都要拍戏,工作量大,无暇顾及其它。”老程办事稳妥,知道这是他最在意的一件。
  顾和平提醒:“她还有三天就能回北京。你能在她回来之前出来么?我没跟你开玩笑,她在青海,还能瞒得住。一旦回北京,我他妈上哪儿给你圆谎去?”
  周启深想了想,道:“能出来。”
  他又笑了笑,“以后小西无论做什么,你们都帮着点。她是个好姑娘,也麻烦不了什么。梵悦那套房的备用钥匙,改天我让徐秘书给你们送一把,放着,万一以后有个紧要情况,有备无患。”
  顾和平和老程相视一眼,都纳闷着。
  “和平,你与京贸一起承接的高铁轴承项目,以后徐秘书若有要请示的事项,如果我不在,你务必多费心。”周启深事无巨细地交待:“老程,我年前在深圳买的那套海景房,有空帮我盯着点,我已经交待祈律师等手续齐全后,办理过户。”
  周启深不紧不慢地说完,然后往椅背上一靠,背脊放松了些。
  老程冷呵一声,不买这账,“你又不是不出去了,别急着当甩手掌柜。”
  周启深笑意更深,微抬下巴,几分真假难辨,“这不是以防万一么。”
  顾和平呸的一声,“万一个屁,就不能说点吉利的!”
  此行聚首不易,时间待不了太久,十分钟后,老程他们离开。
  顾和平开车,上车后,一个没发车,一个没催促。车窗关上,车内安安静静的只有海洋精油的淡淡香气。
  老程先开口,“你有没有觉得,周哥儿刚才那番话有点像……”
  顾和平答:“托孤。”
  ——
  周启深被扣押的第三天。
  祈宇明晚上过来了一趟,周启深还略感意外,祈律师一般只挑白天对接。临时匆忙,周启深披了件黑色大衣,袖子虚垂着,像披风。坐下后没等祈宇明开口,他说:“明天给我带包烟。”
  说了牌子,祈律师皱眉,“这烟腥辣冲鼻,你平时不抽的。”
  周启深掐了把眉心,倒也不隐瞒,“我头疼,太淡的不止疼。过来什么事?”
  祈律师说:“有个人下午来找了我。你一定想不到。”
  “是谁?”
  “孟惟悉。”
  周启深蹙眉,“他?”
  “事发当时,在场的有五人。孟惟悉说,如果需要,他可以帮你提供一份证词。”话说一半,祈宇明收声,目光微凛,一切尽在不言中。然后伸出手,屈指在桌面上慢而轻地敲了三下。
  周启深自然就明白了。
  孟惟悉愿意配合,作为目击证人,证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祈宇明笑了笑,“庄邱估摸也想不到,孟惟悉会和你一条战线。孟总下午时还说了,戴云心你也不必顾虑,他自有办法说服。这份口供一串,庄邱没有任何胜算。”
  祈宇明早年就是做刑辨闻名,杀人放火,什么案子没见过。最擅长绝地反攻。他只问了周启深一句话——是暂时只明哲保身,伺机而动,还是让庄邱也尝尝这牢狱之灾。
  周启深冷漠答:“留着,秋后算账也不迟。”
  走流程还需要一段时间,按现在的进展,周启深完全能在赵西音回北京前全身而退。这是他妥善的结果,风平浪静,一切就当没发生过。
  他的手机留在徐秘书那儿,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赵西音收尾这几天的工作量竟然陡增,白天黑夜的赶场,多余的时间只顾补觉。
  人一忙起来,压根没空顾及其它。与周启深的联系,也就两次微信。徐秘书受周老板托付,千难万难也得扛下来。这不,刚以为松了口气呢,还计划着日程安排,明天周启深能从看守所出来,已经交待,下午回公司开例会。后天上午安排司机去机场接赵西音。
  时间衔接真正完美。徐秘书拿着老板的定制手机慢慢欣赏,铃声大震——
  赵西音三个字赫然出现于屏幕。
  邪了门的,他手一抖,误打误撞地按了接听。
  赵西音轻悦的声音透着兴奋,“老公!猜猜我在哪儿?!”
  徐秘书:“……”
  “我提前回北京啦!!马上到你公司!!”
  徐秘书现在有点想死。他硬着头皮,清了清嗓子,“小西,是我。”
  赵西音显然也愣住,“徐哥啊?”
  “对不起,周总的手机放在我这里。”
  “他人呢?开会么?”赵西音声音仍是带着笑,“没事儿呀,我去公司楼下等他。”
  别等,徐秘书马上自杀。
  ——
  人都回了北京,这事儿能瞒住就真他妈过年了。
  赵西音多敏感,一看徐秘书这态度,就猜到了不对劲。她没为难徐锦,而是直接电话打给了顾和平和老程。一先一后,问同一个问题——周启深哪去了?
  杀得人措手不及,顾和平和老程根本没串好口供。
  一个结结巴巴地说:“周哥儿去天津出差了。”
  一个犹犹豫豫地答:“大概去洗脚城搞足疗按摩了吧。”
  赵西音当即肯定,周启深出事了。
  顾和平和老程见到人,这个份上,再瞒也没了意思。老程心一狠,前情后果干脆都告诉了赵西音。
  “周哥儿只是被拘留了几天,这也是正常程序,小西你别着急,已经处理好了,他明天就能回来。”
  赵西音愣在原地,一张脸白得没了血色。
  ——
  次日大早,在祈宇明的陪同下,周启深办完所有手续,离开看守所。
  老程的车已候在外头,见着人一脸欲言又止。周启深莫名其妙,“你俩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很想我出来?”
  顾和平哎的一声大叹气,“周哥儿,跟你说件事啊。”
  “你媳妇儿吧,昨天提前回了北京,到处找你人。她太机灵了,那眼神一望着我,我都觉得自己是个渣男。我和老程没瞒住。”顾和平满目同情,“就,跟你先打个底,小西知道你的事儿后,没闹没哭也没骂你。就说了两句话。”
  周启深脸色难看到极致,嘴角微微发颤,问:“什么话。”
  “她不相信你今天能放出来,以为我们骗她的。她要卖了你们之前在壹号院的那套婚房,说多少钱都卖,然后用来赎你。”
  周启深:“……”
  “还说了,”顾和平:“把你赎出来后,就跟你离婚。”
  周启深:“…………”
 
 
第87章 一生热爱(4)
  为辨真假,周启深让徐秘书去查了查。
  随便一个房产网站上精准搜索, 真的能搜到七号院的那套房子。而且远低市价, 一夜而已, 都有十几人关注了。顾和平一看,感慨道:“周哥儿, 一口价我全款, 成么?”
  周启深一个大写的“滚”字, “那是老子的婚房!”
  老程笑道:“你先别发邪火, 想想怎么哄你媳妇儿吧。”
  车上,周启深就给赵西音打电话。她没有接。顾和平问, “送你回梵悦?”
  周启深想了想, 说:“回壹号院。”
  他猜的没错, 赵西音真的在这个家里。
  周启深按了密码,门锁应声而开。屋子久不住人, 空气带着些许沉闷。好在这里有保洁每周定期清扫, 所以仍是干净整洁。卧室亮着灯,暖黄光亮从窄窄的门缝透出,恍若前生旧梦。
  周启深轻轻推开门,就看到赵西音站在衣柜前, 床上堆满了衣服裤子和一些杂物。地上两只行李箱已经塞满了东西, 赵西音仍是忙碌不停。
  “小西。”周启深叫她。
  赵西音置若罔闻,视他如空气, 一鼓作气的把衣柜里的东西往外搬。
  周启深走过去, 拽住了她的手腕。
  “你放开我!”像是触动开关, 赵西音奋力挣扎。
  周启深自然不放,语气轻松,俊脸挂笑,“我这不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吗?这咱俩的婚房,你真舍得卖啊?卖就卖吧,我买。买了再转户给你。成么宝贝儿?”
  赵西音别过脸,长发垂至肩头,像漆黑的半面扇,恰恰遮住了眼鼻。
  周启深向前一步,伸手想抱她。
  赵西音倔强一躲,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妥协。
  等周启深发现不对劲,掰过她的脸时,才发现赵西音已经泪流满面。
  无声的,憔悴的,压抑的。她的眸子清冷,被水光一润,全是心碎的样子。周启深心慌了,也疼了,“小西。”
  赵西音一把推开他,冷静质问:“所以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
  周启深掷地有声,“是夫妻。”
  赵西音目光如刃,“哪种夫妻?只能同甘,不能共苦?”
  “不是,这事儿出的突然,在我能力范围内可以解决,我不想让你分心和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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