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酥糖——时汀
时间:2019-09-14 08:51:53

  缓缓吐出的三个字似是有千斤重,直直地砸向孟二。孟二猛然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陆言修。
  十几年前的旧人,他几乎要忘了他的存在,如今却被人突然提起。他的脑袋嗡嗡作响,隐隐约约像是在破旧的仓库里看到了旧人的孤魂。
  “啊啊啊!离我远一点!离我远一点!不是我做的!真不是我做的!”孟二像是鬼附身似的突然挣扎起来,想要挣脱绳子的束缚,可他挣脱不掉,只能急得大吼大叫。
  简辰珩向带来的保镖扬扬下巴,保镖抬腿踢到椅子板上,孟二整个人连带着椅子被强大的作用力掀翻,摔到坚硬的水泥地上。他“啊”的一声尖叫出来。
  “清醒了?”陆言修将手里的烟扔在地上,用鞋尖捻灭,慢悠悠地走到孟二面前。
  孟二疼得龇牙咧嘴,这才清醒了一点:“醒了醒了!”
  黑衣保镖将孟二重新扶起,孟二觉得自己肩胛骨都被磕碎了:“陆总,我不知道,真不知道!我只知道当年谭文耀帮二爷拿了宁内区风光发电站项目资料,之后就出车祸死了!二爷没给我提过车祸的事,我不知道是不是二爷做的!”
  听到“宁内风光发电站”几个字时,陆言修的动作一滞:“当年被窃取卖给竞争对手的宁内项目是陆业鹏偷的?”
  “对,当年二爷牌桌上被吴准坑了一大笔钱,二爷怕被老爷子知道,吴准就让他用风光发电厂的项目资料抵债。”
  十几年前,宁内地区电力供源问题一直是个难题,陆老爷子当年提出利用宁内的地理特征,采用风光发电站的方式进行互补发电,并将全部心力都放到这个项目上。结果竞标前,项目方案被盗,对家沈氏靠风光互补发电的构想得到这次项目,并在几年间依靠这个项目一跃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能源公司。
  这件事对北辰影响很大,最重要的是,陆老爷子倾注了一辈子心血的项目被盗后,老爷子一蹶不振,不到一年就与世长辞。
  如果当年的资料真的是陆业鹏偷的,那他就是间接害死陆老爷子的罪魁祸首!
  想到陆老爷子生前笑容和蔼,陆言修目光微沉,紧紧攥住拳头:“陆业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
  孟二神色大变:“陆总息怒啊!除了这些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陆言修微俯下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中带着不威自怒的慑人寒意:“孟二,以后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用我教你吧?”
  孟二咽了咽吐沫:“知、知道……陆总您……您放了我吧,二爷那儿我还说得上话,有、有用得上的地方……”
  陆言修满意地勾起唇角,示意站在一旁的保镖给他松绑。
  他和孟二交代了几句,孟二灰溜溜地逃走了。
  人没影了,林奕繁整张脸垮下脸:“不是吧!你就这么放走了?”
  陆言修管简辰珩要火,点了一根烟,一点红光在昏暗衰破的房间中显得格外突兀:“不然呢?”
  林奕繁瞪起眼,表情扭曲,一字一句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给作了啊!”
  陆言修被他夸张的神情逗笑了,无奈摇头:“你电影看多了吧?还给作了?”
  “当然啊!不然他回去给陆业鹏通风报信怎么办?”
  “你蠢,他又不蠢。他要敢和陆业鹏提这件事,自己也是死路一条。留着还有点用。”陆言修幽幽地解释道。他看着孟二离开的背影,神色淡然,“况且,如果我手上沾血,和陆业鹏又有什么两样?”
  听他如此说道,林奕繁闭上嘴巴,和他一起若有所思地看向孟二离开的方向。
  陆言修抽完烟,将烟头捻灭,扭头朝简辰珩道:“找人把他看紧些。”
  简辰珩点头。隔了良久,他有些犹豫地开口道:“陆哥,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陆业鹏该清的证据都被他清理干净了,现在再来查,是不是太晚了?”
  “既然能知道这件事,就有办法找到证据。”
  他的声音很淡,让其他人都以为是错觉。
  能解决陆业鹏的方法有很多,但他来不及了。如果能查清谭文耀的案子,那对陆业鹏来说是个重创。更何况这个案子还连着老爷子的心血。
  陆言修依旧能回忆起少年时期,老爷子总喜欢给他讲那些他听不懂的专业知识。他总是笑容和蔼慈祥地点着他的鼻子说,阿修啊,祖国的未来就靠你们这代啦。可他连自己长大都没等到,就离开了,更不要说什么未来了。
  他下意识攥紧拳头,目光阴沉。
  简辰珩见他这般,笑盈盈地勾住他的肩膀:“走走走,‘星海’请你们喝酒去。”
  陆言修回过神来,朝他扬起一抹淡笑,算是应了。
  一行人走出旧厂房。厂房里那盏昏暗的吊灯还闪烁着幽幽的光芒,在满是斑驳铁锈,散发着霉味的屋内显得格外阴森冷寂。
 
 
第37章 三十七块小桃酥
  程慧秋和苏建平从雨城回来,苏棠带着小桃酥回了一趟家。
  程慧秋见到外孙,高兴地不得了。几天的疲惫一扫而空,一刻也不闲着,张罗给他做午饭。
  小桃酥好几天没吃到姥姥做的饭了,也欢喜地不得了,毫不犹豫地开始报菜名。苏棠将洗好的草莓塞进小桃酥的嘴里,把他的小嘴巴堵上。
  “妈,你回来好好休息下行不行?午饭我点个外卖不就得了,干嘛还亲自做饭。”
  小桃酥捧着草莓,吃得满嘴都是汁水,苏棠扯了张餐巾纸给他擦嘴。
  程慧秋收拾着买菜的兜子:“外卖多不健康,又没让你做,哪儿那么多事。”
  苏棠撇了下嘴。
  没有做菜天赋又不是她的错。
  她塞了一颗草莓进嘴里,还挺甜的。
  “舅舅身体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做完手术恢复得还不错,小程陪着他呢。”
  见程慧秋神色如常,苏棠知道她没有骗自己,这才放心了些。
  苏棠陪程慧秋去了趟超市,程慧秋挑的都是些小桃酥喜欢吃的东西。
  苏棠看着满购物车的膨化食品,皱眉:“你还嫌外卖不健康,买这么多薯片给他就健康了?”
  程慧秋瞟了眼塞了一车的零食,心虚道:“你平常又不给他买,吃一次不要紧的。”
  她伸手从货架上取了两包巧克力:“我想吃这个。”
  程慧秋皱起眉,把巧克力放回货架上:“多大人了还吃这个呢?”
  苏棠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动作。自己才是亲生的吧?为什么程慧秋那么宠小桃酥,一点也不宠自己!她吃醋了!
  苏棠有些不满:“小桃酥想吃就买,我想吃就不买哦?”
  程慧秋推着购物车离开货架,满不在乎:“你不是要保持身材吗,吃这些不好。”
  “从小到大你都没像疼小桃酥这样疼过我!”苏棠控诉道。
  “忘恩负义的小丫头,你小时候想吃什么我不都买给你了?”
  苏棠也不是真的想吃巧克力,朝程慧秋扬扬手:“得了吧,我还记得小时候想吃五毛钱的冰棍,你都不给我买呢!”
  程慧秋脸上一红:“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记得。”
  两人有说有笑地转到日用品区,程慧秋又买了些家里的必需品。两人慢慢悠悠买完全部东西,到结账处时,已经排起了乌泱泱的长队。
  “怎么这么多人。”苏棠抱怨了一句。
  可也没办法,两人只能慢慢排队。
  等得有些无聊,程慧秋朝苏棠道:“早上我听澄澄说,你要和什么人结婚?”
  苏棠愣了愣。
  这小家伙,打小报告的本事不小。
  见苏棠不说话,程慧秋语气中带着些埋怨:“你要结婚也先带回家让我见见,别又瞒着我们做决定。”
  这个“又”用得真是好……
  “你别听他瞎说,我没有打算结婚。”苏棠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告诉程慧秋。
  她其实自己也没有想清楚该如何选择,贺祁的一番话无疑使她动摇了,但她想起那晚和小桃酥的谈话,又想起陆言修转身时决绝的背影……
  她想不清楚。
  程慧秋审视地打量她一番,苏棠不想说,她便不再逼迫她。
  正巧轮到她们结账,程慧秋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棠棠,人就一辈子,不后悔就好。”
  说罢,她将购物车里的商品捡出来,依次堆到收银台上,笑容和善地和收银员打起招呼,不再搭理苏棠。
  苏棠怔了一下,不着痕迹地弯起唇角。
  苏棠和小桃酥在程慧秋家吃完午饭,苏棠第二天还有工作,没有呆得太晚,早早地收拾东西带小桃酥回家了。
  每次从程慧秋家里回来,苏棠都能大包小包带一堆吃的,够她和小桃酥生存一个星期。
  她非常满意。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这段时间她的工作行程安排得很满,《幼儿园》已经在电视台和网上播出,之前拍的电视剧也在做宣传,她忙得不可开交。
  她私下和贺祁见过几次面,两人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及那个“答复”。
  可苏棠清楚,她迟早要做出决定,而这个“迟早”不会来得太慢。
  周五,苏棠从幼儿园把小桃酥接回家,收到贺祁的微信,问她愿不愿意周末陪他一起参加朋友的订婚派对。
  苏棠:好。
  贺祁将见面时间发给苏棠,隔了半晌,又发了一条消息:师妹,到时候给我个答复,好吗?
  苏棠握着手机出神了半晌,犹豫片刻,她回道:嗯。
  -
  周日。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派对开在一处私人别墅中,寂静浓稠的夜色中,只有那一幢别墅伫立,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苏棠和贺祁下了车。天气转暖,苏棠只穿了一件抹胸的小礼裙,在寂冷的夜晚还是显得有些单薄。
  看到苏棠拂着胳膊,贺祁脱下西装外套搭在她肩头,微笑道:“进去就好了,稍微忍一下。”
  苏棠浅笑着点点头。
  派对开始了有些时候,屋内早已热闹非凡。
  准新郎裴怀正搂着未婚妻站在别墅的玄关处与人交谈,看到贺祁,热情地迎了过来。
  这次的订婚派对裴怀只请了些熟人过来,他和贺祁是大学室友,关系一直很好。
  裴怀打量了一眼挽着贺祁手臂的苏棠,打趣道:“祁哥从来没带女伴参加过聚会,妹子你很有戏啊。”
  苏棠唯一怔愣,朝贺祁看去,贺祁云淡风轻地笑道:“你别听他胡说。裴怀,这是咱们师妹,苏棠。”
  裴怀笑嘻嘻地和苏棠打了招呼:“你是那个女明星吧,我在电视上见过你。我祁哥眼光不错,你们俩很般配。”
  几人寒暄一阵,裴怀带小妻子离开,贺祁带着苏棠进到里面。
  来参加聚会的人多是裴怀和贺祁的朋友,苏棠一个也不认识。
  贺祁将她介绍给所有人,虽然说的是“师妹”,但是能带来参加这种私人聚会还愿意带她认识人的,是什么关系不言而喻。
  苏棠乖巧地站在贺祁身边,浅笑地听着一群男人闲聊。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摆在贺祁旁边的花瓶,让一群人审视,说不上来的难受。
  似乎是注意到苏棠的拘谨,贺祁微一欠身,附在苏棠耳边轻声问道:“怎么了,不适应?”
  苏棠调整好表情,撒谎道:“没有。”
  她抬起头,正巧看到不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不禁身子一僵。
  贺祁揽在苏棠腰上的手感受到她不自然的动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他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解释:“他和裴怀有生意往来,关系不错。你没事吧?”
  苏棠机械地点点头,收回目光。
  贺祁望着那抹身影沉吟良久,他手上动作收紧,压低声线道:“师妹,之前说的事今天给我个答复,好吗?”
  苏棠心里一窒,踌躇片刻,点头道:“我们私下好好聊一下,可以吗?”
  贺祁愉悦地眯起眼:“嗯。”
  贺祁的几个朋友将两人间亲昵的动作看在眼里,调侃道:“你和师妹说什么悄悄话呢?还不让我们听见?”
  贺祁微笑:“有些私事,一会儿再聊?”
  友人递给他一个暧昧的神色,朝他摆摆手,搂着女伴的腰肢走开了。
  别墅后带着一处小花园,参加聚会的人大多聚集在屋内,空旷宁静的小花园正好适合他们私谈。
  贺祁引着苏棠向花园的方向走去,路上却正好遇到一个笑容和悦的中年男子,举着酒杯朝两人方向走来:“贺总,好久不见。”
  看到来人,贺祁露出谈生意时才会有的那种笑容,优雅谦逊,又不显得谄媚卑亢:“刘总。”
  他小声朝苏棠道:“不好意思,我们晚些再谈。”
  苏棠点头,却也不想再在他身边做个陪衬,听两个男人谈生意上的事情。
  她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我去趟洗手间。”
  贺祁应了一声,没再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朝那位刘总迎了上去。
  苏棠去卫生间补了个口红,明亮的橘红色调让她整个人显得有起色了不少。她撑着水池的边沿望了望镜子里的自己,无奈划起一丝笑容。
  她的笑容总是很有欺骗性,即使是职业假笑,都能让人觉得温柔甜美,根本看不出她的疲倦与无奈。
  隔壁的浴室传来一阵动静,窸窣的声响伴随着女人浅笑低喘的声音。
  “……”
  苏棠觉得自己一不小心闯进了个不得了的地方,幸好隔了一层门,她的动作又很轻,不然被里面的人发现怪尴尬的。
  她不敢在卫生间久留,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
  酒过三巡,所有人兴致高昂,别墅内已经挤满了人。苏棠提着裙摆在人与人的缝隙间艰难行走,打算回到和贺祁分开的地方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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