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一个大写加粗的惨字!
逃走自然也是不可能的。姜橙忽然又有了一种大哥监督小妹刻苦读书的悲戚感觉。
咳,有时候,做独生子女也挺好的。
正垂头丧气着,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姜橙一愣,这里是丝丝的私宅,知道的人极少,莫不是唐爷招惹的哪个痴男怨女找上门来了?
她眼睛一眨,刚想用法力探查来者何人,就想起上仙的话,遂低咳一声,老老实实地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浓眉大眼,素衣长衫。见到姜橙,他眼神欣喜又忐忑,躬身一揖道:“请问刚才破阵的道友可还在?”
姜橙盯着他瞅了半天:“你是……胡非?”
之前帮唐丝丝邂逅乾元的那位神助攻算命先生!
“正是小生,姑娘是……”
胡非端详着梁绛的面容,有些困惑,姜橙不欲解释:“你刚才说,你找谁?”
“小生住在斜对门,刚才忽感此处形成法阵,之后不多时便有道友将法阵破除。小生仰慕道法多年,难得见到法术如此高深之人,特来拜会。”
姜橙眯了眯眼:“你一介凡人,会些算命的小把戏也就罢了,如何看出此中异处?”
胡非四顾无人,遂压低声音道:“不瞒姑娘,小生祖上乃是修道之人,传到这一代,也学到一些皮毛,这才判断出姑娘这宅子正是阵眼所在。而刚才破阵那道友的气息仍在此处,所以小生冒昧前来打扰。”
“你只问破阵的道友,怎不问问设阵的道友?”
“呃……”胡非尴尬地挠了挠头发,“这……破阵的道友法术之精深,远超设阵的那位,小生一时心急,并未在意设阵之人……”
他话没说完,就见门内女子的脸色变得十分古怪,似乎有点悲痛又有点想揍人的样子。胡非察觉到气氛微妙,瑟缩了一下,却见对方让开半个身子:“进来说话吧。”
姜橙领着胡非走进院内,指着他不情不愿地对清阳道:“您、的、迷、弟。”
每次她说“您”,清阳就知道她不高兴着。无奈地摇摇头,询问的目光投向胡非。
得知眼前这位玉竹般的青年就是自己的偶像,胡非激动得两眼放光,深躬一礼道:“小生胡非,家中习过些道法。敢问道友在哪个门派修炼?可否与小生说道一二?”
姜橙心里憋笑。清阳没正面回答,倒是打量他一番后,说:“你家中是做什么营生的?□□凡胎,如何修炼道法?”
胡非见两人都不信自己,想了想,食指微屈,口中念念有词。只见屋檐下淅淅沥沥的雨滴,不再垂直坠落,而是凝聚成一股细流,飞到胡非的掌中,注成一泓清水。
待汇集满了,胡非再翻手一挥,掌心的雨水化作一柄锐利的水剑飞出去,极快地击断了庭中一枝白茶,扬起落英缤纷。
姜橙面露讶色,清阳则波澜不惊地点点头:“不错。”
胡非腼腆地笑了笑:“小生只能纵水自保,在道友面前,这点伎俩真是班门弄斧了。不过小生还有个祖传的琉璃碟,能算过去、卜将来。”
他献宝似的从袖中掏出一只小巧玲珑的八角琉璃盘,姜橙一看,正是上次他为唐丝丝占卜时用的那个。盘上浅碧色的纹路看着像阴阳鱼符,但细细瞧去,更像是一种符咒。
胡非刺破手指,将血涂在琉璃碟上,接着低语了一句什么,但符纹丝毫不动。他愣了一下,又挤了一滴血,再念咒,琉璃碟仍然没有半点反应。
这下轮到胡非惊愕了:“这……这怎么可能!”
天地之间,但凡是活物,都能被琉璃碟算出过去一日的境遇。对于未来一日要发生的事,也能占卜吉凶。多少年来,从未失灵。
像这样符咒毫无动静的情况,他平生还是第一次遇到。
——不,也不能说第一次,还有一种情况,也是算不出的。
那就是:占卜的对象已经死了。
胡非冷汗涔涔,偷偷打量面前二人,男子英气勃发,女子巧笑倩兮,就算身上的气息与常人略有不同,也并不是阴戾血腥的。胡非心想,这两人的道行一定非常高深,远远超过了他的占卜能力。
先父曾经告诉他,他们胡家的祖先非常厉害,能用这玉碟测算前后七日的事情。所以,现在一定不是占卜对象或琉璃碟有问题,而是他的血,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失去了祖先的灵性。
姜橙见他脸色垮下来,打趣道:“怎么了,法器坏啦?”
胡非幽幽一叹,态度更加恭敬了:“两位道友法力高深,非小生所能窥测。”他转念一想,又试探道:“……小生家中还有一尊法器,千百年未能催动,不知能否邀二位移步到我家中一观?”
姜橙挑挑眉,倒是没想到他家里还藏着宝贝,听着还挺有意思的样子。询问似的看向清阳,清阳亦低头瞧她:“想去?”
“去瞧瞧呗?”
清阳在天庭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这会儿望着少女满脸的兴趣,竟有些不忍拒绝。
让胡非带路,看着姜橙同那个拘谨的青年走在前面聊个不停,清阳心想,自己最近可能真的太闲了。
等三人离去,庭院归于平静,屋顶上那只狸猫又跳了出来。它轻快地蹦到正堂门前,似乎对门扉上雕刻的莲叶戏鱼图十分感兴趣,举起爪子挠了又挠,不想竟把那门给推了开来。
门缝里露出高楚炼震惊失色、不可置信的面庞。
***
胡非家就在胡同口,还是个二进的大院子。四五个孩子正在院子里做游戏,见胡非带了两个陌生人回来,纷纷停下动作,怯生生地朝他们看。
胡非介绍道:“这几个都是小生的弟弟妹妹。”
姜橙朝那几张红扑扑的小脸蛋友善地笑了笑,孩子们也回以笑脸,等他们走过去,又玩作一团了。
胡非的厢房在正南面,屋里摆放着数张“算命”“占卜”“问卦”字样的幡布,还有各种八卦六爻图、画得奇形怪状不知所谓的镇宅神兽……
姜橙摸了摸,上面一丝灵气也无,于是戏谑道:“你这些东西,和天桥底下胡说八道的算命先生也没什么区别嘛。”
胡非瞪急了眼:“这、这些都是幌子!小生的琉璃碟是真的可以算凶吉的!隔壁王婶的儿子去年高中桂榜第六,我前一日就算出来了!豆腐铺的周娘子生了三胞胎,我、我也早就告诉她家人了!”
姜橙哈哈大笑,清阳眸中也含了一丝暖意:“你说的另一件法器呢?”
胡非爬到床底下,撅着屁股翻箱倒柜半天,摸出一个布满灰尘蛛网的布包。裹布上依稀可见数段符咒的残纹,但破破烂烂的,已经被几个补丁取代,看起来确实非常有年代感。
姜橙屏住呼吸,看胡非小心翼翼地将它一层层展开,最后怀着崇敬的神情珍而重之地捧起来——
一把卷刃缺口、铁锈斑驳、面目全非的菜刀。
姜橙:“……”
作者有话要说: 纯蜜月期结束惹,要开始剧情与撒糖并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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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修真
清阳接过菜刀细看,刀身沉甸甸的,不知用什么材质打造,刀背竟有成人小指那么宽。刀柄光滑圆润、包浆浓厚,想来曾被频繁使用过。
他双指并拢发出淡淡金光,探索般一寸寸抚过刀面。菜刀半丝动静也无,但光芒透过一处,隐隐约约能看到铁锈下覆盖着两个繁复的古篆体字,清阳辨认了一会儿:“……寻溟?”
胡非大喜:“道友果然厉害!先父说此刀正是叫‘寻溟’,只是这铁锈越来越厚,已经数代人不曾在刀上找到这两字,刀名一直是口口相传下来的。”
清阳蹙眉:“刀已认主,非血脉不可催动。这铁锈也并非寻常铁锈,而是妖魔血污沉淀、经年累月的戾气所积垢,需要主人用极强的法术摧毁,这刀才能重新使用。”
“对对对!”胡非拼命点头,随即挤了一滴血在刀面上,只见刀刃发出一道几不可察的微光,就又重归于沉寂。
他羞愧道:“这是胡家先祖的刀,传到小生这一代已有万年之久,血脉灵力越来越淡薄,怕是终有一日,这寻溟刀就再也无法重见天日了……”
两万年前,人间并不像今天这样全是安居乐业的平民百姓。那时天地间灵气充沛,资质优秀的凡人亦可修道成仙。于是便诞生了修真门派,他们各自雄踞一方,掌握着丰富的资源和财富。繁盛之时,天下的修真门派有一百多个,门下弟子成百上千,时常有凡人突破化神境界、位列仙班,成为所有修真者羡慕的榜样。
胡非的一位先祖也拜入了其中一个门派,他灵根极好,进阶迅速,很快就成为同辈中的佼佼者。而后来却在一场事关掌门继承人的比试中遭人暗算,不仅失去了成为未来掌门的机会,还损伤元神,再也无法修炼。
愤恨不已的胡道人在一个月黑风高夜偷走了师门的镇派之宝“琉璃碟”和“寻溟刀”,然后逃之夭夭。
本来东窗事发,掌门震怒,自然要追杀他夺回宝物,然而就在那个时候,人间发生了一件震惊三界的事情,让这个门派再也无暇顾及胡道人——有一个女人,带领一群上古凶兽从天而降,只为了搜寻一件宝贝,就血洗了天下所有的修真门派。
她不知怎么,就认定了那东西藏在人间的某个门派中。一开始那些门派骄矜自持,没把她放在眼里。没想到那女子修为惊人,手段狠辣,不肯交代的一律满门屠杀,她带来的凶兽妖力也极为恐怖,修士们如蚍蜉蝼蚁,半点还手之力都无。最后幸存的几个宗门大派再也没功夫纠结彼此间的矛盾,全部团结起来对付她。
当时的场景被胡氏先祖们记在族谱上,代代相传,以警后人——修真场变成了修罗场,从山顶到山门,伏尸遍野,流血漂橹。从未有人见过那么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元婴期的老祖在她面前弹指间灰飞烟灭,简直不知道该称那女子为神仙还是妖怪。一百零八个修真门派,短短数月,消失殆尽。
——也包括了胡非先祖拜入的那个门派。而胡道人却因为叛离师门,阴差阳错,逃过一劫。
问题是,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人交出那件宝贝——又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人知道那东西在哪里。
而人间从此怨气丛生,厉鬼横行,以怨念入魔之人不知凡几。天地灵脉被魔气侵蚀,就此一蹶不振。没有了灵气加持的凡人资质再好,也无法修仙了。
修真的时代自此终结。
姜橙被这个惨烈的故事震惊了。那个凶残又牛逼的女人是谁?她究竟要找什么东西?”
胡非摇摇头:“先祖没说那人是谁——不过也有可能对方连姓名都不屑报出,她要找的东西叫……叫什么珠什么的……”
“潋水珠。”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道友也听说过它吗?”
清阳颔首:“上古神器,得之可招天下魂。当年之事令三界秩序紊乱,我亦有所耳闻。”
“竟然这么厉害……”胡非惊异非常,难怪那人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找到它。
一旁,姜橙的表情在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就凝固了。不仅如此,她觉得自己心跳都差不多停止了。
文庙地摊,是她脑子进水买下那颗看似古朴的珠子,从此开启了一段奇异非凡的人生;丹田深处,那个已经好几万岁的小(老)东西紧紧扒着她的妖丹,沉默不言,却背负着那么多伯仁的性命。
“可招天下魂”,所以,您现在把我这个异世之魂招过来,打的究竟是个什么主意呢?
“……那么两万年前,潋水珠究竟藏在何处?”姜橙艰难地开口。她想知道,当时是不是也有一个人,和她一样倒霉地背负着这生命中不该承受之重。
“没有人知道。”清阳摇头:“潋水珠自有灵性,自择主人,自选去处。”
姜橙:“……”您真是太厉害了,还能自己把自己给穿越了。穿到现代社会,就没人找得到您了。机智机智!佩服佩服!甘拜下风!
“至于那人的身份……”清阳指尖轻叩桌面,叹息道:“凡人当然不是她的对手,她是东海鲛族之神,游绫。”
***
清阳今年一万六千岁,在天界属于很年轻的后起之秀。那场令天地为之变色的杀戮发生在两万年前,他自然是没有亲身经历过的,这段历史也是看了天书的记载才有所了解。
沧海桑田,世事变幻,原以为当年那一战在人间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却没想到还有修真者的后代遗存,隐秘地生活在芸芸众生中,一代代珍藏着祖先的故事和遗物。
他不禁多看了胡非两眼。
而姜橙现在只关心一件事:“最后呢?她的结局是?”
“屠杀引出了魔气,令人间失序,天帝派诸神前往捉拿,游绫最后被她的师祖紫微帝君封印了。”
高悬的心终于落下,姜橙又问道:“她为什么要找潋水珠?”
“是因为她的夫君帝舒。”清阳顿了一下。帝舒和游绫,本身就是精彩传奇的人物,就算两万年过去,清阳还是经常能听到师姐妹们闲聊这对夫妻的八卦,久而久之,他不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天帝之胞弟,名舒,人称帝舒。他神力超群,在三界尚处混沌之时就多次出征,剿灭各处为祸人间、不服从天庭的妖魔异族,为天帝建立新秩序。因为战无不胜,杀魔无数,所以也被称为杀神。”
“两万年前,帝舒因为杀戮太多,被煞气反噬走火入魔,竟开始反攻三界。天帝劝阻无法,只能默许诸神联合设下五曜戮神阵将他歼灭,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游绫大概就是为了复活他,才拼命寻找潋水珠。她不知从哪儿听说了潋水珠在人间,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