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没多想，此时却有些不对劲。
顾云澜心中不安越甚，甚至想要推开众人回去看看。
此时来的宾客越发多了，顾云澜几乎要站立不稳，还未还得及回头，便见天空传来阵阵仙音。
“有接引来了，接引来了……”
“千百年未出过一人飞升，云澜仙君是咱们这第一人啊……”
“云苍门不愧是大门派，接连两位仙君，只怕要坐稳第一把交椅了……”这几日涌入云苍门的极多，只怕都明白，两位仙君随意指导一些，他们都要走好多弯路。
天空中传来凤鸣，一凤一凰从天边落下，站在顾云澜前方。
顾云澜只需御剑上去便可，白日飞升。
此时清明却因为内心不安，开了小榆儿石门，心神剧震跌跌撞撞从石室出来。满头大汗的朝飞升礼而去。
“师父，师父她……”清明急急一声喊，眼中急切掩饰不住。
却不敢喊出小榆儿出事的话，只怕要引起动乱。
顾云澜见着清明神情惊慌心里咯噔一声，不安的感觉越发浓了，甚至他握剑的手都有几分轻颤。
清明附在他耳边。
“师父，小榆儿魂魄已离身。她……”清明很想说出她死了，却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顾云澜猛地后退一步，眼中那股担忧几乎要化为实质。
转头便御剑而去。
“不行，错过时辰你就再也无法飞升了！”掌门想要拦，却被他一掌挥开，整个人疯了一般朝剑锋飞去。
若是细看，还能发现他惊慌的几乎心神不守。
第473章 悔！悔！悔！
云苍门是这片大陆数一数二的大门派。
顾云澜的师父曾经也是风云一生的人物。
某一日从外抱回个孩子，便认作小弟子，取名顾云澜，自幼养在身边亲自教导。
道君生平爱游历，又因资质极好修炼起来极快，平日里便有许多时间在外走动。他身边的女子，从未断过。
有人说顾云澜是道君的孩子，也有人说是道君收养的孩子，总归与道君脱不了干系。
顾云澜一身资质比起师父更厉害，但他师父一生都不曾冲击飞升境界，便是师门逼迫也好，规劝也好，都不曾冲击过。只说，想要花一生一世的时间来陪伴故人。
从顾云澜大些了，便每隔一段时日就会去给凡间一座坟上香。
十年，百年，两百年，最终，道君因寿命耗尽死在那座坟前。嘴角带着笑意，呢喃着终于解脱了。
谁都不知道道君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一般。
大好的修为大好的年华，就那么恍然度过。
他对别的弟子不甚关心，但对顾云澜这个小弟子却是管教极其严格。
除了修炼，几乎不允他与外界接触。顾云澜情感方面单纯如白纸，也对修为有着巨大的执着。
飞升，是他毕生所愿，也是尊师，他父亲，最大的心愿。
此时，飞升就在眼前，凤凰即将展翅而起，他……
他竟然转身御剑便走。
观礼的宾客哗然，所有人都震撼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云澜仙君，飞升之门即将关闭，你这般可是放弃百年努力？”
丹峰道君没忍住想要劝一句，顾云澜却已经跑的老远了。
掌门人气得脑门生疼，捂着脑袋几乎要爆炸了。
眼睁睁看着凤凰高傲的抬头看了众人一眼，背上空空的飞走了。观礼的人都惊呆了，从未见过……
有人熬过了心境，熬过了千百年孤独，熬过了飞升雷劫，居然……
放弃飞升。
有人痛心疾首，好似自己放弃了飞升一般，遗憾的当场拍着大腿直叹气。云苍门众弟子却仿佛有种直觉，此事，定与另一位女子有关。
那个以凡人之身陪在云澜仙君身前多年的女子。那个黑黑的，越长越漂亮的女子。
轰……
顾云澜一掌挥开石室大门，像个愣头小子一般冲了进去，石室内盘坐一名女子，虽然闭着眸，但那绝世之姿却掩饰不住。
顾云澜还未靠近，便感觉屋内死气沉沉，没有半点灵气。
“小榆儿……”顾云澜只上前轻轻碰了下肩膀，小榆儿便浑身软绵绵的倒在他怀里。
面色红润，嘴角带着浅笑，仿佛睡着了一般。
鼻翼间，没有丝毫气息。
“小榆儿，小榆儿……小榆儿，为师，为师回来了，我我答应你，我……”顾云澜想说出那句，我愿意做你留下来的理由，此时却颤抖着几乎要张不开口。
清明和几个弟子急匆匆进来时，便见万年不变的师父浑身悲戚，一双手几乎颤抖着将小师妹抱进怀里。
“师父错了，师父错了，我不飞升，不飞升。不要长生，不要大道，小榆儿，小榆儿，你听我说，你听师父说啊……”顾云澜此生从未如此慌乱失态过，整个人都透着几分绝望。
清衣怔怔的看着师父，突然明白，原来……
师父，早已心悦她，早已情根深种。
“师父，没有外力，是是小师妹自动离体……三魂七窍已经，全都不在了。”清明眼中神色莫名，小榆儿，她，竟然自动离体……
若不是哀莫大于心死，怎会……
顾云澜似乎也想到此事，拳头握着几乎要将骨头捏断。
耳边似乎又想起那句问话，一次次问他，一次次笑看着他，眼神一次次变得失望……
顾云澜心如刀割，他从未想过，小榆儿竟会这般决绝的离开，会以这种方式离开。
“师父，你的飞升……”清衣叹了口气，望着天边灿烂的云彩，却见师父面无表情看过来的眼神，心中一滞，便不敢再提。
三百年的修行，一场空。
“你们都出去。”顾云澜抱着小榆儿，他第一次抱她，才发现这身子软软绵绵就如她一般乖巧可人。才发现自己内心，原来极其渴望这一幕。
几个弟子恭敬退下，身后掌门和几个长老追了来，却被清明拦住。
将石门封上，清明低头不语。
“你师父呢？到底什么事连飞升都顾不上？他几百年的修行就这么算了吗？顾云澜，你是疯了吗！”掌门还是第一次直呼他名字，从当初师父将小师弟带回来，他就一直当儿子养的，如今，他都心痛。
现在外界都传云苍门养了个傻子，什么都熬过了，却放弃飞升了。
清明没说话，他不知如何开口。
清衣快言快语的答了一句：“小榆儿死了，她自愿魂魄离体，已经回天乏术了。”
说完，清明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回去闭门修炼！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清明有些恼怒，现在说这些，岂不是让掌门师兄怪罪小榆儿。他心知，就算小榆儿死了，师父也是不愿让人泼脏水的。
都说爱是永恒的，其实，只有成为心间永远触碰不到的白月光，才是永恒。
清衣委屈的瞥了瞥嘴，却不敢再多说。
都护着她，死了都还护着她。
饶是掌门都被此事震动半响回不过神来，转头打发了几个峰主和长老，这才满脸急切：“自愿离体？怎会自愿离体，她那么高的修为，足以傲视群雄，怎会……”
清明抿了抿唇，想来跟师父有关系，他不想多说。
小榆儿来的神秘，走的神秘，谁都不知道她内心的想法。
外界如何，全都不管，顾云澜此时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心痛。
幻境中，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斩断情根。因为他知道，她还在外面好好的看着他呢。
抱着小榆儿冰冷的身子，顾云澜眼神恍惚没有神采：“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云澜什么都不要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可好？”若是早知这种离开，他求什么长生大道！
怀中人却没有丝毫知觉，没有任何眷恋的离开了。
第474章 耗尽毕生修为
顾云澜在石室呆坐三天，一句话没说身子一点没动弹。
甚至傻傻的想要以体温温暖她，却依然冰冰凉无情的告诉他，一切都来不及了。
顾云澜抱着她出来时，外面清明一直站着，眉宇间都有了冰霜。
“师父，你，你的发……”清明震惊的看着师父，师父才三百余岁，飞升后便有无尽生命，那一头青发，那张脸，更是如二十多岁的青年一般不会垂老。
可此时，满头白发，没有一根青丝。
顾云澜似乎什么都看不见，只知道心间一阵麻木什么知觉也没有。心间空落落的，那里，已经没有东西了。
“替为师，找一处幽静没有人打扰的地方吧。为师，大概要闭关了。”顾云澜声音沙哑，心如死灰的模样看的清明心惊。
“是。”清明心痛不已，微微仰头将眼泪逼回去。
“小师妹喜欢雪，师父不如上天山吧。天山上旁人都不可近，师父修为高深，倒不影响。”清明说完，顾云澜就轻轻嗯了一声。
顾云澜只简单给弟子们留下了法宝和书简，有事可寻他，但无事不可打扰。
掌门急急赶过来时，顾云澜却已经带着小榆儿走了。
“情情情，两父子都是一个模样，全都为情所困，顾家此生都要被情字毁了吗！”掌门心中痛恨，千防万防，顾云澜三百年来就收了一个女弟子，他还是照着他最不喜欢的模样选的。
哪知道，竟然被一个黑丫头钻了空子。
掌门气急，转头就拎着酒去了顾云澜父亲坟前。
那女子死不同他合葬，他便只能以守护的方式在她旁边新立一座坟，可谓极其悲惨。
顾云澜上了天山，照着曾经在凡间的小院做了个一模一样的院落，外界白雪纷飞，里面温暖如春。
“师父以后什么都不管了，就陪着你，”顾云澜许久不说话，喉咙已经快哑了，跟老人一般沙哑。
顾云澜看着小榆儿软绵绵的身子，心中不知想着什么，只抱着她进了一处温泉，一待就是百年。
百年时间，转瞬即逝。
但对于顾云澜来说，却度日如年。紧紧百年，他的容貌和身姿便已经不复曾经的年轻，远远看去，好像一个老者。
头发花白，脸上皱纹尽显，脊背微弯，哪里还有曾经的谪仙云澜仙君。
再细看，他一身修为，似乎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这是什么呀？可以吃吗？我好想下山啊，山上常年下雪什么都没有，小榆儿好想下山走走啊。师父，师父，我们下山去，下山去嘛……”妙龄少女拉着老者的手摇来摇去，笑靥如花，却带着几分憨态。
“不能吃，要吃熟的。要拔了毛处理干净了，在火上烤的金黄，撒上蜜汁和香料，才能吃。”老者看着清冷，却极其有耐心的替她擦了嘴边口水。
将一只野兔顺手宰杀处理干净，很快便闻见了油滋滋的香味儿。
旁边女孩子口水依旧流，他依然温和不见丝毫无奈的给她收拾干净。
“师父，这蜜可真好吃，就是吃了嘴巴痛。”少女拉着粉嫩的唇，还要让师父吹吹。
师父只能无奈的给她吹吹：“以后要吃蜜便告诉师父，不准去舔灵蜂屁股了。上面有针，要扎人的。”
顾云澜想想就要笑出声，想起她为了吃蜜，去捏着灵蜂屁股吃，结果被扎的哇哇大哭，又好气又好笑。
女孩子哦了一声，但眼神清澈却没有神采的样子，一看，便知她不懂。
“那师傅，师伯死了我们去他家吃了饭，那什么时候有人来我们家吃饭啊？”小榆儿觉得，有人去吃饭就有好多吃的，什么时候可以在自家吃啊、
她从来没在雪山上看到过人。
顾云澜心口一滞：“师父带你出去吃。”
眼神爱怜的看着她，见兔子熟了更是欢天喜地的吃着兔腿，一边喊着好幸福啊，小榆儿好幸福啊。
雪花落下，这样的日子，顾云澜只有在梦中才敢想。
没多久，他们就下了山。
小榆儿对什么都有兴趣，看见什么都想买，顾云澜但凡她看过一眼的，都会买走，在这镇上是有名的冤大头。
谁都知道来了一对父女，宠女儿无度。
清明如今也是剑锋长老，如今代为监管剑锋，带着弟子出来历练时，小弟子们叽叽喳喳极其热闹。
“我要这个……”
“这是我先看见的，我的，这是我的！”略有些急躁的姑娘跺着脚，拉着东西便不肯放手。
“喂，你是傻子吗？你又没给钱！”
“我师父会来给钱的，他在后面给钱呐！”姑娘嘴巴不行，说又说不赢，只能急的跺脚，对面女子见不过是个凡人，心中有些不屑。长了一副好相貌，还不是个凡人。
“做什么清音？”清明见有弟子与凡人起了争吵，眉头一皱便问了一句。
清音是前年新进的弟子，资质不错，但为人骄纵，剑锋上的师兄们也乐意宠她，他便很少管。
“没事没事，长老，是个傻子跟清音妹妹争东西呢。”旁边有弟子打着圆场，清明越发不喜。
清明走上前，却见那傻乎乎的姑娘正嘟着嘴气哼哼的看着清音。
清明却在看到她脸的那一刻，猛地顿住了。
眼中震惊，几乎掩饰不住。
身后老者似乎听到了小榆儿急切的声音，急急忙忙过来给摊贩银钱，却被清音拦住了。
“这东西是我看上的，这傻子……啊！”清音话还未说完，便被清明一巴掌甩在脸上。
清明怔怔的看着师父，看着满头白发脸上皱纹的顾云澜，看着他好言好语哄着面前小榆儿。他一眼，就看出小榆儿只有一魂一魄，神魂不全，什么都不懂。
“师叔，清音做错了什么！”清音哇的一笑便哭了，身后弟子还没来得及上前安慰她，便见剑锋数一不二的大师叔，却猛地跪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