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年进士三十一人,其中周伯跃,庄圆并列第一。”太监念了一声,周言词微微点头。
殿试的试卷是皇帝亲自出题,众人摸索了皇帝半年的心思,结果……他变太上皇了。
如今众人心里都是懵的,不过想着女帝到底年纪不大,应该……能糊弄吧?
“敢问各位爱卿,如何看待当今战事?若是北疆攻击我大越,该如何?”
话音刚落,周伯跃便站了出来。
“回陛下,我大越人多地广,百姓民富力强,君王虽年纪幼小,面容稚嫩,但是上天所钦点帝王。定能带领我们大越将北疆,杀之!”周伯跃顿了顿,随即又洋洋洒洒念了大半天。
进士们面色都不太好看。
随后又有几人上前回答,都不如周伯跃出彩。甚至周言词又开口问了几个问题,大都让周伯跃出了风头。
满朝文武心想,这新帝看来是不能免俗要扶持自家人了。
哪知周言词画风一转,便轻声道:“不知众位大臣如何看待伦理二字?父母至亲,兄弟姐妹,一母同胞,天地君亲师,此乃上天所注定。不知各位爱卿,如何看待伦理二字?自己此生可否摸着良心说对得起天下对得起百姓和父母至亲?”
嘴角带笑一脸悠然的周伯跃,脸色唰的便沉了下来,阴沉似水,难看的骇人。
太上皇看了女儿一眼,其实,在女儿过往的人脉里,周伯跃确实是将来辅佐她的好苗子。恰逢这个好时机,扶持自己人,在朝中拥有自己的力量。
这是每个君王都会抓紧的机会,甚至心思狭隘的还会铲除异己,打压周伯跃,他都没想到。
更何况,还是当着所有人面在周伯跃伤口撒盐?
陆陆续续好几个进士都站出来了,唯独周伯跃沉着脸一语不发。
他与谢可言之事,便是有悖伦理,若是谢可言没死,只怕也会沉塘没有好下场。
“依朕看来,这等不估计血肉至亲,只贪图一时享乐的失了人伦之人,连做人都不配。更何况在朝为官?这岂不是让我大越遭人笑话?”女帝嘴角一笑,周伯跃便心中一凉。
随即太监手一挥,当场让人拿出密封好的殿选试卷。将进士带到了偏殿,亲自当着所有人面拆封。
这一次出题,乃是新帝所出。
这卷子一摊开,众人都面面相觑。
似乎,小瞧了新帝的野心啊。
这题目囊括了北疆人文,云照地理,甚至各国风土人情,以及对各国的管理方法。
“若是大越疆土不停扩张,是否有合理妥善的管制方法?”考试的学生都有些不可思议,他们只以为新帝要问如何保住大越万里山河不被觊觎呢。
毕竟,之前谢将军外派便是北疆敢打大越主意。
太上皇信奉的中庸之道,虽然不曾为大越增添一寸土地,未曾为大越扩张做过半点功绩,但好在,大越也没丢失一分一毫。
殿选开始了。
宫外杨氏,尾巴翘上了天。
“你们知道不?现在金銮殿上做皇帝的,是我家言言啦?我就是皇帝她母亲呢。”
“你知道不?我家伯跃要中状元了,言言肯定让自家人做皇帝,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她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妇道人家,现在知道娘家的重要了吧?”杨氏笑的跟朵花似的。
“那我家狗子能当个官不?小时候就天天说想要管银票,这长大了也想吃公家饭,现在可不得指望你家老四了。”
“就是就是,咱们也能沾沾光吧?也能当官吧?吃公家饭可了不得。”杨氏见天在京城吹嘘,但京城夫人们都是大家闺秀教养出来的,都有几分见识。
但凡她请的人,一个个都不肯过府来,生怕丢了脸面。
杨氏虚荣心得不到满足,干脆从三福村娘家那边请了几个嫂子过来,如今被人恭维的几乎找不到边儿。
甚至包下了半个京城的鞭炮,等着放榜那日给周老四贺喜。
第178章 杨氏
“吃吃吃,都吃都吃,咱们都吃公家饭。”杨氏乐得一脸褶子。
“这算什么公家饭,这叫我家饭。皇帝都是我养大的。这恩情不比天大啊?”杨氏虽知周言词不喜她,但她也是没少听人家给她吹耳旁风的。
比如说,周言词始终是你孩子。那女儿家能有多大能耐?
将来还不是仰仗娘家哥哥,到时候不得给你家老四一官半职?不得帮着辅佐她坐稳皇位?
杨氏虽然读书少,但一想是这个理啊。这就有些飘飘然了。
饶是周老四再三嘱咐她不得招摇,她也只得控制自己不出门,在家找了人吹牛。
“生恩大不过养恩,她那条命都是你捡回来的。要我说,就算不能接进宫,给你个诰命当那也是应该的。到时候你这一出门,外面那些大贵人家的老太太老夫人,不都得下跪行礼?”她娘家嫂子拉着她的手,一脸亲热。
她便是杨钊亲娘,她大嫂。
当初杨钊本来与周言词定亲,后来毁亲娶了方招媛。哪知方招媛与干爹有染,给杨钊带了绿帽子。连肚里孩子都是老头子管家的,生了孩子后,气得杨钊当场将方招媛打残。
杨钊现在又丧失了男人哪方面的能力,当真是凄惨。
说起来,全福镇那几家跟周言词订过亲的,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见天的喝酒麻痹自己,恨不得扇死自己。
错过了皇帝的男人,错过了啊!
子孙后代能成皇子的机会都错过了。
杨万福将媳妇差点打死,说是她当初搅和,整的没了这天大的机缘。喝多了就打,喝多了就打。
杨氏一拍巴掌,乐的不行。
“那我得找我家言言给我个诰命了。不然我就去金銮殿外哭,她现在是皇帝,可不能不管我。”杨氏来了京城倒是也知道借势了。
“妹妹你命好哦。就是嫁给了周成礼这个瘸子。真是可惜了。”大嫂一脸可惜。
杨氏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听说这京里大户人家都养那种下人呢……专门暖床的那种。听说冬天让小伙子上去睡暖和了,还还给夫人暖身子呢。现在的年轻小伙子呢,咱们到底还是要脸的,做不出来啊。”几个妇人说着荤话,笑的一脸得瑟。
唯独杨氏嘴角僵了僵。
当初有人给周伯跃送侍妾,一个个让她磋磨的没个人形。
后来,周伯跃某次回来突然便不喜女子了。
那天回来时浑身衣衫都烂了,一身青紫,将府上出现在他面前的丫鬟全部拖进屋里凌虐一番,当晚府里到处都是哭声。
那些人便突然又改送年轻好看的年轻公子了。
那些年轻人会说话嘴巴甜,又没有半点三观,几乎将杨氏哄得服服帖帖。
没几日便给杨氏暖床了,周伯跃却不知分毫。
周成礼又在老家,杨氏又听闻外边大户人家都兴这个。干脆……
不得不说,杨氏这胆子真的贼大……
此时听几个老家的嫂子说起,杨氏这心里又觉得高人一等的自豪又觉得脸红发胀。
“别说那些了,关咱们什么事。等你们的儿子吃上公家饭了,要找还不是随便你们。”杨氏转移开了话题。
“就是就是,那些没脸没皮的,也不害臊。要是让自家老爷们知道可不得活活打死了。”
正说着话,里边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带着几分尖利的惨叫,
“哎呀,你这孙子可真闹人。赶紧让丫鬟去哄哄,这么多人也哄不好两个孩子。”妇人推了杨氏一下。
杨氏面色淡淡,笑容都收敛了回去,眼角带着几分冷意。
她现在也分不清到底是外孙子还是孙子,但儿子说顺其自然,杨氏也浑不在意。
哎哟,那样子想起来便吓人。
“杏子,把桌上凉好的奶给小公子喝了。”杨氏挥了挥手便让人抱出去。外人不知这对孩子有问题,杨氏平日里从不让他们见生人。
丫鬟拿着两瓶凉了的奶急匆匆走出来,生怕哭声惹了夫人讨厌。
这一抱出来,几个闲聊的妇人才心中暗惊。
如今十月份的天气了,这几日又下了大雨,天气转凉。
大人穿两件都有几分凉意,那两个孩子,竟是只用了一层薄薄的细沙包裹,身上还穿着短袖!
孩子也不知是饿的还是冻的,声音哭的极其凄厉,仔细听来喉咙都沙哑了。
几个妇人也不敢多问,虽然觉得心有不忍,但见杨氏那不在意的样子便也没说什么。
“夫人,公子似乎有些发烧。”刚出去没几步,便听丫鬟又回来了,面上还有些着急。
“发烧你告诉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大夫。既然发烧那肯定就是热了,给他把衣服脱了洗个冷水澡便是。等凉快便不烧了。”杨氏皱着眉,心中烦闷死了。
“这,这孩子太上皇让好好照看着……”丫鬟有些不忍心,孩子才两个多月。
平日里周伯跃又从来不看,也不在意。
杨氏笑了一声:“我是缺他吃还是少他喝了?我哪里带他差了?再说了,现在言言是皇帝,我这个当娘的还怕什么?孩子是我周家的,又不是太上皇的。”现在外面可是她女儿的天下。
再说,吃喝都给足了,哪里慢待他们了?
杨氏半点不怕。
丫鬟嘴巴动了动,却不敢反驳,行礼后便出去了。
只是摸着孩子高热,哭的喉咙沙哑,偷偷让人将奶热了,赶紧打了热水给孩子降烧。心急如焚却又暗骂这家人不是东西。
“我还没养过孩子吗?当年我把言言从雪地里挖出来,还不是养活了。当初可是我抱着她用身子暖过来的,冻得僵硬一个人,一点一点暖回来的。”杨氏大言不惭的揽了周老三的功劳。
周老三本名周博文,是个极其聪明伶俐的孩子,当初若不是为了救言言,如今只怕也没周老四什么事了。
他至纯至善,是真正有一颗赤子之心。
此时他站在门外,沉着脸,一脚踢开大门。
“你良心被狗吃了吗?”周老三红着眼睛,恶狠狠的看着杨氏。身后跟着两个年轻公子,身子骨柔柔弱弱,跟个女孩子似的。
第179章 杨氏
周老三站在门外不知多久,听见两个孩子哭声,一时竟有些红了眼。
一脚踢开房门,满脸铁青的看着杨氏。
杨氏先是面色一惊,随即大怒。
“你这个孽障,终于舍得回来了?让你给四弟说好话你说了吗?让你妹妹给四弟一官半职,你还犟着,没脑子的东西!”杨氏蹭的一下站起来,身旁几个妇人都有些尴尬。
“说好话?就他那样做官都是为祸百姓!能做出这种事,对亲生孩子毫无感情,那种人做了官才是天下大难!”周老三冷着脸。
杨氏微微冷了脸,周围几个妇人一听周老三的话心里都咯噔一声。外面传言周老四的俩个孩子,其实是当年杨氏丢失的女儿所生,那不是……
“杨妹妹,今儿天色已晚咱们便回了。今儿听说要出殿试成绩,等你家老四考上状元,咱们再来庆贺。”几个妇人对视一眼,急忙跑了。
生怕知道太多秘密被杨氏牵连。
杨氏也没拦,面上这才好看了一些。
“你没这个脑子做官,你懂什么。你这个猪脑子,你四弟跟你不一样!你没那个命!”杨氏一脸烦躁,看见老三便烦闷。
这孩子向来爱跟她对着干,许多时候都让她不喜。
周老三气笑了,笑着笑着便湿了眼眶。
“娘,我再叫你一声娘。我没那个脑子做官,到底是因为什么,你不记得吗?你真的不记得吗?儿子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呐。”周老三冷冷看着她,杨氏突的一怔,抬头看向他。
“当年你不要言言,是我一点一点将她捂着,暖过来,活过来。那时,我根本没有发烧!即使我捂了言言一个通宵,身上都冻的青紫了都没有发烧,后来我为什么发烧,娘你不记得了吗?第二天,马上要过年了。杨万福带着杨钊过来打秋风,那时你恨不得全家都搬过去贴补娘家,爹不准他们进门。吩咐我看着门。爹出去找妹妹。”周老三面色有些冷。
杨氏脸色一变:“你你你怎么知道?”
“后来呢?娘你都忘了吗?你唬着我开了门,杨钊表哥冲上来便把我拖出去打了一顿。你不拉他,反倒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红包,那时你连给言言和我们买条鱼都舍不得。我去抢,又被你拿笤帚打了一顿,杨钊便把我拖了出去,之后你还留他们在家吃午饭。等到他们都走了,你才出来找我……”周老三憨厚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痛心。
杨氏浑身抖了一下,他,他竟是想起来了?
“杨钊被你的贴补,养的极胖。他把我拖出去按在雪地里打,打完还拿雪掩盖起来。等他们走了你才来找我,那时我已经烧的昏昏沉沉没了知觉。你还骗爹,说我是为了捂言言发烧的,娘,你骗了这么多年,心里就不曾愧疚吗?”周老三血红着眼睛。
杨氏浑身抖个不停,那时老三醒过来已经不记得那些绝望的事情了。她以为,就这样过了。
“我我,我不知道他那么狠,我只是想教训下你。你那时候聪明,娘总是说不过你,你爹又不准打。我我……我没想到的……你爹对你寄予厚望,我不敢说……”杨氏声音颤抖,无数个日日夜夜,她都害怕此事的暴露。
如今,老三想起来了……
老三面容微冷,看着杨氏没有半点情谊。
不知道为什么,他浑浑噩噩了这么多年的脑子,突然在妹妹传出怀孕的那天开始,每日都有所清醒。
以前总是感觉脑子里雾蒙蒙一片,许多事情好像不开窍一般。
自从妹妹那日被医女诊断怀孕,他心中喜悦摸了一下,之后每日似乎越来越清明。
甚至幼时的事也不断在脑子里盘旋,被表哥按在雪地里打,打的头昏脑涨绝望不已,等着娘来救他。
“不敢说?呵呵,你有什么不管说。我这一生都是拜你所赐,你有什么不敢说的?”老三轻笑一声,说不清失落还是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