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霄走到楼梯口,止步回身,无奈道:“之前您在电话里都跟我说过了,这两天您大儿子不是刚从国外回来么,您赶紧母子团聚去,这儿有我呢,放心。”
“你别嫌我话多。”张姨拿眼色稍稍嗔了他一下,又不放心的往楼上看去一眼:“你回来了,然后呢?不送舟舟去医院啊?”
重霄笑出声:“37度5去什么医院,去了也是找张病床躺着,打针输液退烧药三选一吧。”
张姨嗔他的眼色转变为怀疑。
那句‘你行不行吧’,没问出来但区别不大了。
重霄手里转着车钥匙,眉眼里蕴着一缕吊儿郎当的不正经:“我就是医生,能上手术台做手术的那种,要是治个头疼脑热都治不好,那咱们A城医科大迟早要完啊!”
“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明珠岛实习就做了个割阑尾的手术。”张姨可是热搜八卦尽在掌控的。
“行,就您知道得多。这两天我都在家,您别过来了,外面怪冷的,好好在家陪儿子吧。”重霄扶着她双肩调了个头,推着向门外走,经过客厅沙发时顺手捞起大衣为她穿上,开门,恭送——
“你真不出门?”张姨不放心,站在冷风嗖嗖的大门口跟他确认。
重霄表情认真的点了个头:“不出,老婆只有一个,公司垮一家还有另一家。”
张姨被他逗得,刚皱起的眉头这会儿又舒展开了,冷不丁想起什么,向他凑近了去,“你昨晚发那微博是什么意思?人是肉色的,雪是冰做的,冰就是白色的!它又怎么会忘记本身是什么色呢,怕不是自己把自己冻坏了?”
“没事少刷微博,没有营养还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好不容易送走张姨,关上门,重霄站在玄关若有所思的愣了下,掏出手机,打开2019微博APP。
本来只是好奇网友的回复,结果点开评论,在点赞数最高的那条留言里,发现了时画家昨晚将他震撼到的究极秘密……
*
十分钟后,来到楼上。
卧房里亮着两盏光线柔和的台灯,阳台的玻璃门被拉出一道缝隙,染了寒意的冷风不停往里面灌,冲散浑浊的空气。
重霄一走进来,就听见时舟闷声闷气的使唤:“关门,我不行了……”
她在床上侧身缩成一团,被子整个身子连同脑袋捂得严严实实。
被子里隐约透出几许光亮。
在玩手机呢。
还能玩手机,证明真的没有去医院的必要。
重霄无视低烧少女的要求,径自走到床边移身坐下,拉开被子,看到那颗被她自己拱得毛茸茸的脑袋,再与她无辜极了的瞳眸对上——
“听说你低烧,我就赶回来了,难受么?”男人侧着身子,说话音量是照顾到病人心情的低柔。
“难受,没力气,申请在床上吃完饭。”低烧少女相当会演的将眼睛轻缓的眨了两下,表情不多,但那种虚弱感是有的。
重霄故意逗她:“难受得没力气了还想着晚饭?”
“就是没力气才要吃饭。”昏黄的灯光把少女的脸照得朦朦胧胧虚实不清的,那双平时如何看都空洞的眼睛此时显得格外透亮。
她盯着面带微笑的重霄,开始点菜:“想吃可乐鸡翅、椒盐排骨还有芝麻千层饼。”
口味是真的好……
重霄‘嗯’了一声,点头,状似同意了。
低烧少女假装病弱的表情里露出一丢丢得逞的松懈。
重霄再一扬眉,她立刻蔫儿了,主动伸出手臂把他环腰抱住,“有你真好。”
“嗯。”男人并未被甜言蜜语打动,十分理智的给她捋了捋乱糟糟的长毛,“我已经跟张姨说了,这几天我在家照顾你,她就不用过来了。”
时舟对此决定相当满意,钻进他怀里:“忽然觉得生病生得很值得。”
重霄垂眼望着认真装虚弱仔细撒娇的老婆,慢条斯理地:“刚才送张姨出门,张姨跟我说啊,人是肉色的,这雪呢是冰做的,冰就是白色的!它会忘记本身的颜色,一定是因为自己把自己冻坏?”
“……”
“我细细一琢磨,挺有道理。你看,这不就把自己冻坏了么。”
沉默中,时舟撤回环抱男人的手,并转身背对。
重霄眉开眼笑的继续:“张姨肯定没看过《叛逆的鲁鲁修》,听说是个神作番呢!要不吃完晚饭,你陪我再看一遍?”
“不看!”低烧少女哑声呵斥,魔法被拆穿了,很扫兴地:“嘁——”
一天整这些台词,把他唬得一愣愣的!
作者有话要说: 时舟:生病了还撩我,没人性
第58章 我撩得他呀
重霄给时舟量了体温, 给她服下一颗退烧药, 再给自己换上一身方便活动的休闲服, 下楼做晚饭。
芝麻饼和椒盐排骨这种不好消化的东西是不可能存在的, 勉强保留可乐鸡翅, 追加一道开胃的酸菜烩豆米, 一道鲜美的江鲢鱼片汤。
6点半,准时开饭。
其实重霄只是嘴上严格, 自从发现时舟骨子里‘能坐绝不站, 能躺绝对躺’的终极懒病, 他也是默默纵容的。
否则家里也不会有那种折叠式小木桌, 撑展开,可以直接摆在床上放东西。
做工比学生在宿舍里用的那种牢固结实,看上去也比较有档次,都不知道他在何时何地买的, 买了之后又藏了多久……
时舟靠坐在床头,全程围观重霄把被子收拾起来, 在床单上仔细地铺一层露营用的塑料布, 架起小桌子,从楼下把饭菜端上来布置好。
随后, 站在床尾略作思量, 他又转身去储物间搬出一台崭新的背投设备, 以她的视线为基准,迅速组装完毕,手里握着遥控器, 扭头问她:“想看什么?”
一流的服务水准,至尊级别的待遇享受。
时舟看着通身居家气质的男人,冷不防,面无表情的发问:“为什么要无条件的对我好?”
重霄只是稍稍愣了一下,旋即,走近,双手撑在床上,弓着身躯,昂起脸,用低沉的声线,专注回答道:“因为在对你好的过程里,我也得到了极大的自我满足。能够对你好,是我的荣幸。”
这下,换时舟怔怔然。
不可思议的光彩在她黑瞳里转动半响,恢复平静后,她别开微微泛红的脸,“不错嘛,反应很快。”
重霄深情的眼色秒变奸猾,直起身形,“不要妄图在生病的时候进行调戏play,本大爷是那么容易上钩的人么?”
时舟不理他了,挪着屁股坐到小木桌前,拿起筷子。
占尽上风的男人轻声呵笑,在精选推荐里找了一部柯南最新剧场版,脱掉拖鞋,不介意一家之主的位置被她霸占而选择在她侧边坐下。
看剧,开动!
不得不说,偶尔来一次这样的晚饭,实在各方面满足懒人的需求。
吃完将小桌子搬到床下,看不见就可以暂时不管,往床头一靠,听着万年小学生破案的节奏,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到重霄小眯一觉醒过来,电影连末尾的字幕都滚动完毕,时舟侧身卷成一团拱在他怀里,睡得十分安稳的样子。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手感上已经恢复平时温凉的正常温度。
想来那颗退烧药起了作用。
墙上的时钟显示时间:晚上9点13分。
从低烧到退烧,不过五个小时。
小病这一场,主要目的还是对他撒娇吧……
重霄微撑着半身没动,静静打量着自家姑娘颇为美好的睡颜,想起吃饭前她那句经过思量的‘为什么要无条件的对我好’,他听得懂。
并不是真的在调戏他,抑或者存心开玩笑。
时舟不擅长表达。
她当时问出来的话,是实实在在发生在心底里的困惑。
若要重霄认真回答,他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下意识选择她的态度去附合,倒是配合得亲密无间了。
为什么会无条件的对你好?
我哪儿知道为什么?
重霄自认个性沉闷又无趣,物质上被满足了太多,选择上被父母左右操控了太多,能打动他的东西少之又少。
就好比常年走在路上的旅人见过太多美不胜收的风景,后来的后来,日落就只是日落,天上的月亮便也只剩下阴晴圆缺的区别。
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就算今天握住了,很难说明天会变成什么模样。
所以是不抱期待的。
他只是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成为了时舟眼中的风景。
她不过在无意之中看了他一眼,一眼既万年,不会再变了。
死心眼的程度给与他无与伦比的归属感。
这么至关重要的一点,让大男子主义的他怎么对她说出口呢?
思绪至此,重霄哑声失笑,不小心制造的颤动惊扰了好眠的人。
时舟闭着眼,拧了下眉头,含糊地说:“我口渴……”
男人立刻开启服务模式,“想喝水是么?”
准备起身去倒,那双放在他胸口的手忽然发力揪住他的衣襟,哼哼唧唧地:“你别去,我不喝了……”
重霄被搞得哭笑不得,重新躺好躺平,躺成让她抱着还要把腿搭在身上的巨大人形抱枕。
至少他比喝水重要。
一本满足。
*
时舟第二天基本好全了,重霄却没有去上班,还以她为借口推了大把工作,一夜之间责任感被狗吃了似的。
正值中年巅峰期的潘总和重总难得达成一致,理解初为人夫的儿子,主动接过压在他双肩的重担。
至此,获得绝对自由的重霄开始给自己放大假!
拉着时舟兴致勃勃的补动漫番,当红的日剧、美剧英剧全不放过。
一起组队闯关打游戏,网购几套乐高积木慢慢拼。
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答应中二少女点外卖的要求,有没有营养价值无所谓,好吃就行了。
小两口不出门也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有声有色。
直到三天后,元旦的这一天,张姨拎着大包小包从菜市场回来,在家门口半开的信箱里取出一封威胁信。
*
早九点,泛着薄雾的后院。
重霄坐在院中冷冰冰的长椅上,垂眼默读手中的信件——
【圣诞节过得愉快吗?】
【还是我哦……】
【我一直在暗中看着你,观察你,并且,不会放过你。】
【元旦快乐,希望你不快乐。】
【——想毁掉你的我,敬上。】
直白的恶意,逐个字句、包括标点符号都是从杂志报纸上拼拼凑凑剪贴出来的。
似极了悬疑电影里的预告道具。
上次刀片卡里写的还是‘我会毁掉你拥有的一切’,这次就变成了‘想毁掉你的我’,仇恨在升级,看来不将这个人抓出来,事情是不会结束的。
稍适,重霄将信件内容拍下来发给同学晋凡,顺便询问上次那张卡片有没有查到半个指纹,学校那边的进展如何?
很快接到对方的来电。
“卡片上除了你太太的血迹,确实有十几个不同的指纹,经过排查都是学生留下的。学校那边情况复杂,时间拖得越久,有用的信息越少。”晋凡实话道:“看得出对方行事很小心,这封拼贴信应该和卡片一样,不过还是有检测的必要。下午你在家么?我过来一趟。”
重霄稍做思绪:“你先别来了,调我家附近的监控查查有没有可疑的人,时间大概在前天到今天早上之间。”
晋凡‘嗯’声应下,中途略有停顿,换了个没正行的语气调侃道:“你太太风评挺好,按说不应该啊,对方会不会是冲着你来的?”
“有这个可能。”重霄不否认,也早就做过如是设想,“不过真是冲着我来的话,记恨我的人可就多了。”
晋凡僵笑:“您可千万保重,我市GDP还需要仰仗重先生来拉动。”
重霄愣了愣,摇着头挂了线。
等在屋里的张姨听见他电话打完了,便走出来道:“陶小姐过来了,进来换了鞋就跑到楼上工作室看画,搞不懂她们这些做艺术的。还有早餐我做好了啊,鸡蛋面疙瘩汤,滑了肉片进去,舟舟已经在吃了,你也快去吧。”
重霄侧首向张姨看来,还没开口,她秒懂:“放心!这事儿不跟舟舟说,免得吓着她。”
亏得张姨发现信箱里有东西时多长了个心眼,觉着古怪就打开来看了一眼——是封没安好心的威胁信!
见张姨紧张的模样,重霄笑笑,反过来叮嘱她:“您自己也小心着点儿,遇到可疑的人在家门口乱窜躲远点儿报警就是了。”
他刚起,头发微乱,站在趋于零度的室外,冬装睡衣外就罩了一件珊瑚绒的长袍子,一通电话打完,鼻尖冻得通红。
在张姨眼里就是个跟自己儿子一般大的小伙子,应对起这些平常人一辈子可能都不会遇到的事情,倒是成熟老练。
危险都发生在家门口了,竟然也能面不改色。
“阿姨我以前在B市住的可是赫赫有名的朝阳区!”张姨扭身朝楼上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对重霄道:“你听我说啊,最近咱们艺术园不是在做监控检修么,这么巧今天就收到威胁信,会不会是熟人做的啊?”
重霄随着她的暗示向楼上书房看去,神情里晃过一抹若有所思的色彩,轻松的笑了,“行,我这就去排除嫌疑。”
*
重霄来到二楼工作室时,主灯已经被陶暖全部打开。
明亮的光线充斥在房间的各个角落,窗外昏沉的天光轻易被比了下去。
今天是周末,又逢着元旦假期。
早九点的光景,陶暖一身高定职业装加身,将将过肩的长发吹出造型,耳垂上的钻石闪着夺目光华,双手拎着十几万的名牌包,站在时舟的三幅新作前,长久的对它们行注目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