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锦凤的少年侠客,背景调查清楚没?”
“清楚。”
沈三石浅啜一口清茶,不紧不慢的介绍。
“是清风阁里的一个杀手,在清风阁里能排进前五吧,性子十分放荡不羁,三个月前接了命令来京城杀朝中一个大臣,着了道,被清和郡主救了。”
花寻酒听过这个清风阁,是新崛起的一个杀手组织,什么脏活儿都敢接。
这锦凤怕不是个好人。
“你说清和郡主找锦凤干嘛呢?她那么有钱有势,据说长得也是国色天香,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呀?”
沈三石反问:“你也啥都不缺,你找鹿照初干什么?”
这可是戳到了少女的伤心处,花寻酒瘪嘴,瞬间情绪低落,并不接这个茬。
沈三石见花寻酒又要垂头丧气,深觉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把话题又往正事儿上引。
“你猜那锦凤现在在哪儿呢?”
花寻酒问:“在哪儿?”
“还在京城,他要杀的那个大臣没杀成,一事儿半会儿还离不开,肯定还得继续刺杀,咱们只要去那大臣家里蹲着,准能蹲到他。”
“那咱们什么时候去蹲呀?”
“今天晚上。”
花寻酒这还是第一次出任务,虽然只是找人,但是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新鲜,倒是把小儿女的悲伤情绪收敛了不少。
沈三石和花寻酒两个找了客栈先住下,坐在楼头喝茶等天黑暂且不表。
却说总坛那边。
鹿公子自那日得知花寻酒离开,病情又加重了,缠绵病榻许久,屋子里全是药味,就连他养的那几盆兰花,都染上了药香。
空青每天都过来给他把脉,却也是无可奈何。
鹿公子的病症属于先天不足型的,只能静养滋补,药吃太多反而于身体无益。
“思虑过重,睡眠不足,脾胃不调,气血空虚,鹿公子,你这可不行,照这样下去,你非得把自己熬干不成。”
鹿照初也只是咳,断断续续道:“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
六月的天,说风就是雨。
九幽教总坛是在山顶,长年累月的雨雪风霜,一到夏天,雨就下个不停,明明花寻酒在的时候还整天阳光灿烂的。
湿气顺着门窗进来,屋子里越发的阴沉。
鹿照初身子略微好点,听着雨打翠叶,闲来无事,起身去廊下煮茶。
他爱喝茉莉花茶,这于茶道之上似乎俗了,毕竟茉莉天香遮了茶本来的清苦,少了些精行俭德的品性。
然而,俗与雅,本来就是个很微妙的东西。
花寻酒曾说:“俗雅得分人,同样的事情,别人也许是俗,若是你,都雅。”
他想到此处,不由嘴角上扬,再一想,人不在,这抹浅笑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两人日日相见之时,他其实并未觉得怎样,这忽的分开,倒是让他静下心来想了很多之前没想过的事情,雪泥鸿爪一般的细微事情。
花寻酒其实是个相当有分寸的姑娘。
她虽然整天追着他表白,却从不逾矩,很顾及他的情绪,对他的照顾也是润物无声,让他觉得舒服。
不知不觉中,每个角落都是她留下的痕迹。
手中的茶是她炒的新茶,腰间玉佩上的穗子是她亲手打的,甚至煮茶用的炭,都是被她换过的银霜炭。
鹿照初自小锦衣玉食,向来被照顾的极好,寻常物什他都不会放在眼中。
花寻酒能让他觉得熨贴,也是着实下了一番功夫的。
清茶倒入青绿色越瓷碗中,越发显得茶水碧绿清新。
就在这时,竹签走了过来。
“属下已经打听清楚,清和郡主要找的那个少年侠客就在京城,花小公子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人,不日便能回来。”
鹿照初素手捧起茶碗,色泽青绿的越瓷茶碗被白皙的手托着,煞是好看。
“好,知道了。”
竹签却没急着下去,又说:“还有一事。”
“什么事?”
“魏音尘前阵子也去了京城。”
鹿照初眸光微敛:“他去京城为何?”
“好像是家里的事情,这个属下也不太明了,魏音尘的身份少主一直不让属下查,属下不敢贸然行事。”
鹿照初犹豫了一下,吩咐:“去查一下魏音尘。”
“属下这就去办。”竹签得令,转身就去办。
“等等。”鹿照初抿了抿唇:“还是算了。”
知道的太多,并非好事。
煮茶本来是想平心静气,却不想心思越发浮躁了起来,凉风阵阵,炉中清茶雾气随风缭绕,凌乱细碎。
他起身,掏出三枚铜钱,连算了两个平安卦。
一个是给沈三石,另外一个是给魏音尘。
沈三石大吉,魏音尘大凶。
花寻酒和沈三石两个摸黑潜入了那大臣的府邸。
这户人家姓方,门厅巍峨,一看就是个官位不低的,然而他们只是想蹲锦凤,对这户方姓大臣了解不多,好像是个侍郎。
花寻酒和沈三石两个蹲在人家房顶,一蹲就是两个时辰。
“你说锦凤今天会来吗?”
“谁知道呢,等着吧,不来就当是赏月观花了。”
花寻酒一忍再忍,忍不住说:“今天是阴天,根本赏不成月,一会儿别是要下雨。”
老天爷就像是听到花寻酒这话似的,她话音刚落,就听着瓦片上啪嗒啪嗒的掉起了小雨滴,他们俩也是很无奈。
两个人以前没做过任务,一点防备都没有。
花寻酒建议:“要不咱先回去吧。”
“可行。”
一拍即合。
然而,就在两人刚要准备起身之际,便看到苍穹黑幕之下,一黑衣人冒雨而来,看身形十有八九是锦凤。
沈三石“嘘”了一声,又赶紧窝了回去。
花寻酒小声问:“咱们要阻止他进去吗?”
沈三石看了一下对方的武功,再掂量了一下花寻酒跟他的实力,立刻放弃了这个打算,还是苟着比较容易。
“别动弹,观望一下。”
雨越下越大,两个人惨兮兮的扒在房上,眼瞅着锦凤进了院子。
沈三石想了下,展开白绸玉骨扇遮在了花寻酒脑袋上。
“别再给浇傻了。”
花寻酒接过扇子,白了他一眼:“你别咒我。”
沈三石挑眉。
她可终于是有点精气神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锦凤已经落在了院中,就在他落入院中的一刹那,原本静悄悄的院子忽然涌上来一堆人,各个手拿兵器。
锦凤中了埋伏。
花寻酒和沈三石对视一眼,深感此事麻烦了。
救还是不救,这可真是个问题。
就在此时,从阴影处走出来一个姿容秀美的年轻公子,一身锦绣衣裳,腰缠玉带,头戴金冠,端的富贵逼人。
花寻酒定睛一看,顿时大惊。
“魏音尘!他怎么会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先这样
第30章 寻生死蛊
魏音尘手中握着匕首,往那黑衣人的面上一挑,面具应声而落,面具之下,赫然是一张年轻俊朗的面庞,当真是锦凤。
“呵,还不死心?”
锦凤冷笑:“杀不了方田恒那狗贼是我没本事,既然落在你们手里,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想死?”魏音尘不屑轻笑,手腕一转,收回匕首:“没那么容易,带去密室。”
端的一派杀伐果断世家公子的模样。
花寻酒有些按耐不住:“咱们赶紧下去跟魏音尘说说呀,别让他真把锦凤弄死,回头咱们没法跟清和郡主交代呀。”
沈三石摇头:“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小玉郎的事情,咱们不能插手。”
“为什么呀?”
沈狐狸眸光闪烁,却也没过多解释,而是迂回问道:“咱们是跟小玉郎的情谊重要还是任务重要?”
“当然是跟魏音尘的情谊重要。”
“那不就得了,走吧。”
花寻酒很懵,虽然跟魏音尘的情谊比做任务重要,然而任务也不能不做呀,下去问问具体情况再定夺不是更好吗?
“咱们不下去打个招呼?”
“你蹲人房顶,还浇成了落汤鸡,这样乱七八糟的下去打招呼合适吗?咱俩这么贸然下去,保不齐就会被人误以为是跟锦凤一伙儿的。走吧走吧,回头咱们从正门再拜访也不迟。”
唔,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花寻酒比较好忽悠,也没多想,被沈三石一忽悠便跟着走了。
沈三石心中却是一时百转千回。
魏音尘此时出现在这里,明显是为了个人的事情,他对魏音尘的身份也不太清楚,只是隐约知道是朝廷那一挂的。
朝廷一路,他们九幽教向来不沾,还是别惹事为妙。
花寻酒心里虽然疑惑,却是十分信任沈三石,便也二话没说就跟着他回了客栈。
被大雨淋了一场,两个人浑身都湿透了。
沈三石看了一眼花寻酒,只见她湿答答的衣服贴在身上,雨水顺着头发淌下,小脸冻得煞白,抱着胳膊,可怜可爱。
心里怪怪的。
他喵的这年头的男孩子为啥子都这么……招人疼呢。
花寻酒冻得打了个哆嗦:“我先回去洗澡。”
“嗯,早点睡,明天一早咱们去分舵问问情况。”
“问什么?”
“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锦凤去刺杀朝廷大臣未成功,却正好被清和郡主救了,这事儿未免太巧,我怀疑清和郡主之前就认识锦凤。”
沈三石害怕这事儿跟朝廷扯上关系,到时候九幽教摘不清。
真是深谋远虑,再没比他狡猾的。
花寻酒也没吱声,她一般不想那么多,有沈三石这个猴精的,她跟在屁股后面就行。
只是魏音尘出现在方府的事情让她很纳闷,这魏音尘到底是跟方姓大官家是什么关系?他倒是说过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难道他是官家人?
费解。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两人跑去九幽教京城分舵去询问锦凤的详情资料,想知道他在成为清风阁杀手之前的经历。
却不想分舵这边竟然也是一无所知,这就很尴尬了。
“要不这样,你给鹿少主写封信,让他帮你查查呗。”狗头军师沈三石这样建议。
花寻酒眼睫毛都是拒绝:“不要。”
“为啥呀?你平时对他那么好,关键时候用用他,又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勾搭不成男男关系,也能当好兄弟的嘛。”
花寻酒不由低下头:“我才不想跟他当好兄弟。”
却说另外一边。
鹿公子又是半宿不曾合眼。
他心中想着花寻酒,手中铜钱晃动,不信邪的连算十几卦,依旧都是卦象不显。
很恼火。
玄门中人早就习惯卦象知一切,然而对花寻酒,他就是什么都算不出来,好像是被蒙上了眼睛,瞎子一样,莫名的烦躁。
这样的一无所知,让人很惶恐。
想了一夜,一大早,他终于有了决断。
“去查一下苗疆蛊王的行踪,我需要一对生死蛊。”
生死蛊顾名思义,有生死相随的意思。生死蛊分母蛊和子蛊,若身种母蛊的人受伤,子蛊便能感知到,并且替母蛊承担一部分伤害,若母蛊身死,子蛊也就一命呜呼了。
这原本是用来对敌的,不想后来被有情人用来约定生死。
鹿照初要找生死蛊,显然不是用来对敌。
竹签心中惊骇,忙说:“少主不可,少主身子本来就不好,若再种下子蛊,以后花小公子受伤,少主如何能承受得住?少主若想知道花小公子安危,大可以派人跟着,不必这般伤害自己。”
鹿照初却一意孤行:“让你去你就去,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竹签急的不行,执意抗命不去。
“少主,这真的不行,少主身子本来就好不容易调养到现在这样,经不起折腾,若是花小公子知道,定也不会让少主这般做的。”
不提花寻酒还好,一提她,更是火上浇油。
鹿照初一时动了气,咳嗽个不停,他这许多日子生病,身体清减了不少,咳嗽之间,浑身都在打颤,看着十分单薄。
“你不去,便也不用再跟着我,我吩咐别人就是。”
“少主……”
竹签没办法,只得硬着头去办事,总觉得这事儿越来越糟,就他家少主这个身子,甭说给人扛伤害,便是好好的都经常卧病不起。
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屋子里只剩下鹿照初一个人。
他撑着额头,脸上因为咳嗽而泛起一丝病态的潮红,唇色淡而又淡,越发显得凉薄无情,只是这次,他无情的对象是他自己。
带着一种自虐的意味。
本来就是他的自以为是为她命中埋下变数,倘若种下生死蛊,她当真出事,他也能为她分担一二,只当是一种赎罪。
更何况,他实在是无法忍受自己对她一无所知的感觉。
会让他觉得自己是被放弃。
自那日在房顶上眼睁睁看着锦凤被魏音尘带走,花寻酒和沈三石两个的任务便一直没有进展。他们俩在京城中逛荡两日,只查到锦凤如今还在魏音尘手里,活着,其余一概不知。
“要不咱们别做这任务了,总觉得不太容易的样子。”花寻酒有些气馁。
沈三石虽然也很想放弃,然而他却不能那么做,毕竟白堂今年是否能够补预算的亏空全靠清和郡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