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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的天气微凉，清晨阳光明媚而不灼人。
唐微微走出小区，一抬眼，顿住了。
黑色重机停在路边，少年懒洋洋坐在上面，长腿前伸，姿势潇洒又不羁。
频频有路人对他侧目，然后小声议论些什么。
少年阖着眼，像是等了很久，睡着了。
香樟树枝繁叶茂，隔开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有风吹过，翠绿的树叶轻轻晃动，沙沙作响。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少年睁开了眼。
见她两手空空，他眉头轻皱：“你头盔呢？”
唐微微：“……”
唐微微深呼吸一口气：“夏川同学，我得提醒你一下，我想的‘明天见’应该是今天能在学校，在教室里见到你，而不是在我家楼下。”
“你又不说清楚。”夏川朝她背后抬了抬下巴，“反正时间还早，你可以回去拿。”
“我不。”唐微微拒绝的毫不迟疑。
“为什么。”
“因为我真的不想再被你那些迷妹们喊出去跟她们谈人生谈理想了。”唐微微很绝望，“这大白天的，还是上学时间，路上到处都是学生，要是看见你载着我，我平静的校园生活可就再也回不来了。要是再被告老师，我就彻底完了。”
“……”
夏川看了她一会儿，妥协了：“行吧。”
他把车停进小区停车场，唐微微在外面等他，又陪他去小卖部换零钱。
夏川熟练地拿了一瓶矿泉水和一根草莓味棒棒糖，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张皱得不成样子的五块钱。
他又把那张五块钱收了回去，改问老板能不能用微信支付，他多扫两块钱，换成现金给他。
付完钱，夏川把那根棒棒糖递给唐微微，两个人一起往公交站台走。
看着人满为患的公交车，唐微微偏头，视线幽幽，仿佛带着某种威胁和警告：“上不上？”
“……上。”
注意到少年满脸不情愿的无奈样子，唐微微拍拍他的肩：“跟着我真是委屈你了，夏少爷。”
夏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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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清明节，老师交代完放假注意事项，台下蔫了一上午的小鸡崽子们终于又满血复活，纷纷商量这三天假期要去哪里玩。
唐微微低头看着手机。
妈妈：【我已经上飞机了，晚饭之前应该能到家】
唐微微：【知道了】
妈妈：【上课别玩手机，好好听课】
唐微微没再回复，熄了屏，把手机放进书包里，嘴角却不自觉弯了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察觉到旁边射来的目光，唐微微侧过头，看着懒懒散散靠着墙的少年，对上他的视线，疑惑道：“怎么了？”
夏川坐直身体，淡淡问：“你在和谁聊天？”
“我妈啊。”
“哦。”
问完，他又重新靠了回去，垂头去玩他的游戏了。
唐微微一脸莫名其妙。
今天是他们做值日，放了学，同学们看着那位有着无数腥风血雨传闻的校霸走到卫生角，拿起扫把，神情冷酷。
先入为主的观念太强，他们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以为夏川要拿武器出去跟人干架。
但是并不是。
大佬他是真的很认真的在做卫生。
和他的小同桌一起。
本来一打铃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出校门的九班同学在撞见了这一幕以后，齐齐放慢了动作，只为了能亲眼见证这充满历史性的一刻。
被爱感化了的校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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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分工合作，她扫教室，他扫走廊和楼梯间，很快就把卫生搞定。
出乎唐微微意料的是，夏川他全程都没有偷懒，甚至比她还要先一步扫完，然后又来帮她，垃圾也是他去倒的。
和以前遇见的那些不学无术混日子的不良少年相比，他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
这一个月相处下来，夏川算是彻底刷新了唐微微过往对“校霸”这个角色的认知。
回去的时候，因为夏川还要去拿车，两个人又是一起回家，并肩走到小区里面，唐微微在讲一个从网上看到的笑话，本来是想逗一逗夏川，结果讲完自己弯下腰在原地笑得乐不可支。
夏川停住脚步，垂眼看着她，有点无语，也有些无奈。
终于，唐微微笑够了，抬起头来，笑意瞬间收敛，有些紧张地捏了捏衣摆。
夏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前方十米处，有一个穿着米色长裙的女人，黑发微卷，气质优雅，正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们。
然后他听见旁边的小姑娘咽了咽口水，小声地喊了一句：“妈……”
于婉吟走了过来，漂亮的眉眼中带着淡淡的疲惫，视线扫过那个穿着黑色外套的少年，很轻地皱了下眉头，又看向自家女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今天我值日，忘记跟你说了。”小姑娘低着脑袋，乖乖的回答。
于婉吟又问：“这是你同学？”
唐微微抬头看了夏川一眼，心里有一种偷偷跟男朋友约会被父母抓包了的心虚紧张感，犹豫两秒，点了点头。
“阿姨好。”夏川礼貌地喊了声。
于婉吟点头应下他这声问候，没多说什么，朝唐微微招手：“走吧，回家了。”
唐微微两个跨步往前，没敢回头和夏川打招呼，乖顺地走在于婉吟身旁，一路无言。
直到走远了，附近没有其他人了，唐微微咬了咬唇，做好心理准备后，果不其然听见于婉吟开了口：“你跟那个男孩子关系很好？”
实话肯定不能说，说不好又显得太假。
“就……还行吧。”她最后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想起刚才那个少年，身形修长清瘦，模样帅气，就是看上去有点吊儿郎当，而且还没穿校服。
于婉吟皱眉：“你现在还小，重心应该放在学习上，最好少跟这样的男生来往，他们只会带坏你。”
“……”
唐微微没吭声。
她很想说夏川是一个很好的人，您不该对他有偏见，可面前的人是她母亲，她完全没办法开口。
“妈妈不是限制你交朋友的权利，只是这种朋友无法让你进步，反而还会影响你学习……”
“妈，”唐微微抬起头，“我这次月考考了第一。”
于婉吟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总之，妈妈说这些也是为了你好。你这个年纪，学习才是最重要的，一定要好好保持这个成绩。”
唐微微又垂下头：“我知道了……”
第29章 二十九颗糖...
第二天就是清明节。
唐微微从床上起来，看了眼窗外。
天空阴沉，淅沥沥地飘着小雨，画面像是上了一层灰色滤镜，有种淡淡的压抑感。
每年的清明节几乎都会下雨，倒是应了杜牧的那句诗。
手机上有一条微信消息，时间是昨夜凌晨的。
唐微微点进去一看，是一条系统提示，说她有一笔转账对方超过24小时未领取，自动退回了。
唐微微怔了一下，想起那天自己给夏川转的那两笔账。
打开对话框往上翻了翻他们的聊天记录，她才发现夏川当时只收了后面那个1元，来自微微老师给他的奖励。
[你为什么……]
字还没打完，房间门被“叩叩”敲了两下，接着传来于婉吟的声音：“微微，你起来了没？”
“起来了！”唐微微连忙回道。
她顾不上去问夏川，把手机往床上一放，小跑过去打开门。
于婉吟已经穿着打扮整齐，脸上化着很淡的妆，素色长裙，看见唐微微睡眼惺忪，长发乱糟糟的样子，皱了皱眉：“妈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女孩子要注意形象，你看看你现在这像什么样子？”
“妈……”唐微微抬手抓了抓头发，用手指梳理整齐，“我才刚起床呢，还没洗漱。”
“你晚上睡觉就不能注意点？”于婉吟侧了侧身子，让她从房间出来，“睡得头发乱成这样，衣服也是，睡个觉跟刚跟人打完一架似的。”
唐微微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听见后半句话，脚步一顿。
于婉吟显然也想起了什么，语气严肃：“唐微微，你来这边应该没有再做出那种不像话的事吧？”
“没有，绝对没有。”她想也不想地回答。
“那最好。你在希城这边一定要乖一点，别给你外婆添麻烦，好好念书，还有小提琴也别落下了，最近有认真练习吗？”
来希城一个月连琴盒都没打开过的唐微微：“有的，妈妈，我每天都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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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山陵园。
唐微微的外公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当时她还没有记事，所以对于这位外公几乎没什么印象，内心也就没有太多难过的情绪。
简单的打扫过后，她对外公的墓碑弯下腰，深深的鞠了一个躬，然后把一束花放在墓前。
“我们走吧。”于婉吟手里还拿着一束包装精致的白玫瑰。
她在进陵园之前一共买了两束花，一束是刚才唐微微给外公的，另一束就是她手里这捧，据说是给一位好朋友准备的。
“嗯。”唐微微点头，又对着墓碑鞠了一躬，“外公，我明年再来看您。”
她们打算把空间留给外婆，让她好好跟外公说说话。
沿着石阶小道一路向下，两侧是葱翠的草坪，被雨水打湿，水滴挂在叶尖，而后又啪嗒落在地上。
唐微微视线不经意地往右边一扫，身体顿住。
清明节来扫墓的人很多，即便是早上，很多墓碑前也都站了不少前来悼念的亲戚朋友，深色或透明的雨伞交错在一起，她看见一个熟悉的少年。
他穿着和昨天相同的黑色外套，深色牛仔裤裹着长而直的双腿，安静地站在一座墓碑前。
他没有撑伞。
手里抱着一束花，隔得有些远，唐微微也认不出是什么花，只能看见白色的花瓣，有点像玫瑰。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缘分，让他们几乎走到哪都能偶遇。
但是在这种场合，这种氛围，这种情况，好像也不太适合走上前打招呼说什么“好巧喔夏川同学你也来扫墓啊”这种话。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少年回过头，看见她时怔了一下，然后平静又淡漠地点了一下头。
尽管他脸上没什么悲伤的表情，可唐微微还是看出来了，他心情很不好。
非常不好的那种。
“微微，妈妈要去看朋友了，等等和外婆一起回去，你一个人回家没问题吧？”于婉吟侧头问她。
“没问题。”唐微微说。
走到陵园门口，唐微微没急着打车回家，随便找了个躲雨的地方，收了伞，掏出手机打开微信。
早上那句话还在对话框里没发出，她把那些字一一删掉，重新打上另一句话。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隔了半分钟，对方回复：【过一会】
【我在门口等你】
又等了好几分钟。
睡美人：【好】
睡美人：【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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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陵园门口进进出出的行人很多，少年没撑伞，加上长相过于出众，惹来了不少关注。
但是在墓地，因为伤心难过想淋雨宣泄悲伤的人并不少见，其他人也只是多看了他几眼，又匆匆收回视线。
“夏川！”唐微微喊着他的名字小跑过去，握着伞柄的手往上举了举，伞面遮过少年的头顶，隔去了那些淅淅沥沥的雨珠。
少年的衣服几乎都湿透了，额发还在滴着水，水珠从发梢上滑落，顺着眉骨鼻梁缓缓淌下，黑眸里的情绪深沉，藏匿了太多的复杂情感。
“你怎么不撑伞啊？”
小姑娘蹙起秀眉，有点不满的样子。
她伸出左手去摸自己的口袋，餐巾纸放在了右边，她不太好拿，夏川看出来了，接过她手中的雨伞。
右手被空了出来，唐微微很快从口袋里拿出那包餐巾纸，拆开，抽出一张，踮起脚帮少年擦拭了一下脸上的雨水。
她动作很轻，指腹隔着柔软的纸巾面料触碰在他皮肤上，能感受到一片冰凉。
“唐微微。”夏川垂眸看着她，喊她名字的时候，声音里带了点晦涩的暗哑。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唐微微也没继续问，擦完他脸上的水，扫了眼他身上的衣服，叹息道：“你这样会感冒的，快回家换身衣服吧。”
说着，她伸手去拽他的袖子，想拉他去打车。
少年没动，还是垂着眼：“那你呢？”
“我跟你一起回家啊。”
这句话不经大脑思考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唐微微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直到少年咬着这句话在她耳边又重复了一遍。
“跟我回家，嗯？”低沉的声线响在耳边，吐息间有灼热的气息。
她觉得耳朵有些痒。
唐微微缓了几秒钟，抬起头，对上少年深而沉的视线，故作淡定地改口：“说错了，是送你回家。”
一字之差，意思却截然不同。
“毕竟我同桌任劳任怨送了我那么多次，我总要回礼一次。”她说。
“一次是不是少了点儿？”少年略挑起眉。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唐微微发现夏川现在比起刚刚在陵园里，心情要稍微好上一些。
刚刚在墓地和他对视时，少年的眼中是一片死寂，被什么黑暗深沉的东西覆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