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经常会潜意识里希望是她打来的,但其实偶尔响起来,只是一些垃圾电话。
短暂的激动之后是平静,这种情况估计又是垃圾营销电话,他完全不抱希望。
铃声还在响,他随手把手机翻出来,本能的瞄了一眼屏幕,结果差点惊得方向不稳。
这个号码,真的是吴婳的!
是她现在用的号码,他早就在加完微信的时候就背出来记在心里了。
他怕自己看花眼,在心里默念,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比对过去,一个字都不差。
真的是她!
心里素质强硬如他,此刻心里各种情绪夹杂,他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喂——”
***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居然真的是他。
“……是你吗?”
她害怕只是自己的错觉,再三确认,连嗓音都有些颤抖。
一两秒的空白。
“是我。”
短短两个字,让她的情绪彻底失控,掩着唇哭了起来。那种感觉就像小时候在学校里受了委屈,在外面假装没事强颜欢笑,可是一旦面对最亲的家人,就会卸下所有伪装,无所顾忌地哭出来。
“出什么事了?怎么哭了?”
他的语气还是那样急,那样紧张她,就像那个去春城看他的夜晚,他一边和她通着电话,一边奔跑向她,在火车站将孤零零的她拥在怀里。
久违的安全感。
“先别哭,你还在店里吗,我马上到了。”
“嗯。”她努力克制着自己崩溃的情绪,轻轻应了一声。
挂完电话她想重新回店里处理一下嘴角的伤口,洗把脸,实在太狼狈了。
她才步履蹒跚地走出逼仄的弄堂,一束强烈的车灯光照射了过来,她本能地用手去遮挡光线。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周启骏车都没来得及熄火,就一下冲到了她的面前,在看清了她脸上的伤痕时,眉心都揪了起来,看她的眼神全是怜惜。
“发生了什么?!”
吴婳眼泪簌簌地掉落,抽泣着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没想到竟然发生这种事情,见惯了大风大浪,心里素质过硬的他,一想到她被三个男人扇耳光,也忍不住恨的后槽牙痒痒,这三个人他不会轻易放过。
“报警了吗?”
她摇摇头,没有告诉他把报警电话按成了他的号码。
“没事,别怕,我在。”他将她拥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害怕恐惧的情绪,“一切都交给我,现在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他弯下腰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往车上走去,帮她扣上安全带,看她身子紧绷眼眸里还蓄着恐惧,他默默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一路上,他都握着她的手,给她播放舒缓的音乐,想尽办法安抚她。车子开到医院的时候,她的恐惧感终于稍稍减退了些。
脸上的伤虽然看着有些触目惊心,却是皮外伤,消肿了就好。但是她的头被撞了墙,又晕又痛,还有想呕吐的症状,这个比较重要,医生火速给开了脑CT检查。
趁着吴婳进去做CT的空档,周启骏拨通了一个电话,现在正是扫黑除恶的风口浪尖,那三个人竟然还敢这样肆无忌惮,这种人查一查案底总不会太干净。但凡有血性的男儿,发生这种事情,都无法心平气和,动了他的女人,他定叫那三人吃不了兜着走,把牢底坐穿。
***
医生推了推眼镜看了吴婳的片子,诊断为轻微脑震荡,让她住院观察两天。不过医院的床位比较紧张,可能要加床睡走廊。
周启骏为了让吴婳休息的好一些,带她去了军区医院,给她弄了一个独立病房,现在部队医院改革,逐渐不再对外开放,医疗环境相对好一些。
病房内安静地打着点滴,吴婳靠坐在病床上,周启骏在一旁给他倒纯净水,知道她嘴角破了,特地拿了根吸管插在杯子里。
吴婳看着他忙碌的身影,说:“你回去吧,我爸妈一会儿就来了。”
只是说了一句话,扯动脸部肌肉,就疼得她皱了皱眉。
出了这样的事情,父母肯定是瞒不过去的了,而且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
他端着水杯放在她床头的柜子上,说:“反正我没什么事,等叔叔阿姨来了再说。”
可是她是想说,难道要在这样的情况下见父母?以前任的身份?有点怪异。
不过她现在躺在军区医院里,想必父母也能猜出几分了,看来这次就算不碰面,妈妈事后肯定也要问出一番所以然来的,这样一想她反而有些坦然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随缘吧。
辖区派出所民警比她父母来的早,过来找吴婳做笔录。想起那惊险的一刻,她依然心有余悸,断断续续地大约叙说了十多分钟。
两个民警站起来,说:“那三个人已经被拘留,会依法处理,吴小姐,你好好休息,祝你早日康复。”
“谢谢警察同志。”吴婳打着点滴不方便下床,只好口头致谢。
周启骏送两位警察出了病房,其中一位说:“您放心,我们查过了,那三人都有小偷小摸的前科,那个打人的主谋,前年刚刑满释放。”
“犯的什么事?”
“在一起民事纠纷中,将对方砍伤,判了三年。”
周启骏思索了下,说:“外伤和轻微脑震荡构成伤害罪吗?”
“这个鉴定伤残就不是我们的事了。”警察笑着说。
他懂,这方面其实是可以适当做些手脚,鉴定出来严重一些,那相应的量刑也会增加。
“您放心,本来现在就是在严厉打击黑恶势力,他打人还威胁恐吓,早就涉黑涉恶,会从重判处。”
纵然如此,他还是不解恨,那两巴掌可不能白白挨了,他要去揍回来,先出口恶气再说。
周启骏说:“你们头儿在吗,我明天去看看他。”
民警早就收到上级消息,听说头儿当年是他爷爷手下的人,后来转业到了这里,这件事肯定要帮他办得妥妥的。
“在的,上班时间都在。”民警笑呵呵说。
“那就好。”他要在合理和谐的范围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那三人知道黑恶的下场。
送走了民警,正准备回病房,见一对中年男女匆匆而来,在护士台询问吴婳住哪个病房。
想来那就是吴婳的爸妈,想不到第一次见她父母,是在这样的情景下。
周启骏还是整了整衣衫款步走了过去,微笑着问:“请问二位是吴婳的爸妈吗?”
吴妈妈打量着他,一表人才,彬彬有礼,想来这就是陶诗景说的飞行员周启骏。
吴妈妈点了点头,说:“我们是,小婳她……”
“叔叔阿姨,你们好!我叫周启骏,是小婳的朋友,她就在那边的病房。”
他指指身后不远处的一间病房,还伸出手来与吴爸爸握了握手,毕恭毕敬,一副接见上级领导的样子。
吴爸爸还有些懵圈,搞不太清楚状况。
“叔叔阿姨这边请。”周启骏在一旁引着两人进了病房。
***
吴婳正在喝水,见到爸妈居然和周启骏一起进来了,吓得差点被水呛到,好不容易顺了口气,来不及开口说话,吴妈妈就一下扑到了她身旁,眼圈都红了。
“囡囡,怎么会伤成这样,还痛不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自己的亲骨肉被人打成这样,想到这里就咽不下这口气,作为一个母亲,她恨不得去和那恶人拼命!
“妈,别担心,我没事,已经好多了。”吴婳握住妈妈的手,安抚她的情绪。
吴爸爸看女儿的情况比他想象的好一些,稍稍放心,拿起一旁的病例和检查单子看了看,问:“报警了吗?”
“爸,已经报了,警察做完笔录刚刚走。”
周启骏把原本那张椅子让给吴爸爸坐,自己站在一旁。
“这些人太可恶了,当街就敢作恶行凶,必须绳之以法。开个花店招谁惹谁了,居然遇上这种事。”
吴妈妈抹了抹眼角,看向一旁的周启骏,站起身,说:“小周,谢谢你了。”
周启骏受宠若惊,连忙说:“这是我应该做的,阿姨您快请坐。”
吴妈妈说:“等小婳出院了,阿姨想请你来家里吃顿饭,感谢你把小婳送到医院,张罗一切,还请你千万不要客气。”
周启骏根本没想到她妈妈这样说,偷偷看了吴婳一眼,见她一脸无奈,微笑着说:“多谢阿姨款待,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吴婳本来还担心妈妈要不要问东问西,结果她什么也不问,以感谢他的名义请他吃饭,真是完美的□□无缝,毫无刻意痕迹。
周启骏从一旁的小冰箱里拿出两瓶矿泉水递给她爸妈,吴妈妈看在眼里,表示对他很满意,大有一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势头。
吴婳看向周启骏,说:“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没什么大碍了。”
吴爸爸也说:“对对,小周你先回去吧,今天麻烦你了,我们留下照顾小婳。”
他连忙说:“叔叔阿姨上了一天班累了,反正我休假也没什么事,今晚就由我来陪着吧。”
你来我去一番推辞,最后没有争过他,还是由他留下来陪护。
主要也是吴家夫妇,一个在外科一个在产科,工作都很忙,一旦有电话来就要上手术台,确实也没空照顾女儿。只住院两天,也没必要请护工。这才决定就让周启骏留下陪护。
吴婳父母走了之后,她今晚最后一瓶点滴也快见底了,挂完就能睡觉了。
“帮我喊一下护士。”
周启骏抬头看了一眼瓶子,说:“我盯着呢,还有一小段呢。”
“嗯……”她犹豫着。
“怎么?不舒服吗?还想呕吐?”
她摇摇头,有点难堪,“不是,我想小便。”
那么多药水挂进去,小便次数自然变多了,明明刚才妈妈在的时候已经陪着她去过一次的,可是现在又憋不住了。
他立刻出去找护士,但是值班护士正好都去别的病房换药了,这层楼又没有什么闲杂人等,他只好返回。
“你急吗?护士正好都不在。”
急啊,要不是憋的熬不住了,她也不想叫人。
她眉心微皱不说话。
他默默走过去提起她的药水瓶举高过头顶,说:“去吧。”
他毕竟是大男人,就算曾经是男女朋友有过亲密,她也不想让他陪着去厕所,她犹豫着。
“快去吧,会憋坏的,放心,我背过身去。”
人有三急,她真的快憋不住了,咬了咬牙下了床。他搀着她往卫生间走。
到了马桶边,他主动离开些距离,背转过身去。她手上一边打着点滴,只能用一只手拉裤子,好一会儿才扯下来。可是不知是憋太久了,还是因为他站在身边的原因,她居然尿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先出去一下。”
他转过身来,帮她把瓶子挂在高处的挂钩上,说:“有事喊我。”说罢走出去帮她关上门。
他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听到里头传来冲水声,敲敲门,说:“我进来了?”
“嗯。”
他走进去,看了她一眼,忽然双手搭上她的腰侧,她吓了一跳,“你干嘛?”
“裤子歪了,帮你弄弄好。”
医院的是松紧带的裤子,她一只裤子拉扯的确实有些歪斜。
“可以吗?”他绅士的问。
她点点头,裤子歪斜着确实不太舒服。
他低下头帮她把里外两个裤头拉扯好,难免有一些肌肤接触,她感受到了他温热的指腹,她的脸悄悄的红了。
整理完后,他又重新提起药水瓶。
“我洗个手。”她说。
他帮她打开水龙头,耐心地等她洗完,又帮她拿纸擦干,十分的体贴。
时至今日,吴婳依然觉得周启骏是个非常不错的男人。年少青春懵懂的时候,看小说看影视剧会喜欢那种冷峻傲娇面瘫,明明爱女主却又虐她的男人,觉得好酷,一副得不到的样子。年纪大了,真的谈了恋爱,相处起来还是事事体贴,又有耐心的暖男来的好,至少不会心塞。
***
可能是用药的缘故,环境又安静,吴婳很快迷迷糊糊睡着了。一觉睡到半夜,嘴巴里又苦又痛,活活把她给弄醒了。病房里没开灯,黑乎乎的,但有光亮从病房门的玻璃窗透进来,在地上铺成长长一道。
可能是怕听不到她的动静,周启骏连陪护床都没有睡,就坐在硬板凳上,趴在她的床头睡着。
这人,这样睡一夜还不得手麻脚麻,腰背酸痛。虽说入夏了,夜里还是有点凉的,衣服都不披一件,也不怕着凉。
她想起来给他盖条薄毯,才动了一下,他就醒了,揉了揉睡眼,“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没有没有,只是嘴里有些苦,想喝口水。”
他的腿果然麻了,强忍着不适感,起来开了盏小灯帮她倒水。
“你怎么不睡床,这样睡不舒服。”
他把水杯递给她,里头依然插着吸管。
“男人没关系。”
水温不烫不凉正合适,吴婳喝下好几口,嘴里的苦意稍稍减退,疼痛感却还在,不过她忍着没说。睡意全无,胸口还有些闷,她把枕头垫起半靠半躺着。
“是不是睡不着?”
她点点头。
“那我陪你聊会天吧。”他把凳子拉到她面前。
吴婳笑笑,“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小婳……”
她等着他往下说,却只是欲言又止,她看向他,“嗯?”
他亦看向她,说:“你心里一直有我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