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丰一颗真心都陷进去了,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毫无隐瞒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不过迟鸢依旧是将信将疑的样子,她被骗怕了。
看到她小心翼翼的眼神,钱丰的心被狠狠揪了一把。
算了算了,别逼她,来日方长。
于是,钱丰成了醉春楼的常客,且每次来,只点迟鸢姑娘唱曲,出手非常阔绰。
老鸨自然喜不自胜,唯一令她悄声嘀咕的只有一点,那就是钱丰不许迟鸢再接待别的客人,甚是霸道!
不过,老鸨已经知晓钱丰身份,是不敢跟钱将军硬杠的,而且他大方又豪气,来得也勤快,算下来甚至比以前赚得更多一些。
老鸨终归是赚了,于是对钱丰言听计从,他的要求也照单全收。
是以,迟鸢虽未赎身,实际上却已脱离了醉春楼,成了钱丰养在醉春楼的姑娘。
迟鸢却犹不肯离开。
现在的她自然不再怀疑钱丰的身份,也知道只要她一松口,钱丰就能将她从醉春楼风风光光地接出去,给她想也不敢想的生活。
而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才不愿出去。
她不是傻子,钱丰这般待她,不是对她有意也没别的解释了。
然而,她是妓子,钱丰是将军,而且听说钱家在铎都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样的人家是不会接受她的。
当然,她这样卑贱的身份,也没想过成为钱丰的夫人。不过,便只是当他身边的一个小小婢女,又焉能长久呢?
钱丰不过看她此时颜色好,对她有几分恋慕罢了,迟早会厌弃她。
到时候,自己已经付出了感情,却看着他娶妻生子,美妾环绕,她一定会受不了的。
得到幸福再失去幸福,比什么也没得到过更加凄惨。
不过趁着一切还未萌芽,及早掐断。
于是,无论钱丰多少次踏足醉春楼,她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他点她唱曲,她就唱。他点她弹琴,她就弹。
不过正眼却不瞧他一眼。
钱丰却锲而不舍,这次碰了一鼻子灰,下次还去。
来来回回,便是好几年的纠缠。
几年下来,彼此的性格都摸透熟知了,迟鸢却仍是冷冷的,叫钱丰雾中看花水中望月似的,总看不得真切。
他和迟鸢之间,总是他在走向她,总是他在死缠烂打地维持着这段关系。
只要他一松手,就断了。
但她已在他心底里生了根,他便执拗地不肯放弃了。
*
后来的某一日,钱丰又来醉春楼,却不是为着听曲,而是问迟鸢求药。
“春.药?”迟鸢听得他想要的东西,往日冷冷的美目越发冷了下来,“问我做甚么,找于妈妈要去。”
“你不问我为何要找春.药吗?”钱丰看着她。
迟鸢冷笑:“你的事与我何干。”
这句话顿时刺伤了钱丰的心,这几年下来,她早已经明白了他的心,一点回应也不给,他不逼也不怨,依旧等着哄着疼着,却没想到,仍是块捂不热的石头!
“以后也与你无关了。”钱丰走向门口,扭头时已经挂上了狐狸般的笑意,“春.药嘛,自然是给男人和女人合.欢用的,反正那个女人不会是我们最冷心冷情的迟鸢姑娘。迟鸢姑娘高高在上,谁也配不上。我走了!”
他这一走,原是没想过再回来的,却没想到几天后,他就急匆匆地冲进了醉春楼。
只因老鸨拦住了他的路,告诉他,那天他离开之后,迟鸢姑娘就抱着琴在院中一直弹琴,后来天下起雨,但是她任凭众人怎么劝说也不肯进屋,在雨中一直弹一直弹……最后昏迷了过去,而后便发起了高烧,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呢!
见到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病美人,钱丰头一次生出了后悔的心思。
“我故意气你的呢!那春.药是拿去给我好兄弟和他媳妇用的,他们吵架了,我想让他们床头打架床尾和。”
床上的人微微一动,似乎听到了,却久未做声。
久到钱丰以为她其实还睡着,才听到她淡淡的声音:“卑劣。”
“诶,怎么卑劣了?他们是夫妻俩,用点春.药助兴怎么了?”听到她说话,钱丰顿时感到自己活过来了,语气恢复了以往的调调,想逗她继续跟自己说话。
可是她又不说话了。
他走到她床边蹲下.身,笑道:“可是也挺有效果的,第二天他们就和好了,如胶似漆的。”
他忽而又委屈:“只是我那兄弟也跟你一样想,觉得我卑劣呢。我替他哄回了媳妇,他反倒给了我一拳。我现在吃东西都疼。”
静默了一瞬,迟鸢忽地扭过头来。
见钱丰嘴角确已破皮红肿,她忽地又把脸扭了回去,背对着钱丰,让眼角的眼泪慢慢地沁进枕头里。
“你我已无关系,你还来做什么?”
“我再不来,某位姑娘就要因为我伤心而死了——”钱丰拉长了调子,慢悠悠道。
“谁因你伤心了!”迟鸢扭头坐起看着他,快而急促地反驳,胸脯因为太过激动而起伏不定,露出隐约的风光来。
钱丰呼吸一促,笑得餍足:“我可没指名道姓。”
如果说,以前只是雾中看花,还不能确定迟鸢对自己的感情的话,经过这件事,他有理由相信,至少他在迟鸢心里还是有点分量的。
在黑暗中前进了许久,忽然瞧见一丝曙光,那是怎么也无法放弃的。
本来都想放弃的他,顿时充满了干劲。
当然,他也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对于迟鸢这样的姑娘,逼得紧了只会起反作用,这几年他已经磨炼出了足够的耐心。
因此,看着迟鸢又气呼呼地背对着他躺下时,他没有再继续方才的话题,只问她:“吃过药了没有?”
迟鸢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说:“那天……为何找我要春.药?我在你眼中,就是手里常备春.药的风月女子吗?”
“不是的!”钱丰面色一变,顿时明白了那天的症结所在。
他是没想到这一层,原来迟鸢那天对他态度恶劣冷言冷语,竟是因为这个缘故,先已伤透了心……
“唉,都是我的错!”钱丰瞅着她的后脑勺,忍着将她掰过来搂进怀里的冲动,“我一开始便怀着刺激的你目的,所以才故意找你要春.药来着……我是全然没想过那一层,更没那般想过你!你……你难道还不知道吗,这几年你在我的庇护下,我比谁都清楚,又怎么会那么想……”
“好了。”迟鸢出声打断他,语气中怒意消退了很多,“你回去吧,我困了。药已经吃过了。”
钱丰知道自己再留下去,她就要着恼了,不过心结已开,总归没来错。
“那我明天再来看你。”他忽地凑进她耳际,轻而坚决地说。
*
那次之后,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不同了。
不过,迟鸢没有进一步的表示,钱丰也就耐着性子不去戳破。
他还在耐心地等她接受。
真正的转折点却在他前去巡逻却被劫匪刺了一剑因而负伤那次。
其实那伤并无大碍,不过他寻到了由头,更频繁地往醉春楼赖着,向迟鸢哭惨叫疼。
他原只是想叫迟鸢也心疼他一下,缓缓拉进两人的关系,却没想到迟鸢这一心软来得太过汹涌,最后竟是松了口,抛开了一切顾虑,彻底接受了他。
事后,钱丰无数次感慨,早知道受伤就能让他爱了几年的小娇娇软化态度敞开心怀,他应该早些受伤的!
没被敌人刺伤也得故意叫风驭他们一人给他来一刀……
也就是在这次之后,他才知道迟鸢不肯接受自己的最大两点顾虑:第一点便是担心钱家人不肯接受他;第二点便是担心他迟早厌弃她,移情别恋。
钱丰顿觉自己冤枉,他的迟鸢儿怎么竟把一切往最悲观想,还将这些当成假定事实,因而不肯接受眼下的幸福呢?
于是,他郑重保证,他一定会让她获得家里人的认可,他也一定光明正大地迎娶她为正妻——其实,这是他在见到迟鸢的第一面便已生出的想法。
他从来没想过让他心尖上的人伏低做小,没有名分。
第二点,既然他这几年的真心还不足以让迟鸢安心,他只能用一辈子去证明了。
他钱丰是个认准了一个人便只要一个人的痴情种。
她终有一天会相信的。
当然,那些没日没夜没羞没躁的证明,都是后话了。
第86章 番外之再孕
北漠新君左夺熙登基后,改国号为天福,今已是天福三年。
当今天下三足鼎立,除去北漠外,还有大昱和西庆两个国家。
十年前,大昱与西庆爆发大战,最后立下月兰之盟,约定十年不战。
十年过去了,大昱由皇帝沈云琛治理,蒸蒸日上国势强盛。而西庆皇帝项黎却缺乏治世之才,自从几年前登基后,还没有做出任何功绩,西庆日显颓势。
据说,沈云琛和项黎之前还有私仇,若非月兰之盟在,早就二度攻打西庆了。这次月兰之盟一结束,强盛的大昱便对弱颓的西庆蠢蠢欲动。
而左夺熙,也对西庆这块大肥肉虎视眈眈。
怀着相同的目的,北漠与大昱结成了同盟。
期间长达半年的赘事不必细述,总之一切准备充足后,左夺熙与沈云琛便御驾亲征,联手攻打势弱的西庆。
武铮作为震北大将军,也参与了这次的征伐。
这是一场速战速决之战。
两个月后,北漠与大昱的联军大胜,瓜分西庆。西庆皇帝项黎自缢身亡。
同时,北漠与大昱达成盟约,两位皇帝在位期间,绝不主动向对方国家发起战争。
三足鼎立的格局被打破,自此天下二分。
庆功宴上,觥筹交错笑声不绝,左夺熙与沈云琛却提前离席。
——谁也没想到,白天还在联手对敌的两个人,此刻竟然一对一地打了起来。两人均没有带守卫,只有各自的亲信大公公在场。不过那俩公公全都伫立在一边默声观战。
头一个赶来的武铮愣了。
他只是听说过沈云琛和项黎有私仇,却没想到这大昱皇帝沈云琛仇家真多,竟然跟左夺熙也有私仇。
当然,无论是前因后果是何,作为北漠大将,他肯定是站在左夺熙这边的。
于是他立刻冲上去加入战局,朝沈云琛攻去。
左夺熙却喝止道:“将军退下。这是我与他的私仇。”
武铮只好止住动作退出战局,不过目光仍放在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人身上。
他得时刻盯着。
沈云琛年长于左夺熙,又有多年的边塞打仗经验,此刻处于上风。
虽然左夺熙让他退下,但是他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家皇帝吃亏,必要的时候,还是得上去保护皇上。
此时,有一个小太监着急忙慌地跑来了,附在左夺熙的亲信小肃子公公耳边说了什么,小肃子立刻大喜,高声道:“恭喜皇上!皇后娘娘怀孕了!”
左夺熙闻言一怔,此时刚好沈云琛一剑挥来,他无心去躲。
沈云琛是不屑偷袭之人,飞快地收剑,然而那剑锋已是将左夺熙胸前划了一剑,顿时渗血。
一切只在一瞬间,谁也来不及阻止。回过神来,武铮立刻向沈云琛攻去。
“将军停下。”左夺熙又喝止他。
武铮只好收势。
左夺熙眼底已跃上掩不住的欢喜,丝毫感觉不到胸前的痛楚,对沈云琛道:“那一剑,我已还了。”
便迫不及待地扔了剑,叫小肃子吩咐下去,连夜回铎都。
“恭喜。”沈云琛也扔了剑,看着左夺熙初为人父的欣喜之色,他也开始无比想念京城中等着自己的妻儿。
遂也吩咐下去,连夜回京。
——于是,刚刚酒饱饭足准备歇息的两方群臣,只好苦着脸踏上了回程。
路上,武铮才从小肃子公公嘴里知道了左夺熙与沈云琛打架的缘故。
原来,好些年前,沈云琛的妻子——也就是当今的大昱皇后顾时欢曾经潜入过北漠,被当时还是九皇子的左夺熙当成奸细,差点一剑割喉,这梁子便结下了。
不过,中间那些年沈云琛没有为妻报仇的机会,遂一直搁置。
结盟后为了大局为重,两边也是合作愉快。
谁成想,这沈云琛还记挂着当年的仇,灭了西庆之后,便要与左夺熙打一场。
左夺熙当然应战,于是……于是就打了呗。
武铮听完:“……”
堂堂一国皇帝记了这么多年仇,可真幼稚。
可是他忽然想,若是贺龄音那么好看的脖子被人割了一刀,他肯定无论如何也要给她报仇的。
突然感同身受。
*
总之,因为皇后傅亭蕉怀孕一事,大军加快了回程的进程。
武铮当然求之不得,他也很想他媳妇儿了。
回了北漠境内,他便带着北疆大军辞别左夺熙,向北疆行去。
紧赶慢赶地回了北疆,刚踏入北院,武啸已经听到声响,欢腾地奔出来了。
武啸今年已经四岁,是个能跑能跳的小胖子了。
还知道接爹爹了。
武铮感动地一把抱起武啸。
武啸抱着爹爹脖子,欢喜道:“爹!我要当哥哥了!”
武铮:???
“我……我又要当爹了?!”
没想到他媳妇也怀孕了!
此时,贺龄音也已走了过来,盈盈一笑:“嗯。”
武铮一见到许久没见的媳妇,身子骨都酥了,立刻把武啸放下,快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阿音……”
轻轻嗅着她的气息,缓解了一番相思之情后,他才贴着她耳际,轻问:“你又怀孕了?咱们……再生个?”
其实,心爱的人给自己生孩子,男人是不会嫌少的。但是,四年前贺龄音生孩子时差点死过去,着实吓到了他。那之后他就觉得,一个就一个吧,有武啸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