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拦着打人的阿姆越听董馥梅求情越窝火,那火都是冲着她媳妇去的:“好闺女!不怪你!你别拦着,我打她不是因为你,她这眼皮子浅的盯着别人的口袋就是欠教训!还羡慕你掌钱!她羡慕什么,就是羡慕你婆婆去的早!她这没安好心的!就是个搅家精!聘礼要了五十块钱,连一个席子都没带过来!还盼我早死!我呸!你死我都不会死……”
那阿姆也就四十多,力气大呢,没多久董馥梅就拉不住她了,眼睁睁的看着她又打上了,董馥梅急着要陈宝珠帮忙:“宝珠,你帮我一起拉人……”
陈宝珠天然就是站董馥梅这边的,见吴莲花被打,只觉得打的好,才不愿意去拉架。但董馥梅来说了,她少不得也得去帮忙。
她一动,别的几个觉得打的也差不多了的媳妇婆子也去帮忙,闹闹腾腾的好半天那婆婆才不打了,只心里依旧记恨着呢,日后怕是有的闹。
“梅子!我就说你脾气太好,人那么说你你还帮人家,要我说,她被打就是活该!她还骂你黑心眼,谁心眼有她黑呢!要不是你劝架,她的腿都得被打断!被婆婆打的她老公都不帮她!”
董馥梅给陈宝珠倒了杯水,都来她家好半天了,陈宝珠还在为刚刚那事抱不平。董馥梅心情真是很复杂了。
就这脾性,很容易被人利用啊。
当初那布的事董馥梅就是利用她将有利于她的流言传出去的,现在是相处久了,真心把她当了朋友,这回才没叫她出头。
乡下地头,得了个爱惹事的悍妇名头并不是什么好事。
“宝珠,这话还是别说了。你……”
董馥梅想劝陈宝珠说话做事注意下方式方法,她话还没说完呢,就被陈宝珠的大嗓门抢断了:“梅子!我知道你心眼好,不爱听人坏话。可是你真不能那么好欺负,那吴莲花自己做事不地道,盯着别人兜里的东西被教训就是活该!她害你都哭了你还替她说话,我看着是真急,你脾气不能再这么软了,以后人人都来欺负你怎么才好?我不在你身边都没人为你出头的!”
董馥梅想教教陈宝珠怎么‘以弱胜强’,陈宝珠还反过来想教她做人该强硬就要强硬起来,不能让人随便欺负呢!
其实并没有被人欺负到,反而还三言两语让人得到教训的董馥梅傻呆呆的看着滔滔不绝教她怎么骂架的陈宝珠:“……”
行吧,你开心就好。
……
临近腊月,队里该分的东西也都分的差不多了,董馥梅看着堆满的仓库的粮食,大约估算了一下,家里几个孩子还小,她胃口也不是个大的。觉得这些不拿出去换钱是尽够了,就松了口气。
之前家里的粮食渐渐见底,她也有些怕计算错误,让孩子们跟她饿了肚子。
他们这阴雨天多,粮食放久了会发霉、生芽什么的。
晒干的谷子不弄湿可以放一年多,碾出的大米只是将将够吃的量,不用担心坏。
地瓜却是相当多。一般人家为了保存地瓜通常就是晒成地瓜干,而且是干的透透的,一点水分都没有,煮起来也没有半点地瓜香。
之前家里剩的的地瓜干董馥梅就不爱吃,孩子们显然也是不爱吃的。今年的地瓜她就拿了一小部分晒成了干,而且没有晒很干,做小零嘴吃也可以的那种程度就收了,这样的地瓜干也就能放两、三个月。
剩下的她只留了几个蒸着吃,其他的全进行了再加工。
主要就是做成地瓜粉、地瓜糖和地瓜酒。地瓜粉顾名思义就是地瓜做成的粉,先是要选择没有虫洞的地瓜,清洗刮皮、沥干水分,再将其磨碎。然后要准备好过滤网、过滤架子以及用来装过滤水的大水缸。
往磨好的红薯里面加水溶解,然后倒入到过滤网当中,再用手将其中的水分挤出来,这些挤出来的水分沉淀大概半天,将水倒掉后将沉淀物放到别的容器里,最上层再放点水继续浸泡,将里面的杂质漂干净。
天天都得换一下水,大概三、五天左右就可以挖出捏成小块在太阳底下晒干,要是太阳够足,一般一天就可以了。
要做的时候就将这些粉块加水揉成粉团,和其他做粉面的方法没太大的不同。地瓜粉拉成粉条后是灰色的,晶莹剔透非常漂亮,煮好后口感爽滑带点Q弹,肖小云最爱吃这个。
地瓜粉做起来有些麻烦,一百斤地瓜做成粉只剩二十斤左右,再做成粉条又得少一些。而且煮的时候得放许多油、还得酸辣的才更好吃,一般人家懒得做,也舍不得做。
地瓜糖和地瓜酒愿意做的人就更少了。地瓜粉做好好歹能当主食吃,地瓜糖就是做个零嘴什么的,还得买麦子做麦芽糖。他们这不产麦子,得到粮站买,农家没有粮票,还得拿谷子或者三倍的地瓜去换,亏得很!
地瓜酒倒是有些好酒的人家会做点,用的是土方法,也做的不多。
刘翠翠年前给董馥梅送东西时知道这败家闺女做了几十斤地瓜糖和好几坛的地瓜酒,气得想打她!
董馥梅完全不觉得做错了什么:“妈,今年下的谷子够自家吃的,地瓜放在那里容易坏,做些糖给孩子甜甜嘴也挺好。至于酒,我做的不多,也就做些做菜用的。”
刘翠翠:“你还给我辩!几十斤糖孩子的牙都要吃掉了!今年谷子够你就专吃大米饭了?不拿去换点钱,拿什么做花用?”
“妈,你忘了我会织布了?”董馥梅躲过她妈的铁砂掌,又拿了一小坛酒塞她妈怀里:“说句大话,我现在不差钱,家里没东西只是没票。孩子们没吃过罐头,你送的那些东西我就收下了。但我不能光拿家里的东西,这酒你拿一坛回去,爸喜欢喝。”
刘翠翠没拒绝这酒,她的注意力在别的地方:“你那布薄零零的,这时节还能卖?”
董馥梅摇摇头:“不是现在卖,我和人说好了,将布做成衣服,明年夏天再卖。”
刘翠翠皱眉:“那人靠谱吗?别到时候不认了。”
董馥梅微笑:“不会的,林姐姐人很好。”
有的钱赚怎么会有人往外推。
“你别太相信人了,自己得留一手。”刘翠翠对这女儿真是不放心,从小就心眼好,性格又懂事又软,她出嫁后刘翠翠天天担心她被婆家欺负。
“我知道。”董馥梅笑着说:“不过林姐姐人真的好,前段时间她还匀了些棉花票给我,今年家里都能换新棉衣。”
“哟,那还真是个好人。”刘翠翠惊讶,他们这种棉花的少,价格高,棉花票也稀罕。
董馥梅点点头,没说是她先给人送的地瓜糖和地瓜酒,收了东西,人当然得表示一下,她那天穿的薄,小风一吹就有些抖,人家可不得送最合适的东西才行。
林小满送的棉花票只够换做一件棉衣的,是她拿买的处理好的棉花和人家有种棉花的换了些种来,自己偷偷催种了,才得了足够一家人用的量。
刘翠翠走时董馥梅将给家里人做了新棉衣后剩的一些棉花、棉布装给了她,又在袋子里偷偷放了十元钱。
她娘家日子也不好过,家里得了一些罐头还巴巴的给她送来,她当然也得投桃报李。
作者有话要说: 梅子(点点包裹里的钱,叹气):“唉,一千多块钱花不出去,难受。”
渣渣作者:“开V第一更,挥动你们的小爪爪!让我知道你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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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在11点整,再下一章12点整~
第20章 过年
刘翠翠是到家才发现袋子底下的钱的, 看到钱的一瞬间眼泪就掉下来了。闺女自己过得难, 还不忘给家里送点钱, 怕她不收还藏着送来。
她怎么就这么懂事啊!
心疼……
晚上, 刘翠翠将董馥梅给她拿的东西给老伴看,董家强见了东西也叹气, 抱着那坛酒不住的说:“梅子是个好孩子, 可惜了啊,可惜了啊。”
……
转眼到了年, 队里起水塘每家都分了三、四条鱼,各队的幸福猪也宰了分了。董馥梅养的猪足有六百斤, 每户都能分到二十斤左右, 所有人笑的见牙不见眼, 好话也是不停的对董馥梅说。
之前有偷偷嘀咕让寡妇为队里养猪不吉利的人拿着比别的小队更多、更肥的猪肉那脸变得比谁都快, 就差握着董馥梅的手要她明年也负责养猪了。
有鱼有肉的,董馥梅一点没省,当天就给孩子们做了大餐。
经过一段时间的积累, 调料充足, 她做出来的食物好吃的让人连舌头都想吞了,不仅孩子们吃的头也不抬,隔壁家明明也在做肉, 却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抽动鼻子嗅着隔壁传来的让人哈喇子流个不停的香气。等吃到自家煮的肉明明应该觉得有满足感的,却偏偏怎么都觉得不对味。
“都是肉,你说人家怎么就能做得那么香呢?”
“怎么?你嫌我做的不好吃?那就别吃了!”
“别别别!”好歹是肉呢,肉哪有不好吃的, 只是没别人的好吃,进到嘴里的没有鼻子闻到的香,吃起来不大得劲还不让抱怨几句了?
董馥梅这作孽可不止是一天,从粮食物料丰富开始,那便是长期作战。大人还忍得,小孩闻着这香味不得闹?
就是被抽一顿也要闹吃的。
寡妇有不吉利的说法,而小孩则有容易沾染秽气的说法。这些孩子平日都被家长教着不能往她家中去,怕占了秽气,耳提面命带恐吓的,导致这时候就是流了一身口水他们也不敢进去,只敢偷偷的到董馥梅家门口探脑袋。
董馥梅对孩子宽容许多,可再宽容在各家粮食都困难的情况下她也不可能站出来当冤大头给他们分东西吃。
到底还是不忍心,就拿了小碗装了点肉丝给肖小溪,叫她和弟弟妹妹到外面吃,有人要也可以分一口。
肉丝量不多,外面伸脑袋的孩子多,一人大概就能分到小拇指指甲盖那么一点,也就尝个味,和肖家姐弟们关系好的能多分一点点。
分的少的看着那些分的多的羡慕的都要哭了,一个个的为了吃可劲拍掌握分肉大权的肖小溪的马屁。原本在小朋友中因为家庭原因导致近来不是很受欢迎的肖家姐弟们一跃成为了附近最受小朋友们欢迎的孩子。
自家的孩子那小狗腿的样被那些家长看到了,家长觉得丢面。一问还去人家门口流哈喇子了,这是饿死鬼投胎啊!有那脾气爆的,抓了孩子回家又是一顿打屁股。
只是这时候孩子都是被揍惯的,被打肿了屁股当时嚎的厉害,第二天就能下地乱跑,照样跑肖家给人家孩子献殷勤去。
一天两天的还行,董馥梅也不可能天天让孩子们分东西给他们吃。但不给他们吃,就自家几个吃着让他们在门口巴巴等着也是作孽。
她只能尽量做味道不那么浓郁的菜。
可这些孩子个个都是狗鼻子,脑袋其实也机灵的很。尽管她没做香味重的,但菜多有菜香,加上孩子们已经知道她家做的菜好,还是天天在外蹲守。
没得办法,谁让她心软呢。肉是不可能供的,不过自家种的菜还行。她有意识的会隔几天在炒菜时多炒那么一点点,吃完剩的就让孩子拿出去做人情。
这点东西要怎么分,那就是自家孩子做主了。董馥梅让他们尽管分给自己玩得好的小伙伴。至于那些玩得不好的?
都玩得不好了凭什么要给你分东西?
大多分出去的是萝卜和白菜。占不住她煮得萝卜白菜都比人家的好,孩子们都还挺捧场的。
这讨肉还能说是馋肉呢,萝卜白菜也去人家讨就更让人丢面了。
孩子去的多了,有的懂事的家长也不能让董馥梅白贴东西,少不得自留地里收了什么菜就往她家送一把。
沾了孩子们的福,董馥梅在村里的交际圈一下拓宽了很多,餐桌上也丰富了很多。
各家地里种的菜都不会太相同,有些特别的还会种甘蔗、辣椒、茄子之类别家没有的作物,她常常都能从各家分到一点菜,餐桌可不就从萝卜白菜里解脱出来了。也算是一件好事。
家里菜多了也吃不完,每次有人家送菜了,董馥梅不仅分给孩子们的多了,偶尔也会往陈宝珠家送点。
陈宝珠家就是她死掉的丈夫大伯家。虽说是分家了,可他奶奶还在呢,往年年前她公公也要给奶奶孝敬的。
今年她家情况特殊,她也没能拿出章程。
实话讲,东西,尤其是大米她是不打算给的。按道理,她家出了这事,村里的规矩本来要大伯家帮衬,是她自个儿撑住了没麻烦人家。只是就算没让人家帮忙,她这情况也不是还能拿出足够多孝敬的情况。
要真拿出来了,也得不着好!
一个寡妇哪来那些东西?别是偷汉子了吧?
如果她给了足够的孝敬,村里流传最多的可能就是这句话。
再说了,她分的粮食得紧着自家孩子吃,吃地瓜米哪有大白米饭好。不过她家做了地瓜粉这事人家是知道的。董馥梅想了想就装了一个碗头,制成粉条顶多吃一餐的量。
这点东西不够看,董馥梅在家里转了一圈,就找到一些碎布头,比着记忆里奶奶的小脚做成一双土布鞋来。再从今年分的七十多块前里拿出五块来,这年礼就凑齐了。
这些东西都是人家知道她有的,拿出来不打眼,一年工分分红就七十多她能拿出五块来也让人没法说嘴。
腊月二十八,她就将这些东西拿去给了奶奶。
说是一家人,当初决定不养她和七个孩子时,大伯家对他们家有愧,奶奶和大伯母就在当时为了面子上了几次门。见她和孩子过得不错后,她们就不上门了,都不爱从她门前过,生怕她遇到难事再赖上来。
陈宝珠和她走的近还被暗戳戳说了好多回,只是陈宝珠不听照样和她好。
她来家送礼,她们笑得也假,董馥梅就没多待。人家说三十来家吃团圆饭的话她也没应。何苦呢?大过年的让大家都不自在。
董馥梅走出门不久,陈宝珠追了出来,拿了一碗泥鳅给她:“这是阿平到地里捉的,做起来废油,奶奶和妈不让做。不过这可有营养呢,你最爱折腾这些麻烦东西,拿去做了给孩子们吃。”
陈宝珠是看董馥梅满手来空手走怕她心里不自在特地送东西的。平日倒算了,大过年的谁家会不备点油,再怎么着也不会一碗泥鳅弄不来吃。
董馥梅领她情接过了碗,笑道:“你把泥鳅给了我,阿平不和你闹?”
阿平是陈宝珠的大儿子,今年六岁,性子虎着呢,他特地找来的东西给妈送了出去准得在地上打滚,老二阿安肯定也要跟着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