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光贱兮兮笑着:“领导来问我谁做的饭那么好吃呢,我和他说了董寡妇做的。”
他挑了挑眉,做出个心照不宣的猥琐表情来:“董寡妇诶,那脸蛋,提到不得多说两句,人领导问她为什么是寡妇,我就和人好好叨了叨。”
周显义脸上的笑没了,批评他:“你怎么这么大嘴巴,人妇女同志的事你怎么随便往外说!”
阿光听了也不大高兴:“好好的凶什么,毛病!人领导问我还能不说?我又没说假话。”
“没说假话也少讲闲话,领导哪有空听你说这些。”周显义知道自己不能表现的太在乎,只尽量控制不要发脾气。
“那可不一定。”阿光啧啧了两句:“指不定人领导是个鳏夫呢。”
周显义彻底黑了脸,踹了他一脚:“你还编排上领导了是吧!”
阿光被踹的退后了两步,捂着腿直吸气。但因为周显义的话扯到了领导,再上他自个儿也是个怂包,不敢和人高马大的周显义干架,就讪讪的道:“动手动脚干嘛,我不说不就是了。”
“管好你的嘴。”周显义瞪了他一眼走开了。
“呸!帮着指导员还真把自己当个官了!”等他走远了,阿光往地上呸了一口痰,小声的骂骂咧咧两句。
……
真别说,对董馥梅有意思的鳏夫可多着呢,要不是她一看就不会放弃那七个拖油瓶,早有人找媒姑提亲了。
今年秋收后,陈宝珠的小叔子肖保耀说了亲,在村里办了几桌,董馥梅去帮忙。
肖保耀娶的老婆那边的亲戚就有人问了她的情况,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如果她不带孩子,他们愿意出钱给肖家大伯家买董馥梅过去。
照老一辈的思想,媳妇娶进门,就是娘家人,男人没了,娘家人是有把她再卖出去的权力的。
别说,那人讲的价钱不低,奶奶和大伯母还真有些意动。
只是这事刚好被陈宝珠听到了,她也不管今天是小叔子的婚事,直接将妯娌的亲戚骂了一通:“现在是新时代了,妇女主任天天说婚姻自由你没听见?还想买媳妇?你想得美!你是阿婶她三叔奶奶是吧,你家那个儿子谁不知道呢,长得不怎么样还爱打人,之前的婆娘是给打跑的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她刚开始说的还算客气,后面尽是粗鄙之言,气的人老太太差点要厥过去。
奶奶和大伯母拦她,她也不憷。
她有两个儿子,底气硬着呢,再加上性格就是个暴的,早看不惯奶奶和大伯母平时不愿意帮衬董馥梅恨不得远远撇开拖油瓶,到逢年过节人给好处时收的比谁都快的模样。
现在人上门来说拿钱买人她们倒敢答应,谁给她们的脸!
这暴脾气一没控制住,大好的日子几个女人就打起来了!
陈宝珠以一敌三,仗着年纪轻,倒也不落下风。只是这是什么日子啊,家里人多多,突然有人打架,众人都跑来拉人。
好不容易将人分开,几个女人脸上都是抓痕,头发也都散了下来,就和疯婆子似的。
陈宝珠婆婆往地上一坐,哇哇的哭:“作孽啊!媳妇打婆婆啦!有没有天理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好像是本文第一次真实撕逼?(突然激动)
不是二更,而是收藏过一千的加更(说好了的)
五月份暂时还是早上十点一更,我想攒点存稿下个月保三争六(九就是个梦想),望理解
额外加更:在本文完结前,收藏每多增加一千加一更
第24章 申请
媳妇和婆婆打架, 不管有理没理, 大众通常会直接站到婆婆哪一方指责是做媳妇的不对。就算婆婆做错了事,做小辈的怎么可以和长辈动手呢?
陈宝珠婆婆田二妞坐在地上踢着腿哭, 人们有上前劝她的,更多的是在指责陈宝珠不懂事, 还有劝她和那三个女人道歉的。
陈宝珠要是会道歉, 之前就不会和她们打起来了。她气得眼通红, 恨声骂道:“哭什么!自己做了孽不怕天打雷劈还敢问老天爷有没有天理,老天要是有天理肯定先打雷把你们给劈了!一个个黑心肝的玩意儿!”
“艹你妈哔!关你屁事!卖的又不是你你激动个屁!叫你不要跟她玩你也不听, 她是你妈啊你那么护着她!艹你妈!谁给你的胆子和我刁!”婆婆田二妞负责哭, 奶奶赵佩佩就负责骂。
“干你妈!”陈宝珠气得都要跳起来了:“你……”
她话没说出口被一只修长的手一拉, 一个踉跄站到了后面去。站定一看,站在她身前的不是董馥梅又是谁。她觉得这一幕有种熟悉的既视感, 下意识哑了声。
“所以说你想卖的是我?”董馥梅的声音冷冷的, 让人一听就知道她生气了。
她给人的印象一贯是好脾气的,说话柔柔软软,轻声细语的和微风拂过心尖一般,猛地冷下音调,众人都不大习惯。只是她冷着的声音也是极好听的, 像冬日的溪流, 虽冷冽,却活泛。
他们村离县城近, 隔三差五就有上面派来的指导员来他们村组织开大会上面,普及一些婚姻自由、不准人口买卖的法律观念, 全村都要参加。
一遍遍学下来,就是老人都知道现在媳妇过不顺是可以离婚的,更不能买卖了,被人揭发有这种举动可是要挨批评的。
刚刚赵佩佩说话也没过脑,骂顺嘴了就什么都骂了,被董馥梅一质问,便哑了声,有些心虚的不敢说话。
坐在地上哭闹的田二妞以及捂着胸口装作被气个半死的新媳妇的三叔奶奶都不自觉的停下了动静。
“你们想卖了我,这就是宝珠和你们吵架的原因,我说的对不对?”
没人应声,董馥梅又问了一遍。
还是没人回答。
当事人被问的没了声,旁边本来还在指责陈宝珠的围观群众也都一下子安静了。
宽敞的院子里只听得到董馥梅一人的声音:“前些天妇女主任开的大会上念的《华国婚姻法》我还记得,不知道奶奶和大伯母记不记得,要不要我背给你们听听?
“第一条,废除包办强迫、男尊女卑、漠视子女利益的封建主义婚姻制度。实行男女婚姻自由、一夫一妻、男女权利平等、保护妇女和子女合法利益的新民主主义婚姻制度……第三条,结婚须男女双方本人完全自愿,不许任何一方对他方加以强迫或任何第三者加以干涉……”
“够了!别背了!”赵佩佩老脸涨的通红。
赵佩佩一喊,董馥梅还真的停了下来,不等她松口气,却见那张桃红色的小嘴再度张开:“这是婚姻法,人口买卖的……”
“我说够了!”赵佩佩嘶吼出来,破了音,刺耳又难听。要真给她定下了她们意图买卖人口的罪名,她们怕是得去坐大牢!
董馥梅没有继续背法规,她看着颇为狼狈的赵佩佩,目光冷的好似看着死物:“好,不背。”
她敛了眸,一侧的嘴角向上扬起,露出一个讽刺的弧度:“爸、妈、小叔去了,保林也去了,杨朵朵跑了,我为什么还愿意留下来你们知道吗?”
为什么愿意留下来?
众人一愣,他们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依老一辈的看法,丈夫死了留在夫家是正常的行为,逃跑的才是要抓回来浸猪笼的。可那已经是老一辈了,解放后过不好都能离婚,人死了可没人能强求媳妇留家。
所以她是为什么会留下来呢?
对了,孩子……
有人想到了孩子,不等他们说出口,董馥梅就自个说了:“为了孩子。孩子可怜,他们没了其他的亲人,我不能再让他们没妈。”
董馥梅顿了顿,笑容变苦了一点:“当初大队长带大伯去我家希望我们并回来,我看到大伯脸上的为难,我知道要让你们家养这七个孩子是极大的负担。说句实话,我怕孩子在你们家过的不好,所以才选择了拒绝。”
大伯一家人变了脸色,可董馥梅的话还没有说完。
“我一个女人想要拉扯这么多的孩子有多难多辛苦我不想说,只是我能在这堂堂正正的说,我没有靠你们的拉拔,也没有占你们的便宜。甚至,为了孩子们有门亲,再困难,我也凑出了年礼给奶奶你,我不欠你们什么。”
董馥梅越说声音越大,最后带上了哭音。她的眼眶微微发红,身体激动的颤抖,她握着拳头好似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我没有想到你们会想卖了我!”
董馥梅平常的表现就很会做人,能在丈夫死后守住,还本本分分的养孩子,逢年过节给孝敬,长成那样也不乱出去勾搭人家丈夫,谁不说她一句好?
可这么好的媳妇,这几个恶婆娘竟然想把她卖了?那才是真的作了大孽没天理呢!
董馥梅说出的心声、表现出的坚强打动了群众的心,她那被亲近的人背叛的绝望更是带有莫名的感染力,好几个心软的女人瞬间红了眼眶,看向赵佩佩几人的目光也不再友善。
“我、我没有……没有想卖了你……就、就是,有人问你要不要嫁,我是为了你好……”田二妞心理素质没她婆婆强,被众多不善的目光看着脑袋就好像卡带了似的,只会喃喃一些自己都不信的辩白。
她太过苍白的辩白并没有得到众人的赞同。刚刚那个“卖”字是出自她婆婆的口,揭发这一切的是她儿媳妇,她现在说没有?谁信呢?
董馥梅显然也是不信的,她摇摇头:“不用多说了,我……”
哀莫大于心死,董馥梅有那么两秒失了声,轻轻的一声叹息,她用低哑了许多的声音说:“我会向组织申请婚姻无效。”
“什么?!”
众人惊了,还有申请婚姻无效的这种说法?
陈宝珠也急了,她拉着董馥梅的手:“梅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在塔尖待了吗?孩子也不要了?”
董馥梅对她摇摇头,对着陈宝珠,她挤出了一抹笑:“不是,我怎么会不要孩子。配偶死亡本来就是可以申请婚姻无效的,之前不这么做,只是觉得没必要。现在为了不被人打着亲戚的名号偷偷卖了,也只有这么做了。”
“那、那你打申请以后呢?你还待在这吗?”
董馥梅还是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看大队长愿不愿意收留吧,如果不愿意……”
她抿了一下唇,轻呼出一口气:“我可能会带着孩子们回娘家吧。”
“不行!”肖家族人都炸了:“孩子不能带走!”
“孩子带走大河那一脉不就绝后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
董馥梅漂亮的大眼睛从那些蹦起反对的肖家族人脸上一一扫过,她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他们都闭了嘴:“把孩子留下来你们养吗?”
雅雀无声。
七个孩子呢,谁家也养不起,就是让他们吃百家饭,也不是简单的事。现在孩子还小还好说,等再过几年到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谁愿意让出那么多粮。
触及到自身利益,大多人会选择做鹌鹑。他们似乎希望有人来出这个头,不住的往周围人脸上看,在看到大家相似的动作形态后,就知道没人愿意来当这个冤大头。
来吃席的有一个老人,算是肖家族里辈分比较大的,这时候见‘小年轻’都不顶用,他只能站出来说话:“行啦!行啦,都别闹啦。那个,保林婆娘啊,孩子是真的不能带走,你也不想看到保林绝后是不是?”
见董馥梅没对他的话有什么表示,他装模作样的咳了两下,又添了几句:“不过大山家这几个婆娘做事是不地道,你的顾虑我们也都明白啦。”
“要不这样吧,你想申请离婚,我们不拦,也没脸拦。但是,你就是申请离婚了我们肖家也认你还是肖家的媳妇,我们去替你和大队长说让你还住村里!”
董馥梅看着老人,弄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表现的很明白了,就是不想要这门亲了,还离婚了依旧是肖家媳妇?青天白日的说什么梦话。
“别急别急,我话没说完。我的意思是你和孩子不出族,但和大山家可以没关系。就……你和大山家这几个……写个断亲书,以后就不是亲戚,他们管不到你,更不可能卖你,我们都不答应!然后呢,孩子呢,就别改姓了,行吧?”
他这意思就是只要孩子还是肖家的孩子,别的东西族里、村里也是愿意做出让步的。
“不行!不可以断亲!”一直没说话的大伯肖大山这时候开口了。他本来认为族人不会放任董馥梅胡闹的,没想到族里的长辈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
都不用董馥梅说话,老人就哼了一声:“不行?怎么不行?要不你把孩子都接去养,我也当前头的话没说过,行不行?”
肖大山又不吱声了。
老人看不惯他这孬样,气得想拿棍子抽他。
董馥梅对老人的话略作思考倒也觉得可行。她婆家的近亲也只有肖大山一家人,只要和这家断了亲,别的远亲对她家还真不能有什么妨碍。
她就当没听见肖大山说话似的,只对着那老人说:“既然太叔公说话了,看在太叔公的面子上,我可以答应不给孩子改姓。不过,既然孩子我养着,这份断亲断的就不能只是我和他们家,我的孩子也得一并断了,之后肖家不得干预我家的事,我怕以后我家孩子说亲他们打着亲戚的名号祸害我孩子。”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董馥梅看着的是肖大山一家人,让人忽略了她提出的不得干预她家事的人是指整个肖家。
她这话说的直白,从明面上去听就是不再信任大伯一家人,要份保证而已。肖大山一家面上都不好看,但只要答应不给孩子改姓,孩子还在肖家族谱上,族里那些远亲对这事就没意见了。
他们不知道,其实董馥梅一开始就没打算给几个孩子改姓,也不打算离开塔尖大队。毕竟七个孩子七张口,她不管带去哪里都是白分人家的口粮,没多少人愿意的。
只有在塔尖大队,只有肖家族人会看在同族的份上不会那么介意孩子们分口粮。她在这里经营的也不错,不会有人对失去父亲的孩子说出太过分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