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肖小月也在人堆里凑热闹呢,听宝珠阿姆说起这事,她一脸向往的说:“大头今天被带着坐自行车了,海燕姐,啊不,海燕婶就那么一蹬一踩,轮子咕噜噜一转就跑好远,我都追不上。”
肖小月的羡慕表现的太过明显,董馥梅差点都想和她说他们家也有自行车了。
是的,他们家也有自行车。
之前提到过,林小满本是用返票收购衣服的。可董馥梅衣服做的量大,林小满没法淘到足够多的普通票证吃下,就想了个‘用质抵量’的方法,自行车票、缝纫机票、手表票、收音机票、手电筒票等大票都想法淘换了一张给董馥梅来抵去许多的日用票。
董馥梅拿到票就换成了东西存在了包裹里。
如果没记错,他们家那辆‘见不得光’的自行车是朱雀牌12型的26寸女式车,前面有个筐筐,买的时候是178元。
加上125元的蓝海牌全钢表,150元的蝴蝶牌缝纫机,98元的熊猫牌收音机……
董馥梅突然发现这些东西花了这么多钱不能拿出来用实在是有些可惜。
如果去到城里,是不是……
这个念头划过董馥梅的脑海,让她陷入了沉思。
“人哪追的上车啊,要是腿比车好使,谁花钱买车!对了,梅子,我和你说,肖保根现在比人知青还受欢迎,一个个追着他问是怎么和人家好上的。那些人也不想想,他自个家还有兄弟呢,哪会轻易把经验教给人家去……”
陈宝珠还在嘀嘀咕咕,董馥梅却没一句听进去的。
……
季海燕没多久就要和肖保根结婚了,肖保根家和肖家也算是较近的亲戚关系,本来董馥梅是要去帮忙的。
不过现在不用了,谁让她已经打了申请解除了婚姻关系呢。
当然,就是没解除,不是实在近的亲戚也没人爱寡妇到家去帮忙准备婚宴。
“董寡妇。”
“嗯?”没想到‘新郎官’会跑到她家门口,董馥梅有些惊讶。
肖保根手上还拿着个大背篓,见到董馥梅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又带着一股马上要当新郎的喜意将篓子举着给她看:“那什么,我听说你家今年有酿地瓜酒是不是,我拿粮食和鸡蛋和你换成不成?这些你看看够换多少的?”
董馥梅问道:“喜宴用的?”
肖保根傻笑着点点头:“对!”
“那成。”董馥梅接过篓子看看里面的东西。
最上面的是二十八个鸡蛋,下面竟然是一袋大米,估摸有五十斤。为了办个体面的婚礼,愿意拿大米来换酒,可见是对新娘相当满意了。
地瓜酒供销社卖是六毛一市斤,董馥梅让了点,直接给打了十五斤酒,连坛子一起给的肖保根,让他回去把酒倒到自家的缸子里再把坛子还回来。
还坛子的是肖保根的大嫂,也就是害得肖小溪摔掉第一颗牙的大头他妈,董馥梅曾经暗怼过的。
两人平常没怎么处,大头妈对着董馥梅也有些尴尬,不过她不仅是来还坛子,还是来借板凳和碗筷的。
“那什么,梅子啊,家里板凳和碗筷能借我家用下不?”
“能啊。”村里办红白事东西都是互相借的,大面上的东西董馥梅绝对不小气。
见董馥梅同意,大头妈暗暗松了口气,也能正常的和她说话了。最近和人聊天她都是说她家弟媳妇的事,这时找话题也下意识说了这个。
“我三叔子也是交了好运了,海燕是她家里唯一的姑娘,人陪嫁是辆自行车,为了方便我们家用,还特地买了不吃草的小毛驴,我家怎么也不能亏了她不是。三队做叮叮糖的你知不知道?我妈特地去粮站换了麦子和他家换了糖做喜糖,我家还打了申请要杀一头半大的猪……”
本来是没话找话的,但一说就停不下来,大头娘将她婆家为了娶这个新媳妇花了什么代价都说了出来,还说得是一清二楚,恨不得将花了几分几厘的钱都说出来。
不知是想人家别误会他家娶媳妇只是占便宜,还是大头妈自己心有妒忌,不知不觉的将账算得特别清楚。
本来董馥梅还奇怪为什么准备酒宴还要新郎官亲自出马,现在知道了。这次结婚他们家果然是出了大血,一家人都活动起来把村里人家里的好东西都换了去,东西太多太杂,可不得把新郎也用上。
除了卖酒和借碗筷板凳,其他的和董馥梅家并没有太大关系,连那天吃酒她也没去,没见识到十年来村里最风光的婚宴是个什么模样。
来还碗筷板凳的时候,是大头妈和大头爸一起来的,临走给她家留了把喜糖,算是也让她家沾沾新人的喜气。
喜不喜的董馥梅是不知道,反正村里的气氛越发浮躁了。
这天放学回来,肖小萍就和董馥梅抱怨:“我们现在一个班上有五十多个人,都坐不下了,还有大人跑来和我们挤!”
“大人和你们挤?什么情况?”董馥梅问道。
“不知道!”肖小萍气鼓鼓的:“他们说是想来学几个字,拿着本子站过道上,下课我们要上厕所得扯着嗓子喊半天让他们让开。”
肖小溪也补充道:“要真学字就算了,我都看了,一节课他们本子上也没写几个字,一下课倒是都围着老师转,我们想问问题都挤不进去。”
肖小溪拿出一道数学题来,她现在是老师小助手,早上帮忙打扫讲台的时候意外在老师书里看到的,老师说这题超纲了要三年级才能解,课上就不和他们讲了。
她本来打算下课去问的,结果根本接近不了老师,只能带回来问妈妈。
解题对董馥梅不难,可她也是不满意那些人这样耽误孩子学习的举动。
第二天早上她就没去上工,而是跟着孩子去了学校。
她的时间很准,是踩点到的,往教室里一看,果然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大头虽比小头少些,可占得空间反倒大得多。
都是半大的少年少女,可以开始说亲的那种年纪,按道理应该是要上工的,但也没有强制要求一定要去,所以才有时间来学校纠缠知青老师。
是的,重点是知青。
要学习之前为什么没表示,偏都挤到这时候全都爱上进了?还不是因为季海燕嫁给了肖保根,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宋远征和王爱英是老师,怎么吸引他们注意力?可不得做出个爱学习的模样,借着问问题好接触接触,接触多了说不定就成事了。
可这么想的人一多,好好的课堂变成了一团乱。那些人追求知青董馥梅不管,但扰乱了她孩子的学习就是不行。
当时董馥梅没对那些人说什么,只将孩子送到各自的座位上,然后出了学校直接去找了肖国忠!
第32章 公道
“大队长!”
“是董馥梅同志啊, 有什么事吗?”虽然一直说大队长是村里的‘土皇帝’, 实际上这个土皇帝一点都不愧那个‘土’字,也得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下地劳动, 而且有什么苦活累活还得抢先干,得起到带头作用。
董馥梅找到他的时候, 肖国忠正一身泥的在开梯田呢。
“大队长, 我想以学生家长的身份向你反映一个情况。”董馥梅以一个极度端正的态度将少男少女们占用学校学习空间的事和肖国忠说了出来。
肖国忠听完吹胡子瞪眼, 喝了声:“胡闹!”
然后肖国忠直接放下手头的工作,就往学校去了, 董馥梅没跟着, 因为她知道这事只要交给肖国忠, 就等于解决了。
果不其然,中午放学小姐俩就喜滋滋的回来学了肖国忠是怎么让那些大人去门口抱头站成一排, 又是怎么骂了他们一脸唾沫星子, 再讲了是别人是怎么围观的,他们的家人又是怎么来帮着认错的,最后那些人是怎么灰头土脸的走的。
一番有头有尾的表演看得弟弟妹妹们乐得直拍手。
……
虽说肖国忠没说是谁告的状,但董馥梅去找人的时候半点没藏着掖着,没多久那些被训斥的少年人们就知道是她做的好事了。
对着她那张脸, 大部分男人是凶不起来的, 也就是暗暗嘀咕两句她多管闲事。女孩子免疫力好一点,拉帮结派的集结五六个人就在第二天傍晚找上了门来。
这时候一般人家是吃过饭了, 不过董馥梅现在要上工,等上工回来再做饭就会比别人家迟一些。她们来的时候董馥梅家正在吃饭。
进了院子没见着人, 有个本来就比较踌躇的女孩田春香拉着同伴的衣服,小声说:“要不算了吧?找人家家里来不太好。”
“来都来了怕什么!”被她拉住衣服的田凤娟就是领头的那个,训斥了胆小怕事的同伴后,朗声喊道:“有人在吗?”
她喊了三声,才听到里面有人应,肖小月端着个碗跑出来,见是一堆陌生的姐姐,奇怪道:“你们是谁?来做什么?”
正巧这时变了风向,一股让人口舌生津的菜香拍在了那些来讨公道的女孩脸上,明明刚吃过晚饭,肚子却咕噜噜一叫,让面皮还不够厚的女孩们红了脸,到嘴的话也被这香味拍了回去。
见他们不说话,肖小月歪着头,疑惑的看着她们。
“小月姐姐!你吃好饭了吗?”
“小月,出来玩啊!”
“小月姐,她们是谁啊?”
不知何时门口来了好几个小孩儿,他们虽不进门,却亲亲热热的喊着肖小月。只那目光是黏在肖小月的碗上的。
这碗里可是肖小月的晚饭,有肉酱呢,不是拿来分给小伙伴们的素菜,她忙抱紧碗对外面的小孩喊:“还没呢!没吃完,有人来我家我出来看看。”
“哦……”
听到她的回答,小孩们都失落的很。
碗里剩的饭其实不多了,肖小月怕被抢,忙背对大门往嘴里扒拉,塞得嘴巴鼓囊囊的,根本出不了声。
她吃的香,那几个女孩肚子叫的响,站在院子里尴尬极了。
“小月,是谁来了?”肖小月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肖小溪已经吃完饭出来了。见院里站了一堆人她也奇怪的很,问道:“你们怎么来我家了?”
肖小月终于把饭吞了:“大姐,你认识啊?”
“嗯。”肖小溪点头:“她们是河对面的,这几天有到学校上课。”
村里有条从中间贯穿的河,河这边是一队、三队、五队、七队和八队,对面是四队、六队、十队。二队在河头,十一队在河尾,十二队离的远点,要从河尾再饶过一座山的地方。肖小月平常也就在河这边玩,当然不认识河对面的人。
“她们就是和你们抢位置的人啊?”肖小月恍然道。
肖小溪和肖小月在那几个女孩眼里都是小孩,听肖小月说她们是抢位置的人,虽然气,但更多的是羞。又羞又愤的女孩们认定这两个小孩是被大人教坏了,田凤娟对肖小溪喊道:“你妈呢,让她出来!”
“吃饭呢。”田凤娟语气不大客气,肖小溪本来对她印象就不怎么好,回的语气也冷淡的很,听在人耳里颇有一种‘会不会看时间啊,知不知道礼貌啊,哪有吃饭时间上门的’指责意味。
跑来讨公道,大人还没见到,就被小的给了冷脸,田凤娟心里憋着气:“几个点了还吃饭呢。”
“你管我家几个点吃饭呢!又没吃你家的饭!”肖小月没隔一秒就给她怼了回去。
“你怎么说话的!”田凤娟不是特别会说话的人,骂人也不大擅长,气急了就爱动手,这会儿她手就举起来了。
她带来的几个小伙伴忙把她拉住。
“娟子你干嘛呢。”
“人家其实也没说什么,你生什么气。”
“要打小孩就过了啊。”
“你们帮谁啊!”田凤娟委屈,那小丫头语气多气人啊,她教训一下怎么了,小伙伴竟然都拦她下她面子。
“当然帮你,可是我们是来讲道理又不是来打人的。”
“你个窝囊废,她那么说话你都不气的?讲道理,讲屁道理!”
“你怎么还骂人呢!人家说什么了你就气……”
“……”
这几个人别人还没怎么呢,竟然自己吵起来了。
“你们要想闹,请出去闹。”她们在那里拉拉扯扯的,屋里屋外的小孩津津有味的看猴戏。董馥梅和其他几个孩子也从厨房出来了,一出来就下了逐客令。
见到正主,闹内讧的人愣了一下安静了下来,拉扯的手也松了开来。田凤娟恨恨的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指着董馥梅:“你总算出来了,你算老几,凭什么和大队长告……”
“咦!你好恶心!”肖学兵的尖叫打断了田凤娟的质问:“妈!妈!她往我们家吐口水!不讲卫生!好恶心!”
被一个四岁的小男孩指着说恶心,田凤娟脸黑的和锅底一样。
“没教……啊!”
她尖利的嗓音划破天际,本来是刻薄的辱骂转眼却成了吃痛的嚎叫。
对来自己家里捣乱的人董馥梅一点没客气。她赶流氓的经验丰富,几扫把就将这几个不速之客通通扫出了家门。
几个女孩尖叫着被赶出去,田凤娟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不干净,完全没发现出了门董馥梅虽然手上的动作依旧刁钻又有力的往她们身上打,但脸上淡定又隐带厌恶的神色早就变了个样。
董馥梅似乎被气到红了眼眶:“我是寡妇怎么了?就会可着你们上门撒泼是不是?你们小小年纪就会上门欺负人了?专挑吃饭的时间来,没大人在欺负小孩很光荣是不是?”
“还说是去学校学习的?就学的满口脏话?你们真是去学习的大队长为什么要赶你们?还不是你们自个不学还耽误孩子们学习!我们花钱送小孩到学校是读书的,不是给你们借口让你们方便处对象的!”
“多大姑娘了,来别人家不问声好在那里骂骂咧咧的,让你们别吵了竟然还吐口水,我家不欢迎你们!请你们不要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