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楚妧如往常一样在院中逗弄兔子,一抬头就发现那梅树的枝桠上长出了几朵小花苞,白莹莹的,像雪一样透着亮,楚妧微微失神,脑中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书里长公主数梅花的片段。
书里的长公主是被祁湛囚在别院的。沉重的门栓将她与外界隔绝开来,院里没有花草,自然也没有鸟雀落在那,她透过高高的院墙,能看到的只有苍蓝色的天和那棵梅树的枝桠。
楚妧还记得,长公主被祁湛毒死那天,梅树上的花又开了十六朵。
和她初见祁湛的年岁一样。
刘嬷嬷正从拿着换洗衣物从屋里走出来,瞧见楚妧望着梅树出神的样子,愣了愣,顺着楚妧的目光一看,才笑道:“世子妃瞧这花骨朵做什么,您若喜欢花,老奴就让夏云去城南买上两株木芙蓉,您坐在屋里好好赏。”
楚妧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不是赏花,我想……我想把这棵树挪挪。”
“挪树?”刘嬷嬷有些意外:“这棵树怎么了?”
“有些挡光……再说最近风大,晚上吹着,我总有些害怕。”
刘嬷嬷听楚妧这么一说,也觉得这棵梅树是大了些,晚上风一吹,吵着楚妧休息总是不好的,便道:“那老奴就去和傅翌说一声,看能不能把这棵树挪挪。”
“嗯。”楚妧道:“别伤到树根,这树就快开花了,若是死了,倒有些可惜。”
刘嬷嬷应声退下,过了几日,那棵梅树便被连根挖起,挪到祁湛房前去了。
侥是这棵梅树命大,被这般折腾一下倒也没什么大碍,树上的叶子枯萎了几日,很快便又恢复了生机,傍晚的霞云一照,点点金色光华流转,映着那雪白的花苞,倒有几分好看。
傅翌进屋时,祁湛正望着梅树出神,听到响动后他微微转过头来,精致的眉眼在霞光下透着一丝冷漠,他问:“王爷明天便回来?”
“是。”傅翌恭敬道:“听军里传来的消息,王爷大概明个儿晌午就到府里了。”
“嗯。”
祁湛淡淡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桌上那幅未画好的画卷上,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你最近没去见二姑娘吧?”
傅翌怔了怔,道:“家宴出了那档子事儿,二姑娘分不开身,所以……便一直未见。”
“她分不开身,你便不去找她?当真是不喜欢么?”
傅翌微低下头,不答话。
祁湛直视着傅翌,淡淡道:“你若真不喜欢,就趁早娶房妻室,左右也到了成家的年龄,总不能一直耽搁着。”
傅翌身子一僵,猛地跪倒在地:“不……我只想追随世子,从未想过娶妻。”
祁湛轻笑一声,道:“可再过半年,二姑娘也到了出阁的年龄。”
傅翌衣袖下的手收紧了,嗓音沙哑而干涩:“是……那便等她先嫁人罢,我不急的。”
祁湛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抬手将桌上的画卷卷了起来,淡淡道:“若是真喜欢又何必拱手相让?奴籍不过是外人加诸给你的身份,与你本身又有何相干?你就甘做一辈子奴才?”
傅翌自然是不甘的。
那明艳如深秋海棠一般的女子,他怎会不喜欢?
可他们身份的悬殊犹如一道沟壑般横在两人中间,又岂是半年的时间可以逾越的?
他默不作声,祁湛又瞧了他半晌,转身点了盏灯,淡淡道:“罢了,你下去吧。”
傅翌静静起身,对着祁湛作了个揖,正待退下,祁湛忽然又叫住了他。
“你若是去找二姑娘,帮我带个话……”
傅翌道:“世子有何吩咐?”
祁湛语声顿了顿,道:“她明天若是有空,就让她带世子妃出去走走罢。”
傅翌眼里划过一丝诧异,但他到底没问什么,半垂着眼,退下了。
夜色愈浓,桌上的灯油似乎快烧尽了,那一小簇灯火随着晚风跳了两下,“啪”的一声灭了。
四周陷入一片静谧的黑,只有远处那间屋里亮着两盏灯。
是她的屋子。
祁湛似乎还能看见她投在窗纸上的影子。
可没过多久,那影子便消失了,灯也随之熄灭。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似乎有人从房间里退了出来,一阵脚步声后,进了旁边耳房里,院内很快又陷入了寂静。
她睡了么?
祁湛的指尖动了动,忽地垂下眼,轻轻推开了门,跨过长廊向她屋里走去。
屋内带着一股沐浴后的清香,像是什么花瓣的味道,祁湛呼吸微窒,缓步走到床前,她小小的身影蜷缩在海棠色的锦被下,白皙的脖颈露出一截,似乎能透过被子的缝隙看到她身上穿着的小肚兜。
是粉色的。
比红色更好看些。
他不让她穿亵衣,她便不穿,即使他不来也记得他的话,倒是很乖。
祁湛的指腹在她脸颊上摩挲了一下,将那被子掀开一角,解了外衫躺到她身侧,将她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她模糊不清的呓语了一声,却并没有睁开眼睛,似乎还在梦中,与之前几夜一样,睡得很沉。
许是入冬的缘故,海棠色锦被比之前那条厚了许多,盖在身上有些重,却也很暖。
就像怀里的人儿压在他身上似的,让他心里腾然升起了一股燥郁感,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是这些日子被他强压下去的渴求。
祁湛的眉宇间染上淡淡的欲色,可怀里的人儿却依旧睡得很沉,似乎全然没有察觉他身体上的变化。
祁湛又将她搂紧了些,那层薄薄的亵衣布料传来的温度,让他心里的那团火愈发炙热了。
他整个手掌都覆在了她的背上,她腰间的两个小窝随着她的呼吸若隐若现,祁湛呼吸愈发粗重,忽地翻身将她压了下去,轻轻咬上了她的耳垂。
楚妧这才睁开了眼。
她的眸底还带着些许懵色,却在看到祁湛眼底的火苗时瞬间清醒了过来,娇小的身子挣扎了一下,轻声道:“你你你怎么来了?”
祁湛用舌尖挑弄了一下她的耳垂,嗓音沙哑道:“不能来吗?”
“不、不是……”楚妧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许紧张的颤意,低声道:“你不是……不欺负我了吗?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祁湛笑了笑,指尖拂过她的脸颊,轻轻在她眼睛上落下一吻:“不是欺负你,不要怕。”
然后,他拿起枕旁的手帕,轻轻盖在了她眼睛上,在她脑后打了个结。
楚妧眼睛登时便陷入了一片漆黑。
她看不见祁湛那双炙热的眸子,看不见床幔上摇摆的穗子,看不见自己被扯下的肚兜,也看不见自己被他吻的泛红的皮肤。
她什么也看不见,像是坠入了一片幽暗的深渊里,四周白茫茫的全都是雾,只有感官被无限放大,她本能地抓住了面前的男人。
男人的呼吸又重了几分,紧接着,楚妧就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疼痛,还来不及呼出声,就被男人吻住了唇。
那是温柔而又充满了占有欲的吻,带着浅浅的迷醉,似是要将她的味道深深刻进脑海中,浅尝着属于她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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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冰凉的吻像雨丝一样落在楚妧身上, 她就像一叶小舟似的在大海中打着转, 每每要痛呼出声时, 却又被他吻住了唇, 被迫承受着那汹涌而来的海浪。
开始还是温柔的浅尝, 可到最后, 已经变成了恨不得将她吞入腹中的啃.噬。
直到她眼角的湿润浸透了那层薄薄的锦帕,饱满的唇瓣也被他吻成了诱人的绯红, 那股海浪才渐渐停息下来。
食髓知味。
祁湛到这一刻方能体会得到。
祁湛将她拥在怀里, 手拂过她微微泛红的脖颈, 轻轻扣在了她后脑上, 将手帕上缠绕的结解开,用唇吮去她眼角沁出的泪,嗓音沙哑道:“看看我,嗯?”
楚妧的睫毛颤了颤, 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还未完全适应黑暗,触目所及的是一片浓郁的黑, 只有那一小簇细微的光亮在夜色中泛着光。
略微迷醉的色彩, 还残留着点点未褪去的欲色。
是他的眼睛。
那眼角还与她一样,泛着淡淡的绯红, 丝毫不似往常那阴冷沉郁的样子。
“还害怕么?”他问。
楚妧摇了摇头, 但只是一瞬, 又赶忙点了点头。
祁湛笑了笑,伸手拨开她粘在额角的碎发,略微粗糙的指腹缓缓擦过那被他吻的红肿的唇, 似是在回味舌尖上那柔软香甜的味道。
可楚妧却小心地往后缩了缩。
“痛……”
“嗯?”祁湛挑眉望向她:“身上呢,也痛么?”
楚妧轻轻点了点头,黑亮的眸子在夜色下一闪一闪的,蜷缩在他怀里的样子,好像一只柔弱的小兽。
“那就上些药罢。”祁湛道。
上药?楚妧怔了怔,似乎没明白祁湛说的上药是指什么。一抬头,却发现他已经披了件衣服走到门边儿去了。
祁湛命下人备了盆热水,又转身从柜里拿了个淡青色的小瓷瓶,方才回到床边,点了盏灯。
“先擦洗一下罢,你出了很多汗。”
楚妧动了动身子,似乎想从床上爬起来,可身体的软绵让她动作变得迟钝,一时间竟没爬起来。
“你躺着罢,我来。”
楚妧虽有些羞,却还是乖乖躺着不动了。
祁湛将手巾打湿,让她趴在床上,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为她轻轻擦拭起来。
暖橘色的烛光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海棠色的锦被上满是被她抓皱的痕迹,先前那方蒙眼睛的手帕也被丢到了一旁,空气中还残留着欢爱后的气味儿,那小小的腰窝又随着她呼吸的起伏显露了出来。
他手上的力道不禁重了些,不小心按到了她背上的淤痕上,楚妧吃痛的“啊”了一声。
发颤的声音带着点点勾人的媚意,让祁湛的小腹一阵紧绷。
“别出声。”他嗓音微沉,顿了顿,又道:“我轻些。”
“噢。”
楚妧乖乖咬着唇,不出声了。
背面擦完,祁湛要她转身,楚妧趴在床上半天没动,扯着手巾想自己来,却被祁湛一个冷眼望回去了。
楚妧只能乖乖地转身,怯生生的瞧着他。
祁湛眼里的欲色虽然愈发浓重,却似乎并没有再要她一次的打算。
他的定力向来是极好的。
他或许知道她是痛的吧?
所以,便不打算要她第二次。
楚妧稍稍放心,这才像一条死鱼一样任他摆弄着。
祁湛将他身上的汗擦拭干净,转身拿起放在桌上的瓷瓶,指尖沾染了些许药膏,哑声道:“腿。”
“?!”
楚妧一惊,这才明白祁湛说的上药是哪里,她忙缩了缩身子,小声道:“不用了……我、我不疼了。”
祁湛瞧了一眼被单上那几滴血迹,抬眸望向她,淡淡道:“想被绑着?”
“不、不想……”
“那就听话。”
楚妧只能低下头,死死咬住了唇,脸颊上不一会儿就蔓上了晚霞般绯红的颜色。
祁湛低敛着眸,她娇怯的样子让他呼吸愈发沉重了,微微闭上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心里的小兽锁住。
她确实太娇小了些。
祁湛收了瓷瓶,用冷水洗了把手,眸底的欲色方才渐渐褪去。
烛火再次被他吹灭,他躺到了她身侧,把她牢牢圈在怀里,将下巴抵在她肩膀上,过了半晌,才低声在她耳边问:“还没出过王府罢?”
楚妧点了点头。
“想出去玩么?”他问。
楚妧的眼睛亮了亮:“你带我出去?”
“我明天有事。”祁湛顿了顿,嗓音略有些干涩:“先让祁沄带你出去走走吧。”
楚妧眼里的光弱了几分,似有些失落,却还是道了一声“好”。
祁湛吻了一下她的额角,轻声道:“睡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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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楚妧醒来时祁湛已经不在了。
刘嬷嬷扶她洗漱过后,刚用了早膳,祁沄就来了。
祁沄道:“今个儿天好,我想着五嫂嫁到王府后还没出去逛过,不如一起出去走走?我听说城西花农那开了几批木芙蓉,不如买上一株,种嫂嫂院前。”
楚妧知道祁湛已经提前和祁沄打过招呼,便笑着应下了,换了身素净的衣裳,与祁沄坐着马车一同去了城西。
城西是京城里最热闹的集市,除了卖花的花农,卖脂粉的铺子,还有一些耍杂的艺人和卖一些摆件的小摊。
楚妧从前就很喜欢一些精致的小摆件,一下车便在那些小摊面前转悠起来,祁沄以前都是直奔脂粉铺子去了,从未注意过这些小摊,一看之下倒也觉得新奇,花银子买了一两个小摆件,想着回去放到书桌上,倒也算是雅俗共赏了。
两人边走边聊,停在一个卖泥人的摊位前,楚妧一眼便看中了边上那只圆滚滚的不倒翁。
那不倒翁是个小姑娘的样子,头上梳着双环髻,身穿一件浅粉的襦裙,殷桃小嘴半张着,眼睛眯成一条缝,风一吹便摇晃着滚圆的身子,瞧着可爱极了。
祁沄见楚妧一直盯着看,便让身后的小厮拿了铜板想买,谁料老板丢来了两个木圈,道:“只套不卖。”
祁沄拉不下脸去套木圈,便将木圈交给了身后的小厮,小厮在府中多是做一些扫地打杂的活儿,又哪里套过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