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世云:“……”
她咬着唇跺跺脚,幽怨的看了眼苏易,当即就要往那边打架地人群里冲,却被他一手拽了回来,劝了一句:“云儿姑娘,拳脚无眼,你还是别去了吧?”
傅世云委屈道:“公子你见死不救,我只能亲自去了。”
苏易眨了眨眼,神色惊讶,这姑娘脑子没问题吧?他哪里见死不救了?这不是还没死呢吗?
不过到底心里怜惜了美人,他叹了口气,道:“既然姑娘看着心疼,要不……这样吧。”他顿了下,“姑娘在此等着,我去去就来。”
傅世云欢喜,盈盈一拜:“多谢公子!”
宋乐仪伸手抻了抻斗篷,将自己又裹紧了一点,瞪着一双漂亮的眸子看着苏易,恶声道:“你若敢对我表哥动手,我剁了你的狗爪!”
傅世云皱眉,这姑娘怎如此粗鲁。
苏易吞咽了口唾沫,温声道:“郡主放心,我只是想让这场打斗快点结束而已。”
说完,一道月白色的身影闪身到打斗的一众人群中,抬腿便朝着一个护卫的胸口踹去,直飞出数尺远。
宋乐仪:“……这样啊。”
他快点结束打斗的方式真特别。
傅世云这次完全呆住了,似乎没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有了苏易的加入,本就落了下风的傅世遥一行人此时更是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那边赵彻招招往傅世遥脸上招呼,一点情面都不留,而其余护卫则被上官晔和苏易死死的拦在了另一边,过不来。
傅世遥一边躲避,一边寻着时机反击,怒骂道:“你娘没教过你打人不打脸吗!?”
赵彻嗤笑一声,动作也缓了几分,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气得跳脚的模样,慢道:“我娘教我打人就要打脸。”
随着话音落下,他的动作又来,这次不仅招呼了他的脸,还招呼了他的右胳膊与左腿。
正是那日他们三人受伤的位置。
……
宋乐仪望着傅世云难看的脸色,蓦地笑了,声如银铃:“云儿姑娘所求,可开心?”
傅世云抬着细细手指指着宋乐仪,声音气的发颤:“你、你怎么能如此幸灾乐祸?”
“哦…我喜欢,要你管?”宋乐仪扬眉一笑,嘲讽似的瞥了一眼傅世云,抬起纤细的手指搭在唇边,扯着嗓子喊两声,“表哥,一定要把小王八打得落花流水啊!”
傅世云委屈的咬咬唇,又瞪了宋乐仪一眼,忽然朝马车那边喊了一句:“大宝!”
随着女声落下,宋乐仪浑身一僵,上辈子她第二次被狗咬,就是这只名唤大宝的狗咬的。
只见徳王府马车的车帘再次掀开,里面突然窜出来一只大黄狗,约摸小腿高,体型肥壮,汪汪直叫。
直冲着傅世云而来,将其扑了满怀,随着傅世云是的细指一指,大黄狗就瞪着一双大眼看向宋乐仪。
“表哥——”
宋乐仪惊声尖叫,赵彻闻声心间一紧,也顾不得与傅世遥纠缠了,忙朝她看来,只见其身边站着一条大黄狗,正凶狠的叫着,似要朝着她身上扑去。
赵彻眼底闪过焦急,一个抬腕便执着剑鞘将身边人打飞,拔腿朝她跑去。
上官晔也是动作一顿,当即想朝宋乐仪而去,却不想被一个护卫拦的动作稍缓,再抬眼,赵彻已然飞奔过去。
他心底微微松了口气,随即转过身,淡漠的眼底冷意更甚,抬手挥臂间的力气也重了许多。
宋乐仪见了狗,根本没了往日敏捷的反应能力,只能凭着本能扑腾,而就是这样手脚扑腾,似乎激怒了那只大黄狗,凶狠的呲牙跃身朝她扑来。
好在赵彻及时赶到,抬腿将其一脚踢飞,小腿高的大狗砸落在地,呜呜哀嚎。
而穿着斗篷的小姑娘则吓的直往他怀里钻,揪着他腰际不松手,黝黑的眼底泛起水气雾色,哆哆嗦嗦道:“有、有狗。”
赵彻安抚似的的拍了拍她的背:“没事了。”
傅世云脸色一白,忙跑着去看大狗,半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肚皮,那里方才被狠狠的踹了一脚。
每摸一下,大黄狗的哀嚎就重一分。
她细瘦的手指握成拳,扭头看向两人,小小的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心疼与怒气:“为何要下此狠手?”
赵彻没空搭理她,正哄着怀中小姑娘,而宋乐仪惊魂初定,更是无暇理她。
傅世云颇感尴尬,她捏了捏手指,眼底泛上泪花,委屈极了,这燕京是什么破地方!这些人怎么都这样!?
一会儿的功夫,苏易和上官晔已经将傅世遥和那些护卫打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趴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于是两人朝着赵彻与宋乐仪这边而来。
于此同时,宋乐仪也回过神儿来,她看着不远处泪光盈盈楚楚可怜的傅世云,顿时一抹怒意涌上心间。
又是这种!她又是这种表情!
上辈子她没这么幸运,而是被那条大黄狗直接撕咬掉了小腿上的一块肉,连着衣裙都撕扯了一小块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在一众男男女女面前,她竟然露了一小截白皙的小腿。
哪有女儿家不在意皮相,不在意名声,尽管肆意张扬如她,也不禁感到心中羞耻,而且那伤口一看便是要留疤的。
她那时气疯了,又惧又怒,也不顾腿上鲜血淋漓的疼痛,一瘸一拐的,当即拔了剑想砍了那条狗。
结果寿宁将狗护在怀里,可怜兮兮道:“夷安你这是要作甚,大宝它只是太喜欢你了,若不是你一直惊叫着扑腾,它何故咬你?”
最后,那条狗自然是好好的,她堂堂夷安郡主竟然不如寿宁养的一条狗!
不过好在天道轮回有报应,没过几日那条狗暴毙死了。
想到这里,宋乐仪嗤嘲一笑,那个时候的她确实混的连一条狗都不如。
赵彻感受到怀中人情绪不对,有些慌张,忙上下检查有没有他没注意到的伤,他的语调很轻,难得温柔:“可是受伤了?”
“没有。”宋乐仪摇着头,拉下他的手,软软一笑。
傅世云吸了吸鼻子,然而眼泪还是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她抚摸着那条大黄狗,而后缓缓站起身,走到宋乐仪面前质问:“大宝不过是喜欢你,与你玩闹而已,你半点伤都没有,可是我的大宝却奄奄一息,郡主,这就是燕京城的道理?”
“道理?玩闹?”宋乐仪冷笑一声,伸着小手去推赵彻的胸膛,赵彻嘴唇翕辟,似乎是想说什么。
罢了。
他摇头失笑,表妹岂是那种吃亏的性子?
如此想着,赵彻抬腿往旁边挪了几步,给宋乐仪让了位置,不准备插手两个小姑娘间的事情。
宋乐仪的年龄长了傅世云一年余,而傅世云又病弱,如今两人一对比,一个泪光盈盈,一个明艳含笑。
当真忍不住怜惜傅世云。
见她这幅模样,宋乐仪缓缓掀下兜帽,将整个明艳的脸蛋全露了出来。
她冷笑,紧接着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啪”的一声甚是清脆:“云儿姑娘,我的手太喜欢你的脸了,与你玩闹而已。”
傅世云猝不及防,直接被这一巴掌打懵了,捂着脸许久缓不过神儿来。这是她人生第一次被人打,还是被打了脸!
等她再回过头来,已是眼泪婆娑,好生可怜。
苏易缩了缩脖子,他忽然觉得方才那句剁了他狗爪没准是真的,等看着傅世云楚楚可怜的模样,虽生怜惜,到底没再上前。
上官晔不是个多管闲事的,美人在他眼里不过红粉骷髅,又自小见过了柳氏矫揉做作的模样,实在升不起什么怜惜。
那边傅世遥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这边,疼惜似的摸了摸傅世云的脸蛋,随后将她挡在身后。
他五官挂了菜,说不出的诡异,目光落在宋乐仪的脸上,已经带了几分阴狠:“你为何动手打我妹…丫鬟?”
“不能打吗?”
宋乐仪惊讶似地挑了挑眉:“本郡主打个丫鬟难道还用请你允准?”
随即一副了然的模样,慢条斯理的甩了甩手腕:“哦也对,打狗还要看主人。”她语气一顿,声音嘲讽,“不过你这只小王八,不够分量。”
又是小王八!
傅世遥气的嘴唇发抖,还不等他再说话,不远处有整齐的铁蹄声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一众披甲的禁军骑马而来,领首的正是从构。
他翻身下马,在赵彻面前抱拳行礼,恭敬道:“殿下,方才永安伯世子传来消息,说是有人当街行凶,欲谋杀殿下。”
赵彻闻言,挑了下眉毛,抬眸看了不远处与他六妹并肩而立的谢施一眼,忽而轻笑了笑,懒洋洋的“嗯”的一声。
他抬手指向傅世遥与傅世云:“就是他们俩。”又指了指一旁躺在地上哀嚎的护卫:“那些就是他们行凶的证据。”
“赵彻!你红口白牙胡说什么!你污蔑……”
还不等傅世遥把话说完,从构已经上前带人把给他绑了,连着傅世云一起拿着破烂布条堵了嘴。
从构动作麻利,脸上没什么表情,绑好了人后就拽着来到赵彻面前,询问道:“殿下,这二人如何处理?”
宋乐仪乐不可支,顿时心情好了,看向从构的眼神儿愈发喜欢,这位楞头青大哥可是连她和敏敏都敢绑的人,又何况一个不知道打哪来的藩王之子?
赵彻随意地摆手:“押着去大理寺吧。”又特意嘱咐了一句,“好好审问。”
从构抱拳:“是。”
于是在江宁嚣张不可一世的傅世遥,在第一次离开江宁来到燕京,就被人给了当头棒喝的教训,打得风光不再,鼻青脸肿,又灰头土脸的入了狱。
不过很快,他就被放出来了。
告状告到了成安帝面前。
*
飞霜殿。
成安帝与徳王分坐两侧,屋室内的气氛隐隐有些凝重。
“陛下,父王,你们可要为我作主。”傅世遥先是戚戚喊了一句,又对成安帝委屈道,“豫王殿下嚣张跋扈,当街行凶,罔顾臣的性命,若非臣拼命反抗,此时怕只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说着,他先指了指散乱的头发,又指了指脸上青紫,而后伸手拉扯衣领,露出那道被利刃割破、隐隐沁血作痛的皮肤,诉说凄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豫王殿下所作所为,岂非要逼臣做那不孝之子?”
徳王抬着一双锐利的眼眸,先是望着一旁病弱的小丫鬟,她苍白脸蛋上有一个殷红的巴掌印,又扭头看向自己儿子,他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顿时脸色就沉如黑云:“陛下,你要给臣一个公道。”
“公道自然是要给的。”
年轻帝王笑了笑,视线温和地扫过赵彻为首的一行七人,淡问:“子川,怎么回事?”
这话的意思便是不信傅世遥的一面之辞了。
傅轩的脸色更黑,他儿子女儿都被打成这样了!再看看他的好弟弟,好妹妹,好臣子们,一个个面色红润,身上无伤!
还用问吗!?
赵彻先是嗤了一句:“傅世遥,多大人了,还哭哭啼啼告状,丢不丢人?”
“子川!”成安帝不轻不重的斥了一声。
赵彻这才敛了嘴角讽笑,坦然道:“回禀皇兄,臣弟今日与表妹下山,路遇傅世遥仗势欺人,欲对永安伯世子谢施动手,又辱骂当朝长公主,臣弟想着他自幼长在江宁,来者即是客,想必不懂我大越律法,一开始只想言语劝言一二,谁想傅世遥性格暴躁,竟欲对臣弟动手,出于自保之意,臣弟不得不还手。”
听到“不懂大越律法”一句,傅轩的脸色又黑了一份,此话诛心!他阴狠锐利的目光扫过赵彻的脸庞,暗含杀意。
“我什么时候对你动手了!?”傅世遥气的直跳脚。
赵彻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将袖子捋上去,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臂,上面有一块青紫,约摸半个鸡蛋大,问道:“这难道不是你打的?”
傅世遥:“……”
“表哥!”宋乐仪急切的喊了一声,忙走到他旁边拉起他的胳膊,端在手上看,声音疼惜,“怎么青了这么一块,疼不疼啊?”
赵彻扯着嘴角笑了笑,皱眉:“疼。”
……
表情很到位。
宋乐仪忍着摸一摸的冲动,转过身,一双漂亮的眼眸瞪向傅世遥:“小王爷,你还敢说你没动手吗?”
说完,她举起细白的手掌:“陛下,方才表哥所说,臣女皆可作证。”
赵元敏闪了闪琥珀色的眼眸,小小的上前一步,咬着唇委屈道:“臣妹也可作证,小王爷嘲笑臣妹是胡姬之女。”她想了想,又小声补充了一句,“样貌怪异,辱了他的眼。”
“你…”傅世遥话未说出口,又被一身紫衣的谢施打断。
他慢吞吞地走到人前,缓缓道:“臣今日马车与小王爷马车相撞,本想下车赔礼,和平解决,不想小王爷先是叫臣滚下来,不依不饶,命其护卫对臣动手,说是生死不论。”
傅世遥:“……你还骂了我小兔子崽子呢!?”
谢施淡淡抬眼:“骂的不是你。”
上官晔也上前一步,淡道:“回禀陛下,小王爷纵狗行凶,险些伤了夷安郡主的性命。”
闻言,傅世云脸色又白了几分,她的大宝还躺在那里,不知道怎么样了。
“纵狗行凶?”成安帝重复了一遍,笑着对德王道:“我这夷安表妹,最怕狗了,母后因此下令,宫内不许养狗。”声音和打趣似的。
然而德王却无暇回应,他的视线落在上官晔身上,看着已经快要长的清俊少年,缓缓扫过那张和记忆中的面容过分相似的脸庞,本就沉沉脸色倏地变得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