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感觉老是有个什么在动来动去。
陶晗本来只是皱皱眉头,打算继续睡下去的,奈何那动静实在实越来越大了。
陈简的死结也正解到关键节头,脸上表情有些狰狞,一时间忘了要轻手轻脚。
陶晗终于受不了,醒了。
陈简的死结终于解成功了。
嗖的一下,顺畅无比,陶晗的被缠住的头发散开,陈简的外套拉链一滑到底。
他笑着低头,却突然对上陶晗震惊的眼眸。
陶晗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没盖被子,头发凌乱。
陈简也在床上,姿势近乎于把她压在身下,拧笑着拉开了自己衣服的拉链。
两人四目相对。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直到被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
接着便是一声肉体触地的闷响。
陈简被陶晗踹到了床下。
****
陈简快有一个星期没有见到陶晗了。
无论他怎么解释,吃到的全是闭门羹。
“呵呵,原来是我看错你了。本来以为你人挺老实,没那么多歪心思,却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渣,败类!”——这是陶晗最后对他说过的话。
然后她就摔门跑了,留下陈简还呆在原地,愣愣地没反应过来。
陈简低头看看自己敞开的外套,拉链已经坏了,上面还缠着她的一根头发。
陈简迷惘。
陶晗,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可惜他已经完美错过了最佳解释时机,陶晗已经不给机会了。
陈简整个人都恹恹的,索性化悲痛为动力,一头扎到了各个公式定理里。
理学院研究所,横跨大西洋归国的向清向院长,对着稿纸上过程流利思路清晰的演算满意地点头。
他果真没看错人。
向院长笑眯眯地问旁边的付启志:“听说你一开始还没把这孩子从西省带来,后来是怎么来了的?”
那是一桩罪恶的使用了美人计的金钱交易。
付启志当然不可能把实话说出来,嘿嘿笑着说:“哪有哪有,只是开始的时候沟通上有点误会,后来说开了不就一切都好了嘛,你说是吧陈简?”
“啊?”陈简有些走神,看到付启志正在朝她使眼色,点点头,“嗯,是。”
向清又问了几个学术上的问题。
陈简答得有些磕磕巴巴,但是整体来算回答得不错,只是袖管下少年捏紧了拳头,暴露了他的紧张。
向清跟陈简是老乡,他看着眼前打扮淳朴的少年,忽然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也是他这般大的年纪,那时候刚恢复高考不久,他一个人背井离乡到了B市上学,扎在城里人堆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他记得自己当年还暗恋过班上的一个女同学,女同学是土生土长的b市人,长得很漂亮,穿百货商场的美国制造的白色连衣裙,踩着最流行的羊皮小皮鞋,吧嗒吧嗒地脚步声踩在他们那些青春期男孩子的心尖尖上。
向清记得自己暗恋过那个女孩子好长一段时间,却总是自卑自己的出身,自卑同学们用英文高谈阔论的时候他只能缩在一边默默不语,自卑她穿着小洋群,他却穿着打着补丁的衬衫,后来那个女孩子跟当时的t大的学生会会长在一起了,两人毕业后就出了国,向清便再也没了关于她的消息。
向清颇为感慨地叹了一口气,看到陈简袖管下捏紧的拳头,笑了笑,又问道:“来这里过得还习惯吗?”
陈简本来以为向清还要出问题考他,没想到是关心起了他的生活,答道:“还行,谢谢向院长。”
向清又问:“生活费什么的够花吗?不够可以跟我说,学校奖助学金很多,不过这些都是小头,能参加竞赛的话奖金更多。”
“竞赛?”陈简不解。
向清喝了一口茶,看向旁边付启志:“你没跟他说过吗?”
付启志面有难色:“不好意思院长,这孩子是挺聪明的,可是真要去竞赛的话未必……”
……
陈简出办公室的时候晕晕乎乎的。
他理了理思绪,大概内容就是向清告诉他说学的好就可以去参加竞赛,他提前把他从西省带过来就是不想让他再在当地的教育下错过机会,陈简十七岁,正是参加竞赛的年纪,如果能取得成绩的话,竞赛委员会,政府和学校会给到奖金。
依以往的例子来看奖金数目不小。
陈简听着付启志报出来的数字,想起了陶晗被卖掉的那把琴。
等陈简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Mix的玻璃门前了。
“嘿,你又来啦。”站在门口的服务生认出了陈简,用眼睛示意了一下里面,“老板娘今天晚上唱,陶晗晚上上班。”
“哦。”陈简点点头。
服务生好奇地问道:“你跟陶晗是不是吵架了?这几天她好像都没有理过你。”
不是好几天,是六天零十一个小时了。
陈简挫败地耷拉这头,进门找了个地方坐下,点了一杯鲜榨橙汁。
不理他,那他来看她弹琴还不行吗?
来送橙汁的是上回的苹果脸服务生,陈简认出她了,赶紧问:“请问你知道陶晗来了没有,现在在哪里吗?”
他思来想去还是想进里面去找她。
陈简可以忍受陶晗骂他打他,但忍受不了陶晗不理他。
他看了书,说自己这样的心理学名上叫做“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受虐狂)。
“后面乐器室练琴呢。”苹果脸服务生随口说道。
“那我去找她。”陈简站起身来往后台走。
苹果脸服务生收起餐盘,正想感叹感叹这傻小子还真是痴情,然似乎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赶紧叫住前面的陈简:“诶你等等!”
“怎么了?”陈简转过身来。
苹果脸服务生抱着餐盘:“你现在先别进去。”
陈简:“为什么啊?”
苹果脸服务生挠着头使劲找理由:“因为……因为我们的后台不让外人进去。”
陈简斜眼:“可是我以前明明老进去。”
苹果脸服务生跺脚:“你这家伙怎么这么事儿,我说不让你进去就不让你进去,这是为你好,知不知道?”
此话一听,本来只是想要去后台找陶晗的陈简,这回非要去后台了。
陈简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的歌声。
调子很动听,是最近刚在网上火起来的那几首民谣,伴着吉他。
陈简微微皱眉。
肯定不是卢钰,这里面唱歌的人是个男人,那么这个吉他声呢,是陶晗吗?
陈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抖,他不由地放轻脚步声,悄悄凑到乐器房门口。
门是虚掩着的,陈简透过门缝,隐约看清了里面。
陶晗坐在凳子上,对着谱子低头弹吉他,她今天把长发全都扎在了脑后,愈发显得脸不过巴掌大,漂亮极了。
陈简往旁边挪了挪,看清了旁边那个唱歌的人。
那人一身米色的休闲装扮,衣服线条裁剪流利,是商场橱窗里摆出来的最流行款。
他正对着谱子唱歌,不时用脚打着节拍。
唱到一半,陶晗似乎有一个节点一直弹不好卡住了,那人放下手中的谱子,坐到陶晗身边:“我教你。”
“好”陶晗点头。
陈简瞳孔骤然缩小。
他失魂落魄地转身。
练习室里。
向思年拿着吉他示范了两次,把吉他还给陶晗:“会了吗?多练练,你手太小了,按弦的跨度小。”
陶晗对着今天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向思年轻轻道了声谢。
这个向思年,好好的地下乐队不搞,这几天竟然良心发现跑到Mix来驻唱。
卢钰刚走了一个驻唱歌手,说是参加xx好声音选秀去了,正愁,结果向思年就自动顶上来了。
向思年才刚在这儿唱了两场,店里的女客人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
风头甚至盖过了老板娘,女客人强烈要求这个新来的歌手常驻Mix。
不过这小子在Mix唱歌有一个要求,他要找个人给他弹吉他伴奏。
“你特么自己不是会弹的吗?”卢钰无语,口头抱怨着,但还是把陶晗给派了过去。
于是陶晗这几天的工作从陪卢钰练歌变成了陪向思年练歌。
向思年练完了歌,从角落的巷子里抽出两瓶维生素水,一瓶扔给了陶晗,一瓶自己拧开喝了一口。
陶晗握着水,用力拧了一下。
没拧开。
于是她把手缩到袖管里,用袖子包住瓶盖,龇牙咧嘴地使劲拧了一下。
还是没拧开。
“我来。”向思年把水从陶晗手中抽走,捏着瓶盖轻轻一拧,开了。
他把拧开了瓶盖的水递给陶晗:“不用谢我。”
陶晗:“……”
都好几天了,还是用这个冷傲的样子对他,向思年舌尖抵了抵左颊,有点不爽。
他自忖是个外表优越的男人,很少有异性对他这么冷淡过,难不成他还比不上那天追到医院急诊的那个土里土气的爱因斯坦小卷毛?
向思年觉得自己必须得采取点行动了,他一手靠着墙,堵在想要出去的陶晗面前,说:“我觉得我们真的配合得很好,我乐队弟弟都没有你跟我配合得那么默契。”
“你看今天我们的衣服,多配套。”
陶晗今天也穿的是浅色,乳白色卫衣外面搭了一件浅蓝的牛仔外套。
“我有东西忘拿了。”陶晗不准备跟堵在他面前的向思年抢路,背着吉他,干脆利落地转过身。
“嗷!”
背后传来一声痛呼。
向思年捂着下巴飚眼泪。
陶晗转身的时候背上吉他的琴头刚好撞上他的下巴。
陶晗噗嗤笑出声来。
向思年眼泪飙得更凶了。
这竟然是陶晗这几天对她的第一个笑脸〒〒
**
于是今天Mix的客人发现,那个新来的唱歌的小帅哥下巴上多了一块创可贴。
啧。
仿佛更性感了。
陈简坐在长吧台的某个最角落里,有些落寞看着台上的两人。
向思年一唱起歌来便如同练武之人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面深情地唱着,一面还不忘向台下的客人抛个眼。
客人们很买账,酒水点了一拨接一拨。
陶晗坐在他身后,每到换歌时向思年便会回头跟陶晗确认,两人相对着点点头,开始切进下一首歌。
陈简灌了一口酒。
妈呀,好辣。
陈简苦着脸咽下去了一半,还有一半实在没忍住,吐了出来。
“小伙子,你也心里难过啊。”
陈简正拿纸巾擦着吧台上他洒出来的酒渍,听到有人在跟他说话,偏头,看到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
陈简郁闷地点头。
“情伤?”中年男人又问。
陈简再次郁闷地点头。
他指指台上的向思年:“大叔你看看他,你说是他长得帅,还是我长得帅?”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抬头看看天花板:“嗯,今天晚上天气不错。”
陈简:“……”
他心里冒着酸涩,忍不住再灌了一口酒,然后强忍着辣把酒喝了下去:“不就是衣裳好看点,会打扮一点洋气一点,有什么了不起。”
“对,男人嘛,看的是内涵。”中年男人附和着,他搂着陈简的肩,“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喝酒吗?”
陈简:“为什么?”
两个落寞的陌生男人,在这酒吧里偶然坐在了一起,心里都突然升起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中年男人一口干了他面前的威士忌:“反正过了今晚谁也不认识谁,我也不怕你笑话,老子在外面挣钱打拼,赚钱养媳妇,可我媳妇她他妈的竟然……竟然……”
中年男人捂着脸:“竟然趁我不在,在家里养小白脸呀。”
“还被我捉奸在床,你说我这是,唉~”
酒吧换着灯光,陈简隐隐约约看到有一束绿光照在中年男的头上。
陈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表同情,抚慰着拍了拍男人后背。
中年男打着酒嗝:“嗝,小兄弟,我告诉你,女人,你就不能一味地顺着她。”
“为什么?”陈简不明所以。
“否则你就看看我!”中年男人拍着自己胸膛,“我对我媳妇,那是够好了吧,从结婚到现在,千依百顺,她说东我不往西,她说杀鸭我不敢碰鸡,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是结果呢,呵呵……”
“结果怎么样?”陈简追问。
中年男人都快带了哭腔:“结果她被我逮到养小白脸,不但不悔改还骂我,说我一个大男人事事都顺着她没点出息,她是女人,要的是能征服她的男人。”
“合着这么些年,我事事顺着她宠着她,还做错了。”中年男人终于忍不住了,趴在吧台上嚎啕大哭。
他哭了两声,突然又抬起头来,直接要了一瓶威士忌,仰头闷。
“你也干啊!”中年男人跟陈简碰杯。
陈简跟着喝了几口,他没怎么喝过酒,不一会儿后脸颊上就已经泛起了微醉的酡红。
中年男人一边喝酒一边嚎啕地哭,诉说着这些年来的艰辛和无助。
不能老顺着,偶尔,偶尔要征服。
陈简提炼出了中年男人的中心思想。
另一边,向思年一连唱了好几首,终于在客人们“再来一首”的呼唤中下了台。
陶晗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向思年突然拎着钥匙出现在她面前:“我送你回去吧。都这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