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几人商量得差不多了,几个小的那边也讨论出结果来了,石头拿了张纸出来给自家爸妈和奶奶看,梁佩君打眼一看,这东西熟啊,这不是更具化一些的值日表嘛,大孙子这是拿出在学校当班长的架势来了。
这张值日表里,几个小的各自负责家里哪些活计,在什么时候该完成什么事,一项一项列得非常清楚。
洗碗这活儿石头和月月兄妹俩一人一天轮值,扫地也是,收拾玩具兄妹四人各管各的,擦桌子西瓜和橙橙一人一天,这一条比较形象,擦桌子几个字边上画了张小桌子,执行人画了一个西瓜一个橙,显然是为了照顾还不认得几个字的两小只。
前几条是家务活分配,后边还有教两小的认字、背诗、画画,给两个小的讲故事,小老师这活儿也是石头和月月兄妹俩分了。
月月对于自己和哥哥能干这么多活很自豪,指了指那份值日表很是豪迈的说:“妈妈,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我们没想到的,可以再添进去。”
沈瑶失笑,真要能照这个表格执行的话,这可把她的活分担了十之六七:“够了,你们能做这么多已经很棒了,帮了妈妈非常大的忙。”
贺时也说,既然定了计划出来,那就要执行到位才行。
兄妹俩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执行到底,小的那两个领了擦桌子任务的也有样学样表示一定能做好,兄妹四个一本正经找了胶水把那张值日表贴在了客厅醒目的位置上。
第二天一个早,沈瑶出门买菜回来,就看到贺时正在教四个娃叠被子,把菜放进厨房里的时候,正在做早餐的梁佩君笑:“小丫头特别积极,一个早已经把地扫好,说是昨天排的值日表里漏了叠被子,刚才拿笔加上去了,监督着兄弟几个自己叠被子。”
沈瑶听得笑了起来,有心想看看家里这几个能坚持几天,结果才吃完早饭没多久,小丫头跟妈妈申请买布料了。
沈瑶问干什么用的,她说得给自己和石头做条小围裙,这准备还挺全面,沈瑶应了下来,正好还要出去打电话,索性把小丫头一起带上。
母女俩先去的邮电局,电话通了后月月少不得先聊上几分钟,跟外公说深圳什么模样,没有北京家里的房子大,不过妈妈给做了特别漂亮的床,又说她能帮着妈妈做哪些事了,得了沈国忠好一通夸。
电话递到沈瑶手上的时候,沈国忠问了问情况,沈瑶辞了大学老师的工作这事之前在北京就打电话和他说过的,现在免不了担心女儿的情况,沈瑶说了开家具厂的打算,也把自己想找个合伙人的想法跟沈国忠说了。
贺时料得不差,沈国忠对于到深圳闯一闯还真的感兴趣,沈家有原先贺时给买的电视机和收音机,收到消息比乡里其它人都要快,上边政策才出来,他昨天广播里就听到了。
要说他自己,这会儿可到不了深圳,边防管得很严,不是谁都能过去的。所以听到试办出口特区的时候沈国忠并没有多想,哪怕知道女婿调到了深圳任了副市长,他也没多想什么,至少没把这事跟他自己联系到一起去,可现在女儿打电话回来说她想办厂,还需要合伙人,并且向他抛了橄榄枝。
沈国忠心动吗?心动啊。
并不是梁佩君想的那样,为了帮女儿不会拒绝,而是他血液里就有对经商的渴望,这些年偷偷摸摸做黑市生意,沈国忠那是尝足了甜头,别看沈家不起眼,五六年下来,实打实的万元户了。
这时候你告诉他不用偷偷摸摸提心吊胆的做了,可以光明正大做生意,沈瑶还没提给他想好的后路呢,沈国忠已经准备应下来了。
只是他在办公室不好说这个,让沈瑶下午五点往食品厂打电话,他提前点回市里候着电话去。
沈瑶只听她爸说话的那股子兴奋劲儿就明白他的想法了,挂了电话带着月月去买了块蓝白格子布料才回了家。
小围裙月月自己动手做,小丫头现在做针线很有一手,沈瑶也不怕她做坏了布料,她到三楼找了傅家大嫂,跟她学说广东话。
傅主任媳妇乐得跟副市长夫人搞好关系,教起来尽心尽力,从日常用语开始,一教就是一上午,末了让沈瑶没事就找她学,左右她天天都闲着。
沈瑶谢过她,下午再去的时候带了几封自家做的点心过去,把傅家大嫂喜得眉开眼笑,直说沈瑶太客气,推了几回后沈瑶坚持留下她才收了。
傅大嫂高兴的不是得了几封点心的事,而是觉得自己这算实实在在跟沈瑶有了点交情了。
沈瑶下午在傅家呆了一个多小时就回了自己家,算着时间,四点四十出门去邮电局,往江市食品厂那头打了个电话。
沈国忠早在那候着了,父女俩这回聊了十来分钟,沈国忠已经跟王云芝商量过了,想试试,听沈瑶说了贺时建议他先请个半年的假,以探亲养病的名义到深圳去,就更没了后顾之忧。
回去跟王云芝一商量,夫妻俩总不能全扔下工作,沈国忠出去拼一拼,王云芝先在食品厂这边做着,特区那边真有发展,那时候再让王云芝也提前办个退休跟他到深圳去。
七月下旬,沈国忠提着行李到了深圳,贺时去接回来的,沈国忠抱着外孙外孙女说了会儿话,就让几个小的领着他去看两层床。
沈瑶在电话里也说了,想开家具厂主要还是因为给几个孩子做的这床她自己觉得有市场,等看了那床以后,沈国忠也觉得这厂子能办。
梁佩君做了一大桌子菜给他接风,晚上吃过饭后大家坐在一块商量了一下关于工厂的筹备事宜,沈国忠这一回是带着折子来的,这些年存的钱除了给家里留开两千,其它九千多都叫他带了过来。
梁佩君看着那折子上的数目傻了眼,自家这亲家,这不声不响的在镇里当个小干部,结果当干部不是主业啊,黑市里居然赚下这么大的家底来了,这才信了儿子的话,亲家公是真适合做生意。
沈瑶手上能动用的资金两千五百多,原本准备托留在北京的公公把她存在家里的那些小黄鱼都变了现,凑个五千块钱,这下倒是不用了,父女俩的钱凑一凑都一万多了,先期其实也不用这么大的投资,商量好了一人投个两千五,五千块钱办这个厂子试试水。
合伙人是自己爸爸,跟和外人合伙自然不一样,原本准备自己负责的销售也都交给了她爸,沈瑶也没要五成的份子,直言她没太多时间在工厂的管理上,只要家具厂四成的份子。
沈国忠一听,觉得自己占便宜了,给贺时劝住,说:“瑶瑶原本打算做的是护肤品,做家具也是机缘巧合下临时起意的,厂子的管理还得靠爸您做主力,我觉得这样分成很合适。”
合伙人和资金都到位了,再就是市场调查和工厂选址的事了,这个沈国忠还得先去跑几天,这边他人生地不熟的,沈瑶把孩子托给自家婆婆照看着,说好之后几天和他一起。
沈国忠一路坐火车过来,路上近二十小时呢,事情谈完沈瑶就让他早些休息,让他跟贺时住主卧,她到次卧和孩子们住。
沈国忠哪里会住到主卧去啊,直接一摆手,“没那么讲究,给我个枕头和毯子,我就在客厅沙发上睡就成,也用不了多少天,等厂子办下来我住厂里就成。”
劝也劝不住,沈瑶只得去给自家老爸抱了枕头毯子出来,次日一早父女俩吃过早饭就出门转悠去了,主要看本市的几家木器厂以及了解一些销售渠道的情况,这些沈瑶前期已经做过功课,带着沈国忠去转悠也是熟门熟路的。
厂房的选址,傅主任这本地人帮着提供了几处地方作参谋,盖新厂房费时费钱先不考虑,市里和他老家那处镇子上各有一处能租凭下来的房子,市区那一处租金贵些,关键是场地不够大,最后租了镇上的。
说是镇上,离市区也很近,且那房子处的位置交通便利,家具运输并不成问题。
月末,沈瑶的厂子办了起来,因着沈国忠人还在体制内呢,一应手续是以她的名义去办理的,厂名取的安华。
安华家具厂明面上属于沈瑶,父女俩的分成只是私下协议,不是外人,沈国忠也不觉得还需要防着自家闺女,说白了,就是把这些都给沈瑶他这当爸的也乐意,哪里会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厂子有了,自然就是招工,沈瑶先想到的就是给自家做过家具的郭师傅,正好厂子也是办在郭师傅家所在的小镇上,沈瑶带着沈国忠找到郭家的时候,说服郭师傅到厂里上班并没有什么困难。
郭师傅说白了,是个农民,打家具也是交到乡公社换几个工分,能成为工人在农民看来是天大的喜事,加之沈瑶给的待遇比照国营工厂分级给的,郭家人那是一万个乐意。
不止郭师傅,他们木匠也有自己的小圈子,后边几天郭师傅带着沈国忠和沈瑶镇里村里跑了一大圈,帮着给厂里招到了七个木工师傅,其中三个普通话也能说,倒是省了沈瑶这个只学会半吊子广东话的翻译跟着跑了。
第178章
安华家具厂开起来,七个工人自然满足不了生产需求,沈国忠带了个会普通话能给他充当翻译的工人往周边两个镇也转了几天,又招到了四十多人。
厂子开起来的前期安华只有五十多个工人,因人手不算充足一开始主打生产系列两层床、各种不同型号儿童床。
沈国忠同样不懂木匠活,可是他笼络人心是把好手,十几年的生产队长和乡干部那可不是白当的,再有贺时这副市长的背景,工厂里的工人还真没谁因为老板是外地人而翻什么浪。
沈国忠提了几个手艺好处事正的匠人做了小组长,一人管个十人小组,第一个月各小组会综合比拼质量和产量,赢的那一组工人是额外有奖金的,所以不用他自己全天盯着,工人们也是干得热火朝天。
他自己则是腾出了更多时间跑销售去了,头一遭跑销售,傅主任帮着介绍了几个点,加上沈国忠自己谈的,八月初,厂子里第一批出产出来的床很快陈列进了卖场,安华家具厂开局势头非常好。
而沈瑶这边见厂子里稳了下来,和贺时商量了一下,趁着周末贺时不用上班的功夫夫妻俩买了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去了一趟广州,探望受伤住院的方远。
这时候方远其实已经大好了,顶多再有十天半个月就能出院,方家夫妇之前听王巧珍提过贺时夫妻俩就在深圳,三个男人谈了谈部队的形势以及特区这边的发展情况,男人谈家国大事,女人在一处聊的就是生活了。
王巧珍现如今和方家夫妇一齐住在军区招待所,沈瑶瞧着她和萧明兰在一块俨然已经有了些像婆媳一样的默契了,相处得非常和谐,萧明兰也直言,等这次回北京后就会去一趟江市,两家选个日子让方远和王巧珍把婚结了,还道:“到时候定了日子通知你们,能回来的话务必回来喝一杯喜酒。”
王巧珍结婚,沈瑶是肯定会到的,因贺时的级别,家里暂时没有装电话,把贺时办公室电话留给了萧明兰,请她到时候务必通知一声,贺时工作忙未必走得开,她是肯定要回去参加婚礼的。
三人聊着,萧明兰问起沈瑶在这边的情况,是不是另外安排了工作还是怎样,沈瑶说刚开了一家家具厂,也说到了她爸沈国忠现在打理厂子的生意。
对于做生意,王巧珍是好奇的,早些年她也混迹黑市,说起来她之所以能拿下读大学的名额,还是沈瑶这个表妹教她加工各种酱鱼的方子在黑市赚了一大笔钱换来的。
那时候是冒着被抓被斗的风险去搏钱搏前程,几年过去了,现在经商已经可以明正言顺了,哪怕只是局限在两个出口特区,但是这个口子开了,全面开放还会远吗?
王巧珍虽说在大学里教书,可是对于新事物还是很感兴趣的,听沈瑶说开了厂子,直说很想去看看,沈瑶笑着邀请:“等方远出院了,不如先到深圳玩两天再回北京,我妈这次也想过来看方远的,只是家里孩子没人照看,实在腾不开身,萧姨您过去正好还能跟我妈见个面,表姐到时候也可以到家具厂看看。”
旁边和贺时说话的方远听了,笑道:“这个挺好,我在医院里躺得骨头都要生锈了,临走的时候去特区看一看再回北京不错。”
萧明兰看他一眼,知道这是为了王巧珍呢,不过也没什么,人在广州确实该到深圳那边走走,认一认贺家的门,贺家这一代也起来了,马上两家又成姻亲关系,多走动没错。
说起来,王巧珍这个儿媳妇有贺家这样一门亲,萧明兰还是挺高兴的,政界的人脉他们方家还是空白的,贺时这样年轻做到了一市的副市长,以后的前程自不用说。
方家夫妇可没有T县那帮人的想法,觉得深圳只是个弹丸小市,高层这样重视的地方,走在改革前沿的城市,只要做起来了未来的发展不可估量,还不知道贺时以后能走得多高呢。
沈瑶和贺时中午留在这边吃了顿饭,方远这个病号换了衣服跟着一起去的,因着次日还要上班,夫妻俩也没有久留,当天下午就坐车回了深圳。
七月一号来的深圳,在这边也呆了一个月出头,还别说,家里几人都适应得挺好,石头和月月这四个小的跟邻居家的孩子玩得到一处去,小孩子学习语言最快,兄妹几个白天学的东西晚上能嘚嘚瑟瑟教自家奶奶和爸爸妈妈了,尤其是月月,本来就是只小话唠,广东话学得比沈瑶这个一天花几小时认真练的都遛。
沈瑶和贺时都乐得他们能早些融入这个城市,毕竟九月一开学,学校里的同学老师大部分都是本地人。
几人中,唯有梁佩君学说广东话最困难,怎么说呢,梁女士其实能听懂一部分了,可你让她开口吧她觉得可羞耻了。
不知道是月月说这话这样,还是别人也这个样,总觉得吧有些话说起来那尾音像带着小钩子,反正她一把年纪了,是张不了那个嘴,偶尔她要出去买个什么东西的话,那得牵上小月月当小翻译才行。
八月中旬,沈瑶和梁佩君带着几个孩子出去买毛线和布料,来的时候四个孩子加她自己的行李实在太多,秋季的衣裳只带了几件单薄的,这时候是还热,可是十月份天就该凉了,一家子的秋衣要准备起来那也是项大工程。
转的时候就能看到家具区自家厂里的各款床摆在醒目的位置上,一对中年夫妻正在看,那一张床,沈瑶是看着它被卖出去的。
傍晚沈国忠来家里,正好跟沈瑶说起安华两层床的情况,销量非常不错,一张床在门市卖一百二十多块钱,这价格和一面带镜大衣橱相当了,比普通的两层铁架子床贵三倍,但是架不住这床做得好看又实用,这时候很多家庭又普遍生得多,虽说深圳这边大部分人家不富裕,可生活条件好点的人家还是买账的。
铺了五个销售点,头十天卖出了36张床,就这么十天,营业额将近四千五,扣除各项成本和给销售点的利润,厂子里净赚一千五百块,当时投进这厂里的钱也不过就是五千块,沈国忠想都没想到十天就让他赚回了一千五,这么一笔钱,他在黑市要忙活一整年才能赚到。
这也意味着,保持住这势头,只消一个多月他们投进去的本钱就能回来了。这赚钱速度,不止沈国忠觉得热血,连梁佩君这个体制里呆了一辈子的都觉得震撼,做生意也太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