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你姐最近做点心了吗”
沈刚现在对贺时比对老师都敬重,听他问点心连忙说:“贺大哥你想吃点心吗我姐昨晚做了板栗饼,我回家给你拿啊。”
说完就要回去拿。
贺时听着沈瑶做了点心,心里就是一咯噔,问:“你姐今天在家吗?”
沈刚摇了摇头,“我爸带我姐去市里了。”
投机倒把被发现后果太严重,所以哪怕和贺时亲近,哪怕贺时帮着他们家卖过点心,怕隔墙有耳,实话沈刚也不敢挂在嘴上说,只拿了家里对外的说辞。
贺时一听就明白了,三天没见到沈瑶,再听到这样一个消息,一时只觉得心里闷得难受。说好了有东西就交给他帮着卖呢,结果不声不响就自己去了,莫名就有一种不被沈瑶信任的感觉,心里生出几分沮丧。
市人民医院,沈国忠找了座位让沈瑶坐着,准备自己背着装了板栗饼的布袋子去黑市,交待沈瑶道:“那地方离这里不远,你一个女孩子别过去,就在这坐着等我,我半小时左右就回来一趟,你怕不怕?”
哪怕沈瑶之前已经能独自来市里,在沈国忠心里她也是娇弱需要被保护的,沈瑶应了说哪里都不去,他才五步一回头走了。
沈国忠一走,她也没有当真老实的坐在那里不动了,对这个世界的医馆还是好奇,四处走动着看新鲜。
邢伟接了她妈的电话来医院拿点药给军分区一个老领导送过去,进了大厅不多久就看到个眼熟的姑娘,等看清那姑娘侧脸,他惊讶上前叫了人。“那个,你是贺时的朋友,对吧?”
沈瑶侧头就对上一张喜庆的圆脸,买她板栗饼的大主顾,邢伟。
邢伟笑着问:“你还记得我吗?”
让她赚了第一笔钱的人,沈瑶怎么能不记得,她笑了笑,说:“记得的,邢伟。”
邢伟听她连他名字都知道,登时乐了,四下看了看并没有见到贺时,问:“你怎么在这里?人不舒服吗?”
沈瑶摇头,说只是在等人。
邢伟见她没提贺时,当她是有亲人来看病,笑着说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找内科刘主任,“那是我妈,你只说是我的朋友就行,要看哪个科室的医生让她带着你们去,有熟人医生会上心很多。”
沈瑶不是真来看病的,哪里用得着,不过邢伟是一番好意,她礼貌的道了声谢,邢伟这才走了。
走廊尽头,邢伟口中的刘主任手抄在白大褂口袋里看了邢伟有一会儿了,见他过来,笑着问:“哪认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你这是开窍了要赶在你哥前边找个媳妇回来?”
邢伟叫他妈那口不择言的劲儿给吓得,这要叫贺时听到还了得,连连道:“妈,这个不能瞎说,人是贺时的,朋友。”
差点就说是贺时的对象了,照他妈跟贺时妈那关系,她这会儿知道了,不出一小时贺时他妈就该接到消息了。
知子莫若母,刘菁对自己儿子的性格还是很了解的,邢伟话里只是顿了那么一瞬,她就挑了挑眉,远远的又看了沈瑶一眼,笑着把早就准备好的几瓶药递给邢伟,说:“用法用量盒子上都写了,麻利点儿给你江爷爷送过去。
等邢伟走了,她回办公室就把电话拨号转接到了北京军医院,等那边接通了她就笑:“梁佩君,我刘菁,有个好消息想不想听。”
梁佩君不用听都知道这好消息一准跟贺时有关,笑着让她别卖关子。
刘菁笑道:“成,不吊你胃口,我跟你说,你家贺时可能找对象了,我远远看了,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
“我家贺时?你确定没弄错,那小子对小姑娘不开窍啊。”
贺时怎么个性子,梁佩君这当妈的能不知道,你要给他一把枪让他装卸他看一遍就会,你说处对象,他跟天生少根筋似的,看到女孩子只会嫌麻烦。
想到刘菁这会儿该是在医院,她心里突了一下,在医院看到贺时的对象,别是弄出人命来了吧,不怪她紧张,北京那边风气要开放很多,她在医院没少看到年轻女孩子做手术,医生的职业病,自然而然往那方面做了联系,她问刘菁:“你在哪看到我家贺时啊?”
刘菁也是医生,还能不知道她紧张什么啊,噗一声笑了出来。
“别紧张,我在医院就看到那姑娘了,我家邢伟正好过来帮我跑个腿,跟那姑娘打招呼叫我听见了,我听他话音不对,这姑娘现在不是你家贺时对象,十有八九也快发展成了,干嘛,我以为你听着高兴呢。”
别人家儿子十八岁,当妈的未见得盼着儿子处对象结婚,梁佩君不一样,贺正如果没牺牲,这会儿该有二十四岁了,原该结婚抱上孩子的年纪,现在人没了,刘菁知道,梁佩君对贺时早谈对象早结婚是不抵触的,甚至喜闻乐见,巴不得有个女孩子能绑住贺时,让他别成天惦记着进部队,所以她才八卦兮兮打电话跟她报信儿。
果然,梁佩君听了就开始打听起那姑娘年龄相貌来了,刘菁笑,说:“我哪里晓得,我家邢伟你不是不知道,跟你家贺时那是穿一条裤子的,指望我从他那里套话出来啊,你还不如自己找贺时问呢。”
满心认为天高皇帝远的贺时,还不知道他那点事机缘巧合叫人八到他妈跟前去了,他焦着心等了一天,天擦黑才把沈瑶给盼了回来,奈何在沈家人的眼皮子底下什么都问不了,就这连说句话都没机会,照这进度发展下去,他什么时候才能让小丫头开窍啊。
以教沈刚军体拳的名义,晚饭后硬是在沈家院外磨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八点了,再不好赖着了才放了沈刚回家。
他回住处也不进自己屋里,而是找徐向东讨主意去。
“东子,你教的那些招没用,我连和她搭句话都难,那些招没法施展,你给我想想辙,怎么不惊动别人,又能理所当然的跟她搭上话?”
徐向东接触的都是些什么样的姑娘多啊,比较玩得开的,换句话说也都是比较好搭上的姑娘,他也没见过沈瑶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啊,更何况沈家有什么大门二门啊,就那么个小破院儿,这都是沈家人给惯的,农闲了家里的活都被王云芝和沈刚包圆了,手指头都不用沈瑶动一动,也不怪知青院里那帮女知青眼睛红得一个个乌眼鸡似的。
但难得有贺时向他求教的时候,他不能说他也没辙不是,故作高深拍了拍贺时的肩膀装高深:“兄弟,追女孩子得自己主动啊,你顾虑那么多好难成事,你要记住啊,脸皮得厚、脑子得活,有条件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你得自己创造条件,懂吗?”
贺时在屋里来回转悠,没条件创造条件,创造条件。
他转着转着,视线落到了自己脚上,眼睛忽然一亮,翻了徐向东抽屉里的剪刀,脱下一只皮鞋拿在手上就撬。
徐向东看得傻眼,“靠,贺时,你特么个败家玩意儿,牛皮鞋啊!!!!”
贺时看也没看他,说了句:“不是你说的要创造条件?”
拿着那鞋子研究,仔细的在鞋面和鞋底贴合处一点点撬,这牛皮鞋质量忒好,穿十年都未必能坏,要撬得像自然脱胶不留痕迹有点困难。
徐向东看得直抽抽,“我叫你这样创造条件了?”
贺时不以为耻,觉得自己主意还挺正的,咧着嘴笑:“没比这个合适的了,你忘了我给过她三张鞋票了?现在我没鞋穿了,她总该帮我做一双了吧。”
第32章 脸红
他捣鼓了几下,看着那只皮鞋的鞋头裂了三寸来宽,放下剪刀套上鞋走了几步。
“差不多了,还不能马上报废,明天早上还得再撑两小时才成。”
次日一早,他拎了沈刚训练,掐着村子里大部分人都上工了的点陪着沈刚跑步,跑到离沈家不远的地方,他昨夜里费心收拾过的鞋子不负他所望的废了。
沈瑶在房间里看书呢,就听得院子里传来啪嗒啪嗒不甚协调的脚步声,她走出房间,看到沈刚小跑进爸妈房里,不一会儿拎了一双她爸的布鞋往院子跑。
“贺大哥,你先穿我爸的鞋。”
沈瑶跟到堂屋门口,看到贺时坐在一张凳子上正换鞋,沈瑶视线落在他脚上,黑色的皮鞋前半截脱胶了,动作间还能看到他穿着白袜的脚,沈国忠的鞋他穿着并不合脚,贺时垂了眼掩去眼里的笑意,觉得老天都在帮他。
他趿着布鞋坐在那里,覤沈瑶一眼,心里雀跃得不行,面上还要压制着,适当的露出些许不自在。
沈刚看鞋不合脚,说:“要么我跑一趟去你住的地方帮你拿鞋子过来吧?”
贺时等的就是这话,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给沈刚,说:“那辛苦你,我还有一双拖鞋,你帮我拿过来一下。”
沈刚正是对贺时空前崇拜的时候,潜意识里当他半个自己人,全然忘了他妈教的是个男人就得防着,不能让跟沈瑶独处,接了钥匙就小跑出去了。自然,这里边最大的原因还是沈瑶现在心智健全,不会叫人蒙骗欺负。
小院里就剩了贺时和沈瑶两人,沈瑶微侧了侧头,沈刚没听出来的话音,她倒是听出来了,几许迟疑,问贺时:“你,只有一双拖鞋了吗?”
贺时原还想着怎么跟小丫头卖卖惨的,哪想到她听出话音来了,别过头掩饰往上翘的嘴角:“咳……”
这反应落在沈瑶眼里就是贺时因为没有鞋子有些窘迫,觉得不好意思了。
也是,看他平时吃穿用度和交往的朋友,想来家世是不错的,虽这个时代提倡节检,可其实都是相对的,看徐向东天天花孔雀似的换,就觉得贺时应该也不差穿的。
这会儿一双鞋子坏了竟然就没鞋换,沈瑶莫名就想起他前些天还跟自己嘚瑟不差钱,眼睛弯了弯,难不成是因为这个不好意思了?
贺时转过脸就捕捉到沈瑶脸上那一抹笑意,两人视线对个正着,他心里好笑,这小丫头幸灾乐祸呀。
沈瑶有些不好意思,垂眸压了唇角,说:“要不你呆会儿上供销社买一双吧,我们这里的供销社没有皮鞋,有黄胶鞋和白色懒汉鞋。”
贺时抬眼定定看她一会儿,看得沈瑶满脸疑问了,才低声嘟嚷了句:“没鞋票了。”
啊?沈瑶瞠目,然后脸微微红了。
是了,贺时的鞋票上个月都给了她,她倒在这里笑他,这一回换沈瑶不自在了,她看了看贺时那双坏了的鞋,这会儿到哪里找鞋票还他去……
“贺时,布鞋你穿吗?”她问。
贺时嗯了一声,笑着看沈瑶,这一回不遮不掩,笑容灿烂得晃眼。
沈瑶看他一眼,说:“那你等等,我去拿纸来打鞋样。”
等她真的找出纸来正儿八经画起鞋样来,贺时才有些傻眼,“沈瑶,你真会做鞋啊?”
他原先顶多是想着找机会名正言顺进沈家和她独处,倒不完全确定她一定就会做鞋,现在看来完全是意外之喜。
沈瑶嗯了一声,拿着笔沿着贺时的脚边小心的画线,沈瑶从前,女红只是爱好,自己的衣裳鞋袜都有好几个丫环绣娘专门做,偶尔做几回也不过是无聊打发时间的,给成年男子做鞋,这实是头一回。
倒不是不能交由王云芝来做,只是她白天要出工已经够累了,晚上点煤油灯又伤眼,加之贺时现在连双能穿的鞋都没有,沈瑶才决定自己动手。
开始画鞋样的时候她就有些后悔了,要打鞋底鞋面和鞋帮的样,手免不了碰到贺时的脚,沈瑶原先的时空,脚是极隐私的,只有像夫妻那样极亲密的关系才能看能碰。
她一张脸直红到了耳根颈后,埋着头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不一样,一边给自己洗脑一边试图加快速度,殊不知贺时整个人也僵硬得像块石头,心怦怦、怦怦快要蹦出胸膛了。
他不知道沈瑶是怎么画完鞋样的,是短短的数十秒,还是漫长的几十分钟,被沈瑶碰触到,那种像过电一样的酥麻感从脚尖直窜上头皮,直到沈瑶跟他说画好了,可能要几天才能做好,贺时还是愣愣的,面红耳赤不能言语,怔怔看着沈瑶点了点头,反应比平常慢了三四拍不止。
脸上的热意好容易缓下一点的沈瑶看到贺时这般模样,自己也不自在起来了,捏了那纸样指了指屋里,说:“那,你先坐着,我进屋里去了。”
勉强维持着从容镇定的步伐回了自己房里,门一关上就一巴掌拍到了自己额上,连带捂了双眼。
“好蠢啊,沈瑶。”
为什么不等妈妈回来给他画鞋样,然后由她动手做就好……
她一双手捧着自己脸颊用力揉了几把,做鞋子的布料在她爸妈房里,可这会儿贺时还在外边坐着,她说什么也没勇气出去了。
沈瑶进屋了,贺时抬手按住自己心口,忽然咧嘴无声笑了起来,也知道自己笑得太荡漾,一手虚握成拳遮住高高扬起的唇角。
东子那天支的招,近距离接触好像不经意间完成了,只是原本该是他撩沈瑶的,最后好像是自己被撩得脸红心跳了。
沈刚拎着贺时的一双拖鞋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只剩贺时一人坐着,堂屋里也没人,屋里安静得很,他问:“贺大哥,我姐呢?”
贺时视线往屋里扫了扫,说:“回她自己房里了吧。”
他穿上自己的拖鞋,说:“我先回去吧,今天白天你有空就把我早上教的多练习一下。”
小丫头指定是不自在了,刚才看着也不过是强装的镇定,他在这院里再坐着怕她在屋里闷坏了。
他拎了自己的破皮鞋告辞,倒不是他宝贝一双烂了的皮鞋,只是那强行用剪刀撬开的鞋子,不细看还好,细看还是有痕迹的。
徐向东发现贺时这一天时不时出神,还总是露出那种极度荡漾的笑容,凑过去打听,结果他那张嘴闭得比蚌壳都紧,什么也问不出来。
沈瑶给贺时做鞋这事王云芝下工后就知道了,听着是鞋子坏了但没鞋票买了,王云芝拿了自家都不舍得大方用的布料出来直接拍板让沈瑶给做两双。
她看了看鞋样子觉得挺好的,对于沈瑶在女红上的天赋已经不那么惊奇,中午母女俩个就用糨糊和棉布开始做底,做底的都是旧布,把糨糊涂在木板上,这样将三五层棉布粘合在一起晒干就成了,王云芝因为特别感谢贺时对自家的照顾,结结实实用了五层料。
这还只是一层底,开底子的时候一只鞋底要备三到四层,王云芝直接给贺时做的四层底,纳底子吃力气,是王云芝亲手做的,后边的工序就都是沈瑶去做。
她知道贺时要得急,夜里还点灯给赶了赶,第三天下午就做好了一双叫沈刚给先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