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喜欢,尤其是被长得一表人才的男知青喜欢总是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王巧珍心情意外的好,不过也只是这样。
而北京财政部大院那边,梁佩君从接了刘菁电话后到今天才终于和从外地回来的贺安民碰上面。
她心情相当不错,把刘菁里电话里说的猜测和贺安民说了说,笑道:“听刘菁说那孩子长得可漂亮,你说咱儿子这是开窍了吧?”
贺安民看自家媳妇乐得那个样,直摇头:“你这高兴得也太早了,阿时才多大,过了年也才十九,法定结婚年龄都还没到,你这见天想什么呢?”
“十九岁怎么了,你不是十九岁娶的我?”梁佩君横他一眼,身子半趴在沙发椅的扶手上问她家贺部长:“你说我是不是得亲自去看看啊?我心里都要好奇死了,可医院这边又走不开。”
贺安民听她说想亲自去看看了,忙叫她打住:“还不确定的事呢,你这样跑过去不合适。”
“也是啊。”梁佩君自己其实也有点儿犹豫的,毕竟只是猜测,真要这么大阵仗跑过去也有点奇怪。“那要不,让真真去看下她哥?我听刘菁说她家老大过几天休探亲假,叫真真跟着邢辉去一趟江市?”
贺安民提醒她:“真真学校要开学了。”
梁佩君横他一眼,说:“我还能不知道这个?现在学校里哪里正经教多少东西啊,没事,请几天假就是,我还是要确认一下才安心,要真是个不错的小姑娘,我是支持咱儿子处对象的,有对象了就不成天惦记着进部队了。”
“成,都听你的吧。”贺安民一向对她没脾气,转身往邢辉部队去了电话,跟他确认探亲时间,请他帮着带上贺真。
贺真上完舞蹈课回家就叫她妈给喊住了,交了去江市看她哥的任务给她。
“最最重要的是,在那边呆几天,看看你哥是不是处对象了,要真是处对象了,观察观察那姑娘长相、人品、家里的情况,打电话来跟妈汇报。”
“谁?我二哥处对象?”贺真几乎怀疑自己幻听了,她哥下乡还差几天才满两个月吧。“妈,没弄错吧?”
梁佩君说:“不知道消息准不准才叫你去啊,要是能确定我就亲自去一趟了。”
姑娘好的话,直接就见见亲家什么的。
贺真提醒她妈:“我哥在乡下插队呢,不会是个乡下姑娘吧?”
梁佩君也想过这问题,道:“不是没可能的啊,不过你刘姨说的,那姑娘长得特别特别漂亮,邢伟也认识,应该不是吧?不想了,你先帮妈去看看。”
梁佩君顶要面子,虽然不觉得贺时需要娶个门楣高的来帮衬,但是乡下姑娘她从前真没考虑过,但这都不重要,北京这边的好姑娘倒是多,贺时那小子不开窍啊,跟块木头疙瘩似的。
嗯,说木头疙瘩也不对,就那酷酷的、拽拽的,劲儿劲儿的特别傻。
“万一要是个乡下姑娘的话,特别漂亮人品好那也行,你看看你和你哥这长相,就是因为我和你们爸爸基因好,遗传学知道不?所以你哥要是找个漂亮媳妇儿,以后你侄子侄女很大概率长得好。”
贺真真是……
“妈,你也太心急了吧,抱孙子都打算上了。”
梁佩君脸上的神采黯了下去,说:“哪里急了,跟我差不多年龄的,人家孙子都能打酱油了。”
贺真知道她妈这是想起她大哥了,握住她的手喊了声妈,也不知道怎么宽慰她才好。梁佩君拍了拍她的手,说:“我没事,就是想起你大哥心里还是难过。”
贺真抱住她妈,拍了拍她的背。
她也想大哥,二哥应该更想,大哥牺牲了,其实家里谁也没能从伤痛里走出来,哪怕这些年战场上牺牲的人并不少,但是这样的牺牲对每一个小家庭而言都太沉痛。
贺真忽然就理解了她妈听说二哥处对象为什么这么开心,她大概是希望二哥早些成家的,尤其是有牵绊以后,能放下想从军的执念听家里安排上班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家里犟着跑到乡下混日子。
梁佩君牵强笑了笑,说:“邢辉正好回去探亲,你明天和他一起走,妈去给你哥收拾点东西。”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她也不困,精神头十足的给贺时准备东西,大多是些饼干、巧克力、罐头、牛肉干一类女孩子喜欢的吃食,还给拿了不少五花八门的票。处对象嘛,没有这些东西可不成,梁佩君照着自己的理解给准备了两大旅行袋的好东西,有她这样支援,贺时那小子要是搞不定个小姑娘就丢人了。
贺真看她妈楼上楼下的跑觉得好笑,就这副恨不能把家里存货都搜刮空了的架势,她觉得这未来二嫂还不知在哪里呢,已经能看出将来地位会有多高了。
第35章 醋了
九月一日,村里读书的孩子开学了,沈刚读小学五年级,最近的小学在乡里,所以他早上天蒙蒙亮就得背着书包走路去学校。
这一天对沈家村来说也是这个大日子,村里两个月分一次粮,今天正是分粮日,整个队里百来号人几乎都早早带着家伙什来排队,箩筐、油瓶、布袋子,因为这一天不止分稻谷,还分油和其它杂粮。沈瑶手上就拿三个布袋子和一个油瓶,到时候粮食她妈挑,轻巧的她拎在手上。
村里口粮统一分配,收上来的粮食,上交了公粮后的余粮就都存在这间大仓库里头,沈瑶到的时候,就看到她爸正在讲话,大抵是先感谢感谢党感谢组织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一类的发言,然后才请保管员和群众代表开仓。
仓库大门上挂两把锁,钥匙由保管员和一名群众代表分别保管,只有这两人同时在场,仓库大门才能打开,嗯,看着很有几分仪式感。
沈瑶跟着她妈排在队伍末尾,听大家聊了会儿才知道这口粮分配是有标准的,跟平常出工多少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嗯,至少眼下没多大关系,除非是懒得连正常口粮都赚不下的人家,这些会计手上都有账。
她小声问王云芝:“咱们家能分到多少口粮?”
王云芝晓得闺女从前糊涂,这会儿给她仔细讲解。“分多少口粮是有规定的,1-5岁的人口每年每人200斤稻谷,6-18岁380斤,18岁以上男劳力720斤,女劳力550斤,所以按分配标准咱家这次能分338斤3两的稻谷,年终分红的时候再按工分算,扣除掉口粮价分钱,不过有些人家劳力少,口粮都赚不上,倒欠生产队钱也不稀奇。”
沈瑶乍一听数字,心里算了算觉得还挺多的呀,她问:“这一天也得有五斤多的粮吧,怎么平时还总吃红薯饭?”
王云芝好笑的揉了揉她的脑袋,“那是稻谷啊,打成米以后还会有谷壳、米糠的,能有六成米就不错了,而且咱们村里这几年哪个小队按标准分配过口粮啊,收成不好都要打折扣的,就咱们队,今年交完公粮,余粮要按标准打个七折才够分配的。”
还没等沈瑶算,王云芝已经先报了数了,236斤多,这点活命粮,每家当家的心里都算了八百遍,不是算能分多少,是算怎么吃才能不断粮。
“打成米以后有150斤就不错的了,一天就两斤半的米,这天天干重体力活,一家四口哪里吃得饱。”
何况谁家口粮能都留下吃啊,生产队年终分红扣除口粮的钱后根本就没剩下什么,谁家还不得买个布买个针头线脑的,再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看病不得花钱啊,这时候就只能悄悄背点粮到黑市换成钱,这话却是没法放在明面上说的。
沈瑶凝着眉还在想着这里的农民生计也太艰难了,旁边一起排队的妇人们关注点倒是不一样,都惊奇问王云芝:“之前看你们还带瑶瑶去看医生,这是真管用啊,现在连算数都这么快了吗?”
王云芝和沈国忠本来也是商量好要让大家知道沈瑶在好转,说:“是,现在好很多了,刚子教她读书认字她也能记住了。”
这话有人信有人不信,信的都替王云芝沈瑶高兴,不兴的撇撇嘴,觉得沈瑶这是快到说亲的年纪了,王云芝愁她嫁不出去给闺女造势,只是这话不能当面说,和王云芝交好的就拉着她问沈瑶这病怎么样,能不能完全好什么的。
王云芝自然一口咬定能完全好,事实上她闺女也确实都好了,跟人说了些沈瑶聪明的地方,比如现在蒸饭洗菜的都学会做了,特别拿了沈瑶身上穿的衣裳来说事,说是沈瑶自己裁自己做的,反正夸起闺女来自己笑得脸开花。
沈瑶站在边上听她妈一通吹,再时不时被一群大婶大妈看几眼冲她慈爱的笑,一时挺不适应,旁边一道男声叫了声沈瑶,看过去有些印象,好像是住桥对面的青年,她刚来那会儿跟他打过照面,他在桥上给她让过路,翻原主记忆,好像是叫张大富。
张大富眼里带着几分期许,对上沈瑶看过来的视线又有些局促,手捏着扁担问:“那个,云芝婶说的是真的吗?你现在还会认字做饭了吗?”
贺时这两天纠结沈瑶对他到底有没有感觉这个问题,夜里在床上烙饼一样不得安生,一大早拿了钱票叫徐向东跑一趟乡食品站买肉,自己就往沈家这边晃,过了桥才知道村里今天分粮,看着沈家静悄悄的就想着到分粮的地方看看,或许能遇上沈瑶。
或许心里眼里都是一个人的时候,在人群中要找到她会特别容易,贺时一到仓库外的小空地一眼就看到了沈瑶,然后也看到了沈瑶边上一个有几分眼熟的男人红着耳根在跟她说着什么。
等想起这人是谁后脸就黑了,住河对面那一对被他无意间听到谈话的母子,沈瑶心智有问题他就是从那大婶嘴里听到的,她当时似乎是嫌弃沈瑶来着,说家里再穷也坚决不会同意娶这样的儿媳妇来着。
所以,这男人喜欢沈瑶。
他脸色臭了几分,扫了男人一眼,看着少说得有二十一二岁了,长相普通,贺时觉得自己能秒他八条街,竟然肖想沈瑶,心里啐一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心里不爽,也不喜欢沈瑶被其他男人盯着看,连要避讳都顾不得了,几步过去一下子就站到了那人和沈瑶中间,他个子够高,往中间一站把站沈瑶边上的张大富遮了个严严实实。
“沈瑶,你过来分粮吗?”
问了这一句感觉又像废话,他没话找话说:“我今天没看到刚子。”
张大富刚问完话还没等到沈瑶回答,就被人从中间插了一脚,看那身打扮认出来人是贺时,他挑了箩筐往边上挪了一步,叫了声贺知青。结果贺时回头看了他一眼,冲他点了点头就又后脑勺对着他了,好巧不巧,正好也挪了一步,又把沈瑶挡了个严实。
沈瑶才不信贺时不知道沈刚开学了,就她弟弟现在对着贺时那热乎劲,今天要上学了昨天肯定跟贺时打过招呼的,看贺时回过头还挪一步正好把后边的张大富挡住的小动作,她不知怎么就止不住唇角上翘,看贺时一眼,眼里带着几分笑意。
贺时一下就读懂了沈瑶眼里的意思,你怎么这么幼稚啊,他挑了挑眉勾唇冲沈瑶笑。
我幼稚我开心!
沈瑶慌忙别开视线,她和贺时怎么会有这种诡异的默契。
“今天九月一号,刚子开学了,他没告诉你吗?”她反问,看了眼连箩筐也没挑一担的贺时,问:“你分粮不挑箩筐来的吗?”
声音清甜,还带着几分你怎么这么没常识的娇嗔意味,至少在贺时听来就是这样的,声音甜到旖旎,从耳际一直挠到他心尖。
他嗯了一声,几乎克制不住眼里往外溢的欢喜,周边都是村里人,强行压下强烈的情绪,用他觉得还算平淡的语调说:“我没有箩筐,准备晚一点再领,你们家的箩筐等会儿能不能借给我用?”
“哦,好,我跟我妈说一声。”沈瑶应了这么一句,背过身跟王云芝说话去了。
贺时觉得,心快飞起来了,小丫头脸颊上浅浅的粉一定不是他的错觉,她也有感觉的。
他在这里心飞扬,张大富在他身后被堵得内伤,好不容易能见沈瑶一回,还搭上了话,现在好了,沈瑶都没回话就被打断了,当着那么多人,他也不好意思再凑过去。
男人对情敌的感应是自带雷达的,虽则张大富这雷达弱了点,也觉得不大对劲,这个贺知青什么意思,怎么感觉是故意挡着他的?
贺时可不就是故意挡着他的嘛,醋了而已。
王云芝那边爽快的同意了借箩筐,甚至跟贺时说:“一会儿太阳就该烈了,你再过两小时再来排队都成,到时候我把箩筐放这边,你找你沈叔要就行。”
贺时哪里肯错过跟沈瑶一块排队啊,晒成黑炭也乐意。
“我就在这等着,一会儿帮五奶奶挑谷子回去。”
这话可太给他的形象加分了,边上听到的村人都一人一句夸起贺时来,都说贺知青觉悟高,是个好青年。沈老太太排队的位置就王云芝前边一点,说起贺时和徐向东也是满口的夸赞。
沈瑶轻咬了咬唇,忍住笑意,单纯帮五奶奶挑粮食哪用得着巴巴在这里排一两小时队,她倒是没笑出声,架不住贺时一直留意她的神色。
贺时自家知道自家事,被人这么夸很心虚,尤其对上沈瑶含笑看过来的一眼,耳根都热了,他有些不自在的捏了捏自己耳朵,自言自语:“是有点儿晒啊。”
看了看沈瑶白晳的肌肤,脚步挪了挪,把落在沈瑶身上的阳光尽数遮了,小丫头肤色漂亮,晒黑了可惜。
沈瑶觉得光线一暗,身上被阳光晒出的灼热感消了不少,见是贺时挡了阳光,抬头看向他,却看到他认真看着分粮称粮,视线连往她身上偏移一点都没有。
如果他耳根不那么红,刚才没那么多小动作,沈瑶大概连想都不会多想一下,琢磨了可能也只当是自己多心。
所以,贺时竟然是个这么别扭的性子,她心情有些好,这种感觉,很奇怪,心里莫名甜到悸动。
第36章 贺真
分了粮回到家,王云芝去了菜地,王巧珍姐弟俩上山里去了还没回来,沈瑶一个人在家里无所事事,忽然想到什么,回房打开衣箱从最角落拿出那双纳了鞋底还没开始做的布鞋,拿在手上看了看,坐在房里一针一线做了起来,眼里多了点点笑意,带着浅浅的温柔。
王巧珍回来的时候,沈瑶在屋里听到了声音下意识就想把手上的针线藏起来,想一想没动作,给贺时做鞋子的事家里人都是知道也支持的,没谁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如果藏着躲着做好像更显得欲盖弥彰。
不知道是不是心境有了改变,这一双鞋她做得更用心许多,一针一线都带了女儿家的情思,正像她想的那样,她大大方方拿着鞋子做,王巧珍反倒没有多想,洗了手进屋里和她闲话家常,说今天在山上不止打了猪草,还挖到了六七个红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