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兰,寿礼拿来!”
文兰没理她,依旧自顾自吃着,口中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令昭妃心头没由来的开始慌张。
“怎么?你该不会要自己献礼吧?你可别忘了,那是你要赔偿安儿的寿礼,你拿在手上就没道理了。母妃再说一遍,将观音拿来!”
文兰盯着昭妃看着,突然就笑了出来。果然蠢物,还自恃身份?还端着架子?还没发现自己已经不把她放眼里了?没发现门已被关上,连她的婆子也被请走了?她还不觉得哪里有古怪吗?
还是说,她是在强装镇定?毕竟,自己对她不恭不敬,连下人都没给她看座上茶……
真有意思!
“你笑什么,母妃与你说话,你听见没?”
“娘娘慌什么!”
“观音拿来!”
“什么观音?”
“寿礼观音,玉观音!”
“寿礼没有,观音也没有!”
“你什么意思?”
“那尊观音已经被人买走了!去晚了一步!”
“买走了?”
“是啊!”
“怎么可能!五千两银子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被别人捷足先登?”
文兰依旧咔嚓咔嚓嚼着梨。
“别吃了,好好说话!”
“嬷嬷,你去了扬州,你告诉昭妃娘娘。”文兰手指了一嬷嬷。
“回娘娘,寿礼没买着,那尊观音已被人买走了。白跑了这一趟。”
昭妃气血上涌,哪里忍得住,一个巴掌就扇了出去。
“混账!怎么可能!你诓我!”
“娘娘失仪了!怎么就随意打人呢?当真叫人买走了,您若不信,可以自个儿去扬州瞧一趟!”
“文兰,这都什么时候了,开什么玩笑呢!”昭妃嘴唇直打哆嗦,寿辰掰着手指都能数到,这会儿出纰漏,她想想都害怕。“你快点,把东西拿出来!”
“娘娘好大的火气,吃点梨泻火!”
宫女端了文兰吃剩的半碟子梨送到了昭妃面前,示意她“享用”。
昭妃目瞪口呆,十几年来,还没人敢如此打她的脸。
这文兰,莫不是疯了吧?
“娘娘,公主请您吃梨呢。”
那宫女也疯了,挑着眉端着梨不怀好意凑了上来。
昭妃怒火上来,一把推开了那宫女。
瓷碟摔了个粉碎,那宫女也顺势摔了出去,宫女哎哟一声,滚了一圈,随后抱着脚腕扶着腰开始喊疼。
宫女们闻声而来,搀着那受伤的宫女出了屋……
“文兰!你说清楚,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还懂不懂礼数,我到底是你……”
“您可打住吧!一口一个‘文兰’,‘文兰’是您叫的吗?您懂不懂礼数?您该叫我‘文兰公主’!还有,什么‘母妃’?您的脸皮可真厚,谁是我‘母妃’?您吗?圣上给我赐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每日唤您‘娘娘’,您却自称‘母妃’,您是听不懂还是自以为是?您这么对号入座真好笑死了!您自个儿都是半桶水,还来训斥我不懂礼?教我之前也不拿镜子照照!入宫快二十年了,礼数不懂,还这么没长进,真是可怜!”
“反了!反了!你该不是疯了吧?”昭妃气得胸口起伏,跺着脚喊了起来。“来人,来人!”
“来什么人!都忙着呢!您的婆子知晓我的人在扬州买了不少鎏金的小玩意,这会儿在外边抢呢!门关着,听不见的!她们知道你我要说话,半个时辰都不会来打扰!”
文兰也觉得好笑。昭妃身边的人也不知都是被爱财的主子给传染了,还是因着主子抠门,所以个个都穷疯了。每次只要给上一点点蝇头小利,就能让她们直了眼……
“好了,有什么话,你我二人也该说清楚了。坐吧!”文兰依旧躺在美人榻上,昂了下巴示意了门边的杌子让昭妃坐。
昭妃气绝,这才发现这房中连椅子都不见。杌子,那都是奴才坐的。这贱人明显是故意在埋汰她。
“我只问你,寿礼究竟买到了没有?”
“没有!”
“文兰,你是不是故意的?你知道寿辰将至,你担得起责吗?”
“呵!怎么是我故意的?是你迟迟不拿银子过来,这会儿宝物被人抢先买走了,这能怪我吗?要怪就怪你抠,怪你穷,怪你命里活该没有好东西,怪朱常安没运气翻身!”
昭妃脸色发青,气得一下下抚胸。
“我先不与你争口舌,我且问你,你预备怎么办?”
“不办!”
“寿礼不办?”
“不办了!”
“……”昭妃完全摸不着头脑。“你不办,那就是欺君之罪!”
文兰噗嗤笑了一声。
“哪有那么严重。我会去与皇伯伯说的,时间紧,我又不了解大周的风俗,只怕犯了忌讳,惹了太后娘娘不快,为了保险起见,我就不掺和了。皇伯伯一定会答应的!至于我打碎的寿礼,折合成银两赔算给你,这样总行了吧?”
昭妃气得发红的眼顿时亮了亮。
她暗道大概这丫头是因着没买到寿礼而恼了,这会儿想撂挑子便将气撒到了自己身上。这丫头若肯赔银子,倒是最好不过了。
自己多挣了五百两利息不说,两千两也可以省下。摔碎的那份寿礼要这小贱人个三千两,那自己再花了个几百两去捯饬件寿礼,这样,先前的亏损便都回来了……
“当真?”昭妃面色顿时好看了不少。
“当真!不就是银子吗,差您多少咱们都算清楚了,劳烦娘娘拿了银子亲自去捯饬寿礼,如何?”
“你若答应,自然没问题。”
“那成,咱们一笔笔都算清楚了,然后立张字据,一式两份,一人拿一份,我拿银子买个了断,之后你的寿礼如何,便与我不相干了,娘娘觉得呢?”
“可以!”
昭妃自然百般情愿,可话到口边,她又不愿让文兰占便宜,“但公主你要知道,本宫之所以答应你,完全是想着帮你这个忙。你也知道时间紧,咱们看中的好东西又被人捷足先登,再要想找到中意的寿礼并不容易。本宫若不是看在你无助又……”
“行啦!别说废话,若是应了,我便让人拟了字据来,不应就算了。”
今日文兰的刁蛮完全令昭妃目瞪口呆,她嘴角抽了又抽,也再懒得与文兰纠缠,赶紧应了下来。
“你先前打碎的那份寿礼总共用了两千两,我那里有单据,晚点给你送来。还有价值一千两银子的宝石。加上昨日你欠我的两千五百两,你总共给我五千五百两,这事就算了结,同意吧?”
“这账不对。”
“怎么不对?昨日你我说好的,白纸黑字,你欠了我两千五百两。”
文兰哼了一声,鄙夷尽显。
“我说的不是那个,我说的是宝石。一千两的宝石是什么?若没记错,我那日弄散的是宝石粉吧?既不是宝石,也不是什么银子,对不住,我只答应四千五百两再加几瓶子宝石粉。”
“你……你这不是损人不利己吗?好好的宝石去磨成粉,何必呢?”
“这是我的事,与你何干?我乐意!一句话,应是不应?”
“好好,就依你。”
字据很快便拟好了,文兰迅速在上边签好名盖好戳,扔去了昭妃面前。
字据上写的清楚:文兰公主后续将向昭妃和四皇子支付四千五百两的费用,再加五瓶宝石粉后,太后寿礼后续事宜将由昭妃全权负责,文兰公主与四皇子寿礼再无任何瓜葛……
“签吧!”
“现在就签?银子呢?”
“你看清了,这不是收条欠条借条,就只是一个协议。先把协议定下来,你我白纸黑字说清楚了,我才可能与你结算银子。是这个理吧?”
昭妃仔细看了又看,确认这协议没问题才签上了名,按上了手印。
“还有,你补充一条,您是代表您儿子所签,可别银子结算给了您,将来他不认,这可就难看了。对吧?”
昭妃哼了声,按着文兰的意思,又写了条补充。
文兰笑了一声,将那协议递给了宫女收了起来。
“银子呢?”
文兰抬了抬下颚,便有宫女拿了装了信封的托盘到昭妃面前。
昭妃拿起信封,一摸便已忍不住的面上舒缓。一丝丝的笑意再掩不住,慢慢从她的唇角开始漾开……
可当那信封一打开,她的脸却是快速一急缩,顿时收成了一团,随后一脸青黑,暴跳如雷地咆哮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疯了是不是?”
躺在榻上的文兰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团。
……
第284章 卑鄙无耻
文兰是真高兴!
她憋屈了太久,今日这口气,总算是发泄出来了。她手指昭妃,不客气地笑得花枝乱颤。
“我这最近是太憋闷了,今日不错!昭妃啊昭妃,告诉你,这是我最近一段时日内最高兴的一天了!哈哈哈!好玩吧?是不是心情忽上忽下,很有意思?最近啊,因着你和你儿子,我的心情很不好,感觉实在窝囊又恶心,怎么办呢?只能找点乐子了。
所以,我就选中了你!我亲自给你写了出剧,你完成的不错,表演生动,情绪饱满,咬牙切齿的恨,抓耳挠腮的怨,暴跳如雷的怒,你都演出来了。我挺高兴!绿乔,给昭妃看赏!”
“是!”文兰的心腹宫女拿了只打赏荷包塞到了昭妃手中。“公主高兴,给娘娘的红包是双份的,娘娘好好收着,买点好吃的!”
昭妃气得唇颤,手上的荷包是路边五文钱一只的那种,不用打开,就能瞧见里边是两角银子。这是打她脸呢!
暴怒的昭妃直接将荷包砸向了绿乔。
可那绿乔却是伸手接住,随后面带惊喜一屈膝,“多谢娘娘赏赐!奴婢一定好好使着。”绿乔笑着将荷包扔去了俩婆子手上,婆子们欢天喜地地齐声谢了。
昭妃的脑壳都在一抽抽地疼,她也懒得搭理绿乔,只怒气冲冲走向文兰,却在距文兰三尺处叫俩婆子挡住了。
“文兰,你我刚刚签下协议,你这会儿胡闹什么!银子呢!四千五百两,赶紧交出来!你别忘了,你还有欠条在我手上,你是要我闹去皇上那儿吗?”
文兰抖了抖衣裙,终于从榻上坐起了身,将一双足踩进了鞋中,再次冲着恼羞成怒的昭妃笑了起来。
“娘娘啊,您还真是我的开心果!您可瞧好了我刚刚递给你的单据。上边已经够详细具体了吧?这上边罗列的,便是最近两个月,您欠了我的银子!您想要那四千五百两,您便先将这清单上所有物件都给我还回来!”
原来,文兰给昭妃的信封里,罗列的便是从她认识朱常安开始用在他们母子身上的所有花费。
里边有金银,有器物,有首饰珠宝,也有朱常安往日需要的一些名贵物件。
文兰出手一直阔绰,朱常安母子尝到甜头后,没少从她身上变着法子搜刮好处。
当日朝鲜王怕文兰在异国他乡吃亏吃苦,便将京中做的一些营生也交了部分到她的手上。文兰有充足的银钱支撑,自然充分展现了她的大气。
而她当日之所以舍得在这对母子身上花费,是受了朱常安的蛊惑,看中了朱常安,认定了朱常安,可这会儿她非但看不上,还深觉恶心,之前的付出她倒不是太在意,可她却不愿叫这对母子占了便宜……
既然她已打算跟了太子,既然太子与朱常安注定是势不两立,既然朱常安母子对她从来都没有顾及半点情分,那她自然要叫他们把吃了的都吐出来!
文兰也很清楚,她先前贴补给这对母子的,除了一两件器物还留在昭妃宫里,其余大部分东西都被他们用的用,送的送,早就进了别人的口袋,转化成了某些关系,所以此刻她要收回,朱常安母子压根不可能还拿的出来!
“娘娘,您占了我那么多便宜,还敢狮子大开口,当真是叫我开了眼界!我在您身上花了多少银子您也瞧见了。纸上罗列的物件都已经核了价。这些价都公道得很,您若不放心,大可以找了鉴宝师来核算!”
昭妃冷笑了起来,这小贱人是打算赖账?
她再次瞥眼瞧了那烫手的纸,上边的总数可笑至极。按着那上边的罗列,自己总共欠了五千三百多两,所以除去那四千五百两后,自己竟然还欠了文兰八百多两!
换而言之,此刻反成了文兰在跟她索要银子!……
而文兰看着昭妃如蛤蟆般大喘个不停,心下痛快至极。
前两日清单出来之后,总价核到了五千三百多两,她知道昭妃定会按着五千五来跟她要银子,可此刻的她如何还会再让昭妃占到她任何一点便宜?正因如此,她一口咬死了只给宝石粉,不会给银子。她宁可废了宝石,也要让昭妃攥着宝石粉无处可用。
这么一来,昭妃只能索要四千五,反而还欠了她八百多两,真真快哉!还想挣她的利息,做大头梦去吧!
“文兰,做人可要厚道!你是一国公主,行事怎可如此卑鄙!”
昭妃二话不说,便将手中那纸撕了个一干二净。“你也不怕传出去惹人笑话!今日这事我且当你是个玩笑,好了,你把银子交出来,我也不为难你。你我按着协议行事。”
“撕吧撕吧!抄了不少呢,您随意撕,撕了不过瘾,我让下人抄了送去镇江城门上散,保证整个镇江城人手一份,到时候您挨家挨户去撕,挨家挨户去骂我卑鄙无耻不厚道,保证过瘾!”
文兰说着又笑了起来,笑得直不起腰,笑得昭妃扶着额,以为她失心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