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单子我家绿乔帮着罗列了一整天!要说啊,若不曾细细排查,一点点罗列,我也没想到,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你们母子俩从我这里顺走了那么多东西!
如今您还倒欠我这么多银子,您还有脸说我不厚道?说我卑鄙?
你给我两千两,逼我写两千五百两欠条,你就是厚道?你腕上戴着我给的镯子伸着手来指责我,你就不卑鄙?还想要四千五百两?别做梦了,我一钱银子都不会给!
绿乔!”
“是!”
“就冲昭妃娘娘骂我卑鄙不厚道,我不高兴了,去,给那张单子再加上两条。把昭妃刚刚失仪的那两条添上去。”
“是!昭妃娘娘,您刚刚打碎了公主放雪梨的碟子!那碟子本是一套,碎一便是废了全套,那套骨瓷是我们公主高丽带来的,倒是不贵,只价值三百两银子。
您刚刚推倒了我们管事姑姑,姑姑的腿这会儿站不起来了,医药费和赔偿费您也得支付一下,我们公主仁慈,只收您一百两。所以这张单子上,还要添四百两的总数。这么一来,您总共欠我们公主……”
“够了!文兰,你是不是疯了!你说话可得小心点。你单子上那些东西怎么是我与安儿顺走的?分明都是你拿来给我们的!都是你送我们的礼。怎么?我倒是没听过,这送出去的礼还要收银子?”
“啧,还不承认?真费我口舌!你帮我做衣裳,我给你一千两。可那衣裳除了款式,其余都普普通通,真要花银子买,也就撑死了一百两银子,那九百两的找头你没给我,不是顺?不问自取,我说你偷也不为过吧?
更何况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那衣裳,你用的是你宫里存在库房里的缎子,料子是不错,可已经不时兴了。还有衣裳上那些个金银扣子,珠子等配饰,更是不知道从什么破衣裳上边拆下来的。事实上那衣裳也就是费了个手工,你也有脸收我一千两?你不但是顺,还是讹!
上次吃蟹,你买了八只蟹。收了我多少好处,要不要算算?你个不要脸的,恨不得连根葱,连块姜都要按金价跟我收费,你也不怕噎死!”
“你怎么说话呢!怎么说话!”昭妃一口老血就往上涌,生生卡在了喉咙头。“你堂堂公主,口出污言秽语,对长辈不敬……”
“你闭嘴!我就骂了,你去告状啊!你有证据吗?若没有,我便告你个诬告之罪!哈,怎么?长辈?你也配!对付你这种下三滥还要守礼?我长那么大没受过气,都是拜你和你儿子所赐,让我一夜看懂了贱人什么样!你以为我还会对你客气?”
“你疯了,文兰,你真疯了!”
“我没你们疯!还有脸说我那些东西是送你们的礼?你也不照镜子瞧瞧德行,就你母子俩,凭什么收我那么贵重的礼?
就如上月给你的那颗猫眼石,有市无价,那是我从圣上那里求得赐婚的应允后,送给我准婆婆的礼物!我花银子给朱常安置办的玉冠宝剑,文房四宝等零零总总,也是因为他是我的未婚夫君,否则那银子我怎会花?
此刻既然你已不是我准婆婆,朱常安也不是我将来的夫君,那些礼和银子自然是要归还的!是不是这个理?您说对不对?您若不还,我便唯有去皇家宗室说理,求我父王做主,在寿宴上请大伙儿评理了!
我那些东西想来你也还不出来了。那颗猫眼你不是已经做成步摇要作为这次你这个昭妃给太后的寿礼了?若是还来,那昭妃娘娘你的寿礼就也没了。那你们母子可就成了整个大周的笑话了!所以,此刻我便给你这个机会,咱们抵一抵……”
“等等,文兰,你先等等。”
昭妃终于明白关节点了。“你说……你与安儿……安儿已经不是你的……怎么会?安儿怎么就不是你的未婚夫君?你是不是赌气呢?你生了安儿的气,这才故意耍性子吧?那日的事,安儿是被人陷害的,你要相信他!”
“行了吧你!你们母子都不要脸至极!想我银子的时候巴望我嫁给你儿!见我上了钩便想着法子打压!侧妃?你还真敢想!你也不瞧瞧你儿子的德行,值得我一公主给她做妾?你也不瞧瞧你的身份,哪来的底气肖想在我头上拉屎撒尿?还有,那个王玥什么身份,低贱的商女,你让我与她平起平坐?你们全家都是癞蛤蟆,真是想得太美了!
你们还巴望着太子妃那样的做正妃?别做梦了!你先看看你有没有皇后的地位,你看看你儿子身后有没有太子的助力,你们没权没势没银子,还是早些醒醒吧!”
昭妃气得面色发白又狰狞,几次想要扑上前,却被俩嬷嬷死死堵在了原位。她张牙舞爪却怎么都近不了文兰的身前,被文兰这么指着鼻子骂,她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恨她的那些奴才们也都一个个不知去了何处。她叫唤了许久,竟是一个人都不见。她憋屈,愤恨,那仇怨叫她恨不能上前将那小贱人撕碎……
“你早就找了皇帝了是不是?这才是你们使臣回朝鲜的原因是不是?这才是你敢对我张牙舞爪的理由是不是?”
“哟,总算是醒了。还不算蠢到家!”
“你既然早有决定,你既早就求了皇上,你既看不上我们母子,不愿做侧妃,为何还遮着掩着,为何不早点跟我说清楚?”
“噗,刚表扬你不蠢,你这又问蠢话了不是?娘娘啊,我若不遮着掩着低调着,你这次怎么可能会上钩?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我那些送给你们的东西,你还肯乖乖交出来不成?
你怎么会想法子给我弄回来两千两的银票?我怎么看到昭妃娘娘您这会儿这比吃了屎还臭的一张脸?我怎么有机会想象你与朱常安一会儿的捶胸顿足,悔不该的痛苦?
我浪费了那么大的本钱在你们母子身上,我怎么甘心血本无归?我怎么咽的下那口气?若不然,你以为我当日为何痛快应下会负责寿礼?因为我当时就在想着给您下套了!”
昭妃气得摇摇欲坠,头皮发麻。这么说,她非但是丢了两千两,还倒欠了一千多?
“我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对你们母子手下留情了。按着我的原计划,是要等到金陵,等到寿宴在即才告诉你们寿礼没了的!若到那时我才出击,你可以想象一番,你们母子的可怜状。谁叫我心善呢,谁叫我性子急,沉不住气呢?那日见你上门企图再度讹我钱财,我就忍不住了。我鱼饵放早了,倒是有些后悔了。
好在娘娘你表现不错,这么快就给我弄来了两千两银子,总算叫我这口气能暂时吞下了一半。若不然,我的心都该滴血了。所以,你此刻应该好好谢我仁慈,而不是这副模样!”
昭妃显然不以为意,呵呵冷笑了起来。
……
第285章 穷追猛打
昭妃不由冷笑,她到了这会儿都宁愿认为文兰是疯了,也没法相信她真的如此坚定又决绝,不顾后果,不计得失,而昭妃的笃定也是有根据的。
“文兰你别忘了,你几次三番对我家安儿拉拉扯扯,都被人瞧见了,你的名声早已和安儿绑在了一块儿。这会儿你要抛弃安儿,你可想过你的名声,你父王和你们朝鲜……”
“你给我闭嘴!你不说我还没那么气!我的名声被毁是谁害的?你个歹毒的老妖怪!为了银子和上位,你不要脸面,无所不用其极。你们母子,活该落得如此下场!
你以为谋害了我,就能绑定我?我告诉你,我哪怕回朝鲜,我哪怕不嫁人,我哪怕不要了名声,也不会如了你的愿!我这会儿多看你们一眼都嫌恶心!
不过好在,就冲你儿子此刻那破落名声,我的声誉非但没人会在意,所有人都还会觉得我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你儿子名声那么差,大伙儿都为我可惜呢!
所以哪怕只是为了两国邦交,哪怕只是为解圣上难题,哪怕我一无是处,哪怕只是搏一个大度之名,想来也都有不少人愿意不计我那糟糕的名声排着队要娶我!
娘娘,你有空关心我的名声,不如去为你儿子多操些心!毕竟此刻的他,处境堪忧呢!”
昭妃双手被架,却不妨碍她狠狠啐了一口。
“呵,我当是为何这般嚣张,看来是已找好下家了!倒是小看你了,年纪不大,勾人的手段倒不小!
你看上谁了?太子还是大皇子?他们都有正妃了,你去了,不也一样是个妾?你不肯做安儿的妾,你就逃得开做妾的命吗?若是他们最后没能坐上那个位置,你也不见得会高贵一些吧?我当你有多高明,也不过尔尔罢了!”
文兰边叹边笑了。
“我当朱常安鼠目寸光是见识的少,倒是我错了,原来是遗传呢!如此形势,你都看不懂?
此刻大皇子和太子势均力敌,差的,可不就是一把推力?您又怎知,我不会是那把助力呢?你和朱常安费那么大劲儿争取我,看中的,也不止是我的银子吧?我相信,不管哪个阵营,我若真加入了,那此刻局势将大变咯!所以,您说,我将来高贵的几率高不高?
这样明显的好处你都看不出来,也活该混成了这样。不过您可放一万个心,我将来高贵了,一定不忘你们母子的提携!我汉文师傅总教导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想,我已经理解了!将来只要有机会,我一定还会好好款待您母子!”
“你个贱人!贱人!我懂了!你蓄谋已久!是你!是你害了我安儿的名声!你是故意的!是你做的是不是?”
昭妃想到文兰承认她从应下寿礼就开始打算报复,想到她早就悄悄找了皇帝,想到她故意秘而不发,想到她谋算了自己的银子,一下脑中便豁然开朗起来……
“是你吧?难怪那日会那么巧,扬州城那么多茶楼,我安儿一出事,偏就叫公主们瞧见了!是你!是你找了娼妓去栽赃了安儿,是你带着公主们去走了一遭,是你害我安儿名誉扫地,被皇上处理,你是为了报复,为了你自己!你才是始作俑者!一切都是你做的,对不对?”
“娘娘,你们周人不是总说,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抓贼拿脏,说话做事是要讲真凭实据的!那日的茶楼是你们大周公主们要去的,带头往楼上冲的也是你们大周公主!可不是我!所以这事可与我无关!
你这么信口开河,伤的可是我朝鲜的颜面,你公报私仇,坏了两国邦交,小心我让皇伯伯治你个叛国罪!”
文兰将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昭妃虽知只是恐吓,却依旧一个激灵。
“你……你……”昭妃被俩婆子架着,咬牙瞪着一双死鱼眼恨不得将文兰生吞活剥。
文兰却是围着昭妃一圈圈打转。
“你踩到屎应该得怪那拉屎的人,或怪你自己不小心,可不能怪别人没陪你一起踩,是不是?”
昭妃气得几乎气都接不上。她一口口大喘着,深吸好几口才缓了过来。
“文兰,我不与你争口舌!你们放开我!你等着,我要去找皇上!我有你的欠条,你欠了我两千五百两,白纸黑字!你跑不了!松开我!松开!”
“成啊!你去吧!绿乔,把那份单子,还有协议都收拾一下,咱们陪昭妃娘娘一起去找皇上说理!快,你俩松开娘娘,娘娘,请吧!不过……”
昭妃被松开,却见文兰笑得不怀好意,湿透的后背顿时一凉,生生打了个寒颤,两条腿如灌了铅一般再迈不动。
“不过,你可想好,那两千五百两银子的来历怎么说?我猜,皇上压根就不会在意你我之间的账目!皇上只在意,两千多两,这么大笔数目,是哪里来的!您也说了,您的年俸可只有不到三百两。”
文兰凑近了她,将一双散发寒光的眸子对了来。
“都知道朱常安不富裕,这么大笔银子从天而降,不好交代事小,叫人想入非非是真。借的吗?谁那么阔绰?不知皇上信不信呢?万一娘娘有一丁半点解释不好,万一这银子来历不清楚,万一圣上想多了些,万一圣上要彻查,只怕您的安儿就彻底完蛋了。
听说圣上是第一次将任务交给朱常安吧?这第一次就有猫腻疑点,呵,当真是叫人失望透顶了。朱常安毁了,树倒猢狲散,要连累不少人吧?我猜,娘娘您没有家世地位,没有有力支撑,年华也已逝去,您能坐在妃位唯一的仰仗也就是朱常安了吧?若他惹恼了皇上,只怕头一个牵连的就是您呢!”
文兰湿热的口气喷来,这一波又一波的刺激她完全招架不住,双腿早已发软,哆哆嗦嗦撑不住她那发软的身子,她到底站不动,软瘫坐了地。
她和儿子的处境,她比谁都清楚。
一段时日来,皇上对她都是冷淡无言,偶尔眉宇间流露的都是厌恶。安儿此刻自身难保,她哪里还敢去皇上那儿求评理。
更何况二十年的相处,她何尝不知皇帝的脾性。皇帝多疑,文兰说的不错,这事捅出来,皇帝一定会大怒。而文兰代表的是属国,哪怕她犯了错,为顾及颜面和长远利益,皇帝也都会睁一眼闭一眼。怎么样自己都是必败无疑!
昭妃如置冰窟,她已经一错再错,若此刻去找皇帝,才真是绝对大错!况且安儿此刻岌岌可危,再不经不起半点岔子了。
可难道,她要吞下这么大一个亏吗?
“你要怎么样?你逼迫我们母子到如此地步,你究竟想要如何?”昭妃勉强将身子支撑住,扒着桌脚试着起身。
“娘娘放心!我吧,懂得做人留一线的道理。并不会对你穷追猛打!只要你我将这账给捋清了,这事就这么揭过。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就用不着相看两生厌了!”
又有宫女重新拿了列好的单据到了昭妃面前。
昭妃真想翻个白眼晕过去算了。可她哪里敢,今日的文兰如疯狗一般咬着她不放,她心头恐惧一再加大,这会儿底气全无,连晕死都不敢了。
昭妃咬了咬舌尖,强打了精神。
“你说按着这账,就这账了?我哪知你有没有动手脚,有没有故意乱报价,有没有放进什么我没见过的账进去。”
“娘娘多虑!这些单子,我的几个丫头掰着手指可算了好几日了,您放心,哪一条您想不起来,时间,地点,理由,我的丫头会提醒您。我呢,绝不多要你一两银子,您呢,也别想着赖掉一样东西!
我拿出的银票是我朝鲜为我大婚统一置办的,所以票号都是特制的,全都可查可循。我送出的每一件东西更是从来源开始都不简单,都有专门的册子和编号,经手的人更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