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有嫡子,这一点同样是太子相比其他皇子的优势。哪怕从宗室皇亲的角度看来,太子也是最适合登基的。
所以,在众皇子里,此刻最想要他死的,无疑是太子!
而从可行性方面,太子也是当仁不让。太子羽翼已丰,安插人到南巡队伍或是皇帝身边未必不能。
说到动机,呵呵,太子这运气真不好啊!就连文兰公主方面,太子也是有动机的。文兰原本是他的侧妃,帝后都已定下了,却被人强插了一脚。这么大块肥肉丢了,谁心里能舒坦。
太子若得不到,自然不能让别人得到。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就此毁了!文兰一死,朝鲜必定还有别的公主来联姻,到时候太子还能继续争取。所以,若从这个角度来看,太子绝对巴不得文兰一死了之。这也就应了文兰说有人要置她死地的判断。
此外皇帝肯定也想到了两条:
一,昨日事发,皇后不在画舫上。
二.太医也不在画舫上。
这两条太可疑了。
怎么会那么巧,就有公主闹肚子了?怎么会正好那个时候?
皇后会不会是知晓将有大事发生,所以离了画舫?她怕叫人怀疑,所以用公主做了引子?如此,不但一切顺理成章,还可以调走御医。
御医不在,若是刺杀成功,皇帝第一时间将得不到救治,同样是死……
以上总总,足以让皇帝怀疑上太子了。
皇帝再纵容皇子争斗,他本人不到最后一刻,也绝对不愿将皇位拱手相让。前世四年后的他,已是风烛残年,可他依旧不愿放开一点点的手。
“去打听下昨日闹肚子的两位公主如何了。”
“是。”
消息很快打听到了。
那两位公主是在焦山游玩时吃了山上的果子,结果食物相冲了。本来只是有些轻微的小泻。哪知临上船时,症状加重,两位公主脸都脱了色,几乎处于了半晕厥状态。皇后得了禀告后,示意不让打扰了太后皇帝游玩的兴致,才带着她们上了后边画舫,并带走了御医……
“嗯。”程紫玉轻叹,皇后的善解人意,这会儿只怕成了她“苦心谋划”的证据之一了。
“还有,两位公主近身伺候的奴才都换人了。”
“嗯。”
猜到了,被皇帝怀疑上的人,活不下去的。
果然啊!
皇帝是怀疑上太子了。
所以,皇帝拿太子妃开刀了。他要打压太子和皇后,更为敲打太子最大助力——太子妃身后的家族。
若没猜错,皇帝派出去的御史一为盯着太子,二是为分权了。只怕,还将有其他带给太子和内阁的密旨。
太子之位岌岌可危啊!
“姑娘,会是太子吗?”
“应该不是。”皇帝对太子的怀疑是建立在“太子杀他”的动机上。
程紫玉也是有了前世的经历才判断出昨日只是一场唬人的戏。
但皇帝和其他人并不知啊!
皇帝昨日被吓惨了,自然对他几乎被杀深信不疑。
可若真是太子所为,他闹这一出假刺杀,根本没有意义。
太子已在正位,自当爱惜羽毛,总不会为了杀个文兰而绕那么一大圈吧?
那么,嫌疑最大的便只剩一位了。
若是那位,那他的心思当真是太可怕了。所有人都成了他的算计,自己还是小看了他啊!
……
第305章 东风突至
太子倒霉,谁最欢喜呢?
连皇后太子都算进去的局,自然是个大局。
设局者,也必定不是泛泛之辈。
按着此刻格局,只有大皇子有资格与太子一争乾坤。
程紫玉怀疑的,就是朱常珏。
在这一大局里,太子祸从天上来,五皇子深受牵连。七皇子差点丢了文兰。唯一的变数是朱常安。
而朱常安大概是因着已经入不了朱常珏的眼才免遭一劫,当然也有可能是朱常珏有意放他一马来混淆视听。可谁又能知,朱常安还有绝境逢生的可能呢!
此外,大皇子与文兰也有笔账尚未算!
文兰先前被人算计乱咬一通,害得朱常珏有口难言,自证无力,因着文兰,他被关了禁闭,这个仇他哪能不报?他巴不得找机会弄死文兰!所以他大有动机去除掉文兰。
若真是他,那他机会真是不错,正好主事的五皇子奉了皇命离开,所以他的布局更轻易,或者这也是他敢加大出击力度的原因之一。
而事发时五皇子不在,也使得五皇子的动机也更加明显,皇帝的第一念头就得怀疑五皇子有没有搞鬼。
如此,他还能顺手连上升势头最旺的五皇子一起打压,给皇帝心头一口气撒了对太子和朱常哲两颗怀疑的种子……
如此一石多鸟之机,他自然会义无反顾。当然,年纪不小,运营多年的他,绝对也有这个实力。
若幕后家伙真是朱常珏,那这个人的心机也不比五皇子差啊!
程紫玉觉得,自己先前还是小看他了!
“柳儿,让你们的人帮我留意一下,死的那群刺客他们的身份,他们所属的渔村,他们的父母官,他们那里的物产。”
既然确定所谓的飓风之苦只是个幌子,那前世今生闹这么一出总要有个缘故吧?
前世出事后,镇江附近不少地方的官员撤的撤,换的换,几乎是来了个大换血。那个幕后黑手一定是得到了他想要的。
程紫玉有些好奇,是什么,有什么,让幕后人将手伸那么长,一直伸到了江南?……
五皇子连夜赶回了镇江。
据说,五皇子在皇帝院外跪了两个时辰。
风云突变,无妄之灾,谁能料想好一番的运营后,竟是一朝被打回了原形。朱常哲只怕与京城的太子爷一样,只想将那幕后主使拉出来千刀万剐。
第二日程紫玉在去向太后请安时碰上了正往外走的五皇子。
这次的五皇子再不复昔日自信,他看了她两眼,欲言又止。
程紫玉心下唏嘘,这个一心想要和自己合作的皇子这会儿受了害,可自己却因祸得福,这会儿看着自己,他该是煎熬的吧?
不过在经过她身边时,朱常哲却开了口。
“我不会放弃的。等我,合作!”
程紫玉低低一笑,也没回头,不置可否直接进了屋子……
案子暂时还未查清,然而太后寿辰却只有短短三日多了,再拖延不得,第二日,船队再次启程。
金陵,六朝之都,寿宴举办地。
这里有整个江南最浓厚的历史和人文底蕴,也是整个江南的心脏地带,是太后一直心向往之地。
在这里,船队将停留十日。
船队尚未靠岸,那排山倒海的欢呼和万岁声便已响彻耳边,皇帝和太后心头的阴霾也渐渐散去。
这一次的排场比扬州镇江那两次还要足。
寿宴的庆贺已经开始。
从下船那刻,皇家的仪仗便已摆开。
銮驾金车浩浩荡荡在金陵主城区接受万民的朝拜,好一番数不尽的风光。
程紫玉这次被钦点站到了太后鸾车上,站在了太后的身后。
站得太高,她有些不适应。
不是因为场面太震撼,而是来自四面八方,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让她心烦。
有来自皇后后妃,有来自百官公主,更有夹道欢迎的百姓们交头接耳的疑问,甚至左前方的圣驾上,皇帝也时不时回头看上一眼。
她虽知道皇帝看着的是太后,可她却能感觉到有余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此外,还有半躺车驾的朱常安,时不时也会将视线在她身上打量着,如被臭虫盯住,让程紫玉浑身不自在。
她还能如何呢?
她只能尽量适应,始终摆笑,将所有的不耐掩在一张波澜不惊的面目之下。
她自然不知,不久后太后和皇帝私下说话时,就她今日的表现还讨论了一番。
那两位竟是有意在考察她的表现。
想要看看她有没有能力站在高处却不动声色。
想要看看她受不受得住大场面的震撼。
想要看看她有没有胆量接受来自上层下游的打探。
想要看看她是喜形于色,激动难表;还是暗自窃喜,悄悄张望;或是手软脚软,紧张无措……
年纪小,出身低,他们以为她有失态的可能。所以如意一直站在她身后,以防丢脸。
皇帝认为她有商人鄙陋之习,即便不东张西望,也会眸子乱转,难掩盘算和心思。若是再差一点,或许她会利用这次机会,极力表现,大出风头……
可她的表现让皇帝和太后刮目相看了。
女官侍卫都做不到她这般的无视周遭,她始终如一,挺拔站那不动弹,目光坚定不乱飘。从表情到站姿,甚至周身散发的气场都是非但不丢脸,还很挣面!
皇帝很好奇,如此慷慨激昂的环境下,他和太后都有些热血沸腾,为何那女子会那般处变不惊,似乎全然不放在眼里?
而太后对她的满意已是无法用言语去表述,皇帝也认为他的偏见影响了他的判断,对程紫玉刮目相看的同时开始对她重新评估……
“皇帝,哀家难得有中意的,哀家想要捧一捧。”
皇帝听懂了。太后不是询问,而是告知。太后说的不是赏赐,而是要从位置上去捧。
位置上的捧,那是真捧。
“应该的。”
“那皇帝以为,什么样的位置合适?”
“母后高兴就好。母后若有了主张,不如直言告知于儿子?”皇帝一脸孝顺。
太后见儿子豪爽,应得飞快,反而眯了眯眼。
“都是虚名,哀家只想保她一保。”
皇帝却是沉默了半晌。
“母后什么意思?儿子反而不明白了。母后喜欢她,抬举她,不是想要带在身边?何来虚名之说?抬起来后,她自然就是皇家的人了。白白抬举吗?那要便宜了何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只有留下来,才能照应母后不是吗?”
“她不愿入京被束缚。”
太后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既然抬举起来,自然要物尽其用,再白白放出去,这买卖也太亏了。
“惯得她!”皇帝却是不以为然。“吃了皇粮便由不得她了!朕是天子,可以将她高高捧起来,更可以将她狠狠砸下去!天下都是朕的,她还能翻出朕的五指山?抬举时她就该乖乖受着,若不然,朕让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束缚!”
“皇帝别胡来!”
太后听得直蹙眉。“她是好姑娘,还是哀家的救命恩人,哀家只想皆大欢喜,可不愿造孽。”
“朕明白的。不过,她年纪小,见的市面也少,开开眼界后或许能改变她的想法。”
“皇帝的意思是……”
“不急!给她点甜头就是。这样的女子,朕见的多了,在利诱下绝对撑不了多久的。”
“皇帝注意分寸,别吓到那孩子。”
“母后是真疼她啊!她三生之幸得母后青眼,自当好好侍奉母后!其他有的没的,她就不用操心了!”
太后还要张口,皇帝却意得志满。
“母后静待佳音,儿子一定不让母后失望。”
……
金陵,众人入住的是首富大户潘家。
这次南行为了不增添下边负担,朝廷并未修建行宫大宅,也没有圈地扰民,而是尽量选取了当地与朝廷关系紧密的富户家作为落脚点。
潘家是几朝大族,人丁兴旺。潘家大宅所在的西街屋舍基本都属潘家所有。为了接驾,这些府邸已被打通,连成了一大片。
所以潘家园子比扬州石家还大了好几圈,舒适度也高了不少。
在刺杀事件后,程紫玉身份水涨船高,太后对她的疼宠再上了一台阶,索性连她的住处也安排在了自己的套院里。
于是,程紫玉与太后算得上是住到了同一屋檐下。她虽依旧得了个小院,可鉴于太后这大院里人来人往,这小院自然也并没多少私密性。
这么一来,最不满的便成了李纯。
哪怕是晚上,他也不能随意进出程紫玉住处。他能支开侍卫,却没法控制时刻走动的守夜嬷嬷们。
于是,程紫玉的故事没有机会讲出去,而李纯有话有事也只能通过柳儿去传递……
太后和皇帝的赏赐第二日开始便如流水般到了。
绸缎,衣物,首饰,玩意,药材,一样接一样,叫人目不暇接。东西都不是大件,却胜在稀罕和精巧,随便一样都是珍品。
程紫玉有些目瞪口呆。
在扬州时,她已经置办了一个箱子。
镇江时,她又买了两个收纳箱。
这会儿好,她的东西依旧放不下。
可太后那里却不用她费心,还送来一只精致无比,嵌了玉片和玛瑙的紫檀木箱子给她放“玩物”……
她的祖父程翾也到了金陵,是来赴宴的。
找到程翾后,老爷子二话没说便拉住了她。
“皇上又追订了五千份你那货。此外,公公送来了文书,说是以后程家出的货,都可以先领银子再交货。程家所有发往京城的货物可以免费使用漕运船只,由官兵帮忙押运。还有,程家得了批文,每年可以通过江宁织造上报开发新品,开发费用由朝廷全权负责……”
好几份的文书拿在手上沉甸甸,程紫玉一一翻过却几乎不可置信。
这些文书是她往日里想都不敢想的。
这明显的示好让她莫名开始惴惴不安起来。这是给她和程家送风力呢!
程翾捋着胡子。
“你三叔去好好招待了那位主事公公,听他的意思,这还只是个开始,也不知是说圣上的赏赐是开始,还是程家的好日子才开始。那公公话里话外暗示性十足,表示程家是有机会可以成为名门望族的。只要程家愿意。
你三叔给足了银子,那公公在咱们家工坊里转悠的时候总算是松了口,说传宗接代该儿孙来,登高一步该女儿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