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已经想到了对付廖氏秘物的法子,打算在斗陶会上解决后患,所以,事实对程紫玉来说那时金玉两人的价值已经消失。那么,既然要绝后患,她便做到底了。
她拖了几日后,山里便传来了消息,说是金玉撑不住了。
而后,在跑了一趟山里后,她拿到了她想要的。
毕竟留得青山在,才能不愁没柴烧。金玉压根没有选择。当然,那种境遇下,金玉压根也不认为户籍有什么用。
程紫玉将金玉的奴籍证明送去了衙门,只说是多年前金玉领回程家时立下的,一直没去衙门报备……
衙门官员一听就懂了,都传金玉是程睿带回去的,他们暗道大概是金玉乃私生,程家一直不舍得给金玉上奴籍,所以证明早做好却一直没落实,可哪知金玉成了白眼狼,这会儿自然要落实证明才能抓人追讨失物……
凭着程家在荆溪的地位,这样的小事压根连魏知县都未惊动便已办好。衙门官员快速做好了金玉的身份信息并对偷窃事宜立了案。
而程紫玉一点不担心衙门那里将来会就当时的不规范操作泄密或反咬,文书一旦做下,那便是她与衙门风险共担,除非衙门上下的乌纱都不要了,或有谁不想在荆溪地界上混下去了,才敢“胡言乱语”……
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金玉非但成了奴籍,还成了在逃的嫌疑犯……
“金玉,当着大伙儿的面,你人品如何也不用我多言。对待主子直呼其名,大呼小叫,不尊不敬,这些我暂不与你追究。但你是程家的人,又偷了程家的东西,还是赶紧回来我身边。”
“等等!”朱常安挡到了金玉身前。“程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倒不必!有什么话,四皇子不如直说?”
“好,程小姐要如何才能放过这个丫头呢?”
朱常安这会儿已骑虎难下。
他很清楚,程紫玉敢扯官府,一定没撒谎。而她先前敢去报官,想来也是“证据确凿”。与其和她就“金玉是不是贼”这个话题争论,不如赶紧了断,也好打发了这越来越多的闲杂人等。明日便是大寿,千万不能出什么差池。
朱常安深抽一口气,将身子凑近程紫玉轻声道:“你应该很清楚,我是不会退步的。你若逼迫我和金玉,到不得已的时候,对你没好处。”
程紫玉却似未闻。
“要么,金玉被遣回荆溪,即刻归案。要么,四皇子将她买下来,并补足她盗窃程家的所有损失,那么程家自然也可以网开一面,去府衙撤案。二选一,四皇子看着办。”
朱常哲依旧抱胸坐笑:“很公道啊!程小姐手里有这丫头的户籍,四哥扣着人不合规矩,还叫人指指点点,四哥这么维护一个丫头,未免引人遐想……”
“你闭嘴!唯恐天下……”
“怎么,四哥还要为一个奴才指责亲弟弟?”朱常哲不改笑颜,他巴不得朱常安暴跳着对自己动手,到时候自己就能借题发挥了。
“五皇子说的不错!”程紫玉紧接道。“程家行得正坐得端,身正不怕影子斜,这桩事哪怕是闹到御前,也绝不弯腰!”
“是啊,四哥,强扭的瓜不甜事小,可别砸了脚!万事都要按规矩办。弟弟我这么劝你,你可要慎重……”
你一言我一语,朱常安没有选择。
金玉若这次被程紫玉拿下,只怕永远都不会再落到他手中了。他不能拱手相让。
“行,我愿买下金玉。程小姐,此地人多,说话不便,可否借一步?”
“成吧!”程紫玉掌握了所有主动权,丝毫不惧。她指向了不远处大树下做谈判地。
“你可想好了。程紫玉,别想着狮子大开口,你若……”朱常安开门见山。
“三千两!”他的威逼或利诱程紫玉一句都不想听。
“什么?你觉得可能吗?你受得起吗?你以为我不敢告你个讹诈……”
“你去啊,你以为我怕?告诉你,我开这个价可是有理有据的!”
程紫玉的声音陡然升高,连朱常哲这边都听见了她下边的话。
“金玉在程家待了六年,好吃好喝好用养着,这些就当我程家喂狗了,我不与她计较。她学走了我程家的技艺,我也全当喂了白眼狼,暂时不算这笔账。逢年过节她拿走的金银红包,我只当给了叫花子做好事,也暂时不算。
我只来算上一笔笔真金白银的账目。
第一,程府给金玉的月例是每月十两银,一年一百二,六年算七百二十两,这些有人证有账目,绝对错不了。但四皇子也该知道,哪怕是宫里娘娘,年俸才多少?哪怕是京城大宅的大丫头,一月也就一两银子。
金玉她何德何能拿这么多银子?因为程家把她当作管事培养。此刻她被您挖走,这笔银子,她自当交回来吧?她在程家六年我便当她是大丫鬟来算,那么去掉每月一两。不多,一月九两,您得为她支付六年总共六百五十两。
第二笔,她今年十六,至少还能干三十年的活是吧?还按一两银一个月算,你得补程家三十年……”
“这天下有这种算法?真是闻所未闻!”
“呵,你把我家培养的人才带走,我家还得继续重新招人,重新培养,一点点教起来,这些都没算银子呢!而且金玉当时从山东买来就花了不少银子,这笔也没算呢!您想不想算算?好,您不说话就当没有疑义,我就继续了。
这前两条共计是一千两。再来第三条,金玉偷了一千两银票和部分工艺的配方,这一条算你两千。”
“程紫玉,你怕不是疯了。”
“工艺配方里包含了金砂方子!”程紫玉似笑非笑看着朱常安。“可值得很啊!”
“你以为我会应下?”
“不应?那就把人交出来。”
“你讹我?”
“讹你?是!就讹你了,怎么了?”她唇角勾了上去,满满的都是挖苦和讥讽。
“我不会应的。”
“只怕由不得你!”
“几个意思?”
“只一个意思!你若不应,那么我就去连你一起状告了!我就告你勾结金玉盗我程家秘方,偷我程家银子,妄图占我程家产业!都知道你穷,只怕不少人能信。我此刻声名正旺,我猜不少人都会声援我,迫于压力,只怕你的身份也帮不了你。”
“你爬到这一步不容易,你把我拉下去,你以为我父皇会饶过你?”
“你以为我会在乎?你说我敢不敢?我也不是第一次与你同归于尽了吧?”
“证据呢?”
“证据愁什么?你的仇人那么多,看到你要倒,一个个巴不得去踩你,我猜,他们都会站在我一边,你要什么证据,他们一定都会有的!”
“……”
“哦,对了,不止,好巧!我家金玉偷窃失踪正好是两个多月前,那时候正是你南下时,时间地点也能对上。
哇,四爷好手段,金玉在内宅,你也能勾搭上。不过有王玥做参考,你的能力,所有人都不会质疑。
没错,四爷厉害,短短时日就摆平了两个女子,一个愿意为您挡刀,一个愿意为您偷窃,真真叫人佩服,还叫人遐想。四爷南下可不是一直在玩乐吧?渎职?不对啊……”
程紫玉目光顿时一冷。“四爷,我记得您被刺杀也是那段时日吧?王玥,是当地大族之女,还与官府有关系,金玉,对我家别院门前那条路了如指掌,这么一看,那日的刺杀有些古怪啊?莫非是您策划?
哟,大事不妙啊!太巧了,前几日刚刚又有过一次刺杀?你猜,会不会有人将两次刺杀往一齐联想?会不会有人怀疑这是谁自导自演的戏?毕竟,两次刺杀都只有您的获益最大!
嘶——若在这个当口,我再去皇帝那儿说道说道当日程家门前刺杀的疑点,你猜……”
“都是臆想,你以为我会怕?你有证据吗?”
“没有!但需要吗?因为——我不需要圣上相信,只要他怀疑你就够了!”
程紫玉笑得灿烂,像一朵罂粟,艳丽之下,全是狠毒……
第313章 结姻合作
朱常安的感觉是对的。
这就是一张大网,铺天盖地而来,叫他无处可躲!
想起前世种种后,他趁着每日的抄经,把前世今生都好好捋了几遍。
程紫玉得天眷顾,醒来比他早,已是占了先机。而眼看着她再次顺利爬到了太后身边,势头还比前世更猛,朱常安的危机感顿时生出。
而在他努力拼出了性命去扭转颓势时,程紫玉却同样把握住了机会更上一步,让太后和皇帝都欠了她一个人情。她分明又一次走在了他的前边。
朱常安有种预感,他若不再想法子控制住程紫玉前进的步伐,他会输的很惨。
二人的赛跑,起跑地不一样,他暂时追不上,便只能想法子让前边的人停下来。他清楚,想要控制程紫玉,最好的办法只有从她的家族下手。他的第一反应便想到了金玉。
金玉与程家有仇,金玉手上还有能拿捏程紫玉之物,他当然知道仅凭金玉手上的秘物或许并不足以控制程紫玉,但哪怕只是缓一缓她的脚步,争取自己追赶的时间,那也就够了!
所以金玉,他势在必得!
然而到了这会儿,当程紫玉开始胡言乱语,将金玉与偷窃和刺杀联系起来时,朱常安更是无处可退了。
她说得对!
涉及到刺杀,压根不需要任何证据,只要一点点怀疑的种子,便足够在他父皇心头蔓延。更何况,他是心虚的,前一次荆溪的那场刺杀,至少有一半是他的手脚。若程紫玉当真出来咬上他,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此刻皇恩将再次崩溃……
事已至此,金玉已成为一包安了导火索的炸药,他必须将其护好了!
“你这是在逼我。”朱常安眸底里恨意弥漫,聚成了杀意。
柳儿想上来挡在程紫玉身前,可程紫玉却微一摇头示意她安心。
“是!我就是在逼你!你有本事的,把你的佩剑拔出来,刺出来,我一定不躲!那么一了百了,皆大欢喜!”
“程紫玉,我的状况你清楚,金玉我必须留下,三千两对我更是不可能的数目……”
“怎么会呢?”
程紫玉又笑了。
“你以为我会随便开价?我既出这个价,就知道你能弄出这笔银子。你受伤后,圣上给你送去了一千两。五皇子因刺杀事件受了责罚,皇上有意将剩下行程的主事权再次交还你手上。今日晚宴看你谈笑风生,应该有不少人给你示好和示意了吧?朱常安,谁还不了解谁?三千两,这点银子,你弄得来!”
前世朱常安虽始终看不起那种铜臭阿堵物,却从不为银子困扰。正因从不缺银子,所以他做事可以果敢又底气,源源不断的银子供给还为他招兵买马,摆平了很多麻烦,让他少了许多把柄。
而这一世她非但要他尝尝穷困的苦,还要他为了弄银子而一步步陷入万劫不复……
“当然,你若是有困难,可以给我写欠条啊!您是皇子,皇室就是您的担保,身份就是您的信誉,我一定让你欠着!”
朱常安不吭声了。
他是真看不懂了。
他盯着程紫玉,发现对方压根不是在玩笑。他本以为程紫玉故意开个高价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让出金玉。可此刻似乎却不是那么回事?她是故意在以退为进?还是她打算弃掉金玉了?没可能啊……
朱常安舔了舔唇。
“我若出了三千两,你就不再追究金玉了是吗?”
“那是自然。”
“我怎么信你?”
“魏知县不是也在宴上吗?我当下就立个字据,代表程家表示不再追究金玉之责就是了。”
“那金玉的奴籍……”
“转给你!您出了银子,人自然是您的,找人过一下文书,不难。”
“我没法一口气三千……”
“不要紧,我也不用您写欠条,只要你我立张买奴的协议,上边标注十日付清就成。大不了我不收你利息。”
朱常安下意识眯了眯眼,程紫玉不可能会把金玉卖给自己,她一定在什么地方等着自己……
“你确定不要人了?”
“你真舍得银子?”程紫玉一脸戏谑。
“你若舍得卖,我自然确定买!”
“那……还等什么?”
石桌上,笔墨纸砚快速铺陈开,朱常安脑壳一阵阵抽着疼,眼睛却盯着程紫玉唯恐她会作妖。
他还是不敢相信,她会不争金玉?
而他不愿放弃,却不得不买下金玉。
她笔走飞快,迅速写完。
“金玉的奴契我这就让人打马去取,明早之前便送到四皇子手中。您既要带走金玉,本着为金玉的安全和名节考虑,劳烦您今晚先支付一千两的定金,四皇子看看若没有问题便可以签字盖印了。”
“你真的要卖金……”
“四皇子还请动作快一点。您若不买,我就把人带走了!”她已经懒得演戏并浪费口舌了。她已有十足把握,朱常安不得不买下金玉。
金玉对程紫玉来说早已没有价值,她索性便要上一笔银子。既为讨债,也为恶心对方,当然更是一步步将朱常安往歪路上逼……
程紫玉看了眼这会儿靠在十丈外大树边的朱常哲,她可将机会送出去了,之后的事他们可得自己去把握了。
朱常安拿着两张一模一样的契看了三遍,直到落笔心头都始终发毛。按理,他买下人来,该是心疼才对,为何他会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