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就去找太后表态。太后若本人不找你,也定会找嬷嬷问你话。都是人精,你据实相告就好。你此刻这个样子去说,都会信的。”
她什么样子?程紫玉一咬唇,双颊更烫了。
他起身并未马上离开,而是蹲身给她把中衣的系带重新系好。眼未乱飞,手未乱动。妥妥非礼勿视的君子态。
“你放心,那八个绝色瘦马我都没看一眼。你啊,娶到我这样的,只管把心吞肚子里。”
程紫玉一把搂住他。她是真的好喜欢他。每多看一眼,她的心就觉软了几分。她的命里,若只单看李纯,她的运气真的是极好的。
他回抱了她。
“今晚我来这一趟,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若不是考虑妥当了,今晚这一趟,他是绝对不会来的。
“什么?”
“太后皇上知道你我‘差点’干柴烈火,‘几乎’亲密相处,以后你我见面就不用藏着掖着了。有了今晚之事,你我感情进展神速也就顺理成章。想对视就对视,想传情就传情,想说话就说话。
你对我表现地越是爱意满满,越是娇羞脸红,越是向皇上太后证明你我今晚没有撒谎,证明我好的不得了,证明不是不能,而是点到即止了。如此,太后皇帝安了心,还得对你我生出几分愧疚,自然要想法子补偿。
而你我光明正大地两情相悦,四处对眼。不用几日,关于我的谣言自然而然也就下去了。问题全解。而且,我可以光明正大伴你游玩享宴,皇上还要求我每日额外陪你一个时辰,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可以每日来见你。光明正大!
我明日起会以筹办婚事的理由减轻手上公务,这样,很快我的时间就都交给你了。可好?”
果然奸猾。都被他算进去了。
程紫玉砸了砸嘴。
“这天下还有谁能谋算得过你吗?”
“我再厉害也飞不出你的手掌心。还是娘子比较强,抓着我的心,哪怕我征服了全世界,连我带我所有,还都是你的!我甘心情愿悉听尊便!”
程紫玉忍不住上来想抱他腰,却叫他躲开了。
“离我远点。别抱我。”
他走远了几步。
“热,得降个火!”他突然拔高了声音,又推开了窗,还故意将窗扇打得咣咣响。
程紫玉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面上高热继续。
随后他留了个笑,抓起桌上茶壶,把一大壶冷透的茶水喝尽,转身就推门出去了……
要说,李纯的表演功力真的不错。
板着脸进门,一脸笑意走出去。
巨大的反差和恰到好处的表情正宣告他此刻的心情很好。
他猛一推门,倒把外边几人都惊了一跳,齐刷刷看他。
那一脸明媚春意顿时惹得芳姑姑笑得跟朵喇叭花一样。似乎明白了不少。
“见过芳姑姑。”这主动的招呼更叫那姑姑受宠若惊。
芳姑姑行了一礼,仔细打量了李纯。
说实话,她是第一次瞧见李纯这么……灿烂。
芳姑姑犹记得第一次瞧见李纯时,他还是那么个可爱的孩子。
皇帝带了他见太后,后来那两位说话,便把李纯交给她了。
她看那孩子长得标致,便想抱他,可他说他已经不是孩子,是个男子汉了,不要人抱。她给了他一盒窝丝糖,可他说,那是孩子的吃食,他不会吃的。她找了风筝给他玩,可他说,玩物丧志,他不觉得这东西对他的成长有什么用。
当时的芳姑姑便被震撼到了。这孩子年纪小小,胸有抱负,可偏就叫人那么心疼。
一晃十几年,他成材了。他身处高位地位超绝,可依旧招人心疼。世人只知他的风光,却不知他位极人臣,吃了多少苦。
芳姑姑见他笑得那么灿烂,一时间有些恍惚,又有些心软。这孩子能那么开心,其实真有缺憾也未必重要吧?
“李将军衣襟有些乱了。”芳姑姑示意他,衣摆皱褶还不工整。
“姑姑见笑了。”李纯一低咳的同时,还不忘流露了一丝笑意。
他边拉着衣摆,边挠着头,满脸都是不好意思。那表情,分明是尝到了什么甜头给乐的!
芳姑姑心下有数了。
“瞧把你高兴的!很喜欢郡主吧?姑姑是自己人,告诉姑姑。”
李纯只是笑,“挺好的。”
笑可以骗人,但眼里的诚挚是骗不了人的。芳姑姑阅人无数,这个眼力还是有的。她也是微微舒了口气,约摸太后多虑了。
“将军虽与郡主定了亲,但还是要适当避嫌的。郡主总归是将军的人,开枝散叶还是等成婚了才好。”
“姑姑放心,是李纯的错。一时冲动,但李纯发乎情止乎礼……”
“哦?”没有实质性的发生吗?芳姑姑微微失望。“那将军以后晚上就别来了。”
“是,那不知芳姑姑这么晚……”
“哦,给郡主熬了碗补汤,奉太后命送了来。”
“太后娘娘还没睡吗?”
“尚未。”
“那劳烦姑姑去通传一声,我去磕个头。”
“老奴还要伺候郡主喝汤,来人,翠竹,引将军去拜见太后。”
之后,和李纯预料的一样。
芳姑姑笑着端汤入屋,眼睛鼻子都未歇着。
尤其是床褥,只差上前翻上一翻了。
不过见程紫玉春色难掩,被她一瞧就恨不得挠墙挖地洞的样,应该不算太糟。
结合李纯出来时的样子,这两人即便没到那一步,应该也走了半步了。至少能放下半口气了。至少证明李纯应该对女人是有兴趣的。
“郡主,相处一段时间了,也算相熟,老奴有几句私房话要问问。您别羞,都是为了您将来好的。你给姑姑好好说,好吗?”芳姑姑一脸和善上来拉了程紫玉……
“将军对你可好?”
“嗯。挺好的。”
“那……怎么个好法?”
“……就是挺好,挺温柔,”程紫玉无从下口,想到任务,她唯有咬咬牙,扯着帕子道:“并不像看上去那么霸道,他挺体贴。”
“是不是外冷内热那个意思?”
“差……差不多吧。”
“别羞啊。”芳姑姑将唇凑到了程紫玉耳边,悄声问了几句。
问题很露骨,很私人,问的方向是李纯的身体状况。
程紫玉不用演不用装,就那红得快滴血的俩脸颊便足以让芳姑姑相信她所言都无虚……
“孩子,事关一辈子,你可别给他打掩护。”芳姑姑还在扫视她。
“姑姑,我听他说了。但这事,我略知一些,我确认,他是没问题的。”
“那就好……”
而同一时间的前院。
太后被李纯吓了一跳。
李纯进门磕头后,并未马上起身,而是抬头,开口,滔滔不绝说起话来……
太后被吓一大跳是有原因的。
第一,她没想到这么晚李纯还会折回来到她这儿。她有些心虚有些慌。原本一箩筐的底气一下泄了个大半。
第二,李纯一直是寡言的。从小到大,从不废话。可这会儿脚下跪着的孩子,一开口就没停口,这还是他吗?他说这么多,是动了情,还是动了气?太后更觉底气不足了。
而第三点,他说的话,更让太后惊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些话李纯会来找她说,还说得这么直白又坦白,叫她的老脸有些红。当然,不是因为他话中之意,而是李纯的坦白和直接反而让皇帝和她的所作所为显得鬼祟起来……
“我喜欢她。我会和她生孩子。您不用担心我。我身体好,好得很,我刚刚气冲冲来,是要睡了她的。可我喜欢她,所以我停止了,我没有做那事。
但我最后克制,不是我不想,事实我很愿意。也不是我做不了,我绝对可以做很好。只是因为我珍惜。我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因为被怀疑就让她受委屈,这对她不公平,还让她坏了名声,让她被人耻笑。
所以,我来找您了。您以后也别试探我了。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来问我。有什么想说的,也直接开口。有什么要我做的,也和皇上一样,尽管开口就是。您是她的恩人,也是我敬重之人,就凭这两点,我都会好好报恩。”
李纯说完便磕起了头。
好一会儿,太后才全部吸收那话中之意。
此刻的李纯磊落,相形之下,自己倒完全是一度君子之腹的小人。
“快起来。这是做什么?”太后赶紧命人去拉他。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哀家只是担心你,关心则乱,是哀家不好。你别有怨气,也别不高兴。哀家以后不会了。”
就冲这番话,这个举动,太后也已信了七八成。否则,他还真就没必要闹这一出。
李纯刚起来,却见程紫玉跟着芳姑姑过来了。
李纯微微一蹙眉,暗道太后疑心竟这么重,显然,这是安排了程紫玉过来看他二人反应来了。真心还是演戏,面对面时,才能一眼看出来。
“不是让你好好休息了?”李纯上前帮她将衣襟拉了拉,语气里带了点责怪。
程紫玉一低眉,人没躲开,只是一脸红晕去推了推他的手。
两人动作很自然,程紫玉娇羞似花,一个小对视下来更是甜意满屋。就连站在门边的宫女也感应到,跟着笑了起来。
若单纯是甜到齁太后倒要怀疑了。不过,看李纯那眼神带着温柔和责怪,倒不是装的了。
“太后娘娘,这是何意?”李纯微微往前站了半步,将她护在了身后。言语里,怪责和怨气渐浓。
太后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深了。
听完芳姑姑的悄声回禀,一颗心更是几乎全都落下。
“哟,你二人这进展倒是快。”打趣,也是最后的试探。
“还是不信我?找紫玉来对质吗?”
他开口就是紫玉,很熟稔。而程紫玉时不时看他,眼里全都是温柔和安然,只乖乖待在他身后,表露的还是信任。
“什么对质,说的什么话,哀家找紫玉来,只是要给你们拿些东西。”太后招过芳姑姑说了几句。
芳姑姑快步退去了内室,明显能听到开箱声。若真是找他们来给东西,还能不提前准备好?
太后赐座,示意上茶。
李纯看了程紫玉一眼,暗示:学着点!看吧,这些人就是喜欢穷折腾,折腾完证实自己错了后不好意思,再来想办法补偿……
李纯当然没算错。
太后今晚这么一轮折腾,哪怕是为了皇帝,他也不能让李纯带着满肚子怨气离开。
结果,太后开箱拿了一套前日寿宴刚得的对玉赐给了两人。
龙凤呈祥的样式,设计巧妙,龙凤可单独从羊脂玉的底座上拿下。
取下后可佩可饰,安上后浑然一体,精美绝伦。一看就知是好东西。
而李纯乘胜追击,又只几句话的功夫,让太后主动提出,要将西山那块地周围的上百亩田地的收益也送给两人做订婚礼。
啧,程紫玉当时就觉得,李纯还真是适合做买卖。明明收益的都是他,可最后总能搞得对方死乞白赖求他收下利益?活脱脱一奸商!
……
第387章 一蹚浑水
翌日,程紫玉收到了消息。
程青玉果然出事了。
准确说来,是程颢一家子都出事了。
皇帝虽明言说此事作罢不再追究,可朱常哲并未压下消息。而是由着事发后第一时间去追踪的守卫继续寻着……
他们追查的大方向自然是往荆溪的各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程家肯定不会收容他们,华家便是他们最后的后路,他们唯一的选择便只剩了求助华家。
即便那几人不敢贸然去荆溪,但大方向总不会错的。
他们追查到了。
约正午时分,在距离金陵郊外一百多里地的山路上,发生了抢劫。一辆马车从山路上翻车了。
车轱辘断了,马儿跑了,车厢翻倒后往山下滑,滑行了数十丈,最后颠倒着撞到了岩石上。
华氏当场便晕死了过去。
翻滚中,程颢被甩出了马车,几百斤重的车压在了他的腿上,更有一截断木插入了他的大腿。
而华氏则脑门磕在了车板上,头上戳出了个血洞,淌了一地的血,整个人也不省人事。
看到四处鲜血淋漓,程颢吓惨了,在那挖心挖肺般地嘶嚎。
据说劫匪本想趁着中午山间无人干一票,被程颢一嘶喊,见山下正有人带着锄头上来,便唯有作罢,只拖着程青玉离开了。
程颢的嚎叫招来了村民,也引来了正四处打听又查探的侍卫。
村民一听有山贼强盗,又瞧见眼前这惨状,吓得赶紧报了官。
送医,问询。
勘察,暗捕。
至于追查……
地方官兵细思极恐,吓得团团转。这种时候冒出山贼强盗来,岂不是要人命?御驾离他们这儿可不远啦!
于是,地方官在天黑前就亲自赶到了金陵,自然,这事直接找上了身为南行负责的朱常哲。
朱常哲反复踱了几步。
皇上不让管,但若是山贼盗匪,他却不能不管。
这会儿的他尚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很显然,这事古怪了起来。
抢劫?滑稽!
若只抢劫,程颢敢自暴?他不知有人在追查他和程青玉的下落?他还敢主动招惹官兵?
怕是杀人灭口吧?
朱常哲没太明白,若是杀人灭口,也没必要做一半留一半。
他眸色渐渐暗沉。
怕只怕,这要么是有人想借刀杀人,用自己的手来做事。要么,是要祸水东引,把这破事往自己身上推。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暗里追查,引了幕后之人忌惮,这是一个警告?